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跃钢教授治疗扁平疣经验总结

南京中医药大学 南 京 2 10023

扁平疣，又称为青年扁平疣，由人类乳头瘤病毒感染所致。该病主要发生于青少年，大多骤然出现，为米粒大到绿豆大扁平隆起的丘疹，表面光滑，质硬，浅褐色或正常肤色，呈圆形、椭圆形或多角形，好发于颜面、手背及前臂等处，一般无自觉症状[1]，但影响美观。目前西医治疗方法主要有冷冻疗法、自体疣免疫疗法、肌肉注射、皮损内注射、外用药物、口服药物、联合疗法等[2]，这些方法中部分见效较快，但可能伴随一定不良反应，治疗过程常伴有不同程度的疼痛，而且部分患者因个体差异，可能出现水疱、继发感染，或遗留色素沉着斑，甚至出现瘢痕等[3]。

导师魏跃钢为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江苏省中医院主任中医师，从事皮肤病临床诊疗、教学工作30余年，治疗扁平疣经验颇丰，笔者跟师学习，受益匪浅，现将魏教授经验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扁平疣，中医谓之“扁瘊”“千日疮”“枯筋病”“晦气疮”等，属中医外科“疣”病范畴，古代医家对该病有不同的认识。《薛氏医案》指出：“疣属肝胆少阳经，风热血燥，或怒动肝火，或肝客淫气所致。”[4]明·陈实功[5]《外科正宗》则指出：“枯筋箭乃忧郁伤肝，肝无荣养，以致筋气外发。”隋·巢元方[6]《诸病源候论》曰：“晦气疮，其疮生皆两两相对，小儿多患也，是风邪搏于肌肉而变生也。”现代医家认为本病多由风热毒邪搏于肌肤而生，或怒动肝火，肝旺血燥，筋气不荣，气滞血瘀，郁于肌肤所致[7]。

魏教授认为扁平疣的病因多为各种内因和外因的总和，结合临床辨证，其主要致病因素为风、热、虚、瘀，该病在内主责之于肝，与肺、肾相关，情志不舒或怒动肝火，致使气机不畅，瘀血内生，郁于肌表；在外多因复感风热毒邪，风热血燥或素体营卫不和，与肺胃郁热搏结，内外相合，发为本病。

2 治疗经验

2.1从热论治，奠定大法 魏教授结合多年临床经验，发现此病或责之于外感风热毒邪，或责之于内伤妄动肝火，或责之于气血不和、肺胃郁热，多以“热邪”贯穿始终，故以清热解毒作为此病的治疗大法。因此，魏教授在治疗上遵循“热者寒之”的治疗原则，方选马齿苋合剂为基础方，以马齿苋为君药，清热解毒、凉血消肿。《新修本草》曰：“主诸肿瘘疣目，捣揩之。”[8]《滇南本草》载：“益气，清暑热，宽中下气，润肠，消积滞，杀虫，治疗疮红肿疼痛。”[9]《本草纲目》记载：“散血消肿、利肠滑胎、解毒通淋，治产后虚汗。”[10]魏教授认为，临床发为本病者多挟热邪，然仍需辨病位，以肺热、肝热、肾阴虚化热分而论之。

2.2顾护脾胃，尤重调肝 魏教授结合古今医家对本病的认识，认为本病病位在肝，肝客淫气或怒动肝火，皆可引起本病的发生发展，因此治法尤重调肝。肝，五行属木，主条达，肝失疏泄，气滞血瘀，郁于肌表而发为本病。明·陈实功[5]《外科正宗》则指出：“枯筋箭乃忧郁伤肝，肝无荣养，以致筋气外发。”临证时多佐以疏肝理气之品，如香附、柴胡，以条达肝木。脾胃为后天之本，本病多以清热药为主，苦寒败胃，胃气强则五脏俱盛，胃气弱则五脏俱衰，且脾虚则湿邪自生，湿邪粘腻，恐病程缠绵难愈，故魏教授临证时注重顾护脾胃，常用鸡内金消食健脾、陈皮理气健脾、茯苓健脾化湿等。

2.3标本同治，贯穿始终 瘀血是本病发生发展过程中的主要病理产物，肝失条达，气滞血瘀或风热血燥，煎熬血液，血流不畅，瘀血内生，临证可见“舌黯红，苔薄，脉弦”。因此魏教授临证时遵循标本同治的原则，以清热解毒为大法的同时，常佐以红花、丹皮、虎杖等活血化瘀之品，以治其标。《医学真传·气血》曰：“人之一身，皆气血之所循行。气非血不和，血非气不运，故曰气主煦之，血主濡之。”[11]《温病条辨》曰：“善治血者，不求之有形之血，而求之无形之气。盖阳能统阴，阴不能统阳；气能生血，血不能生气。”[12]故魏教授认为活血必先理气，常辅以川芎、香附理气活血，共奏其效。

