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保
(中共广元市委党校,四川广元 628017)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经济已有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坚期,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是跨越关口的迫切要求和我国发展战略目标。[1]相应地,必须倡导创新文化,培养创新创造主体的现代产业意识,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鼓励更多社会主体投身创新创业。这其中,开展产业哲学研究很有现实针对性,也有利于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长期以来,国内学者从工程学和经济学视角对产业问题多有涉及,而对这一问题的哲学探索兴趣不高,成果寥寥。新时代呼唤新的学术路径,这种理论自觉与高质量发展要求高度契合。产业哲学作为一个新的研究方向,其研究成果和发展前景值得总结和展望,尚未深入的领域有待开拓。同时,中国的现代化必须是包括产业现代化在内的社会现代化和人的现代化的统一。对此,马克思就明确指出 :“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哲学力量的书”,“工业是自然界对人,因而也是自然科学对人的现实的历史关系”[2]。新时代,世界正面临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百年未有之变局,对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进行研究正当其时。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蕴含大量的产业哲学思想,需要我们深度耕犁。
国内最早提出产业问题中应该包含哲学研究的是于光远先生。他提出,我们的自然辩证法的研究对象包括“天然的自然”,也应该包括“人工的自然”或“社会的自然”。这样,对自然的研究和对社会的研究就会在自然辩证法领域结合在一起了。[3]1994年陈昌曙在《产业研究论纲》一文中指出 :“产业乃是极重要的人工自然现象,产业的特征反映着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度和性质。”他还表示,产业问题的社会研究基本上是在经济学范畴内展开的,表达了少有对产业的哲学、文化学等综合性研究的关切。他还对产业的概念、分类、特征,以及产业政策、结构和人才等十个方面进行了概述。[4]2004年何祚庥在《自然辩证法“下篇”的力作》一文中重提于光远的观点并指出:自然辩证法不仅有它的“上篇”,亦即天然自然的辩证法;还有它的“下篇”,亦即人工自然的辩证法。[5]同年6月,他进一步明确地指出:应该把“科学-技术-工程”三元论扩大到“科学-技术-工程-产业”四元论,“工程是在产业结构背景下发展的,研究工程哲学,还要关注产业哲学”[6]。2004年12月,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的常务理事会作出“关注产业哲学,重视产业哲学研究”的决议。至此,学术界把产业哲学作为一种新的研究范式提上日程,其意义已经随着我国产业实践的发展而日益显现。新时代,更会因高质量发展要求而更加凸显。
产业哲学研究的真正兴起是关涉这一问题的“三次学术会议”的召开。2005年1月,由清华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中心主办的“产业哲学座谈会”,围绕“什么是产业哲学”和“时代需要什么样的产业哲学”等问题展开讨论。“产业哲学”第一次作为一次会议主题,标志着产业哲学研究进入到进行时态。2006年10月底,由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在南昌江西财经大学召开的“产业哲学研讨会暨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产业哲学专业委员会筹备会”,与会专家学者深入探了讨产业哲学的学科定位和研究方法,拓展了其研究范围和问题域。2011年12月,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等单位在深圳召开“产业论与产业创新研讨会”,学者们集中关注产业发展和产业创新等问题的哲学研究。可以看出,学界以实际行动推动了产业哲学乃至当代中国哲学的“实践转向”[7]。
十几年来,国内产业哲学研究取得一定进展,但整体上处于初始阶段,总的来说,研究内容主要围绕以下几个问题域展开。
