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朝燕
(嘉兴学院 南湖学院,浙江 嘉兴 314001)
《喜福会》①于1989年问世,该作品刚一发表便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中连续九个月上榜,共销售出二十七万多本,并斩获小说界多项大奖,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更有不少文学评论家等学者对这本小说大加赞赏,也对作者谭恩美的文学才华予以肯定。
小说《喜福会》[1]通过对四个中国母亲从最初的为遗忘痛苦的过去与开始崭新的生活而怀揣着希望的种子移民到美国,到后来面对美国种族歧视与两国文化差异困境时建立自信,走出自卑的故事巧妙地将中美两国文化融合起来。究其创作背景,这其实与谭恩美自身的经历是分不开的。谭恩美出生于美国,文化教育方面接受的是美国的主流思想,但其父母是在国共内战时期逃亡至美国的,受到父母文化积淀的浸濡,谭恩美自身履历折射到创作中大量的中国元素,其对中国文化产生的浓厚兴趣,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在了谭恩美的创作中,也因此有了这部小说的独特文风。中国文化方面而言,部小说的独特特征便是里面所叙写的男权主义。主体篇幅恰到好处的体现了中国漫长的男权体制使一切关于女性的言说都是围绕男性主体的利益而展开的“恶俗”叙事。男性中心主义文化传统对女性所进行的性别歧视与精神压迫渗透于母女两代女主角们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
男权主义也称男权制,其与男权、男性主义、父权、父权制、家父长制等名词在学术定义上具有很大程度上的重叠,表达方式交互使用;男权是指男子在家庭、社会中的支配性特权,在世界历史文化的积淀中,形成了女性沦落为次于男性的“第二性”,女性处于“被奴役、被支配[2]”的地位。无论在东方或西方,“贬抑与牺牲女性、尊崇与维护男性权威[2]”的男权主宰社会和家庭的历史现象由来已久。男权主义的实质就是个人专制,是对两性自然关系的文化压迫。
创伤多指机械创伤与医学创伤,但也指心理创伤。心理创伤在精神病学上被定义为“超出一般常人经验的事件”。创伤一词通常会使人感到无能为力或是具有面对困难、挫折等不具有愉悦事件的无助感。创伤的分类方法不一而足,概括可划分为“文化、社会、历史、心理创伤几个大类”[3]。谈到心理创伤,我们通常会联想到战争,洪水,地震、火灾及空难等等,心理创伤的范围包括但不限于这些破坏性强大的事件。还覆盖有我们日常生活中可能会长期经历到的主体被忽视、情绪虐待、躯体虐待或者暴力的诸多方面,这些都会促成心理创伤的形成。
后殖民女性主义的发展为心理创伤研究提供了理论依据,后殖民女性主义的现代研究发现,第三世界国家的女性深受在宗主国与母国不同文化的“双重压迫[4]”,尤其是在宗主国的“他者”身份,加剧了对女性的心理创伤。
小说中苏安梅的母亲本来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读书人的妻子,但不幸的是她的第一任丈夫英年早逝。但是她为了表达对丈夫忠贞不渝的爱,她决定从言行举止方面改变自己,像他丈夫一样供奉佛家六戒,谨言疏财,因此就有了她去了杭州寺庙拜佛一事。造化愚人的是途中她被当时天津富甲一方的商人吴庆所看中,遭到吴庆与其二姨太算计被迫与吴庆发生了关系而产有一子。自古以来,在中国封建文化的影响中,女子的贞洁被视为重于一切的因素,尤其是一个寡妇失掉了自己的节操,即使是现在思想开明的二十一世纪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当时的旧社会。结果,苏安梅的舅舅、舅妈、外婆以及街坊邻居不知详情而轻信于人云亦云的谣传后,人人都唾骂她不守妇道,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是被强暴的实情。她最终被赶出了家门,被迫与子女分离,去吴庆府上做了地位最低下的四姨太。其母亲的冤屈遭遇同时对于安梅年幼的心灵形成了创伤经历。[5]
吴庆作为天津称霸一方的大财主,其霸权势力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前后能报上名的妻妾便有五个,情人更是数不胜数。他的妻妾们整日为了自己的财富、权势与宠幸而尔虞我诈,而心地善良的苏安梅的母亲便成了这场糟粕文化斗争中的牺牲品,被妻妾之间残酷的心理战争无情地摧毁了。
多年后因苏安梅外婆即将病逝,苏安梅的母亲从天津回到了宁波,并在其母亲去世后,将女儿一道带回了天津。她很想把自己在宁波的儿子也带回天津,但是在中国自古以来,成年男性若寄人篱下,便会一辈子被旁人认为没出息,其祖辈和本人都有失颜面。所以迫于无奈,她只带走了自己的女儿。深究这种现象,另一方面,在旧社会人们普遍认为男子应该独立并养活自己,是不是寄人篱下讨生存,而这恰恰是从两性对立面体现出对女性能力的蔑视,反映出在旧社会男权主义是非常普遍的,遍及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
后来苏安梅的母亲逐渐厌倦了尔虞我诈、看别人眼色行事的卑微生活。她想要离开吴家,和女儿自由的生活。因为她给吴庆生了唯一的一个儿子,吴庆念其有功,便答应给她一套房子,让她和她女儿独自生活,但就在其即将遂愿,即将离开吴庆,与女儿共享天伦之乐的关节点,由于吴庆二太太的搅和,一切都化为乌有。心灰意冷的她自知此生无法给女儿带来更好的生活,她决定让自己软弱的灵魂死去,留给她心爱的女儿坚强的灵魂,所以她选择在春节前两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服用大量的鸦片,中毒身亡。
