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资历框架开发的诉求、经验与趋向

2019-01-30 23:41谢莉花余小娟
职教论坛 2019年8期
关键词:资历教育领域资格

□谢莉花 余小娟

随着国家政策层面的多次提及和实践推动,“国家资格框架/资历框架”(National Qualification Framework)这一教育改革制度工具开始正式由学术界致力于理论探讨的研究阶段进入本土化开发实施阶段。作为国家层面覆盖所有教育领域的资格及其标准体系,国家资历框架自身内容与结构的形成,框架开发与实施程序与规则的制定都开始提上工作日程,在该背景下,无论资历框架理论研究者还是实践推动者都必须要对我国现有的研究与实践成果以及国外的典型经验与规律形成全面清晰的认知,由此才能明确我国资历框架构建方向,并在满足本土诉求和结合国际经验、趋势过程中,进一步把握国家资历框架开发的时代意义和当前我国构建行动中应遵循的基本规律及关注的重点和难点。

一、诉求与反思:突破多元资格体系分立,沟通人才培养供给与需求侧

在我国现行教育管理体制下,目前存在三大突出问题:学历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多头管理,条块分割;多种教育质量标准并存,水平参差不齐;教育市场与劳动力市场脱节,教育成果难衔接[1]。以人才培养为基点,这三大问题实际上是围绕人才培养活动产生的不良循坏,劳动力市场作为人才培养的需求侧,对人才培养质量有一定的要求,这是属于职业标准的范畴;教育系统作为人才培养的供给侧,对人才培养也有一定预期结果的要求,这是属于教育标准的范畴。在教育系统内部资格体系分立,无法形成覆盖全系统的人才培养质量标准底线的情况下,教育标准自身的鉴定、评价和保障作用有限,与此同时又缺乏与职业标准对接的中间变量,前后两个方面的问题共同造成了人才培养供给侧与需求侧的脱节,而这种脱节又进一步加剧了人才培养的质量问题。总结而言,以劳动力市场需求为导向,目前我国教育及资格领域突出问题表现在多元资格体系分割、无统一质量基准、与职业世界标准要求脱离等方面,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建立既能通用于各教育及资格体系,同时又能反映和对接劳动力市场需求的综合性标准体系。

(一)多元资格体系分割

我国现行的资格认证及标准体系主要包括了由教育部门主管的学历资格认证及标准体系和由劳动部门主管的职业资格认证及标准体系,二者齐头并进,各自发展。近年来,由于经济发展对人才质量要求的结构性变化、各教育领域自身的纵深发展及相互间衔接联动关系的加深、资格及标准体系间的交叉重合及价值统一性等因素的影响,多元资格体系及其相应标准和证书体系间的融通已经成为研究热点,相关实践领域也有所进展。但是,无论是理论上的推进还是实践中的运行,二者间的融通仍然存在着难以突破的障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未搭建起统一、等值的基准体系作为不同体系沟通、衔接的参照平台。

(二)教育内部无统一基准

与劳动力市场的多样化需求及教育系统多层级多类别发展相对应,资格标准体系在实际运行中也有不同领域、层级及类别之分。学历教育系统中,普通教育、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的资格标准体系相对独立存在,相互之间在制定主体、实施程度及关注重点上都有差异。具体到教育教学实践中,又包含了众多经由教育化处理的专业教学标准和课程标准。职业资格标准体系的多样性发展则与社会行业与职业分类相匹配,在具体运行过程中牵涉到的不规范因素也更多。资格标准体系的多样化发展是现实所需,但同时也带来了上下级别资格标准体系间参照关系模糊、不同系统资格标准体系间交叉制定和运行、对教育教学活动的实际指导作用发挥有限等问题。标准的多样化发展并不意味着其构建过程无章可循,各级各类标准制定仍需遵循一定基准框架。该基准框架覆盖所有教育领域,为各级各类标准制定及其相互间的兼容衔接关系提供基本参照和依据,从而得以保证整个标准体系在基本原则上的一致和基本质量的保障。

