人本主义视域下中国共产党科技观的三维向度

2019-02-22 05:00曦,王
关键词:异化本质马克思

王 曦,王 强

(西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27)

对“人”的问题的探索贯穿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成和发展的整个过程,研究“现实的人”是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和归宿,唯物史观就是“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1](P334)。马克思主义的科技观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必然蕴含丰富的人本主义色彩,其形成与发展的宗旨同样是以“现实的人”为价值前提,以“人的解放”为价值目标,而主旨的实现,则蕴含于历史现实的矛盾运动之中。这种辩证的矛盾运动,在马克思那里外在表现为异化与异化消解的过程。科技作为实践劳动的载体,人作为实践劳动的主体,人与科技的整合成为必然。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对科技发展的方向定位始终坚持对人的关注,时刻警惕科技异化带来弊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步入了新时代,新一轮的科技革命正在孕育,以科技为核心的国际竞争愈演愈烈,科技与人的关系更加密切,科技的发展也更加注重人的全面发展。无论是从科技发展的主旨,还是其目标都蕴含着深刻的人本主义蕴意。

一、理论渊源:马克思主义科技观中的人本主义倾向

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唯物史观创立的前提就是把现实的人及其活动,以及他们已有的或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作为人类历史存在和发展的基础,而马克思主义的终极目标就是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与人类解放。在马克思技术哲学中,“人的解放”也必然是其主旨所在。马克思对科技与人的辩证统一,一方面体现在其对科技的认识蕴含了丰富的人本主义内涵;另一方面,马克思通过技术劳动来揭示科技对人类历史发展和社会变革的作用,并从中寻求其人本主义价值,以期实现“人的解放”。

(一)以“现实的人”为逻辑起点

对“人”的追问是古今中外哲学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同样也是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基本问题之一,对“现实的人”的思考贯穿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成和发展的始终。马克思青年时期曾受到人道主义,特别是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强烈影响,人的问题成为马克思与费尔巴哈思想的交汇点,马克思正是借助于对费尔巴哈人本学的扬弃与超越而创立了新的世界观,实现了哲学思想的革命。恩格斯对马克思的这一转变表述为:“要从费尔巴哈(Ludwing Andreas Feuerbach)的抽象的人转到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就必须把这些人当作在历史中行动的人去研究。”但费尔巴哈并没有走出对抽象的人的崇拜,而是把它作为其新宗教观的核心,实现超越并对现实的人进行深入研究的是马克思,其开端在于1845年所作的《神圣家族》[1](P334)。

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是人道主义特殊的发展形态。他企图以“感性的人”作为其人本学唯物主义的核心,以此对唯心主义人本主义加以批判,但最终却没有走出唯心主义的束缚。他以人来对抗神,把神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认为人性只有通过博爱得以实现,这使得他对感性的人的认识再次回到抽象的概念。马克思一度是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推崇者,他在批判路径上借鉴了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立场,批判地吸收了费尔巴哈“感性的自然人”以及人的“类本质”的观点,并以此作为清算和批判黑格尔唯心主义的有力武器。但马克思并没有停留在以人性的异化来看待现实生活和共产主义的道路上,而是深刻发掘了“现实的人”与“市民社会”之间的关系,从而实现了对费尔巴哈先验人性论的超越,从“抽象的人”转向了对“现实的人”的关注,以此开辟了一条以实践为核心的唯物主义新思路,对人的本质赋予了新的内涵。在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开启了对立足于生产实践活动中的人本质的探索,也就是对人的社会性与自然性内在逻辑的辩证认识。既然人的本质是其社会属性,人的社会性又来源于物质生产实践,而物质生产实践又是建立在一定的技术基础之上,也就是说,技术性与人的本质密不可分,人的本质应该体现在劳动、生产、工业以及社会历史发展的方方面面之中。

