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伟(人民出版社清史编辑部)
类书的编纂者有官方、文人学者和书坊三个群体,按照编者身份可以将类书分为官修类书和私修类书。二者在诸多方面均存在差异,尤其是编纂数量和对古代社会的影响两方面较明显。就编纂数量而言,私修类书占历代类书的绝大多数。就对古代社会的影响而言,官修类书编纂完成后多藏之内府或赏赐王公大臣,民间学者乃至百姓很难见到并利用;而私修类书由学者或书坊编辑刊刻,民间较易获得和使用,因而影响范围比官修类书更为广泛。
关于清代私修类书的总体数量,《清史稿·艺文志》著录清代类书八十五部,其中官修类书七部、私修类书七十八部,其中还掺入了一些《同姓名录》这类并非类书的文献。近人武作成所作《清史稿艺文志补编》中补录清代类书六十一部,皆为私修类书。王绍曾《清史稿艺文志拾遗》又补录清代类书一百四十三部,亦皆是私修类书。赵含坤《中国类书》则著录清代私修类书四百余部。各家书目所著录的清代私修类书数量不同,应综合各家书目,剔除重复的条目,得出清代私修类书的总体数量。
笔者通过翻检《清史稿艺文志及补编》《重修清史艺文志》和《清史稿艺文志拾遗》等艺文志总目、《燕京大学图书馆目录初稿·类书之部》《中国类书总目初稿·书名、著者索引篇》《中国类书》等类书目录以及《类书的沿革》《类书流别》等类书专著,并重点借鉴国家清史项目《清人著述总目》“子部·类书类”初稿,对清代私修类书做了整体统计,汇总各家书目所著录的清代私修类书,剔除重复的部分,得出清代私修类书总体数量约八百部。这一数字虽然是由书目统计得出,其精确数量有待查阅原书以逐一甄别筛选,但历代类书数量皆是通过统计书目得出,根据赵含坤《中国类书》的统计,魏晋南北朝时期约有类书57种,隋唐五代时期约有类书122种,宋辽金元时期约有类书297种,明代约有类书597种,相较而言,清代私修类书的总体数量应该是超过了历代。
编纂于顺治至道光年间的类书具有典型代表性,本文选取顺治至道光时期作为研究时段,在已汇总的清代私修类书目录基础上,通过查找编者生平资料和翻阅原书,初步统计出编纂于这一时期的私修类书数量约四百部。这些类书有一部分已经亡佚,其他则散布在世界各地,目前不可能一一翻阅,因此就条件与能力所及,根据统计得出的清代私修类书目录,笔者查阅了国家图书馆和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所藏的列于书目的清代私修类书,并搜索网络数据库,收集已经数字化的编纂于这一时段的清代私修类书,抄录每部类书的序跋、凡例、目录与部分内容,共收集在古籍书目上列为私修类书的文献一百七十六部。在此基础上,根据类书的准确定义,对这些文献进行进一步甄别筛选,剔除不属于类书的文献,最后收集到编纂于顺治至道光年间的私修类书一百二十五部。这些类书虽然不是编纂于这一时期私修类书的全部,但考虑到研究时段内的四百多部私修类书中,有一部分已经亡佚,还有一部分根据类书的准确定义需要剔除,则收集到的这一百二十五部类书已基本涵盖了这一时段主要常见的私修类书。