2.4随证加减，三因制宜 由于影响疾病发生、发展与转归的因素十分复杂，因此魏教授在诊疗过程遵循整体审查、四诊合参的原则，因时、因地、因人进行药物加减。扁平疣多为实证，但病久则必虚实夹杂，正虚则无力透邪以出，故若兼气血虚弱者，善用黄芪、白术之品益气固表、补气生血。《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云：“用凉远凉，用热远热，用寒远寒，用温远温，食宜同法。”魏教授临证时注重结合季节气候变化情况加减用药，如暑多夹湿，因此夏季用药善予藿香等化湿之品。南方相较北方气候潮湿，故魏教授在治疗本病时善用茯苓、薏苡仁健脾化湿。叶天士[13]《临证指南医案》云：“女子以肝为先天。”故遇到女性患者时尤重疏肝。

3 典型案例

患者梅某某，女，23岁，2018年4月2日初诊。患者1个月前无明显诱因面部出现针头大小丘疹，大小不一，表面光滑，高出皮肤，色淡红，无明显自觉症状。1个月来皮损明显增多，遂至江苏省中医院就诊。刻下：面部脸颊处散在针尖大小丘疹，大小不一，色淡红，高出皮肤，表面光滑，无瘙痒疼痛，无恶寒发热，纳寐可，二便调，舌红，苔薄，脉弦数。西医诊断：扁平疣；中医诊断：扁瘊（风热毒蕴证）。辨证分析：患者青年女性，素体情志不畅，不慎外感风热毒邪，风热血燥，瘀血内生，郁于肌表。治以清热解毒、养血活血。方选马齿苋合剂加减，处方：马齿苋15g，板蓝根15g，紫草15g，香附 10g，红花 10g，虎杖 15g，贯众 10g，川芎10g，生薏苡仁 15g，牡丹皮 10g，甘草 5g。共 14 剂，水煎服，日1剂，早晚分服。

2018年4月15日二诊。服药以来，患者面部丘疹未增多，颜色稍淡，皮损表面渐平，舌红，苔薄黄，二便正常。予原方加黄芩10g、桔梗6g、桑白皮10g，续服14剂。

2018年4月30日三诊。患者面部皮损颜色明显变淡，范围缩小，患者诉纳差，稍感咽痛，舌淡红，苔薄黄，边有齿痕。予原方加鸡内金5g、陈皮6g、马勃6g（包煎），续服7剂巩固治疗。随访颜面部皮损颜色明显消退，恢复良好。

按：魏教授认为该患者初诊时，病程较短，为病情初期，结合皮损“颜色淡红”“1个月来皮损明显增多”的特点，符合风邪善行数变的特性，为外感风热毒邪所致，故辨证为风热毒蕴证，治以马齿苋合剂加减。现代药理研究，马齿苋、紫草、板蓝根均有不同程度的抗病毒作用[14]，对人类乳头瘤病毒具有一定的抑制作用[15]。患者为青年女性，重视颜面美观，患病以来心理压力大，加之素体肝郁，内外合邪而发为本病，舌苔脉象皆为佐证。方中以马齿苋、板蓝根、紫草、贯众、牡丹皮清热解毒凉血，红花、虎杖活血散瘀，香附合川芎疏肝行气，薏苡仁健脾渗湿，甘草调和诸药。二诊时患者舌红，苔薄黄，风热壅肺，加黄芩、桔梗、桑白皮入肺经、清肺热，且《本草求真》云：“桔梗为诸药舟楫，载之上浮。”[16]该患者扁平疣位于面部，配伍桔梗载药上行的特点，使得药直达病所。三诊时患者面部扁平疣消退明显，然而患者自感纳差、咽痛，故以原方加鸡内金、陈皮健运脾胃，马勃清肺利咽。随访，患者面部扁平疣未再发展，颜色较治疗初期明显消退，疗效明显。

4 结语

魏教授在治疗扁平疣的过程中，注重内外相合，从热论治，把握“热”贯穿疾病始终的原则，以清热解毒为治疗大法；扁平疣患者多素体肝郁，治疗过程中多佐以疏肝行气之品；“瘀血”为本病的主要病理产物，故活血散瘀尤为重要。此外，魏教授认为，本病治疗过程中，须立足患者本身，因时因地因人制宜，灵活多变，注意把握疾病本质，随证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