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冰冰,杨炳菁
(1.浙江外国语学院 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310023;2.北京外国语大学日语系,北京100089)
在村上春树的作品中,一些看似普通的事物常常发挥着重要作用,例如村上早期多部作品中的大象,以及《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海边的卡夫卡》等小说中的图书馆。对于大象和图书馆在村上作品中所发挥的作用以及其背后所蕴含的深意,中日两国研究者皆有所关注并取得了相关成果①对于村上春树小说中出现的大象,和田敦彦(1998)、加藤典洋(2011)、关冰冰和杨炳菁(2013)有所论及。对于村上春树小说中出现的图书馆,小森阳一(2006)、平野芳信(2008)、大井田義彰(2010)、与那恵子(2010)、俞小怡等(2009)、关冰冰和杨炳菁(2017a)有所论及。。然而,对于频繁出现在村上小说中的电冰箱这一意象,却仅有关冰冰、杨炳菁(2017b)的论文《论〈再袭面包店〉作品中的“夫妻关系”》有所述及。事实上,村上处女作《且听风吟》的第一章最后部分便出现了电冰箱:“至于半夜三点在悄无声息的厨房寻找电冰箱里的食品的人,只能写出这等模样的文章。而那就是我。”②本文中小说《且听风吟》的引文皆出自同一译本(村上春树.2001.且听风吟[M].林少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因此后文凡出自该作品的引文皆仅随文标注页码。(村上春树 2001:5)
《且听风吟》第一章的主要内容是小说的叙述者“我”对文章写作发表自己的意见。文中写道,尽管每当提起笔想写点什么的时候,“我”常常陷于绝望的情绪之中,而且在整整8年的时间里,“我”也一直缄默不语,但在29 岁的那一年,“我准备一吐为快”(2)。虽然“难题一个也未得到解决,并且在我倾吐完之后事态怕也依然如故”(2),但至少“我”已尽了最大努力。同时,“我”对于自己能够写出的文章,亦是充满了自嘲。究其原因,正如上文所引用的那样,“我”是一个“半夜三点在悄无声息的厨房寻找电冰箱里的食品的人”(5)。
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村上作品的英文翻译者杰·鲁宾(Jay Rubin)在其论著《洗耳倾听:村上春树的世界》中全文引用了《且听风吟》的第一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鲁宾看来,这部小说的第一章“既可以作为当时的读者何以受到其吸引的样本,同时也可以用作讨论他(村上春树)后期创作的参照”(2012:29)。而村上则在1985年8月与川本三郎的对谈中这样说道:“关于这部小说(《且听风吟》),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自己想说的话基本都写在第一章那最初的几页里了。”(村上春樹、 川本三郎 1985:38)鲁宾在论著中对《且听风吟》第一章的全文引用以及村上与川本对谈时的讲话传达出一个共同的信息,即该章不但是作品的核心,而且对于理解村上的小说创作也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那么“半夜三点在悄无声息的厨房寻找电冰箱里的食品的人”,究竟为何只能写出“这等模样的文章”,而无法进行真正的艺术创作?这其中,作为寻找食物的目标而出现的电冰箱是否具有某种深层的含义呢?
事实上,电冰箱不仅出现在《且听风吟》的第一章,而且在小说的第十二、十六、三十、三十三和三十四章中也有出现。如果将考察范围扩展到村上所有的作品就会发现,不但提及电冰箱的作品数量众多,而且在某些作品中电冰箱同样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作为现代家庭生活的必需品,电冰箱出现在小说中并不奇怪,但如《且听风吟》中那样,电冰箱与写作存在某种关联,就不得不让人思考其背后所蕴含的深层含义了。为了探究此种深意,进而揭示电冰箱在村上小说中所发挥的作用,本文将以《且听风吟》为研究对象,分析该小说中电冰箱的作用以及它与“我”的写作之间的关系。为此,本文将进行以下三方面的探讨:其一,探究日本社会中的电冰箱隐喻;其二,对《且听风吟》进行文本分析,阐述电冰箱对现代生活的影响;其三,在前两项工作的基础上,揭示电冰箱与“我”的写作之间的相互关系。