(二)“现实的人”与“科学技术”的互动

马克思在探究人与科技的关系时,不仅仅把它作为一种社会历史现象,而是从科学技术的功能性出发,论证了科技是一种能够推动社会变革的生产力。同时,马克思并没有止步于对科技的功能性探讨,而是从人的本质,从社会生产实践出发,发掘人与科技的关系,用以说明科技发展中赋予的人本精神和人性寓意。马克思认为感性认识具有两种形式,即感性意识和感性需要,这是研究一切科学的基础,科学只有从自然界出发才具有现实性[2](P128)。这就意味着,在马克思看来,科技赖以生存的基础不能自在自然,人的感性活动是科技产生的前提,人的感性需求是科技生存和发展条件。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的需求分为两个层次。首先是用以维持人的生命机体正常运转即满足衣食住行等最为基本的“感性需要”,即“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界的关系”[3](P23)。值得肯定的是,马克思并没有停留在人类最基本的生理性需求上,而是去追求自我完善的更高级的发展需求。这种发展需要是以生存需要为前提,在满足生存需要的基础上,追求自我超越与自我完善。对这种高级的发展需求就是要通过物质生产活动即实践来得以实现,并不断创造属于自己的历史。由此可见,马克思所强调的“感性需要”必须放在“物质生产活动”或“实践”这一维度进行考量,即是从现实的历史的角度,而并非抽象的人的概念。同时,科学技术以生产力的形式出现时,则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的展示”[2](P128),其结果就是“技术(工业)”的产生,即技术(工业)可以作为物质基础来推动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是人本质的外在形式。但在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技术(工业)所形成的社会分工剥夺了工人作为“现实的个人”而存在的本质,使其依附于资本之上,被“物”所控制,这种技术性生存状况,必然导致工人在物质生产实践中处于被支配地位,其政治地位也处于压迫之中。事实上,这种处于异化状态的人们,只是把技术看作是外在的表现,而并没有将其作为“人的类本质”来看待,这就必然导致科学技术的异化。

(三)以“人的解放”为目标

在资本主义体系中,科学与“人的解放”呈现对立关系。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在机器上实现了的科学,作为资本同工人相对立。而事实上, 以社会劳动为基础的所有这些对科学、自然力和大量劳动产品的应用本身, 只表现为剥削劳动的手段,表现为占有剩余劳动的手段,因而,表现为属于资本同劳动对立的力量。”[4](P420)在机器大工业时代,机器以技术性的形式代替了工人的手工劳动,工人的活动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机器的运转来决定。科学的发展促使机器能够不通过人的操作而自动运行,这就使科学成为一种异己的力量,使工人成为科技的附庸。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在工场手工业和手工业中,是工人利用工具,在工厂中,是工人服侍机器。在前一种场合,劳动资料的运动从工人出发,在后一种场合,则是工人跟随劳动资料的运动。在工场手工业中,工人是一个活机构的肢体。在工厂中,死机构独立于工人而存在,工人被当作活的附属物并入死机构。”[5](P463)由此可见,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机器成为资本家的私有物,工人成为机器的奴隶,机器对于工人来说,成为一种异己的力量,工人丧失了其作为“现实的人”的本质,被异化了。因此,人本质的异化意味着包括劳动在内的人的一切也被异化,变成了物化的东西。这种在人的异化基础之上的科技异化,“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6](P4)。如何摆脱科技异化,使“现实的人”的本质得以真正实现,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就必须实现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和人的解放。同时,马克思、恩格斯还把科学技术看作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所必需的物质条件,是走向“自由王国”的必经之路。正如马克思所说:“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没有蒸汽机和珍妮走锭精纺机就不能消灭奴隶制;没有改良的农业就不能消灭农奴制;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供应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6](P4)

二、本质内涵:中国共产党科技观中的人本意识

马克思主义科技哲学中所体现的科技自身的人性本质,要求中国共产党人要有尖锐的人本意识,始终坚持以“现实的人”为科技发展的出发点和归宿,时刻把握不同阶段社会矛盾的变化对科技发展的影响,正确把握科技的价值,警惕科技异化,以期使科技发展走向人的全面发展这一终极目标。