清代私修类书的数量众多,其编纂情况和内容特点都非常复杂,要掌握这一文献群体的总体状况,有必要对其进行分类。中国古代官私书目和史志目录,对类书的处理只是将其按部著录,或加有提要,一直缺乏对类书类型的探讨。《四库全书总目》是对18世纪之前中国历代典籍的系统总结,类目详尽,解题精审,为著录与存目的类书均撰写提要,而对类书类型的划分也付之阙如。1935年,燕京大学图书馆出版邓嗣禹所编《燕京大学图书馆目录初稿·类书之部》,首次对类书进行类别的划分,根据类书的内容,将燕京大学图书馆藏类书划分为类事门、典故门、博物门、典制门、姓名门、稗编门、同异门、鉴戒门、蒙求门和常识门十个门类。之后,胡道静先生在《中国古代的类书》中提出,按照类书的内容性质、编录的体裁、编录的方法、编纂的情况和编纂当时提供的用途等不同的标准来划分类书的类型,较学界其他对类书的划分方法更为系统科学。在此笔者按照清代私修类书的编纂目的和成书之后所提供的用途,可以将现存清代私修类书划分为博通治学、诗文词赋、童蒙科举、道德教化和日用应酬五个类型。
博通治学型的私修类书,其编纂目的是通过辑录各类文献,以供人检寻所需资料,为考证经史、钻研学术提供方便,体现了类书最传统而基本的用途。在清代私修类书中,博通治学型类书数量繁多,其内部情况纷繁复杂,可以分为供学者一般检索使用的和供学者开展专题研究的。供学者一般检索使用的,如康熙朝朱作舟所编《书史指南》,其书“取经史中一言一行凡有裨于学术经济者,纂而集之,包孕百家,函盖万有”,[1]3全书六卷,分为天文、地理、岁时、君道、臣品、德行、文学、伦理、逸品、交接、人事、贫富、妇女、庸劣、吉凶、释道、宫室、器用、衣物、饮食、禽兽、花木、身体、杂剧共二十四大类,每大类下又分若干小类,辑录自天文地理至人事庶物的文献资料,全书内容包罗宏富,分门别类,“将导之于学也夫”。[1]4供学者开展专题研究的博通治学型私修类书,辑录专门领域文献,为进行特定主题研究提供方便,如雍正时期陈元龙所编《格致镜原》,编者因编纂《历代赋汇》而“就古人所赋之物,推暨古人所未赋之物,一形一质,核其出处,晰其名类,积为百卷”,[2]序分为乾象、坤舆、身体、冠服、宫室、饮食、布帛、舟车、朝制、珍宝、文具、武备、礼器、乐器、耕织器物、日用器物、居处器物、香奁器物、燕赏器物、玩戏器物、谷、蔬、木、草、花、果、鸟、兽、水族、昆虫共三十大类,每大类下辖若干小类,专门采辑有关天地间诸物的文献资料,如卷八十八“兽类七·獭”:“(《说文》)獭如小狗,水居食鱼,猵属也。(《汉书·贾谊传》)愐蟂獭以隐处兮。(应劭注)獭,水虫,害鱼者也。(《本草会编》)獭四足俱短,头与身尾俱褊,毛色若故紫帛,大者身与尾长三尺余,食鱼,居水中,出水亦不死”。[2]989是书以“专务考订以助格致之学”为宗旨,[2]2方便学者进行格致博物方面的研究。
诗文词赋型的私修类书,从典籍文献中采辑词藻文句,编排成书,文人学士从中寻检词句,以供吟诗作赋、临文取材之用。古人作诗赋多引经据典,征引故实,而典籍文献浩如烟海,典故名物多如牛毛,临文取材时往往难以运用自如。诗文词赋型的私修类书采辑名物典故,排比词藻文句,并且分门别类,便于检索,为文人学士摭引词藻、吟诗撰文提供方便。诗文词赋型类书因其应用广泛,在清代私修类书中数量众多,按照其编排组织资料的方式,可以分为按类编排者和按韵编排者。按类编排的诗文词赋型类书,设置类目体系,所采辑文献按其内容归入各类,读者按类检索所需资料,如康熙时期翁天游、宗观所辑《振绮类纂》四卷,编者感怀“后学之士,多因俭腹怀惭,好古之家,又以雕虫见弃”,故“搜文囿之清言,采艺林之丛帙,事从类别,义以芜删,文备六朝,书成四卷,如玉山之明丽,无烟海之彷徨,庸以簪笔庙堂,可资长杨上林之赋,即使展芸竹笈,亦助投桃报李之篇”,[3]序全书分为象纬、节序、岳渎、方舆(附边徼)、君德、宸幸、宫壶(附储皇)、天潢、仕进(附政绩)、兵戎、德器、文翰、自叙、述古、知遇(附感恩)、不遇、隐逸(附术业)、释道(附神祀)、彝伦(附世族)、艳冶、游燕(附风景 行役)、间别、声罪、伤悼、栋宇、器用、乐律、服饰、珍宝、食饮、植物、动物共三十二大类,并附九小类,其内容多采辑古人赋表诗启等文献归入各类,如卷之一“象纬类”:“南冥玉室之宫,爰皇是宅,西极金台之镇,上帝攸安。