1.产业与产业哲学概念。这两个概念是涉入产业哲学研究的核心概念,也是讨论最为集中的问题。学者们认为,一般而言,产业指从事生产或服务的各行各业,是人们的一种有组织的生产劳动,具有社会性和组织性。从哲学视角看,产业不仅仅是从事生产和服务的经济部门,它包含了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体现了人的本质力量。一种观点认为,天然自然向人工自然转变以及人的发展,是通过工具和生活资料的制造及其社会性生产和扩散实现的,产业就是人工物的社会性生产和扩散的过程。[8]也有学者认为,一个哲学的产业范畴,首先反映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度和广度;也反映着产业结构和功能的统一。[9]有学者更本真地指出,产业是推动社会发展的革命力量,产业活动的哲学反思是现代性研究的重要领域。[10]所以,合目的性是人工物的重要特征,人工物进一步转变成社会物过程与产业化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产业化就是人工物的社会化,产业是社会化了的人工自然。[11]还有学者认为,产业是人类借助科学、技术和工程手段,直接或间接面对自然界,生产各种产品、提供各种服务来满足人类生产、生活需要的社会实践活动。[12]相应地,产业主要指人们有组织的生产活动,产业革命赋予产业新的含义,开始与社会化生产相联系。[13]
2.学科定位和研究对象。就哲学学科内部而言,以往的主流哲学研究中,忽略了科学技术与社会文化之间的直接的现实的纽带,产业哲学应该成为“科学论”与“人文论”现实联系的桥梁[14]。在关联性上,产业哲学应通过产业发展的社会功能来把握社会本质和发展规律。产业处在科学技术的社会“终端”,应该是科技哲学“社会篇”的主要内容;产业又是生产力的基础,应该是社会历史哲学或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篇”。[15]在阶段性上,产业哲学是科技哲学发展当前发展的最新阶段,位于该学科体系的最高层,但要以自然哲学、科学哲学和技术哲学为基础。[16]在哲学与经济学之间,相对于产业经济学作为一门应用经济学,研究问题较为具体,而哲学追问产业的由来、发展的历史,通过抽象剥离去呈现和揭示产业的本质和要素。[17]从研究主体角度看,哲学研究者和产业研究者特别是产业经济学研究者都可以研究产业哲学,二者应该通力合作、相互学习。[18]关于研究对象问题,学者们认为,产业哲学研究的对象是产业,但因其研究带有整体性,不同于产业经济学的研究。有学者指出,产业哲学不仅要研究产业自身的内在规律,还要研究产业的外部关系及其联系规律[19]。虽说产业哲学跟产业经济学一样都研究产业,但前者不仅要研究产业发生和发展的历史,更重要的是要通过抽象剥离去呈现和揭示产业的本质和要素。[20]就产业哲学的主题框架来说,应该包括:产业的元理论问题、产业创新发展、产业现象学、产业哲学的应用和产业思想史等方面。[21]所以,产业哲学研究和考察的对象是整个产业领域,给人们提供产业观和产业方法论的指导。进一步说,产业哲学研究的对象是存在于社会历史中的一定时期内的生产一般,即一定时期内的特殊生产部门或生产总体。[22]或者说,它是从哲学层面及维度上研究产业发生、发展的最一般的规律,归根到底是由生产力的发展规律决定的。[23]
3.“四元论”的讨论。科技哲学的研究经历了从科学哲学到技术哲学,从技术哲学到工程哲学研究的历程。有学者指出,因为科学活动、技术活动和工程活动分别是以发现、发明和建造为核心的人类活动,理应把科学与技术的“二元论”观点发展成为关于科学、技术和工程的“三元论”观点。[24]从实践角度看,科学活动以科学发现为核心的,致力于“认识之物”;技术活动和工程活动分别是以技术发明和工程建造为核心的,致力于“人工之物”;而产业是以生产制造为核心的实践活动,其旨趣是重复甚至规模化地生产人工物、创造社会自然的过程,致力于“社会之物”[25]。
4.研究路径与研究方法。有学者认为,产业哲学的研究对象是产业,它应该是整体上对产业的观照,不仅研究产业的发生和发展的历史,更重要的是通过抽象剥离去呈现和揭示产业的本质和规律。[26]研究视角上,产业哲学所限定的是关于产业活动的终极问题的哲学思考,关注的是产业现象和活动的哲学问题。[27]当然,主体的选择对于产业的发展、创新及其重新组合、产业链的延伸等影响重大,也不失为一种研究视角[28]。
5.产业论与产业哲学的批判功能。在产业论方面,有学者指出,科学技术一起汇集到产业里,产业融合了人类求真和求实的传统。[29]而科学、技术、产业、社会生产力应该是一个递进关系,实际上是知识力量逐步社会化的过程。社会化是产业与科学、技术的关系的关键,产业以及产业化是科学技术成为社会生产力的中介。关于产业哲学的批判功能问题,产业哲学的批判特性,指从价值评判的维度审视产业,是对产业及产业带来的一切文明后果的总结和反思。对此,有学者认为,对产业革命的哲学反思是现代性研究的重要起点,对产业活动的哲学反思是现代性研究的重要领域。[30]从发展代价角度看,对产业的文明后果的探讨,关键是产业与人,与人的本质力量的关系。
6.应用研究与学者思想研究。以产业哲学为视角看待具体的产业问题,是近年来产业哲学研究的新趋向。如有学者指出,金融产业链是金融创新的成果,有待社会化,缺乏监管。进入新的“自由王国”之际,会遇到未曾预期的新的“必然王国”。所以,迫切需要从哲学的高度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指明方向。在具体应用中,福特制、丰田制等成为产业哲学研究的内容,生产方式的进步是一种系统整体演进的过程,是技术发展水平、劳动力素质、管理理念和社会发展阶段以及国内外因素多种变量相互作用的产物。有学者特别强调产业的现代性反思,呼吁学界与产业界的联盟,对抗风险社会,找到更具希望的力量。[31]有关人物的产业哲学思想研究,有学者研究亨利·福特的产业哲学思想;作者还发文研究过陈昌曙产业哲学思想。这种研究思路也将成为产业哲学研究的一种新方向。
