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四十年代讽刺小说讽刺对象群体化现象

2019-01-06 18:18黄展鹏
福建茶叶 2019年5期
关键词:国统区华威阶级

黄展鹏

(广西师范大学,广西桂林 541000)

“四十年代文学作为一个独立的整体成为众多学者关注的热点,始于20世纪80年代。”30多年来,在苏光文、钱理群、吴福辉、黄万华等学者的倡导以及身体力行之下,研究者们做了大量的工作,并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如钱理群、黄万华的《中国沦陷区文学大系》、贾芝的《解放区文学书系》、苏光文的《抗战文学概要》等。四十年代文学中讽刺和暴露小说具有相当的分量,而以国统区的创作尤为众多,比较引人注目作家作品有张天翼的《华威先生》、《谭九先生的工作》、《新生》,沙汀的《在其香居茶馆里》、《淘金记》,巴人《一个老地主的故事》,萧红的《马伯乐》,钱钟书的《围城》、《人·鬼·兽》等。除此之外,周文、靳以、吕伯修等也曾创作过讽刺小说。在这个讽刺文学盛行的时代,也是讽刺小说多元探索、丰富多样的时期。

1 传统的叙事讽刺手法的借鉴

四十年代国统区的讽刺小说继承了传统的叙事讽刺手法,为了更好的突出大小官僚、统治者、知识分子、封建乡绅、联保主任等讽刺对象的个性特征以及揭露他们相关的丑恶腐败行为,讽刺小说家们把讽刺巧妙的跟传统的讽刺叙事手法对比、比喻等相结合,使得这些讽刺人物形象生动,同时极具喜剧性,让讽刺对象丑态百出、滑稽可笑。在众多的修辞手法中,对比手法是使用得较为广泛的一种。可以说,是四十年代大部分讽刺小说的艺术共性之一。对比指的是使喜剧对象在两两对照中,传达出滑稽意味的方法。“对比产生趣味”,这是卓别林“使观众发笑”的秘诀。而这时期的对比手法既是对传统叙事讽刺手法的继承,又有着独特发展的一面,主要体现在讽刺对象自身矛盾的对比上,这是发人深醒的。如华威先生(张天翼《华威先生》),本身就极具矛盾性。他是一个“忙碌”的人。一方面,奔波于各种会议,每次开会都迟到,会议未结束又借口提前离会;强调组织的纪律性,自己却不断的违反纪律。通过这些自身矛盾对比,把华威先生的内心孤独,不干事实的行为暴露无遗。另一方面,华威先生在各种会议上高谈抗战,而在自己家里竟然对抗日青年破口大骂。充分暴露了出他的无能和虚伪做作行为。这种将人物在不同环境、不同条件下的言行加以鲜明、尖锐的对比,从而揭示人物的性格,增强喜剧性效果,达到辛辣的嘲讽。

一贯以客观写实为主调的沙汀,其极为关注四川底层的黑暗社会,他笔下的人物多为封建乡绅、联保主任、土豪,在塑造这些人物形象时,也采用了类似的方法。如《淘金记》中“田产二十年前已经光了,他现在的生活状况、是零落的和可笑的”[4]白酱丹却“自视甚高”,为了显示他的“绅士”地位,吃饭、走路、上厕所都拿着他那个做工精致、“红铜衬底,白铜绣花”[5]的水烟袋。生活的落魄,却不失“体统”,这就是白酱丹所讲究的。尽管处于尴尬的位置,还不忘保持“绅士”风度。通过他心理和现实状况的对比,强烈的嘲讽了他的迂腐、虚伪、死要面子。此外,在同时期的许多国统区讽刺小说中,都采用了这种手法。如萧红的《马伯乐》通过众人的赞美与赞美对象之间的巨大反差,写出中国人的虚伪与阿谀奉承。沙汀的《在其香居茶馆里》通过故事前后戏剧性的对比,把方治国的胆小怕事、虚伪,么吵吵的“不忌生冷”、庸俗,愈视学的“明哲保身”性格特点暴露无遗。总之,在对比中,那些贪婪的官僚、残暴统治者、虚伪的知识分子的丑陋行径和喜剧性得以充分展现。