(三)人力资源供需失调

作为人才培养实施主体的教育与培训体系、人才培养结果鉴定的标准体系以及作为人才接收主体的就业与升学体系构成三大社会体系,三者之间相对独立同时又紧密相连。从供需关系的角度来看,教育与培训体系的人才培养为供给,就业与升学体系的人才接收则为需求,而作为供需匹配桥梁的“资格与能力标准体系”,是连接人才培养、评估和使用三大环节,并使三者之间产生良性循环的重要关联点之一。当前,我国资格认证及其标准体系桥梁作用的发挥极为有限,究其原因,一则在于当前的资格标准体系没有实时有效性地反映出劳动力市场对人才素质及能力的需求,二则在于该标准体系也没有在教育与培训的教育教学实施中发挥出应有的指导作用,这也就从两个环节上切断了人力资源供需之间的联系,最终导致了整个社会范围内人力资源所供与所需之间的结构性失调。而当前解决产教融合问题的关键也有赖于供给与需求双方之间标准体系的确立。

解决上述问题的关键在于搭建一套既能够囊括所有教育领域资格,突破多元资格体系分立问题,同时能够充当教育领域内部基准体系,解决教育标准基本质量保障的问题,还能够衔接教育标准与职业标准,实现人才培养供给侧与需求侧协调发展的资格及其标准体系。国家资历框架作为一种覆盖全教育领域的综合性资格及其标准体系,其核心价值和功能就在于解决上述这些教育领域现存的问题,承担教育改革工具角色,实现产教融合发展。对接国际发展轨道,开发和构建符合我国职业与教育特点,并为政府主管部门、劳动力市场、教育与培训实施主体以及学习者自身等多个主体共同认可的综合性国家资历框架及资格标准体系是未来发展趋势和必然路径。我国2019年发布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就明确提出“推进资历框架建设,探索实现学历证书和职业技能等级证书(1+X)互通衔接”等内容,跨教育领域的资历框架、统一的资格标准及书证融通策略都已经成为我国教育领域综合改革尤其是职业教育领域改革未来一段时间内最核心的发展举措。

二、国内研究与实践:走向基于本土实践的综合性资历框架开发

(一)研究层面呈现由比较研究逐步深化并转向应然性及本土化研究

受国际趋势和政策导向影响,我国国内关于国家资历框架研究的文献近年来日益增多,但大多是介绍与总结世界其他国家的国家资历框架开发的先进经验,针对我国自身的国家资历框架体系开发的系统研究总体上还不充分。同时,现有研究的关注点更多集中在背景分析、制度建议、双证等值和利益主体关系等热点问题上,对框架自身内容及结构组成尚缺乏系统、深入研究。我国关于国家资历框架研究有以下几个方面的特征:

其一,从研究趋势上来说,前期以国外经验介绍性的比较研究为主,在比较研究不断深化的过程中,学者们开始逐步跳出比较研究的框架,以国家资历框架实体本身为对象,探究国家资历框架整体及构成要素的应然状态,由此再进一步开展适应性的本土化研究和实践。国家资历框架的应然研究并不是完全脱离了比较研究,对国外资历框架的经验总结也会在该部分中有所涉及,但与比较研究不同的是,应然研究的侧重点和立足点是超越经验总结的国家资历框架本体性分析。这反映了一个新制度创立从借鉴国外到深化研究并逐渐实现本土化的一般性研究趋势。

其二,从研究对象和囊括范畴来说,总体上,系统分析国家资历框架构建的综合研究偏多,主要涉及的研究要素包括国内外构建国家资历框架的实践与理论背景、功能、发展进程、特征等方面,也有围绕其中某一个要素展开的专题研究,两类研究都更为关注对框架构建可能性和可行性等外围要素的分析,对框架构建核心环节——内容与结构的形成、如何实施运行等系统研究不足,更是缺乏有关该主题的本土化探究分析。当然,研究对象及关注点也与框架自身的发展阶段相关,在国家资历框架建立初期,背景性和必要性分析起到了重要的准备与基础作用,但对现当下已经进入到构建实施阶段的我国国家资历框架来说,其核心的内容、结构及实施运行程序部分应该要走入前台,成为研究的焦点。