更重要的是,在对马克思产业理论研究方面,主要集中在产业结构、产业组织、产业技术和产业协调等思想。整体而言,国内对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研究的成果较少,这无疑是一种缺憾。这些文章多把马克思产业思想的现实意义作为文章的主要内容和落脚点,但对马克思相关思想内涵挖掘的不够,大体上还处在零散的研究状态,没有专门的论著,论述得不够系统。《产业哲学导论》一书设专章探讨马克思的产业哲学思想,抓住了马克思产业哲学的几个关键问题,如产业与人的本质问题的论述,对产业异化或劳动异化的阐述,以及马克思对机器与产业问题的思考。但这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产业实践的密切关注和大量研究成果相比,是远远不够的。
以上十多年研究历程和成果,开拓了新的研究场域。正如有学者指出的,产业活动是产业哲学是连接科技哲学与社会哲学之间联接的桥梁[32],也是科技哲学的社会“终端”,它也理应成为自然辩证法的“下篇”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篇”而存在[33]。
从时代性上看,它诞生于第一次产业革命后期至第二次产业革命前期,发展于第三次产业革命时期至今。马克思主义与市场经济的产业发展紧密相连,贯穿四次产业革命始终。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就诞生于现代产业革命发源地英国,是基于丰富产业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从哲学本性上看,任何哲学都是时代精神的精华,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革命性在于,它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经济规律,并在此过程中对历史唯物主义进行了验证和发展。
从理论本身看,自然辩证法作为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和科学观,是关于人类认识自然并合理改造自然的方法论。因此,有学者将产业哲学定性为自然辩证法的“下篇”之一[34],其理论建构意义可见一斑。进一步说,如果说自然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以独特方式对自然及其规律所做的科学的“解释”,那么在探讨“改变世界”问题上,其中蕴含的产业哲学思想,有待我们认真挖掘。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内在逻辑上,产业哲学就是以自然辩证法为基础,对如何人们改变世界的产业实践活动中进行的哲学探索。从学科发展角度看,科学技术哲学发展到今天,原来主要是对科学、技术和工程领域问题的关注,由于时代使然和理论发展逻辑,已经延续和拓展到了对产业的结构、体系、布局等问题的关注,是当代中国哲学在一个新的重大领域发展的体现。在国内,这也是科技哲学学科发展的自然延伸。由此,有学者将这种现状概括为科学-技术-工程-产业,合称“四元论”[35],也预示当代中国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突出问题的解决路径。因为产业与科学、技术、工程一样,都是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试图展示人类的本质力量的实践活动。现如今的产业发展,是借助科学、技术和工程的手段的基础上,直接或间接生产产品、提供服务,最终展现的是人的本质力量——需要。
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也是作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篇”存在的。马克思恩格斯曾很有历史感地指出 :“只要这样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任何深奥的哲学问题,都可以简单地归结为某种经验的事实”;“如果懂得在工业中向来就有那个很著名的‘人与自然的统一’,而且这种统一在每一个时代都随着工业或慢或快的发展而不断改变”[36]。在此,产业作为物化了的社会生产力,或者是社会生产力的感性现实,并以社会的系统实在方式展现出来。[37]具体说,马克思的“两大发现”——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规律,是基于资本主义产业实践活动和资产阶级学者相关理论成果,批判继承资产阶级学者理论成果基础上,最终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特殊的运动规律。并且,马克思在研究资本主义经济问题时坚持“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这一原则方法,通过对资产阶级经济问题的研究为古代经济等等提供了钥匙[38],最终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
有学者指出,产业哲学就是指对产业由来、发展、趋向及其本质的哲学追问,以及对产业领域存在问题的哲学反思[39]。以此而言,《1844手稿》中对工(产)业本质进行了深刻的哲学论述,并深刻阐释了产业哲学的内涵 :“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心理学。”[40]在这里,马克思认为人类产业形成与发展的外在目的是人们通过产业实践活动获取“对象性的存在”,即生产的产品和提供的服务,其内在旨趣或者说本真价值是人的本质力量(需要、劳动以及在现实性上的社会关系的总和)的公开展示,是人类摆脱“无机界”的钳制走向人类解放的有效途径之一。《1844手稿》作为马克思产业哲学的第一次集中论述,是在批判国民经济学家的政治经济学和黑格尔整个哲学的基础上,着眼于经济学问题的哲学研究,这是马克思产业哲学存在的理由和理论意义。