杨烱《浑天赋》”,[3]卷一使操觚者知诗赋文体之格式,并助撰文作赋之资。魏裔介评价该书“虽凤毛麟角不过一二,然以药藜藿之肠,膏飞蓬之笔,则已有余矣。学者即此而备其体,使文选韩欧并行不悖,岂不足以光右文之盛乎”。[3]序按韵编排的诗文词赋型类书,按照音韵设置部类,辑录文献根据其声韵归入类目,读者按照音韵寻检资料,如嘉庆时期颜懋功所编《韵府一隅》十六卷,编者因见《佩文韵府》“卷帙浩繁,翻阅非易”,而“海内同学,寒畯居多,且旅馆邮筒,未能携带”,故“赏奇析疑,将清词丽句,摘取成帙,日积月累,阅一载始蒇事”,[4]序全书分上平声、下平声、上声、去声、入声五部。其中上平声下辖十五韵,下平声下辖十五韵,上声下辖二十九韵,去声下辖三十韵,入声下辖十七韵,共一百零六韵。从《佩文韵府》所辑出文句即按其声归入各韵,如卷一“一东”:“东……班姬扇样碧峰—,内庭秋燕玉池—,笑倚梅花月正—,蓼花枫叶忘西—”,[4]卷一全书“不惟挹厥菁英,诗有清新之致,抑且择其风雅,题无陈腐之讥。奚俟游五都之市而用物已宏,何烦登群玉之山而选言亦富”,[4]序排比词藻,以供文人学士吟诗撰文之资。
童蒙科举型的私修类书,皆是针对教育目的而编纂。其中应用于童蒙领域的类书辑录文献资料,或分门别类,或编成韵语,便于记诵,以供儿童启蒙教育之用;应用于科举领域的类书则采辑学术经济方面的文献资料,设置专门的类目以编排资料,供考生检寻记诵,以应科场制举之需。应用于童蒙领域的私修类书,其中典型者如乾隆时期钱元龙重订的《重订幼学须知句解》四卷,首列历代帝王国号歌和历代世统歌,将历代国号和年号编成歌诀,方便幼童记诵。全书四卷,分为天文、地舆、时序、统系、朝廷、相猷、将略、科第、文阶、武秩、父子(祖孙类附)、兄弟(叔侄类附)、夫妇、师友(宾主类附)、婚姻、外戚、列女、人事、年齿(寿诞类附)、制作、文史、艺术、贫富、讼狱、凶丧、释道(鬼神类附)、身体、宫室、器用、衣饰、饮食、珍宝、花木(蔬果谷实类附)、鸟兽(虫鱼类附)三十四个大类,并附七个小类,内容涵盖天地人事物各个领域,其编排格式是在每一大类下撰写四六骈体文一篇,文中各句分别概括典故知识,句末以小字加注辑录原文和出处,如卷一“朝廷”:“三皇为皇,五帝为帝古者伏羲、神农、黄帝以道治,故称三皇。少昊、颛顼、高辛、尧、舜以德化,故称五帝。尚德者王,尚力者霸(《孟子》)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天子万邦之主(《帝王世纪》)天子,至尊之定名也。应神受命,为天所子,故曰天子。诸侯列国之君(《易经》)先王以建万邦亲诸侯”,[5]卷一各句串联成骈体文,读之朗朗上口,便于幼童记诵。为科举考试服务的私修类书,其典型者如王乾原辑,刘旗锡、程梦元纂定的成书于乾隆时期的《文家稽古编》,是书“专为文人场屋而纂也,凡所采录,皆明正典雅,绝妙佳文,用于篇牍,足令主司艳赏。其或语涉训诂,亦与经书相附”,[6]全书十卷首一卷,首卷辑录先儒诸子有关天地之说,余十卷分为天文、地理、伦纪、帝王、臣庶、儒行、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十三经序文、先贤经解、宋贤儒四书疏、先儒理学文十六大类。