其三,从研究主体来说,目前从事国家资历框架研究的学者大多来自于职成教领域,这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研究主体过于单一,限制国家资历框架的研究视野。国家资历框架作为牵涉多方利益群体,链接劳动力市场和教育教学活动的制度体系,需要教育学、社会学等多领域学者参与的跨学科研究。

总体来看,我国学者在国家资历框架这一主题上经历了由比较研究逐步深化并转向应然性及本土化研究的发展过程,所涉及到的研究范围不断扩充,理论思辨性不断深化,研究对象也逐渐由国家资历框架的外围性影响因素逐渐过渡到国家资历框架本体。这是我国资历框架从向外探索经验到经验的总结提升,进而提出构建需求和设想,并最终能够实践运行必不可少的环节。优质且具备较高信效度的国家资历框架本体,是以往研究成果的彰显,也是框架能被大范围接受和认可并顺利进入实施运行环节的前提。当前阶段,我国国家资历框架已经正式提上构建日程,国家资历框架横纵结构的搭建、标准内容的形成、实施运行程序的安排等将是当前最紧迫、最核心的开发任务。

总结而言,我国资历框架研究还存在着整体数量上不足,同时在质量上也有以下几个需要加强的方面:首先,在理论基础构建层面上,国家资历框架本体部分的研究和开发还缺乏针对性的理论基础,如学习成果维度及内容确立所依据的学习成果理论、资格等级划分的理论依据等探究还有所不足,而这些理论基础恰恰是能够达成共识同时又能保证构建质量的重要因素;其次,对国外资历框架研究缺乏构建规律的总结提炼,多数文章还是处于对国外资历框架相关构建要素的现状陈述和经验描述阶段,框架构建深层和内在的逻辑规律揭示不足,这也就导致了我国资历框架构建无法有效借鉴到其实质内核;再次,对本土教育与资格体系背景研究有待加强,国家资历框架构建中的具体举措,例如资格等级水平的划分,是划分为6 个、7 个、8 个还是10 个等级,采用何种资格或能力观及哪些维度来描述资格标准,不仅仅要参照国外通行的经验,更为核心的依据还在于对我国现有教育体系和资格体系等的分析,缺乏本土的背景研究会导致国家资历框架构建的根基不牢。

(二)实践层面呈现由领域或地方积极探索转向综合资历框架开发需求

近年来,我国政府层面已颁布与技能发展和终身学习相关的指导政策,诸多学者也已经开展了资历框架的初步研究,但目前尚未建立起国家或地区层面相对系统和完整的资历框架,部分机构、地方通过试点项目的形式也开始了有益的实践尝试[2],如国家开放大学学习成果框架及学分银行、上海终身教育学分银行和广东终身教育资历框架。

首先,国家政策主要集中在学分银行建设方面,以便继续教育的学习成果得以认证,实现横向贯通和纵向衔接。就学分银行自身来看,学分是手段,学分的积累、转换是获得某个资格的途径,学分的授予也要依据一定的学习成果框架及其标准。对于成人教育来说,基于学分银行制度,多样化学习路径、认证先前已有的学习成果,达到某一资格的“储蓄”标准,获得相应的资格证明,不失为一种实现补偿教育和终身教育的方式。但是,获得资格始终是学分积累的目标,通过学分银行制度获取的职业资格和学历资格所发挥的效用,则是学习者更为关心的,也是关系学分银行制度实施成功的关键,如获取的职业资格处于什么等级,与学历资格间能不能在价值上等同,职业教育系列的资格能不能作为进入普通高等教育的凭证,这些还需要统一的国家资历框架在制度层面上有所规定。