(一)主体维度:对“现实的人”的持续关注

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分析资本主义条件下工人与机器的关系,说明了大工业生产中科技的异化问题,指出人不是“物”(机器)的主宰和附庸,而是社会的主体,是历史的创造者。这种对人本质追求,是对人性和人的价值的充分肯定,进而体现对人类解放的向往这一终极关怀。中国共产党历代领导集体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科技观中的人本主义倾向,把群众作为科技发展的出发点和归宿,结合中国各个历史时期的现实境遇,对马克思主义科技观中的人本主义思想做出了符合时代要求的新阐释。

中国共产党成立至新中国建立期间, 虽然没有和平与稳定的社会条件, 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始终坚持发展科技, 提出“科技大众化”的方针, 旨在发展人民需要的科学。 新中国成立后, 毛泽东继续发扬以人为本的科学精神, 把人作为创造一切生产力的主体, 认为人民群众能够组织起来, 发挥力量向各地方和部门进军, 特别是向物质生产部门进军, 以此来创造更丰厚的福利事业[7](223)。这一科学认识, 是要打破资本主义国家中科学技术被资本家掌控, 工人成为机器的附庸这一壁垒, 把科学技术的主导权回归于人民群众手中, 继续发扬以人为本的科学精神。 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 以邓小平为核心的领导集体把科技以人为本与科技功能主义紧密结合, 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科学论断,以此来解决社会主要矛盾。 随着全球化的深入, 科技负面影响逐渐显现, 让科技回归于人性的呼声高涨, 江泽民指出,科学技术的目的在于通过促进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以此来捍卫国家主权与安全,实现多数人的利益[8](P151)。这一论断肯定了“人”在科技发展中的价值和地位。在此基础之上, 胡锦涛进一步把民生科技作为科技工作的重点。 在科学发展观的指导下, “以人为本”必然成为科技发展的核心, “坚持以人为本,让科技发展成果惠及全体人民”[9],再次体现了推进我国科技事业发展的立足点与归宿是“现实的人”。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成为这一时期全党全国人民的奋斗目标[10]。新的历史定位更要求科技发展不仅是为了人,也要依靠人,科技的人本属性进一步得到体现。科技发展与人民群众息息相关,必须把人民群众是否满意、人民群众是否受益作为衡量科技发展成效的根本标准。习近平认为“一切科技创新活动都是人做出来的”[11],唯有合理利用科技人才资源,才能够进一步建立世界科技强国。在当前全球新的产业革命和技术革命逐渐兴起的时代背景下,“人是科技创新最关键的因素,创新的事业呼唤创新的人才”[12]。因此,科技发展对“现实的人”的关注是从两个角度出发,一方面旨在科技为民服务,另一方面科技的发展又需要“人”作为其最基本最关键的动力和能源,科技对人的关注贯穿于新时代科技发展的方方面面。

(二)功能维度:对需求的满足

社会主要矛盾是一个历史时期社会性质的外在表现,也是一定时期社会需求的反映。正确认识一段历史时期的社会主要矛盾,是保障中国共产党科学制定方针、政策的关键,关乎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前途和命运;正确把握社会的主要矛盾,才能够对国家发展重心与任务作出合理规划,实现社会各个部门与领域的可持续发展。不同时期社会矛盾的变化,是社会发展一系列问题的集中体现,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运动息息相关。科技作为生产力对推动生产关系的变革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因此,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也对科技发展的方方面面产生重大影响。