如前所述,有关电冰箱的描写并非仅出现在《且听风吟》的第一章,在小说第十二章的开头,同样也涉及了电冰箱。当“我”对NEB 广播电台的通俗歌曲电话点播节目主持人(以下简称“主持人”)所提及的广播(实际上是收音机)略显狐疑时,主持人这样说道,“对,广播。就是文明孕育的……唔……最好的器械。比电动吸尘器精密得多,比电冰箱玲珑得多,比电视机便宜得多”(41)。
表面看来,主持人是通过与其他电器制品进行对比来强调收音机的优越性。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其实他的话里隐含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即虽然从形式、功能等方面来说,收音机、电动吸尘器、电冰箱、电视机等各有不同,但它们却具有共同的特征——都是文明的产物。这里所谓的“文明”很显然是指现代化(或称工业化)过程中出现的“现代文明”。也就是说,不论是主持人所强调的收音机还是与之对比的其他电器制品,其出现都与现代化进程紧密相关。事实上,如果考察日本电冰箱的发展历程就会发现,其迅速普及的幕后推手其实是以美国文化为代表的所谓“现代文明”。
尽管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就已经开始生产电冰箱,但真正开始大规模生产并使其普及到一般家庭则是在战败之后。为了使驻日美军以及随后到达的家属能够维持其原有的生活方式,盟军总司令部自1946年开始向日本电器制造企业订购电冰箱、洗衣机等电器制品。这些订单使得原本拥有电冰箱生产技术的日本电器制造企业得以复苏,当对电冰箱的需求不再主要来自于驻日美军而是国内市场时,一些企业其实已经具备了大规模生产的能力。同时,驻日美军还通过放映电影来宣传美国生活方式。在那些电影中,储藏了丰富食品的电冰箱与困苦的现实生活形成鲜明对照,美国生活方式无疑成为普通日本民众向往和憧憬的对象。此外,日本的报纸、杂志、广播等也在宣传美国文化和生活方式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正是由于上述原因,电冰箱成为日本战后迅速普及的电器制品之一。
据统计,1958年日本电冰箱的普及率不过3%左右,而10年后的1968年其普及率就达到了67%(村敬子 2005:195)。到第一次石油危机后的1974年,日本电冰箱的普及率更是达到了97%(村敬子 2005:218),此时的电冰箱已成为真正的家庭生活必需品。随着电冰箱的迅速普及,人们在饮食观念以及食品储藏方式等方面均发生了改变,由此便也带来了家庭生活形态以及日常生活节奏的变化。通过阅读《冰凉美味的诞生:日本冰箱百年》(村敬子 2005)一书,我们可以较为详细地了解到这种由于电冰箱的普及而带来的变化。
众所周知,现代化的特征之一就是均质化,即以一种统一的标准去规定产品以及其所衍生出来的其他事物。著名的未来学学者、社会思想家阿尔文·托夫勒(Alvin Toffler)说:
日本本来是比较均质的社会,明治维新是日本开始步入工业化历程的转折性事件,它引发了日本的第二次浪潮。明治维新以后,日本进一步强化了均质社会的程度。随着工业化推进,烟囱型经济的发展,日本成了更加均质的社会。(1990:43)
如果说托夫勒对日本社会的观察属于宏观阐释,那么村上对电冰箱的探究无疑可视为一种微观印证。随着冷冻、冷藏技术的发展,食品逐渐失去了地域性和季节感,人们虽然有可能保留个人口味的好恶,但在总体上却无法抗拒电冰箱所提供的丰富与便捷,由此便产生了饮食方面的均质化。此外,现代化的另一特征是效率化,即“因分工越来越细而使效率越来越高”(刘波、艾恺 2008)。后现代主义思想家让-弗朗索瓦·利奥塔(Jean-Francois Lyotard)就将现代化定义为“performativity”,意思是“投入和产出总体关系的优化”(刘波、艾恺 2008)。电冰箱无疑可称作为此种效率化的代表之一,即电冰箱迅速普及到一般家庭后,人们从20 世纪70年代开始改变了过去每天外出购买食品的习惯,而是一次采购数天食品储藏在电冰箱中。伴随此种购物方式的改变,所谓更加经济高效的现代生活方式便应运而生了。可见,电冰箱已然成为一种从饮食方面促使人们均质化、效率化的利器,并由此具有了某种隐喻性和象征性。
作为与现代化进程紧密相关的事物,电冰箱所隐喻的正是现代化的特征——均质化与效率化。在《且听风吟》第三十三章中,涉及电冰箱的描写再次出现,作家借此辛辣地讽刺了“电冰箱式”生活所代表的均质化和效率化:
YWCA 寒碜凄然的建筑物旁边,建起了一座崭新然而廉价的出租楼宇,天台上竖着巨幅的电冰箱广告板,一个身扎围裙的三十岁光景的女子向前倾着身子,尽管看起来十足患有贫血症,但仍然喜不自胜地打开冰箱门,里边的贮藏品也因此得以窥见。
第一层是冰块和一公升香草冰激凌,以及一包冷冻虾;第二层是蛋盒、黄油、卡门贝干酪、无骨火腿;第三层是鱼和鸡腿;最下边的塑料箱里是西红柿、黄瓜、龙须菜、莴苣、葡萄柚;门上是可口可乐和啤酒各三大瓶,以及软包装牛奶。(98-99)