其中先贤经解和先儒理学文二类下直接收录诸篇文章,其余十四类各分若干小类,每小类又辖若干条目,分别辑录内容相关之文句,如卷之二“帝王·承天”:“班彪曰帝王之祚,必有明圣显懿之德,丰功厚利积累之业,然后精诚通于神明德业所致,流泽加于生民,故能为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往,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能崛起在此位者也”。[6]卷二全书“取材富有”,“上溯唐虞,下讫元明,凡诸儒之言,有关学问治道者,莫不采为龟鉴,绝无僻事荒谈,用之场屋,不触忌讳”,[6]其价值“微之可补身心性命之功,显之可征天下国家之用,而于操觚家尤为饥年谷丰年玉,倾群言之沥液,潄六艺之芳润”,[6]程序为学子参与科举考试提供重要帮助。
道德教化型的私修类书,采辑古今史事典故、荣辱兴衰之史迹,设置特定的类目体系,编排史事资料,目的用途在于扬善以激励,列恶以警诫,以期达到教化人心、警醒世俗之效果。其中有按年岁编排文献者,如嘉庆时期程得龄所辑《人寿金鉴》,编者感怀“人生由少而壮,壮而老,所处之境不同,而人之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无不同”,“焉得不以古人为鉴”,故“每见古人至某年其行事有可鉴者,随手抄撮,札记别纸,积久成帙”,[7]自叙该书“仿一人之年谱,作百代之长编,以年为经,以事为纬”,[7]张序全书二十二卷,以年岁为类目,每卷一岁或数岁,由初生而递增至一百岁至百千岁,其书辑录编排文献,“于群史诸子及古人状志家传诗文杂集,悉心采择,始用《事文类聚》例,以时代为后先,反觉丛杂不伦,改从《艺文类聚》例,以书之先后为序”,[7]凡例所辑内容皆古人至某岁言行可为鉴戒之事,如卷十三“三十岁”:“《乐善录》曰窦禹钧年三十未获嗣,夜梦祖父谓曰汝年过无子,又寿不永,当蚤修阴德。禹钧唯诺,力行善事,后生五子并登第”,[7]卷十三凡此种种,“使玩岁愒日者有所警戒”。[7]张序顾广圻评价此书,认为编者“著书禆人进修,良所谓立言不媿儒者。吾知非仅为当世所推许,即千载而下,定无异辞也”。[7]顾序还有按类编排文献者,如嘉庆时期丁繁滋所辑《天爵录》,编者因见“世人往往知人爵之尊,而不知有天爵之贵,于是祇求人爵而忘却天爵者有之,专求人爵而背却天爵者有之”,故专门辑录神祇仙佛方面的文献,“以儒释道三教为宗,以圣仙佛三门为据”。[8]序全书四卷,卷一为先农、雷神电母、文昌帝君、武圣帝等中国传统神祇,卷二为阿弥陀佛、文殊普贤、观音菩萨等佛教诸佛菩萨,卷三为元始天尊、老子、张天师等道教众仙,卷四则总列圣贤诸仙佛升天下降及诞辰。所辑内容“或稽其姓名,或详其功行,或考其异同,或征其历代之封号,各还出处,静验天人”,[8]序如卷一“二郎神”:“(《道书》)二郎神称清源真君神,为秦将李冰之子,凿离堆江,有功于民,蜀人祀之。国朝雍正五年,诏封李冰为敷泽兴济通佑王,李冰子二郎为承绩广惠显英王”。[8]卷一通过编纂此书,编者意在警醒世人“知天上无不忠孝之神仙,西方无不仁慈之菩萨,而况我儒岂有不忠不孝不仁不慈之人爵哉?乃知神圣贤人君子,即天爵即人爵也”,[8]序意图教化世道人心。
