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荣
(山西大学商务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自20世纪70年代二语习得的提出到现在,关于二语习得的相关理论多达60 余种。各种理论之间的探讨和争论也一直没有终止过。随着研究者对于自然科学、语言学与认知学的不断研究,人们逐步意识到,二语习得过程会受到各种变量的影响而变化,传统的线性理论并不能满足二语习得的实际运用,应针对二语习得过程中的纷繁变量建立一套核心理论:在这样的背景下,动态系统理论脱颖而出,其复杂多变的特点与二语习得有着许多相似之处。Larsen Freeman 于1997年发表了一篇题为《混沌/ 复杂性科学和二语习得》的论文,为沉寂已久的二语习得研究注入了新的血液,她的理论如同一把金灿灿的钥匙,为学术界开辟了一个崭新的研究领域。[1]动态系统理论在二语习得中的应用还处在初级阶段,作为两个不同学科的嫁接,虽然有着较多的相似性,但也存在一些差异性。那么,如何能够将二者进行更加有效的结合,就需要相关研究者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与分析,以此推进二语习得学科的发展。
(一)动态系统理论的定义 动态系统理论(简称DST),最早应用于经典力学与数学范畴,也被称为复杂理论、混沌理论、协同理论或自组织系统理论,其核心是指系统的状态是随时间而变化的,是一种非线性的、混沌的、复杂的系统,是一种科学的变化过程。[2]
(二)动态系统理论的发端 动态系统理论的研究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研究者对于自然科学领域的探索,后来被广泛应用于物理、社会、气象、经济等学科。
在应用语言学领域,Larsen Freeman 的文章《混沌/ 复杂性科学和第二语言习得》创造性地将动态系统理论运用到二语习得中。经过短暂的沉寂,Herdina 和Jessner 在2002年出版的《多语言的动态模型》中,进一步提出DST在二语习得中的应用,引发了动态系统理论在二语习得中应用研究的新热潮。在诸多研究者中,以英美校园的FGG(Five Graces Group)和荷兰诺宁根大学的DBL & V(de Bot,Lowie & Verspoor)两个团体最为突出,他们对DST 理论的研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3]
(三)动态系统理论的特点 由于动态系统理论的适用范围较广,笔者主要分析其在应用语言学中的三个特点,即系统联结性、非线性与自组性。
1.系统联结性
纵观动态系统理论,最核心的特征就是系统联结性,也就是说,整个系统的组成是由多种变量与参数构成的。在这些参数与变量中,每个个体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这些变量彼此相互联系,并持续处于变化中。一个城市的管道系统、一个地区的生态系统或者某个语言社区,都可以看作是一个动态系统。多种参数与变量,在不同层面上的联结,组成了该系统的联结性。所以,该理论更关注在一个系统中的多种参数与变量,并强调整个系统内外部环境的相互影响。[4]
2.非线性
二语习得过程本身也可看作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的、不可预测的系统。由于每个学习者的个体差异,导致二语习得过程中所涉及的记忆能力、学习目的、环境、态度与动机均不相同,且相互联系,在习得的过程中彼此相互影响,最终导致系统随着变量的变化而改变,即“蝴蝶效应”(Butterfly Effect)。[5]
3.自组性
系统的发展与变化,并不仅仅依靠变量与参数的联结性,同时也受到源于系统内部的自组性影响。系统的这一特点是指“在一个开放和恒定的系统中,模式会自发地发生变化。”在自组性的影响下,通常会使系统呈现两种状态,即“吸引状态”(Attractor State)与“相斥状态”(Repelled State)。自组性在二语习得中的应用,对于在语言学习过程中出现的中介语石化现象赋予了全新的解释,系统中各个变量与参数处于相互制约的状态,使得系统呈现动态平衡,即中介语石化现象。[6]