2 讽刺对象的个体化到群体化

在叙事讽刺对象上,作家们采用了多种手法,达到了良好的讽刺效果。而他们暴露这些贪婪的统治者、官僚和无所作为的知识分子,揭露这些人物的丑恶行径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呢?综观四十年代国统区讽刺小说,不仅叙事讽刺对象新,连同叙事讽刺对象的范围也拓宽了。讽刺目标的增多,大大地拓宽了对人性、国民劣根性行为的批判范围。前人们在研究四十年代国统区讽刺小说中,大多数研究者关注的只是单个作品的人物形象和个性特征。尽管有了一定的深度和广度,但还是忽略了叙事讽刺对象个体背后的群体。结合前人的研究成果,和四十年代国统区的文艺政策,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深层次的现象:讽刺小说通过对一个(群)人的丑化、嘲讽已达到对以此人为代表的群体或阶级的讽刺、暴露的目的。这是四十年代国统区讽刺小说的一个突出表现,是自觉进行群体化和现代性追求的体现。矛盾曾批评到:既然有了贪官污吏的政治,以及其他政治上的腐败现象,即使不准描写,老百姓却早已经知道。所以,不暴露实在是掩耳盗铃。但现在暴露的对象,不仅是贪官污吏,还须暴露造成贪官污吏的政治根源——不良的政治。二三十年代前的黑幕小说,就只暴露个人,而不暴露现象,使看的人做索引、影射人,使人来猜,这结果使读者认为只是几个人的事,不会联想到一群人或一个阶级。这就是一般暴露讽刺文学之不足,即叙事讽刺对象的个体与群体之间的“矛盾”。为了克服这一“矛盾”,四十年代国统区的作家们在讽刺民族敌人、阶级敌人、知识分子的时候,既对个体的形象充分的塑造,但往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标在于当时腐败的阶级团体、贪婪的领导者、无所作为沉溺于幻想的知识分子群。所以大部分的国统区讽刺小说,叙事讽刺的对象是个体,而深层的意蕴却在于阶级团体、群体中。

由对“个”的批判上升到以“个”为代表的“类、群、阶级”的讽刺,是四十年代国统区讽刺小说家的共同追求,以张天翼的《华威先生》为例。不难发现文章描写的是一个贪婪的抗战小官僚,通过各种手段获取抗战的领导权,以满足个人的私利。表面上是对华威先生的包而不办的官僚主义作风和不干实事的行为,忙于形式上的会议的行为,在会议上喊空洞口号以引起人们重视的行为,“强调一个领导为中心”的重要性的行为等的批判。以及他豪言:“我恨不得取消晚上睡觉的制度。我还希望一天不止二十四小时。抗战的工作实在太多了”和大骂抗日青年的可笑行为的嘲讽。结合当时的时代环境,这样的人像是某个领导者,但又不全像,可是这样的人却又实实在在生活在人们的周围,会场上哪里都看到他们的身影。因此,在这篇文章中,讽刺的已不仅仅是华威先生的个体行为。而是针对以他为代表的在抗日战争中为取得个人私利而兜售一个领导为中心的一类人。讽刺了在抗战时期,存在着的一类专门为了抗战的领导权,为了证明本人、或者本阶级在抗战中的独特地位,无论大小会议、抗战团体、抗日组织的领导权而奔波的阶级团体。同类人物中还有《谭九先生的工作》中的谭九先生。张天翼讽刺的目的是让人们清楚的认识在抗战的组织上存在着这样的一类人,警醒人们这类人或者阶级会给抗战带来的危害。

同样的,作家沙汀在延续自己30年代的讽刺风格的前提下,进行了进一步探索,从1942年发表的《模范县长》开始,他接连发表了《和合乡的第一场电影》、《巡官》以及《淘金记》。特别是《淘金记》的问世,标志着他从某一侧面来揭露农村的基层的丑恶腐败转到对包括政权组织、帮会组织、地方派系等群或阶级的全面解剖。初看作品,沙汀塑造了凶狂的白酱丹,专横的龙哥,懦弱的何人种,贪婪的彭胖,守旧多疑的何寡母等个体形象,对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勾结,相互斗争的可笑行为的讽刺。实际上,其矛头最终指向了以他们为代表的联保主任、乡绅、帮会流氓、放高利贷者等形形色色的各级官僚以及落魄地主,把这类(群)人的丑恶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形象的揭露了他们贪婪的本质特征。揭示在当时的战乱中的明争暗斗、争权夺利、大发国难等可笑可愤行为。从讽刺对象的个体发展为以个体为代表的类(阶级)的批判,这是四十年代讽刺小说的另类之处。对于官僚形象这个群体,陈平原曾指出:“他们的喜剧性在于其自以为的强大与历史必然趋势、自以为的正义与观众评判力之间的深刻矛盾。越丑越要借助外在的声势来壮胆,因而越显得丑”。作家们根据他们在文山会海、名利权色面前的表现来完成对他们的塑造,揭示他们自以为是和腐朽贪婪的本质。

另外,在国统区讽刺小说塑造的知识分子形象中,对胡去恶、苏文纨、李梅婷的可笑行为的嘲讽中,不难看出,是针砭战争年代同类的知识分子不甘寂寞清贫心理,利用战乱,用尽心思发国财。在对方鸿渐、马伯乐、李逸漠等人物的讽刺中,也达到了批判以他们为代表的现代文化游民(知识分子群),这些人在战争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摸不清方向,无所事事、虚伪卑微。作家们善于把这类人的豪言壮语与他们的实际行动进行描述。由此看出,四十年代国统区的讽刺小说就是这样通过对个别的大小官僚、统治者、知识分子的讽刺和揭露,进而达到以这一个人为代表的整个统治阶级、无所作为知识分子群的强烈嘲讽。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叙事讽刺对象的群体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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