日用应酬型的私修类书,采辑日常生活所需各种资料文献,提供生活生产所需的各类知识,有的则辑录人们日常生活中交往应酬的语言文句,按类编排,为人们撰写应酬文字提供素材,其目的皆在于为人们日常生活和交往应酬提供方便。其中有综合辑录日常生活各类文献知识者,如康熙时期黃惟质所增订《新刻增订释义经书便用通考杂字》,全书二卷外一卷,编者为更有效利用书籍版面而将书内版面分为上下两层,下层版面大,上层版面小,各有目录。下层目录为:上卷 天文类、地理类、时令类、人物类、文职公署类、武职公署类、身体类、病症类、人事类、俗语类、婚姻类、丧祭类、讼狱类、士文类、农业类、百工类、商贾类、妇道类、数目类、历科状元考,下卷 释道类、木料类、宫室类、船只类、杂货类、珍宝类、银色类、首饰类、衣冠类、丝帛类、颜色类、靴鞋类、五谷类、蔬菜类、果品类、荤食类、素食类、酒名类、屠宰类、农器类、铁器类、军器类、乐器类、玩器类、酒器类、磁器类、瓦器类、石器类、磨器类、木器类、竹器类、漆器类、花类、木类、竹类、草类、药类、禽类、兽类、马类、鳞类、虫类、古字类、疑字类、易声类、字式类、诸译国名、江湖风暴、治骨鲠神符,外卷 算法类附斤求两两求斤法 末附一掌金图诀、课占类附诸类占断、药方类、文约类。上层目录为:上卷 历代帝王总纪、上附古今人物、天下省属衙门,下卷 千家诗酒令、书柬活套、京省水陆路程、末附镇怪灵符,外卷 上载天下土产、克择类、历代仙术类、先贤名士类、后附二十四孝、明初功臣。由上下层目录可以看出,全书所辑录内容涵盖日常生活所需的各个方面,皆为关系生活日用的基础资料与常识,如上卷上层“详考天下各属衙门一览”:“北京府八,属州十七,县一百一十五,州、县总计里二千二百有零,户四十一万八千七百八十九”,[9]上卷其书虽然内容略显驳杂,体例亦不甚规范,但对当时普通大众而言,具有较为实用的生活日用价值。清代日用应酬型的私修类书还有专门采辑交往应酬文字者,如乾隆时期邹景阳所辑《云林别墅新辑酬世锦囊书启合编》,编者因“贻我书启者几满奚囊”,故辑是编以供应酬,“或全篇之锦绣,或几句之琳琅,无论古人旧作以及今世新裁,务期大雅”。[10]序全书八卷,书内版面分为上下两层,各有目录,下层目录为:一卷 书札款式、问候类并答、颂扬类并答、高尚类并答,二卷庆贺类并答,三卷 荐托类并答、馈送类并答,四卷饯送类并答、邀约类并答、燕赏类并答、感谢类并答,五卷 箴规类并答、劝勉类并答、戏谑类并答、求借类并答,六卷 索取类并答、文艺类并答、宽慰类并答、慰唁类并答、家书类并答,七卷 仕途类、禀帖类、四六小启类,八卷 四六大启类。上层目录为:一卷 尺牍碎锦,二卷 尺牍碎锦、名帖封筒类、复书碎锦、书后附名碎锦、尺牍丽句,三卷 尺牍丽句,四卷 尺牍丽句,五卷 尺牍丽句,六卷 尺牍丽句,七卷 仕途要规,八卷 仕途要规。上下层各卷各大类下又划分若干小类,采辑相应文句归入各小类,所征引内容皆为涉及日常生活交往应酬各方面之文字,如卷之一下层“问候类并答·未会仰慕”:
未会仰慕 王紫绅
数载神交,未获一亲,芝宇伊人之想,梦寐为劳,谨将小箑呈政,如击土鼓于雷门,益渐形秽矣。拟于夏秋之际,当倾倒湖山,一抒积悃。
[释义]获,得也。芝,芝草。宇,眉宇。伊,彼也。箑,扇也,以扇写诗呈政主。鼓以瓦为,匡以革为,两面。雷门,越人悬大鼓之处。形秽,犹形丑也。拟,音蚁,揣度也。倾,尽也。湖山,河山也。抒,展也。悃,坤上声,诚也。
[训典]阮籍、稽康初不相识,称为神交。○元德秀字紫芝,房琯曰是紫芝眉宇令人名利之心都尽。○《周礼》九国祈于田祖敛幽椎击土鼓。○王尊诣东平王前说相鼠之诗,尊曰无持布鼓过雷门。
答
邹梧冈