中国共产党成立到新中国诞生这一历史时期,中华民族最迫切的需求是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社会主要矛盾也是这一需求的外在表现,科技发展也必然围绕这一目标而展开。中共成立以来对于社会主要矛盾的认识,是随着革命性质变化而转变。中共早期对于主要矛盾的认识是建立在国际帝国主义构成要素的基础之上。随着抗日战争的爆发,中日矛盾无疑成为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之间社会主要矛盾。迫于革命需要,这一时期科技发展主要以军工、医疗、农业等方面为主,但已经越发注重科技与人的关系。全面内战的爆发使国民党反动派与人民大众之间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中共急需大量的科技人才来为新中国的建立做准备,科技人本主义思想得到进一步发展。新中国成立初期,国民经济萧条,人民生存需要的满足是这一阶段亟待解决的问题。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使社会主要矛盾转变为“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同落后的农业国的现实之间的矛盾,是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13](P341)。“人民的需要”第一次以书面的形式作为社会矛盾认识的主要依据,同时也成为科技发展方向的主要定位。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社会主要矛盾又有了新的变化,人民需求的变化也使中共对科技发展的定位、方向作出新的调整。“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14](P785-786)成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主要矛盾,且这一矛盾将长期存在。此时,以“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为评价标准的科技发展更加复归于人性,无论是“科技为民”还是“科技成果全民共享”都体现了科技发展的人本意识。

“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一新的历史方位,标志着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意味着需求的内涵和外延已经拓展到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人民的需求层次更加注重追求发展需要;从“落后的社会生产”转变为“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是更加注重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双重发展,科技的发展也必然要遵循这一变化的规律。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成为新时代中国生产力发展与生产关系调整的根本动因,科技作为第一生产力则承担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习近平认为,科技与民生息息相关,因此,要把科技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与质量相结合,使科技成果更加充分地惠及人民群众[15]。同时,习近平还强调,“科技是国之利器,国家赖之以强,企业赖之以赢,人民生活赖之以好。中国要强,中国人民生活要好,必须有强大科技”;人民的需要呼唤着科技进步与科技创新[16]。因此,把握当前人民需求结构的新特点,理清探索科技发展与群众需求之间的辩证关系,是新时代科技发展的基本要求。

(三)价值维度:科技与人的和谐发展

“异化”作为马克思用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逻辑主线,科技异化问题成为揭示资本主义本质的关键,对科技正确的价值定位,是消解科技异化的重要环节。正确认识科技的价值,警惕科技异化带来的问题是历代党的领导人把握科技发展方向的重要依据。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历代党的领导人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对科技异化的认识,对科技做出了符合时代背景的定位,并对不同历史时期科技的异化问题做出了精准判断,为不同时期的领导集体把握科技发展的方向,以做出适时的调整奠定了基础。

毛泽东作为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者,始终秉持批判的态度看待科技发展。早在陕甘宁边区自然科学研究会召开成立大会时,毛泽东就从人的实践活动中定义科学,指明了科学技术的认识功能,把科学作为人们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武器。建国初期为了扭转颓势对科技的定位主要与发展生产力相对应,这一方向使建国初期中国的科技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在不断实践的过程中,对科技政治功能的强调掩盖了生产力功能的运用,其结果必然是让技术革命让位于政治革命,此时,技术人本特质的外在表现被片面化了。同时,毛泽东主张中国应该打破常规,更加注重人在科技发展中的价值,这一点值得肯定,但科技发展的“不断革命”,违背了科技的本性,从而导致了科学技术的“大跃进”以及“文革”时期“左”的科技发展路线。这使科学技术的生产力功能被忽视,科技发展“人”的因素被掩盖。因此,使科技发展回归于其人性本质,才能够克服科技异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中央重新把科技的功能回归于生产力,同时把科技进步与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相结合,指出“不搞现代化,科学技术水平不提高,社会生产力不发达,国家的实力得不到增强,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得不到改善”[17](P86)。20世纪90年代以来,科学技术在提高人们改造自然能力的同时,随之而来的环境、生态等问题使中国共产党更加警惕科技异化问题。由此,江泽民也认为,科学技术应是一种崇高的事业,能够服务于全人类、服务于世界和平与发展[8](P271)。胡锦涛进一步发展了这一观点,提出了科技的可持续发展。