本研究将从学习环境层面、二语习得过程层面与学习者这三个层面,对DST在二语习得中的应用进行分析。
(一)学习环境层面 动态系统理论认为语言学习的环境主要包含学习者的认知、文化、社会、政治及教学环境等方面,其融合了学习者个人记忆能力、学习态度、目的等内部动态因素,以及教学环境中的师生角色定位、课程与材料、教学方法等外部动态因素,是一系列内外部变量因素融合的动态变化过程。在涉及学习环境的诸多变量因素中,研究者更加关注二语习得过程的对话互动。他们发现互动可以帮助学习者提升听说能力、词汇和语法习得效果。通过对话互动,可以更多地给予学习者容易理解的输入,从而促使学习者关注语言形式,并就中介语的假设检验,给予他们更多的机会进行输出,同时互动的过程也与DST“学习者通过与环境互动获得语言的想法”相吻合。[7]
很显然,DST 所关注的并不是像输入与输出之间那样简单的关系,而是在整个系统中,构成系统组成部分的各种因素之间的相互影响。学习环境作为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并不是独立存在的。与动态系统理论观点相似的是Van Lier(2000)提出的语言生态学观点,目的在于强调二语习得的过程,不是简单地对于符号与使用规则的习得过程,而是对于整个二语进行使用的过程。那么,在第二语言习得研究中,系统的联结性是如何表现出来的呢?以第二语言词汇研究为例,词汇知识具有复杂系统的所有特点。理解、记忆一个词汇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概念,不仅要单纯的理解某个单词的意思与词汇的组成形式,还要获取发音、拼写、词义、词形、词性、语域等多种信息,而且这些维度又相互作用、相互制约。例如,在记忆“economy”这个词汇的时候,学习者不仅要会拼写这个单词,了解它的意思“经济”,还需知道该词的同根词汇“economic,economical,economics,economist 等”,以及这些词汇的用法和在不同语境中所表达的意思。因为在英语中有很多词汇所对应的汉语意思会随着语境的变化而变化。再如,“course”这个单词,在球类运动的语境中可用来表示“球场”,但在学习的语境中,却表示“课程”;而用在航海的语境中,又表示“航道”的意思。由此可见,第二语言词汇知识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系统,由多个部分组成,并相互关联。
然而,DST 在学习环境层面的研究中,尤其是采用实证研究方法时,从动态系统理论的角度来研究二语发展,未对习得者所具备的各项能力进行综合分析,以探究各项能力之间存在的相互影响。所以,在对于二语习得的研究过程中,研究者们亦需全面考察学习者对于各项知识的掌握程度是否能够保持同步,其中包括词汇的数量、单个词汇的多重含义、语法等内容。在研究二语习得发展的同时,研究者更应该主动地去研究认知与环境、环境与心理、心理与认知等各层面的相互关系。[8]
(二)二语习得过程层面 DST 认为语言习得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可以从两方面进行理解:首先,语言在交际过程中,是动态多变的,即乔姆斯基的行为主义理论;其次,语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或减少。然而,混沌/ 复杂性理论真正体现了DST 的精髓,它从另一个角度改变了我们理解语言的方式,即通过使用语言改变语法系统。每次使用一种语言,它都会改变。当交际过程中的语法发生改变时,一个复杂多变的过程就被调动起来,这可能导致一个局面的改变,即系统行为作为局部交互融合的结果。这种动态的观点认为,语言通过一种有机的方式,自下而上地增长和组织自己,不是使用语法规则来创造话语,而是规则本身正在被话语所创造。[9]
就第二语言习得而言,从最典型的石化现象(Fossilization)中,我们可以明显地证实二语习得过程是一个非线性的语言发展路径。整个语言系统中,各个因素之间存在着相互影响与相互作用,所以,语言的发展是无法进行预测的。二语习得作为一种开放的系统,随着各种影响因素和变量的不断被投入,从而增加了其发展过程的不确定性,导致无法提前对整个系统的发展方向做出准确地预判。同时,也有一些研究者通过实证研究证明,学习者进行二语习得的过程中所出现的语言衰退现象,也是非线性的。例如,Meara(2004)对词汇网络中的损失现象进行的研究表明,词汇损失是非线性的。在学习二语的过程中,某些学习者会出现无论怎样增加输入都无法提升二语能力的瓶颈期,还有些学习者则会呈现出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的效果,这都说明在二语习得过程中,语言的发展是非线性的,而DST为这种现象从复杂性和多变性的角度进行了诠释。