拟步龙门,常殷梦寐,奈俗冗羁人,徒劳想象耳。顷承珠玉下颁,焚香捧读,如亲晤对,何幸知之,叨惠箑诗,碓才倒峡,逸气凌云,置居唐集,轩轾不分,倘于秋夏得挹高标,则一生素愿不已足耶,并此鸣谢。
[释义]拟音蚁,揣度也。冗,杂也。羁,红也。顷,忽也。珠玉,喻书柱也。捧,两手拱承也。叨,蒙也。箑,扇也。轩轾,言不甚相违,意挹接也。高标,毛神也。
[训典]古诗词源倒流三峡水。○古诗逸气凌云霄。○《马援传》居前不能令人轾,活后不能令人轩。[10]卷一
各卷上下层内容相结合,涵盖日常交往应酬所需各类书启,为时人撰写各类信札尺牍提供素材,也反映了当时士人交往种类与内容之丰富。
笔者所收集的编纂于顺治朝至道光朝的一百二十五部私修类书,其中博通治学型四十四部,包括《红豆庄杂录》《续太平广记》《古今疏》《是庵日记》《增补注释故事白眉》《类赋》《续类赋》《教养全书》《古事比》《宋稗类钞》《续书堂明稗类钞》《古今记林》《年华录》《读书纪数略》《行年录》《花木鸟兽集类》《古今类传》《书史指南》《记事珠》《注释分类玉堂故事》《广群辅录》《四部类稿》《格致镜原》《事物纪原补》《谷玉类编》《奇耦典汇》《事物异名录》《喻林一叶》《披芸漫笔》《皇览》《事物原会》《奁史》《识小类编》《岁时藻玉》《小知录》《干支集锦》《镜源遗照集》《龙筋凤髓判》《魏皇览》《要雅》《图书检要》《方舆类聚》《壹是纪始》《调燮类编》;诗文词赋型三十九部,包括《增删韵府群玉定本》《三才藻异》《三体摭韵》(不分卷)、《三体摭韵》(十二卷)、《振绮类纂》《续编珠》《诗骚韵注》《韵粹》《杜韩诗句集韵》《语古斋披华启秀》《广事类赋》《类林新咏》《锦字笺》《类余》《蕊珠合锦》《唐诗金粉》《重订诗料详注》《类腋》《类腋补遗》《词林合璧》《诗学含英》《诗材类对纂要》《文选课虚》《酉山柜朮》《广事类赋》《事类赋补遗》《韵府一隅》《诗赋骈字类珠》《四字类赋》《词林海错类选》《古锦囊》《韵海鸳鸯》《韵府大成》《事类统编》《增补事类统编》《诗韵类锦》《汲古新编》《子史便读》《韵林数珍》;童蒙科举型三十部,包括《新镌详解丘琼山故事成语必读成语考》《二酉汇删》《三才汇编》《十三经分类政要》《经济类考约编》《石楼臆编》《类书纂要》《省轩考古类编》《文家稽古编》《李氏蒙求补注》《寄傲山房塾课新增幼学故事琼林》《群书备考古学捷》《事类数目考》《万卷读余》《重订幼学须知句解》《韵府约编》《记事珠》《蒙求笺注》《干支类联》《千金裘》《千金裘二集》《清异编珠》《蛾述集》《文选集腋》《李氏蒙求集注》《类藻引注》《诗句题解韵编》《幼学求源》《博通便览》《博通便览续编》;道德教化型四部,包括《年华录》《天爵录》《人寿金鉴》《人镜集》;日用应酬型八部,包括《陆生口谱》《新刻增订释义经书便用通考杂字》《叩钵斋增补应酬全书行厨集》《四六纂组》《增补万宝全书》《云林别墅新辑酬世锦囊书启合编初集》《分类缄腋》《藏拙编》。
经统计可知,在清代私修类书中,博通治学型数量最多,所占比重达到35.2%,此种类书供人检寻资料,开展各方面的学术研究,提供了类书最传统和基础的功用。由此可见,清代对类书的编纂和使用,更侧重于发挥类书为学术研究提供资料的功能,相较于吟诗作赋和科场制举,清人最重视的是考证格致之学的研究,体现了清代学术文化的风气。诗文词赋型私修类书数量居次,占清代私修类书总数的31.2%,与博通治学型相差不大。吟诗作赋是古代士人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清代诗赋发展较明代更为兴盛,出现了众多的流派与诗人。