近代以降,科技革命所引发的产业革命,成为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和市场经济迅猛发展的前提条件。稍晚,中国现代化进程一百多年的跌宕起伏也是与产业发展的轻重快慢密切相关。改革开放后,我们党把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作为工作重点,全面开启产业的现代化转型。
马克思主义的问世与产业革命密切相关,当时西欧的产业活动是马克思聚焦的一个重要社会现实。《资本论》就是创作于资本主义产业发展最为发达的英国,其剩余价值理论的形成,一方面得益于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学术积淀,更主要是马克思分析当时英国的产业状况和市场经济现实而得出的科学结论。包括恩格斯、列宁、毛泽东和邓小平在内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无不是在产业革命背景下进行资本主义批判的理论创作和无产阶级革命实践的。他们对所处时代中产业问题有过深度思考,这是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思想存在的客观必然性。马克思主义170多年的发展史,是与三次产业革命时代高度契合的,无论是理论本身还是革命实践,都是基于这一深厚背景。可以说,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不但客观存在,而且这一研究领域值得我们进行全面考察和深度耕犁。
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需要基于发展着的实践,进行新的理论建构。新中国成立70年来,我国从改革开放前的“一大二公三纯”产业布局到全方位、多层次产业布局的形成,尤其是新时代加快建设协同发展的产业体系,都是在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成果指导下进行的。新世纪以来,随着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为复杂多变的国内外经济形势下的产业实践提供新的理论支撑的任务更加紧迫。实践没有止境,理论创新也没有止境,我们必须紧跟时代脉搏,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方面进行新的理论建构。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研究正当其时。中国社会正处在双重社会转型中。从经济社会形态看,即主要从社会的经济关系的性质入手,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从“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转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或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从技术社会形态看,即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中某一阶段上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产业结构决定入手,我国目前正处在技术社会形态转型阶段,即需要从农业社会转向工业社会转型(整体完成),也需要从工业社会转向信息社会转型,呈现的是多期叠加的交织状态。表现在经济社会发展上,建立现代化经济体系,加快推进产业体系的协同发展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二者之于经济社会发展恰如鸟之两翼、车之双轮。产业的发展已经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核心因素。
众所周知,产业的发展变化与社会和时代的发展变化密切相关。我们言及的渔猎社会、农业社会、工业社会、信息社会或知识经济社会等,无不表征着每一个社会的主导产业对社会和时代的深刻影响。如今,经济全球化步伐日益加快,各国的经济活动主动或被动地卷入全球生产、贸易、投资和消费当中。近年来,各国的产业结构也在经历一个调整升级阶段。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这种经济社会的转型蜕变和产业结构调整升级尤为突出。正如美国学者海尔布隆纳所说的,探索人类社会发展前景,必须向马克思求教,人类社会至今仍然生在马克思所阐明的发展规律之中。当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必须用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思想增强对经济发展各个层面的信心,也加快对我们党积极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决策部署的积极配合和认真落实的行动。在研究资本主义时代产业发展的规律性方面,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可谓是一座思想宝库,具有很强的现实意蕴。结合时代开展这一研究,可以增强马克思主义的现实解释力,有利于我们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而挖掘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思想的现实价值,也有利于打破马克思主义“过时论”的论调。