而国内诸多地方的学分银行因为缺乏统一的框架及标准作为支撑和参照,导致了不同类型的学习成果沟通困难,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建立终身学习“立交桥”的问题。继续教育领域的学习成果框架虽然将学历教育、非学历教育和无一定呈现形式的学习成果都纳入同一框架,但对学历与非学历职业资格的等级划分并不明确,而就国外经验来看,职业资格的横向描述和纵向划分才是资历框架开发的重点和难点。统一的国家资历框架的开发是学分银行建设、学习成果互认与转换施行的制度基础。

其次,我国地方资历框架的典型代表——广东终身教育资历框架注重与国家制度衔接和与国际接轨,参考欧洲资历框架的等级描述,遵循国家标准制定的有关规定,旨在为各级各类资格学习成果认定、积累和转换提供参考依据,建设终身教育学分银行、拓宽终身学习通道、搭建人才成长“立交桥”,实现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培训与非正式教育之间的沟通和衔接,解决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脱节问题。此外,框架下各领域依据其专业特点制定相应的“子标准”,确保标准体系自上而下的指导性和连贯性。例如,职业教育相关部门对照该框架的相应标准等级,对职业教育的74 个专业教学标准进行梳理调整,组织各行业(专业)专家研制以该标准为基础的行业(专业)标准,并纳入教育教学改革范畴。

虽然我国地方资历框架在实践方面做了局部、有益的探索和尝试,也为国家层面的资历框架提供了样本,且不论地方框架内部本身的合理性和标准性与否,当前地方资历框架的效用也仅局限于有限的地方范围内,对于全国范围内的“建通道”“促融通”“降成本”功能不显著,对各类各级资格互认、人员发展与流动起到的作用较小。近年来,构建统一的资历框架的呼声越来越高,对资历框架的核心制度、运作机制、管理模式、实施主体[3]等方面的研究也日益增多,但对于国家资历框架的理论认识还处于初级阶段,虽有建立顶层框架的意识,但目前还未建立起统一的国家资历框架。这也有赖于国家资历框架基础理论、制度基础、实践调研等方面的共同作用,国外经验的参考也有助于我们理清思路,少走弯路,更快更有效地建立国内适用、国际对接的综合性资历框架。

三、国际发展及经验:提炼资历框架开发的理论基础与实践规律

(一)构建跨教育领域的综合性国家资历框架体系

当前,世界上诸多国家都在改变学历资格体系与职业资格体系相互分离的状态,建立学历资格与职业资格相互沟通和衔接的新型国家资格体系与框架。国家资历框架实质上是将跨类型跨级别的所有教育与培训的标准化学习成果——等级与资格标准纳入统一框架中的制度体系,该体系在教育系统与劳动力市场的沟通对接中扮演着重要角色[4]。欧洲职业培训开发中心发布的《地区和国家资历框架全球调查》显示,截至2017年,世界范围内已有超过150 个国家正在发展和实施国家资历框架[5],伴随着数量上的扩充,其发展内涵也在不断深化。

从当前发展较为成功的国家资历框架来看,处于顺利运行阶段的国家资历框架所带来的社会、经济、教育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国家资历框架以学习成果为导向,认可来自于多种途径的学习成果,并为各级各类资格间的沟通、衔接提供通道和路径。从教育的角度来说,这样一个综合性资历体系能够在横向上打通各教育系统间的通道,纵向上完善教育体系尤其是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为各级教育人才的质量标准确定最低刻度,从而促进教育发展与社会需求之间的进一步融合;从参与和使用资历框架的个体(如学习者、雇佣者和教育与培训提供者)的角度来说,资历框架能为他们的学习、招聘和人才培养工作提供统一规范性的标准指导,为实现他们之间的学习、就业、雇佣、教育培养活动的沟通与对接提供统一的平台,促进学习者的进一步学习和就业,利于雇佣者对应聘者资格水平的评判,也为教育与培训者课程实施提供直接的标准指导;从社会的角度来说,国家资历框架是终身教育和教育公平实现的重要路径,是教育体系、资格体系、社会劳动体系以及社会经济体系之间实现人才流动和供给平衡的重要桥梁,也是与国外资历框架对比参照,实现国内外教育培养与人才流动所依据的标准文件。