第三十三章的主要内容是“我”在接到没有小指的女孩电话后开车到YWCA 等其出来,以及女孩上车后“我”与她的对话。仔细考察上面这段引文就会发现,这中间包含了以下三方面的描写:一是周围环境与电冰箱广告板的整体效果;二是画面中打开电冰箱的女子;三是电冰箱内储存的食品。如果说前两个方面的描写尚属于一种较为常见的叙事的话,那么接下来对电冰箱内储存食品的细致描写则不由得让人为之侧目。
较早对村上文学给予关注并进行评论的川本三郎认为,村上的作品表现出一种“都市的感受性”(2006:43)。在《且听风吟》《1973年的弹子球》等村上早期创作的小说中,生活的现实感以及生活中的复杂情感均已消失殆尽,主人公无不享受着一种由都市所带来的令人“愉悦”的消费生活。小说中出现了大量的商品名称,而这并非是作家要向人们描绘一种新的景观,而只是在叙述当今这个被“符号”所包围的都市(川本三郎 2006:50)。《且听风吟》中这段对电冰箱内储存食品的细致描写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川本上述评论的注解。笔者认为,这种事无巨细的描写并非只是为了表现被“符号”所包围的都市,看似普通的描写背后隐藏着深刻的内涵。
事实上,如果仔细观察电冰箱内的食品就会发现,其首先表现出一种无地域性。放置在电冰箱门上的可口可乐来自美国;放置在电冰箱第二层的卡门贝干酪则是一种以法国下诺曼第奥恩省Vimoutiers附近的村庄命名的白霉圆饼形奶酪;而出现在电冰箱最下层的葡萄柚,日本市场上售卖的70%来自美国。由于电冰箱的存在,人们对于食品的消费可以跨越空间的阻碍,单纯观察电冰箱中所储存的食品已经很难让人感受到其所处的地域。其次,电冰箱中的食品还呈现出一种无季节感。作家在《且听风吟》第二章开始处以一句话的形式设定小说主干故事发生在1970年的8月。由此可知,“我”与没有小指的女孩的相遇和交往是在日本的夏季。电冰箱中出现的西红柿、黄瓜固然是夏季的当令蔬菜,但葡萄柚的收获季节并不在夏季。由于电冰箱在一般家庭中的普及,人们不仅可以享受当季蔬果,同时也可以品尝到收获于其他季节的蔬果。电冰箱的存在淡化了人们对季节的感觉,电冰箱中的食品也因此呈现出一种无季节感。而这种无季节感以及前述无地域性其实正是均质化的具体体现。再次,电冰箱中丰富的食品储藏表现出一种更为经济高效的购物趋势。在电冰箱尚未普及的20 世纪50年代,多数家庭采取的是每天外出购物或让商家将当天所需食品送上门来的方式(村敬子 2005:191)。然而随着电冰箱的普及,更加经济高效的一次购买数日食品的购物方式在20 世纪70年代开始逐渐取代每天外出购物的习惯。从消暑的冰激凌、啤酒、饮料到各类蔬菜、鱼、肉等副食品,电冰箱内储存的食品变得可以随时满足人们的不同需求。这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现代人的生活效率。
那么,现代人饮食方面的均质化和效率化是否都会产生正面效应呢?对此,广告板中那个三十岁光景的女子为人们提供了答案。在“我”的叙述中,这个身扎围裙正打开电冰箱门的女子“看起来十足患有贫血症”。当然,这个女子未必真正患有贫血症,但能够给人以“看起来十足患有贫血症”的感觉说明她应该也不会处于健康状态。这是因为尽管电冰箱内储存了丰富的食品,但这些无地域性、无季节感的食品未必真正能够为人们提供营养,于是每天依赖电冰箱中食品而生活的现代人“看起来十足患有贫血症”也就在所难免了。
既然如此,现代人是否可以克服“电冰箱式”生活的弊端呢?上面所引的那段文字再次提供了答案——尽管画面中的女子“看起来十足患有贫血症,但仍然喜不自胜地打开冰箱门”。从这一细节可以看出,尽管电冰箱可能导致人们看上去像患有贫血症一般的不健康,但人们已然无法不依赖电冰箱。也就是说,饮食以及相关领域的均质化和效率化左右着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体,人们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如上文所述,电冰箱隐喻了现代化的均质化和效率化特征,那么,其与“我”的写作之间究竟存在着何种关联呢?为何“半夜三点在悄无声息的厨房寻找电冰箱里的食品的人”,只能写出“这等模样的文章”,而无法进行真正的艺术创作呢?且看出现在小说第十六章中的一段对话:
“罗杰·贝迪姆,法国的电影导演。还有这样一句话:‘所谓优秀的知性是能够同时拥有两个相对立的概念并充分发挥其作用。’”③此处原文为:優れた知性とは二つの立する概念を同時に抱きながら、その機能を充分に揮していくことができる、そういったものである。笔者认为,林少华的译文“我可以同时拥有与聪明才智相对立的两个概念并充分发挥其作用”存在误译,因此根据原文进行了调整。
“谁说的,这是?”