纵观苏安梅母亲的悲苦一生,男权主义的荼毒造成母女“隐忍的爱[6]”之结局。若不是吴庆对她的侮辱以及得到她却又不珍惜她,弃之如敝屣,她也不至于以冤屈身亡的决绝方式草草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如此可见,古代的男权主义无情地逼死了手无寸铁的妇女,结局令人痛惜。
在嫁给第一任丈夫之前,映映是一个娇小漂亮、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由日常生活中喜欢披头散发,光着脚在鹅卵石上与妹妹们打闹嬉戏的细节可见一斑。但在她嫁给她的第一任丈夫之后,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无忧无虑,活出自我了。相反,她开始想方设法地去取悦她的丈夫,以至于失去主体身份:喜欢他所喜欢的,厌恶他所厌恶的。她在发现自己怀孕后本是满心欢喜的,但不久后她便从她小姨那儿得知她丈夫与其他女子同居的坏消息。后来,她丈夫在外面的各色情妇越来越多,舞女,妓女等等什么身份的都有,独留映映一人守在婚房。从前的映映是一个性格高傲,认为自己既漂亮又富有,没有男人能配得上她,可如今的她却成了被无情遗弃的女人。
映映对她丈夫的积怨日复一日越来越深,以至于她痛恨腹中那冷酷男人的骨血,所以,她在婴儿还没出生前就把他杀死在了子宫里,发誓不让那男人唯一的骨肉出世。但是,从人情伦理的另一方面而言,被扼杀的婴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歉疚、自责与痛惜的创伤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即使在她自我恢复了十多年嫁给圣克莱尔.克里弗德并生了女儿之后,她还是经常精神恍惚,感觉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平衡,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有着极高的警惕性,对很多事物都会感到害怕与恐惧,丽娜从小感受到的正是母亲的这种恐惧、安全感缺失与害怕。[6]丽娜一方面渴望与母亲沟通但却被排斥在外。另一方面,母亲的心理创伤毫无遗漏地遗传给了她并影响到她后来的婚姻。映映在杀死了第一个孩子之后一直活在无法愈合的创伤之中,长期的歉疚与负罪感使她逐渐地失去了自我,但她仍是有意识的,还时常能保持清醒。但她也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有了导火线便会一触即发,而这导火线便是她第三个孩子的去世。在第三个孩子之后,她崩溃了,几近发疯癫狂。
映映令人叹息的生平让我们看到了在旧社会的囿框下,男权主义是如何一点一点地吞噬女性纯真的灵魂的,所以,圣克莱尔.映映的故事也是古代男子霸权的突显。
钟林冬在幼时便指定给黄家的少爷天余做童养媳,尽管她很大程度上不愿意,但在那个时期,依旧崇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习俗。在她十多岁那年,家乡发生了水灾,家人被迫背井离乡去投靠在外地的亲戚,而她也在那年被送入了黄家。在他们两人结婚之前,天余便仗着有钱有势,对钟林冬百般刁难,体现在:千方百计地让她掉眼泪,不让她吃一顿好饭,就算是在新婚之夜也不例外。从小被宠坏了的天余,在结婚后,不让钟林冬上床睡觉,只给她睡地板或沙发。钟林冬为了让婆婆满意,每天都要早起侍奉丈夫,若丈夫不满意,遭到痛骂而无怨言。这是因为在旧社会,糟粕文化一直都是将丈夫比作天,而妇女地位却卑微似蝼蚁。在自古以来的男权面前,女子只能这般卑躬屈膝。
其实如果仅仅是糟粕文化的迫害,钟林冬也许不会觉得有多困苦,后来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想要离开黄家,因为她想要一直履行自己对父母的承诺,不能丢了父母的颜面。但黄家对她的欺辱,远不止这些。她的婆婆一直想抱上孙子,但天余从未真正与钟林冬圆过房。天余却将责任推给钟林冬,害得钟林冬被婆婆责备、打骂。
虽然后来钟林冬成功地逃脱了遭受生理与心理双重折磨的暗无天日的生活,但这段创伤经历在她的余下生命中回想起来仍是如此不堪,如此令人愤恨。旧社会以男子为大的风尚逼得钟林冬不得不封锁自己的天性,做一个被婆婆与丈夫驯服的“规训”女子。
小说中苏梅安的母亲、圣克莱尔.映映、钟林冬等都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被新旧思想所冲击、所压迫的典型妇女代表,她们的命运是“旧中国女性命运的缩影[7]”。她们的故事实际上是中国“三纲五常”传统文化中夫为妻纲的真实写照。在三纲五常中“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要求妻子绝对服从丈夫。《喜福会》中的女性群像反对旧社会中男权至上的思想却无力改变命运,无法被公平对待。根本原因是旧思想过于根深蒂固,而新思想就像刚出生的婴孩一般,仅是希望的象征,所以,她们仍逃不过男权主义的摧残与蹂躏。但她们的斗争意识却从未减弱,相反,在新旧思想夹缝中生存的她们,愈加渴望自由的生活,所以他们变得越来越坚强,最终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
男权主义思想属于中华文化中的糟粕部分,我们应予以剔除。虽然在现在的二十一世纪,男权主义思想已基本消除,但由于该思想根深蒂固而很难剔除干净,所以男权主义思想仍有残留。尤其是在中国某些发展较慢、较落后的地区,依旧存在着男女不平等,重男轻女的文化糟粕。所以,我们应加快发展,努力普及正确、先进的文化思想,让正确的文化思想深入人心。
注释:
①《喜福会》问世已有几十年之久,至今国内存在有不同译者、不同出版社和不同时期的正式版本,笔者所参考的文本是由田青翻译、史国强校勘并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