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涵宇
摘 要 随着新媒介技术的快速衍变,传播过程中人类的身体问题逐渐受到了学界的关注。文章在搜索与整理国内2019年之前关于身体传播的文献的基础上,从纵向的时间趋势对代表性研究进行评述,发现在沉浸传播技术的发展以及国外相关研究的影响之下,传播研究的身体问题得到了更加理论性、发散性的探讨,但同时也存在一定的问题与空白。
关键词 身体传播;新媒介技术;文献综述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19)22-0017-02
“在人类的交流中,人体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保持缺席?”[1]这是《解析中国新闻传播学2018》中所提到的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从文字的出现与普及打破了物理距离所导致的文化传播障碍,到大众传播时代电子媒介的兴盛实现了声画信息的实时传播,在这一阶段身体在传播中的地位不断下滑,甚至信息的传输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脱离肉体成为了衡量一项媒介技术的重要指标。然而随着以网络技术为依托的新媒介时代的到来与深化,沉浸传播的发展前景则使学者们重新认识到身体在未来传播中的重要性,再加之国外相关著作及理论的引进,从而使得身体传播成为2017年以来国内传播学研究的热点。笔者在中国知网的搜索界面以“身体传播”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共得到71条结果。从发表趋势来看,身体传播的研究起步于1996年,在2004年之后研究量开始有所增加,此后呈现出总体上升的趋势。但在2016年身体传播的研究陷入了低谷,之后又在2017年重新回暖,并在2018年发文量达到了峰值。笔者将以身体传播的纵向发展历程为基础,参考研究的创新性、被引量、期刊的权威度等指标从而挑选出具有代表性的文献,以此分析不同时期的学者对传播研究中身体问题的解读与阐述。
1 2004—2016:网络传播中的身体问题
国内身体传播的研究起步较晚,21世纪初才出现相关文献,第一篇较有影响力的研究是陈月华的《传播:从身体的界面到界面的身体》,他借用麦克卢汉的“媒介延伸”和“去部落化”的理论,利用传播学中“界面”的概念讨论了网络技术对人类感官所产生的影响。之后,身体问题逐渐在学界受到关注,尤其是网络的兴起使身体在传播中进一步缺失,使得关于媒介中身体问题的研究增加。如陈月华、毛璐璐在探究网络中的身体问题时认为:“网络当中充满了满足人们窥视欲的身体界面,这些身体界面引发着、丰富着人们的身体意象。”[2]赵建国对身体的“在场”和“不在场”的含义进行了探讨,分析了身体“在场”对于传播的重要意义,并认为“影像是身体的虚拟在场,在信息时代,虚拟化在场似乎比实在性在场更重要。”[3]随着对网络媒介的深入探讨,更多学者注意到了身体的在场或缺失与技术之间的关系,开始较为深入地反思长久以来被忽视的传播中的身体问题,将其研究上升到理论层次。梁国伟、侯薇认为网络技术是一种“虚拟现实”“它是一种表征人类身体感知框架的媒介形式,赋予了身体表达其潜在意识的无限开放性,并使得人类的身体有可能在潜意识的层面上展开传播与交流活动。”[4]陈翔则借鉴哈特的“媒介系统论”,反思了身体与媒介的关系,认为“作为主体的身体自始至终影响着媒介的技术、形态以及传播方式。”[5]而在他的论述中,也可以看到文中的“媒介系统论”与麦克卢汉的“媒介延伸论”有异曲同工之处。
2 2017—2019:沉浸时代的技术与身体
进入2017年,身体传播研究迎来了第二个高潮,原因如下:在实践层面,VR(虚拟现实)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沉浸式传播”的研究受到学界的青睐,而“沉浸”则必有身体感官的参与,所以在VR技术中的身体就尤为关键;而在理论层面,“彼得斯成名作的第二个中译本《对空言说》出版……其中提出的传播中的身体问题为从传播的角度研究AI、VR、AR等新技术提供了新视角。”[6]
虚拟现实技术的实践和彼得斯的理論再次引起了学界对身体传播研究的兴趣,相较于前一阶段的理论研究,处于沉浸传播时代的学者们更加关注身体与技术的辩证关系,更多地采用文献研究的方法,从经典媒介理论和哲学理论中去反思传统的身体观与技术观。例如刘海龙“梳理了传播研究中身体问题的思想史,对于麦克卢汉、媒介考古学、控制论、后人类主义等理论资源中与传播研究相关的身体理论进行了初步探讨”[7],并认为“具身性为反思既有的两种传播观念以及关照新传媒技术实践提供了难得的逻辑切入点”,从而开辟了国内从身体视角反思经典传播理论的研究领域。孙玮从存在现象学、技术现象学、后人类理论多个视角出发,“回顾并探讨了身体议题在传播学研究中的基本状况,以及对传播学创新发展的价值与意义”[8],系统描述了“身心二元论”、梅洛·庞蒂提出的“身体-主体观”,进一步探究了身体与技术之间的关系。曹钺等人认为“‘身体在场是理解当下人与媒介关系的关键,身体应当被指认为现象学意义上的‘知觉身体,而技术则应是先在于人的存在的‘座架,它形成了特定的空间场域。”[9]在这一阶段,身体传播问题在沉浸传播技术和西方哲学理论的深化下,逐渐走向理论化、思辨化的研究道路。