新时代,随着我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自身定位的变化要求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要“继续发挥负责任大国作用,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不断贡献中国智慧和力量”[18]。在科技发展层面,要站在构建人类共同体的高度,“让科技为人类造福”[19],“让工程科技造福人类、创造未来”[20]以更加宽广的视野看待科技的进步。习近平的观点,是对科技价值的正确判断,同时也是对在新时代条件下科技与人的全面发展的科学认识。在新一轮产业革命正在孕育的条件下,应该更加重视科技异化所带来的人的主体地位的丧失,生态环境的恶化等问题。因此,习近平把绿色发展理念引入到科技发展的战略规划之中,指出:把绿色科技作为服务社会的基本方向,作为人类建设美丽地球的重要手段[21];“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建设美丽中国,为人民创造良好生产生活环境,为全球生态安全作出贡献”[18],实现科技的可持续发展。

三、总体特征:中国共产党科技观的人民情怀

科学技术的目的是为了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这种实践活动的主体是“现实的人”,因此,无论是从科学技术的本质出发,还是从人的本质出发,科学技术都呈现了显著的人民情怀。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其科学发展在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科技人本主义倾向的同时,结合了不同历史时期的现实境遇,做出了符合实际的新阐释。但纵观整个中国共产党科技人本主义的发展历史,其中也有规律可循,这种普遍性贯穿于整个中国共产党科技发展的始终。

(一)主体性:“人”的意识

“现实的人”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起点,对于“现实的人”与科技的关系是用以解释在科技哲学领域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关键,科学技术的本质是“人的科学”。马克思通过“现实的人”的实践对科技异化问题产生的社会根源进行了反思,试图缓解传统科技与人对立的关系。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对于科学的认识主要倾向于把“科学”与“自然科学”等同,而马克思看到了这一理解的弊端,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2](P128)可以看出,在马克思那里,人的科学与自然科学密不可分。把“现实的人”作为科技发展遵循的价值标准和价值判断具有必然性。社会主义制度的根本属性决定了中国共产党科技发展的人本主义取向,对“人”的关注是中国共产党科技发展的根本遵旨。

科技具有人性本质,其目的在于造福人类,同时,科技的发展也创造了人类社会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遵旨要求中国共产党科技发展的出发点和归宿是以人为本。一方面,以中国共产党为领导核心的科技发展始终坚持一切以人民为本,一切为了人民。在社会主义制度的保障下,技术的人性本质体现在使科技成果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技术使人的实践活动中,既减少了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丰富了闲暇时间,对人的全面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同时也推动了人类社会文明的进步与文化的繁荣与辉煌,使人性得到不断的丰富。可见,没有技术的发展也就没有人类文明的诞生与延续。中国共产党历代党的领导集体都对“人”在科技发展中的地位做了反思和思考。无论是毛泽东时期的“科技为民”,亦或是新时代科技发展的“不忘初心”,都具有尖锐的人的意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技术的人民情怀得以充分体现。另一方面,科学技术活动的主体是人,科技的发展依靠人。人是科学技术的使用者和创造者,科学技术是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产生,人是主体,科技是客体。在中国共产党科技发展的实践中,知识分子或科技工作者扮演了实践主体的角色,对科技的发展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科技工作者在不同历史时期根据社会的需要对科技发展提出可行的规划并付诸实践,党中央也对科技人才予以高度的重视,培养一支具有高精尖水平的科学技术人才队伍是党中央始终的坚持的科技方针。科技作为客体,在受主体本质的影响下,科技则必然具有人的属性,科学本质上也是“人的科学”。

(二)效用性:解决社会矛盾

在马克思看来,生理需求即感性需求是人得以生存最基本的需要,正如他所说:“植物、动物、空气、阳光、石头等等……这些物品都是人的生活和人的活动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人在肉体上只有靠这些自然产品才能生活,不管这些产品是以食物、燃料、衣着的形式还是以住房等等的形式表现出来。”[2](P95)人最基本的感性需要与动物有着本质的区别,它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社会进步和社会交往的不断深入而发展。任何人都不是孤立的,而是处于复杂的社会关系之中,因此,在生产实践的不断发展中,人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生理需求,而是进一步追求自我完善与超越。需求层次的提高自然成为社会实践不断发展的必然结果,发展需求即精神需要则成为衡量社会发展程度和人的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尺。精神需要外延十分广泛,其本质在于自我实现。社会矛盾的转变与社会需求即某一历史阶段人的需求密切相关。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是科技发展的风向标,而社会主要矛盾与人的关系,要求科技发展体现人性本质。