清代诸帝多爱好诗文词赋,民间和朝廷吟诗作赋出色之人多有得奖掖者,乾隆帝尤其热衷诗文,不仅一生作诗数万首,试帖诗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还被列为科举考试的内容,成为定制。因此吟诗作赋在清代学人文化生活中充当着重要角色,士人为交际往来、诗词唱和或参加制举、考取功名,必须熟记典故,为吟诗作赋提供素材的私修类书相应就会受到文人士子的追捧。童蒙科举型私修类书数量次于诗文词赋型,占清代私修类书总数的24%,与前两种类型相差不是很大。科举考试在清代发展至鼎盛时期,经济发展,人口不断增长,科举录取名额没有随之成比例增加,因此考试压力逐年加大,帮助考生记诵经典,以在制场中占据优势的科举类书的需求也随之加大。人口的增加同时意味着入学启蒙的幼童数量也在随着时代不断增长,童蒙类书专门针对幼童启蒙教育而编纂,体例规范,便于幼童记诵典故,学习各方面的基础知识,因此亦能保持稳定的发展水平。道德教化型私修类书数量较少,占清代私修类书总数的3.2%。此种类书是清代新出现的类型,就笔者所见,尚未在前代类书中发现此种专门致力于教化世道人心之类型。道德教化型类书的出现因应清代时势,自乾隆朝后期开始,国家长期处于自我封闭的环境之中,沉浸于“天朝上国”的志得意满,丧失了向前发展的活力。文人学者或忙碌于科场举业,或投身于考据琐碎之学,缺乏在学术与思想上的创新。人口迅速增加导致人均耕地面积的减少,众多农民流离失所,生活无着,民间宗教活动和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此起彼伏。嘉庆帝多次感叹世道人心之衰落,民间学者也开始对社会现实有所反思,道德教化型类书因应时代而产生。但此种类书毕竟类型特殊,应用范围狭窄,因此数量稀少。日用应酬型类书在元明两代均有编纂,清代国内经济贸易发展,城市生活较前代更为繁荣,日用类书的编纂延续了元明两代的传统。清代国内维持了较长时间的稳定环境,士人的文化生活丰富,交往应酬日益增多,应酬型类书也适应时代需求,持续编纂。但清代日用应酬型类书数量并不多,占清代私修类书总数的6.4%。分析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清代咸丰朝之前的社会性质没有发生重大变化,民间生活也与前代类似,故民众多沿用前代所编类书,社会总体需求量不大;另一方面,日用应酬型类书用途针对生活日用,读者群体更贴近下层普通民众,编纂动机多是出于商业利益,多数文人学者均不为此举,其在私修类书中并非主流,因此在清代私修类书中的数量亦不多。
清代私修类书作为清代文献的重要组成部分,数量众多,类型丰富,对清代学术文化史、思想史、社会史研究均具有重要价值。当前学界对清代私修类书尚缺乏关注,系统研究也付之阙如。翁方纲为嘉庆朝陈庭学所编辑的私修类书《蛾述集》撰写序言,称“士生今日经学昌明之际,皆知以通经学古为本务,而考订诂训与词章之业不可判为二途,诚得是编人人家塾童而习之,以是为安诗安礼所从入,其为艺林之津逮、辞学之指南,立诚居业,胥由是以广益焉”,[11]序肯定了私修类书在文化生活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学界也应当重新认识私修类书在清代历史中的地位,发掘清代私修类书中蕴含的文献学和历史学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