(二)为各个教育领域内部标准制定提供统一基准

综合性资历框架体系主要包含了来自于基础教育、职业教育与培训、高等教育三大领域的两类资格类型:学历资格和职业资格。国家资历框架中的资格体系在为各级各类资格纵向上延伸发展和横向上与其他领域资格等值衔接提供制度依据的同时,框架的核心部分——资格标准体系也为各教育领域内资格标准的制定、资格的认证及授予确立了国家层面上的通用能力标准,该基准为各级各类学历资格和职业资格的授予划定需达标的最低标准“红线”,保障教育与培训质量。框架中不同领域、等级的资格标准及其相互作用关系也可以为教育教学活动中各类具体标准制定和衔接贯通提供依据。

国家资历框架作为覆盖各教育领域的综合性资格及其标准体系,不但能在国家层面上承担构建适用于各教育领域内部基准体系的职能,还能够在终身教育等理念指导下完善各教育领域资格及其标准体系的同时,更为上位地为各教育领域内的所有资格类型确立统一的等级标准体系,使得不同教育领域间的资格具备在同一平台上进行等价比较的可能性,从而搭建不同等级类型资格间沟通的桥梁,也为教育教学实践中学习者的多样化学习和发展提供制度层面的认可和依据。

(三)以学习成果为导向构建资历框架的标准体系

学习成果是指一个学习者在完成一个学习过程后知道什么、理解什么和能够做什么的陈述,一般从知识、技能和能力三个方面来定义。在学习成果理念的引领下,世界诸多国家着力开发综合性国家资历框架及其标准体系,建立不同教育系统的对接和不同系统资格的等值互认通道,以所包含学习成果的价值统一性及通用性为依据打破各教育系统间的壁垒,促进教育领域改革,并使终身学习从理念走向现实已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发展趋势。

从世界资历框架建设的总体规律来看,国家资历框架一般涉及到两类标准体系:资格等级标准和资格类型标准。以学习成果为导向,这两类标准体系的核心内容都是对学习者经由学习过程获取的知识、技能及能力构成的学习成果的表征,以此作为鉴别和认证学习者资质当前所处的等级以及所属的资格类型。以学习成果为导向构建标准内容,能够弱化学习过程性要素的限制,为框架内各级各类资格的认证、比较乃至衔接提供了统一的价值平台,使得各教育领域、资格认证机构、劳动力市场等各类主体在人力资源培养、鉴别及任用上拥有更为清晰、透明且一致的标准参照系统。同时,学习成果导向下,非正规、非正式学习成果通过先前学分认证和转换等方式,也拥有更多被鉴定和认证为资格的可能性,这极大增加社会总的技术资源,节省重复教育与培训的投入。

另外,相对于其他教育领域而言,基于学习成果评估与确定学习者资格所属等级、类型和升学路径,而非受限于所在教育系统、教育场所、学习过程和方式等,这种致力于结果公平性资格评定原则对“末流”的职业教育领域有着更为特殊的意义,使得职业教育系统内部能够重新定位自己的价值,切实聚焦于劳动力市场需求导向下的人才培养结果和质量;同时,也借由资历框架,实现职业教育与培训系统自身及其学习者纵深和多领域衔接发展。

(四)借助资历框架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

在国家资格体系开发的大框架下,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的完善与职业教育国家资历框架的建立也得到进一步地促进。职业教育的发达国家,例如澳大利亚和德国,其国家资历框架将所有类型的教育与证书、文凭、学位等都对应起来,纳入统一框架中,不仅确立了职业教育在整个学制体系中的地位,而且确立了职业教育自身体系,并谋求职业资格证书与教育证书之间的等值与互换,从而确保了各个层次职业教育的地位。