在战乱的时代条件下,社会主要矛盾与人民希望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相对应,科技发展则侧重于军事国防。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使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质的变化。“人民的需要”成为衡量社会矛盾是否转变的标尺。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的主要矛盾体现在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物质和文化两方面的需要层次,意味着社会生产的发展要更加促进生存需要和发展需要的双向满足。而科技作为生产力,是推动社会生产发展的动力,因此,社会矛盾的解决则与科技的进步密不可分。生产决定生活,生产力的进步,直接影响生活方式和需求层次的改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社会矛盾的评价标准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转向“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这表明科技以生产力的形式,在不断满足生理需求的基础上,促进和催化了人民对于发展需求的渴望。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生产工艺大大节省了人力和物力的消耗,这种生产方式的改变,更加凸显了科技在推动社会变革中的作用,同时人们有更多的时间去追求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由此可见,科技的功能在于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变革,而生产力发展的前提是需要解决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主要矛盾,以此来实现社会的根本性转变。

(三)目的性:科技与人的全面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科技与人的全面发展关系密切。技术提高了社会生产率,增加了物质财富,同时缩短了人的必要劳动时间,将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但由于资本主义制度的缺陷,技术活动异化成为一种异己的力量与人敌对,资本主义的社会分工进一步加剧了技术异化,人不再是技术的主人,而成为技术的附庸。如何消解这种异化,达到科技与人的辩证统一,马克思认为要立足于技术本身,正视技术的价值,实现人与技术的和谐发展,从而达到人的全面发展。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华民族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指导的中国共产党,其终极目标与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终极关怀相一致,就是带领中国人民走向共产主义,实现人的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而科技的人本性质的最终指向也应遵循这一目标。

科技与人的辩证运动是一种动态过程,贯穿于人类社会进步与发展的矛盾运动之中。因此,在科技层面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前提,就是要警惕科技异化带来的人的异化的风险。中国共产党在科技发展的过程中,对科技异化的认识经历了曲折上升的发展趋势,对科技功能的错误定位以及对科技本质的偏差认识,使中国共产党科技发展出现过偏离其人本属性的阶段。技术存在和发展的合理性在于对实现人类自由提供了必要的物质条件,但这种物质条件的实现并不能以科技的异化为前提。人类在实践中通过科技来实现社会进步,但其中,科技是否能够有利于人的全面发展,或以人的彻底解放和全面发展为目标,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人在怎样的利益或是需要的前提下来发展科学技术,这也意味着要辩证地看待科技异化与人的异化。在科技愈发成为国际核心竞争力的今天,当代科技异化及其表现已经渗透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方方面面的现实,促使中国共产党要更加重视科技异化与人的异化的关系,以放眼全人类的视角,对科技异化进行全面反思。“科学技术要服务于全人类”,“让科技为人类造福”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提出。这不仅是对科技异化的具有人本蕴意的思考,同时也是以人的全面解放为终极目标的直接体现。

在思考科技与人的互动关系时,在马克思看来,二者并不是抽象和孤立的,而是辩证统一,并且要将二者放在唯物史观这一理论视域之中。马克思恩格斯不仅把科技作为一种社会历史现象,作为推动社会发展的变革性力量,更试图去发掘科技与人之间的本真关系,人是科技的主体,科技是人的本质力量。科技的人本性质也成为中国共产党发展科技的主旨。中国共产党科技人本主义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结合,是在遵循了把“现实的人”作为科技发展的出发点和归宿,把解决社会矛盾为科技进步的功能展示,把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作为建设科技强国的终极目标这一主线的同时,结合不同的时代境遇做出的符合社会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运动的不同阐释,体现了深刻的人民意识和人民情怀。这是对马克思主义科技人本主义的继承与发展,同时也为新时代科技发展提供了更为精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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