哲学的关切,最根本的是对时代问题的关切。当下的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出现的各种现实问题错综复杂,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其中一个关键点是哲学方法论指导的不在场或失效。我们知道,以市场原则为导向的产业发展路径成为中国社会建构的主攻方向后,相应的科学的产业意识没有真正建立起来,加上利益的驱动必然会导致各种经济社会问题的出现。生产是社会性的,产业意识也是社会意识的一种表现。现如今,我们一方面需要迎合时代发展趋势,克服农业产业意识;另一方面,还要认识到经济决定论和唯GDP论的不足,积极培育现代产业意识。而产业哲学所要展现的恰是人们对各种产业现象及其存在问题的哲学透视,进而为破解其他经济社会问题提供前提性预设。尤为重要的是,通过对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的深度萃取,使产业主体树立起科学的产业意识,用于指导我们的产业实践。为了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不仅需要产业技术、产业管理、产业制度等客体方面的创新,更需要主体的思维方式创新,马克思主义拥有丰富的产业哲学思想资源,我们应该有理论自信。
产业的发展未必都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等关系的和谐的发展。人类在追求产业现代化的过程中,有时会扭曲上述关系,造成人的异化、环境的破坏和社会矛盾的加剧。作为发展中国家,如何处理好产业发展的自然历史过程和合理的社会建构,达到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统一,加强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历史地看,人们在产业实践中,必然进行生产要素的重新组合,进而推动合理的社会建构。中国社会现代化一百多年的曲折历程,其经济基础层面上的就是产业化的进程。所以,罗伯特产业哲学难题才称得上是近代中国落伍的三大难题之一。如今的科学、知识等在产业实践和产业发展中作用越来越大,依靠科技和知识投入的生产方式正发生着变革。虽然一般物质生产还是最重要的,但产业领域远超出这个范围,文化产业、创意产业、信息产业等非物质产业的兴起加速了生产要素的重新组合,推动了社会的变革,为人的本质力量的最终展示提供新的动力,也加快人们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转变的进程。产业实践使得人们从人与自然关系中获得更多意想不到的自由,这种变革也促使人们的社会实践的变革,正在改变人们的“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为建构“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41]为马克思构想的人的发展的第三阶段积聚力量。这一社会建构方面的意义影响全面而深远,使我们有一种深邃的历史感和紧迫的担当意识。现实地看,加强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研究最为现实的意义就在于人们深化对供给侧机构性改革的理解。处于“三期叠加”的中国,一方面需要继续发展工业以改变落后地区的发展困境,另一方面面对不堪重负的资源环境趋紧的现状,科学认识产业的本质、产业发展规律及其存在问题的根源等,用以指导产业结构调整、新的产业布局和体系构建等,使我们国家真正走上科学发展之路,更显弥足珍贵。
目前,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是产业之争,归根到底是科技之争。习近平总书记指出,18世纪以来,每一次科技和产业革命都深刻改变了世界发展面貌和格局。中国科技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取得长足进步,但要从对西方科技的依赖到全面超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恩格斯所说的“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42],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无论是哲学社会科学还是自然科学,取得与欧美发达国家的比较优势,必须建立在社会现代化与人的现代化并行不悖的基础上。其前提就是真正实现理论自觉、信念坚定和思维科学,这是新时代开展马克思主义产业哲学研究意义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