澳大利亚重视职业教育的改革与发展,借助国家资历框架的升级构建起了现代职业教育体系[6]。20世纪90年代澳大利亚首个国家资历框架助其确立了中等、高等两阶段职业教育,搭建了职业教育体系雏形;2005年升级后的国家资历框架助其提升了职业教育层次,确立了完整的职业教育体系。基于完整国家资历框架构建起来的澳大利亚职业教育体系,为“技能”“职业人才”“职业教育”从低端走向高端提供了成功的国家案例。德国国家资历框架收录了包含学历资格和职业资格在内的三十多种资格类型[7],学历资格主要涉及普通教育以升学目标的资格类型及学位类的包括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三种资格类型,其余均为职业资格。后者涉及从一级到七级的二十多种各级各类职业资格,已成为德国资历框架的主体部分[8]。职业资格与学历资格等值而不同类,职业资格所包含的所有学历性职业资格(如同时获得职业与学历资格的中等职业教育)和非学历性职业资格(如职业进修资格)对应着德国各种类型与级别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既是国家资历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又是职业教育体系完整构建的重要基础。

四、启示与展望:理解资历框架开发的时代意义,突破构建重点和难点

国家资历框架作为以学习成果为导向,囊括并沟通各级各类资格的综合性资格体系,因在终身教育、教育公平化、教育体系融通、教育与经济协调发展以及在为社会中各类主体提供统一、规范化标准指导中体现出来的高效益,而在世界范围被多数国家所推崇并实施。我国在融入国家资历框架构建潮流的过程中,基于社会、经济及教育多方面的发展现实与需求,也开始针对性地提出了国家资历框架的构建计划,目前正处于筹备、规划和局部尝试期,参照发达国家资历框架构建经验,有以下几个方面需要做进一步厘清和探究。

(一)建设国家资历框架是世界各国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关键环节

综合来看,世界各国资历框架在构建和发展中可能会受到来自于社会现存的教育、劳动或经济体制的影响甚至挑战,但国家资历框架发展的总体趋势是良好的,其对社会、经济、教育及个体产生的正面功效也是为实践所证明的。世界上已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将构建和发展综合性的国家资历框架纳入国家制度建设之中,以期发挥国家资历框架在教育改革及发展中的关键作用,进而深化到社会各个领域。在教育日趋多样化、公平化及终身化发展的大背景下,教育改革的目标在于使得受教育的个体具有更多发展可能性,享受更为适切性的教育过程、内容和结果;在于教育系统内部所有教育类型及形式的平等共存和多样灵活性的沟通发展;也在于教育及其相关社会生态系统间形成的良性循坏。如此牵涉面极广的综合性教育改革需要有国家层面的制度抓手来推动,而国际发展经验表明,综合性国家资历框架恰好能够在这一教育改革过程中承担牵头和制度统筹作用。

围绕教育改革目标,推进我国国家资历框架开发与建设,需要在综合分析国内外资格体系构建经验的基础上结合我国教育、劳动力市场、经济、社会的发展目标,提出解决已有问题和实现现有资格体系内外优化发展的需求,进而在需求导向下,完善国家框架构建在人、财、物及制度等各个层面上的供给,实现国家资历框架构建供需上的协调发展。任何一个国家资历框架的构建都不是脱离其所在社会背景的制度空想,国际上通用的理论基础和已经形成的成功经验值得我们借鉴与学习,但并不是全盘接受或是只做简单调整。服务于我国教育改革发展需要,必须要基于我国教育发展的实际情况确定框架的具体结构和内容,包括等级的划分、学习成果描述维度、普职融通程度和路径等都需要有实践依据,才能形成具有中国特色、契合我国教育教学实践和劳动力市场发展需要的资历框架。