“忘了。你以为这真能做到?”
“骗人。”
“为什么?”
“半夜三点跑来,肚子里饥肠辘辘,打开电冰箱却什么也没有。你说如何是好?”(49)
上面这段是“我”与鼠在酒吧中的对话。表面看来,“我”和鼠在聊“优秀的知性”以及是否有人可以做到。但实际上,“所谓优秀的知性是能够同时拥有两个相对立的概念并充分发挥其作用”其实并非仅仅表达了何谓“优秀的知性”,这句话涉及与现代诗学有关的创作的重要理念。
“知性”一词原为德国古典哲学中常用的术语。哲学史上最早提出“知性”概念的恐怕是柏拉图,他将知识分为想象、常识、科学和数学知识、哲学等四种;对应于这四种知识,人也具有想象、信念、知性和理性四种心理状态或认识能力。康德、黑格尔等哲学家也对“知性”有过重要论述。在现代诗学理论中,英语以“intellect” 一词来表达“知性”,也可译为智力、理解力、领悟力、思维能力等。在17—18 世纪,“知性”曾特指一种同时包含理智和感觉的精神机能。到了18 世纪末19 世纪初,诗人和批评家塞缪尔·泰勒·柯尔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在其论述中将“知性”阐释为“一种使对立的或不和谐的品质取得平衡,或使之和谐的本领”(转引自李媛 2002:162)。20 世纪初,艾·阿·瑞恰慈(Ivor Armstrong Richards)“复活”了柯尔律治的特殊界定,他认为“知性”是平衡或协调对立的品质的能力(转引自李媛 2002:162)。一般认为,“知性”的内涵较难把握。因为一方面要与情感相区别,避免直接抒情;而另一方面还要与说教相区别,避免雄辩及造作。在某种意义上,“知性”是优秀诗歌的传统。众所周知,在以小说为代表的叙事文学兴起之前,诗歌是文学艺术的代表。由此可见,鼠和“我”所谈论的所谓“优秀的知性”,其实是真正的艺术创作所必备的品质,即能够同时拥有情感与理性,并在创作中使两者保持平衡。然而,身处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人们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很明显,从“我”和鼠的交谈中可以知道,“我”对此持否定态度,其原因就在于“半夜三点跑来,肚子里饥肠辘辘,打开电冰箱却什么也没有”。这里出现的半夜三点打开电冰箱寻找食物的描写其实并非仅仅表现了村上青年时期可能有过“此类饥饿和有关食物的缺失体验”(杨永良 2010:5),更重要的是体现了人们对电冰箱的过度依赖。电冰箱在储存食品的同时,也对个体的生活模式进行着操控。在这种电冰箱带来的均质化和效率化面前,人如同机器的一部分那样被电冰箱等现代化进程所衍生出的事物牢牢地嵌入到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系统之中,从而失去了拥有独立主体性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个体其实不可能拥有所谓的实现情感与理性相协调的“优秀的知性”。既然无法拥有“优秀的知性”,那么真正的艺术创作便也成为了无法实现的梦想。
论述至此,为何“半夜三点在悄无声息的厨房寻找电冰箱里的食品的”小说叙述者“我”,只能写出“这等模样的文章”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生活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我”不可能如古代希腊人那样质朴、超脱和从容,均质化与效率化使“我”既不可能拥有独立主体性,也无法拥有以协调情感与理性为特征的“优秀的知性”。因此,“我”所能写出的文章便只能是“这等模样”,而与真正的艺术相去甚远。小说第一章最后部分中“我”的那段话,表面看来是自嘲,实际上是对均质化和效率化摧残个体的现实的批判。
综上可知,出现在村上小说中的电冰箱不仅营造出真实的生活场景,同时也在文本中起到重要的隐喻作用。在处女作《且听风吟》中,村上从文学创作的角度出发,以电冰箱隐喻现代化的特征——均质化和效率化,批判了其对文学创作者主体性和“知性”的抹杀。在《再袭面包店》中,村上又以电冰箱隐喻化解夫妻共同体内部危机的“快捷方式”(关冰冰、杨炳菁 2017b:118),进而批判了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对个体的摧残。电冰箱在村上文学创作中所起到的作用不容忽视,对其隐喻作用的分析是深入解读村上小说一个重要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