从DST 的角度来看,在语法习得顺序中,研究者们颠覆了Dulay 和Burt 二人提出的线性结论,并发现学习者和他们自己在语法习得顺序上存在不同。这是由于许多因素,如语言输入的频率、讨论的内容和学习者的情感因素等。不同的研究者持有不同的观点,关注不同的因素,而DST 认为这些单一的因素不足以解释这一现象。只有将这些看似矛盾、不相融和的各种因素相互结合起来,我们才可以分析这一现象潜在的动态变化归因。[10]
(三)学习者层面 第二语言习得的主体是学习者。为了探索他们最终学习结果的差异,我们在关注学习者个体间存在差异的同时,还应对其所处的学习环境等内外部因素给予足够的重视。事实上,认知观与社会观也是当今研究者对于二语习得研究的矛盾集结点。各方观点尤其集中在对于“情境”在二语习得过程中的作用的讨论,但在DST 的框架中,二语习得本身就是一个复杂且开放的系统。因而,“情境”被视为语言学习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影响语言学习的一项关键因素。总而言之,DST 将语言习得看作是一个复杂多变的动态系统,既不是简单的认知心理过程,也不是单纯地对于社会及文化观的认知。其中有多种资源(包括认知、社会和文化资源等)在多个层次和维度上相互作用。如同事物发展与变化是源于内外诸多因素的相互作用的结果一样,语言的学习过程也是基于学习者个体认知与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内部因素为语言发展提供规划,而外部因素则起到指导作用。
DST 将语言发展的认知观与社会观进行有效的结合,以此解决各种二语习得过程中所呈现的问题。在这个理论视角下,每个语言学习者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认知平衡系统,包括学习意图、能力、态度、智商、第一语言等,是整个社会系统中的子动态系统。[5]二语习得研究者多数是将学习者的学习过程划分为几大部分进行研究,主要涉及语音、词汇与语法等,研究的过程也往往随着自己所关注的板块不同而不同,他们会独立地分析学习者某个子系统的变化。然而,DST 认为语言系统中的各个子系统存在相互影响,进而令整个语言系统变得复杂而多变。在这些子系统中,不仅包含传统的基本语音、词汇和语法,而且还包含听说读写等技能与对语言系统产生影响的各种内外部因素。因此,在第二语言习得的研究中,它不应该局限于单个子系统的研究,而是应该扩展到整个语言系统。动态系统理论反对这种极简主义。
就像大雁在空中飞行的过程中,会排列成统一的队形一样,DST 认为这就是系统进行自组织与自适应的行为,语言系统也同样适用。Van Geert(2003)曾表示,相对于其他现象,语言习得也同样具有自组织和自适应的特征。根据输入内容的不同,语言系统会做出自组织和自适应的反应,进而产生复杂多变的语言系统,而不是存在某种固有的机制。所以,当语言系统中的某一子系统发生变化时,整个系统会相应做出一定的自组织与自适应行为,以保持整个系统处于不断重组的动态平衡状态。
动态系统理论作为二语习得最新的研究视角,认为二语习得过程是一个多维度、多参数相互影响的非线性动态变化过程,区别于传统理论,这一理念的提出,打破了长期以来二语习得理论研究的壁垒,并将二语习得的理论研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虽然近几年来,DST在二语习得中的应用作为一个新兴流派,在学术界引起了较为广泛的关注,但由于它是一种新的理论应用,目前的研究方法还处在初级的理论研究阶段,这也意味着DST 在二语习得领域的应用还拥有巨大的发展潜力。
综上所述,从动态系统理论的视角出发,能够更为全面地对二语习得过程中所涉及的多层次、多变量的非线性变化发展进行深入研究,并进一步探讨语言发展的动态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