(二)构建国家资历框架是教育与劳动力市场协调发展的现实需求

除了教育内部多元资格及其标准有构建衔接通道的需要,教育作为输出人才的一方,其培养的无论是技术技能型人才还是学术型人才,最终都要获取职业,走向接受人才一方的劳动力市场。教育和劳动力市场在劳动力的培养和任用上能否实现资源、信息的对接,劳动力的资质水平是否能够得到劳动力市场的充分认可并恰如其分地使用,这中间都需要有对各级各类人才所拥有能力进行认证及表征的资格标准体系,以便为各方在人才的培养、鉴定以及任用上提供价值一致性的尺度和参照。

我国在建设成为制造业强国和实现经济优化发展的过程一直面临的较为突出的问题是:经济发展对人才的需求与教育输出人才供给之间的结构性失衡,技能技术人才的短缺和“学术型”人才的冗余现象共同存在。究其问题的根源在于,我国现存经济和教育发展中两个分离:用人的劳动制度与育人的教育制度的分离,职业资格证书制度和教育学历证书制度的分离。前者导致了学校和社会在人才供需信息、资源上对接的不足,后者则不利于教育和培训供给侧内部在各级各类人才培养过程及结果上的沟通和衔接,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技术技能人才的横纵向流动[9]。相对应而言,国家资历框架作为一个囊括各级各类资格的综合性制度体系,主张多样化学习路径下的学习成果导向、普职融通理念下不同类型资格间的沟通衔接等核心举措,则能为以上问题提供有效的解决办法。

(三)学习成果导向的资格标准构建是国家资历框架开发的核心内容

从内容层面来看,国家资历框架主要由各级各类资格及其相应的资格标准构成,资格标准表征了各级各类资格具体的达标要求,是框架中各级各类资格发挥评估、认证作用的核心依据;从结构层面来看,各级各类资格纵向上水平及阶段的划分与衔接,横向上不同教育及培训领域的资格类型的排列共同构成该资格体系的完整结构,该结构中无论是区分关系还是衔接关系都要通过各级各类资格标准描述上的共性和差异性表现出来。国家资历框架的开发和构建进入到内容和结构层面,其最为核心的构建任务就是要形成相应的资格标准体系。而学习成果导向是多数国家在构建国家资历框架及其标准体系时所遵循的基本原则。资格标准本身是较为抽象化的概念,在多数国家资历框架的语境下,资格标准实质上就是某一资格所要求的标准化学习成果,个体满足相应资格标准获取资格证书的过程也就是个体获取目标资格所要求学习成果的过程,只有当个体所掌握学习成果多于或等于这一要求时,才能称之为拥有某一资格。

学习成果导向的资格标准体系既是国家资历框架核心组成部分,也是国家资历框架理念实现重要载体。在基本认可学习成果导向原则的前提下,合理有序构建我国国家资历框架中的标准体系,还需从结构、内容及表述上加强规范化要求。学习成果的维度划分是否划分成知识、技能及能力三个维度,三个维度之下有无必要继续划分子维度? 我国教育教学目标中的情感、态度、价值观是否及如何纳入其中? 学习成果核心内容是重视基础,还是追求创新,是注重专业化,还是突出研究性?学习成果的描述如何规范性、标准化并能在不同主体中获得一致性理解?对这些问题的回答都需要有一定的现实和理论依据,与此同时,与国际标准接轨也应该是重要的考虑因素之一。

此外,以学习成果为核心导向构建的资格标准是否完全不考虑将学习的过程性因素纳入其中,这也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德国在参照欧洲资历框架构建本国框架时既遵循了学习成果导向的基本原则,也保留了如双元制职业教育对教育过程的重视。我国在构建国家资历框架标准体系的过程中,也应以学习成果为导向来促进学习过程的多样化。