而在对身体与技术问题的探讨中,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身体与媒介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即传播中的身体问题应当是建构在广义媒介论之上的产物。但在传统经验主义范式的视域中,媒介只是作为传播的工具,因此麦克卢汉与媒介的含义则是此阶段身体传播研究中绕不开的人物和问题。针对于之前传播学界对于“技术决定论”的诟病,学者们开始为麦克卢汉及媒介环境学派平反。有些学者从麦克卢汉的理论中关于人与媒介的论述入手,如戴宇辰“借助‘意向性这一关键概念分析可以发现,麦克卢汉的媒介理论展现的是‘人—媒介—世界的意向性结构分析,从而实现了其与从海德格尔到唐·伊德的技术现象学分析路径对话的可能性”[10],重新发现了麦克卢汉思想中“图形/背景”分析模型以及“媒介四元律”等核心理论;刘婷、张卓则从“身体”的角度入手,认为“‘身体是麦克卢汉开展媒介研究的立足点、出发点和归宿,也是破译其媒介理论的关键。以身体为切入点,麦克卢汉那看似杂乱无章、晦涩难懂的观点就展陈为一套复杂系统的身体-媒介理论”[11],他们的“身体-媒介/技术”模式为分析和再度评判麦克卢汉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维度。还有学者从麦克卢汉的媒介思想入手,如钱佳湧在“广义媒介”和“媒介延伸论”的基础上提出了“行动的场域”的概念,即“‘容纳人、技术、权力、资本、文化等不同传播要素的‘行动场域,其意义在于为不同传播要素间的互嵌和转换提供可能。”[12]由此可见,对身体问题的反思同时也带动了对媒介环境学派的再思考,将对于身体观的研究发散至技术哲学之中。
除了理论探讨之外,由于VR等沉浸传播技术的出现与应用,学者们也开始关注具体传播案例中的身体体验。大众传播的信息接收模式已经走向没落,取而代之的是超越时空限制、实现“再部落化”的新媒介时代,而其直接的结果就是人的身体被更加完整地呈现在传播交流中,人的感官在传播过程中被尽可能地得到满足,因此学者们也更加注重从具体的实践案例中挖掘身体在传播中所承载的意义。韩少卿在短视频传播时代的视域下解读了身体对于视觉传播的重要性,他认为“新媒介技术下的身体赋权,使得身体的叙事能力被重新解放出来,成为叙事的媒介和传播的主体”[13];周逵则“以索尼公司PSVR主机与PlayStation商店最畅销的《蝙蝠侠:阿卡姆VR》为个案,用质化研究的扎根方法,以焦点小组为单位,参与和观察90后大学生群体的玩家身体经验”,探讨了“在虚拟现实技术下,受众的自我感官系统被沉浸式的媒介环境所取代后,其‘真实/虚拟的经验结构会受到何种影响。”[14]与大多数采用思辨方法对身体进行的研究不同,此研究采用了质性的方法探讨VR游戏中的身体经验,为之后身体传播的研究提供了方法借鉴。
3 總结与反思
身体问题最初属于哲学研究的范畴,苏格拉底、奥古斯汀、梅洛-庞蒂等人打开了对于身体问题探讨的大门,麦克卢汉、基德勒等人则将身体问题引入传播研究中,而彼得斯的《对空言说》则又是对传播中身体问题的凝练与反思,这些国外理论的发展也深深地影响了国内身体传播的研究进程。从媒体中的身体形象问题到对身体与技术的辩证思考,国内对于身体传播的研究有了长足的发展,不仅从经典理论中探究了新媒介时代的身体定位,也在具体问题的观察中认识到了身体在各种媒介传播过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当然,目前学界对身体问题的研究也有不足。如身体传播到目前依然没有得到学界的足够重视,从关于身体传播的文献发表数量来看,其研究热度远远不如“新媒体”“大数据”等话题,传播中的身体问题依然是一块尚未得到足够开垦的肥沃土地;其次,国内关于身体传播的理论研究尚有缺乏,大多数研究仅是从经典理论中挖掘论点,而没有形成一个独特的、适应新媒介时代的身体理论体系;最后,学界对于身体传播的研究方法较为单一,大部分研究均采用理论化的思辨方法,而少有量化、质性或者混合方法的研究,理论与实际案例的结合更能为身体传播的研究做出贡献。
参考文献
[1]陈力丹,刘海龙.解析中国新闻传播学2018[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253.
[2]陈月华,毛璐璐.试论网络传播中的身体[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5):149-152.
[3]赵建国.身体在场与不在场的传播意义[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5,37(8):58-62.
[4]梁国伟,候薇.虚拟现实:表征身体传播无限开放性的符号形式[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08(3):17-21.
[5]陈翔.论媒介系统与身体之关系——基于A·哈特的“媒介系统论”[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33(9):159-162.
[6]陈力丹,刘海龙.解析中国新闻传播学2018[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29.
[7]刘海龙.传播中的身体问题与传播研究的未来[J].国际新闻界,2018,40(2):37-46.
[8]孙玮.交流者的身体:传播与在场——意识主体、身体-主体、智能主体的演变[J].国际新闻界,2018,40(12):83-103.
[9]曹钺,骆正林,王飔濛.“身体在场”:沉浸传播时代的技术与感官之思[J].新闻界,2018(7):18-24.
[10]戴宇辰.“在媒介之世存有”:麦克卢汉与技术现象学[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8,25(10):82-96,
127-128.
[11]刘婷,张卓.身体-媒介/技术:麦克卢汉思想被忽视的维度[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8,25(5):46-68,126-127.
[12]钱佳湧.“行动的场域”:“媒介”意义的非现代阐释[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8,25(3):26-40,126.
[13]韩少卿.“戏精”:短视频狂欢的新身体叙事[J].新闻爱好者,2018(10):29-32.
[14]周逵.沉浸式传播中的身体经验:以虚拟现实游戏的玩家研究为例[J].国际新闻界,2018,40(5):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