(四)职业教育与培训领域的资格标准是资格标准体系的建设难点

对于职业教育与培训领域来说,国家资历框架的发展和构建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从宏观上看,国家资历框架能够为我国职业教育体系的完善和向上层次性地提升提供制度性的依据; 与普教、高教的等值融通也为职业教育作为一种教育类型而非一种教育层次正名。进入到职业教育与培训的中微观实践领域,国家资历框架则能够在职业教育专业教育及标准的制定上、中高职课程的衔接融通上发挥指导作用。这些影响最终将直接反映在作为职业教育主要对象的技术技能型人才的培养之中,为技术技能型人才的学业与职业生涯发展夯实质量基础,同时也提供发展路径。

国家资历框架主要囊括了来自于普通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与培训及各级各类非正式、非正规学习过程的标准化学习成果,并最终表征化为学历教育资格证书和职业资格证书两种正式的资格证明形式。其中,职业教育与培训作为在提供主体上横跨职业教育、职业培训的学校系统与社会系统,在培养目标上以面向职业世界为主,同时也兼顾升学的跨界教育类型,其学习成果所在等级的跨度及囊括资格类型的范畴相较于其他类型的教育来说都更大,可授予的资格类型包含了大部分的职业资格,并且实现在学历资格授予上的纵向延伸。职业教育与培训领域的资格类型作为国家资历框架的核心构成部分之一和构建的重点难点,对该领域内资格标准构建技术的分析和研究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国家资历框架中资格标准构建的一般规律,也能展现出职业教育与培训领域的特色发展。

五、总结与思考:推动资历框架政策、理论与实践领域协同并进

综上所述,鉴于我国社会、经济、教育等多个领域的发展需求,以及国际上国家资历框架构建中的成功经验,我国政府层面也相继提出了国家资历框架的开发要求和构想。《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提出了要搭建“终身教育立交桥”,以“促进各级各类教育纵向衔接、横向沟通,提供多次选择机会,满足个人多样化的学习和发展需要”[10],2016年3月颁布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中也明确提出了要建立“国家资历框架”的任务[11],2019年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中也重点提及,但国家层面还需在此基础上早日出台相关制度构建政策。

我国现阶段对国家资历框架研究和探索现状与我国当下社会和教育各界对国家资历框架的构建和开发需求之间仍有着较大的差距,离完全意义上国家资历框架功能和目的的实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和距离。在我国国家资历框架开发和构建从理论文本走向实践操作的关键节点,该主题下的理论研究工作可能还需要有所强化和改善。首先,关于国家资历框架的比较研究工作要进一步深化,总结其国家资历框架内容、结构及运行上的内在一般性规律,还要实现研究侧重点由必要性、关联性及单纯经验介绍性的研究转向对国家资历框架本体性内容和结构层面的研究;其次,在理论基础的构建上,要有跨教育与职业领域的视野,国家资历框架作为一个综合性的社会制度体系,需要有丰富的理论支撑,同时也应该在理论针对性上有所加强,保证国家资历框架开发的每一环节都有坚实的理论支撑;最后,在本土化研究中要加强对我国相关领域的实践背景研究,在此基础上,方能提出既具备理论基础又具备实践基础的国家资历框架构建建议。

此外,国家资历框架构建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政策推动和理论研究进一步深化,法律制度保障的健全,构建模式及路径的选择,标准内容的确定,各利益主体的参与及相互之间关系的协调,实践中人、财、物的充分配置等,这些都是国家资历框架构建过程中需要统筹考虑的具体事项。在实践探索层面,除了当前部分领域或个别地区已经开展的实践工作外,国家层面还需出台相关政策,成立专门的资历框架构建组织;各教育领域专题专项推进标准制定进程,保证相互之间标准兼容且衔接;个别地区先行试点,及时总结经验教训,逐步扩大推广范围;积极参与跨国性、地区性的资历框架构建工程,并逐步提升我国的资格认证体系在国际上的认可度;完善与之相匹配的学分制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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