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 丹
(天津美术学院 公共基础课教学部,天津 300141)
麦家的小说《暗算》自2003年问世以来,到2013年全球正版累计发行超过200万册[注]赵大伟:《麦家〈暗算〉“远嫁”西班牙 累计发行200万册》,2013-08-30,http://www.chinanews.com/cul/2013/08-30/5227862.shtml。,北京精典博维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陈黎明在接受采访时表示,2010年该书国内累计销量已突破70万册[注]胡晓:《出版商抱500万现金 也没买走麦家的〈风语〉》,《华西都市报》2010年3月10日,第015版。。2018年,为纪念《暗算》出版15周年,新经典文化有限公司将推出该书的全新纪念版。可见,《暗算》是名副其实的常销书。常销,是文学作品获得成功传播的重要标志,《暗算》的常销与其文本上具有突出特色、影视改编受到广泛关注以及麦家作品在海外的高规格出版传播密不可分。
从文本层面看,《暗算》能够吸引读者的首要原因就是其“特情”题材。特情,在麦家小说里指的是具有特殊职业技能的人为维护国家安全而在国家保密单位或敌对势力内部从事侦查工作的情况,特情人员具体包括监听敌台的“听风者”、破译密码的“看风者”和从事谍报工作的“捕风者”。特情工作的高度保密性质,决定了这类题材作品的神秘性。对于绝大多数读者而言,《暗算》所涉及的题材和内容是陌生的,不过这种“陌生”也不是全然的不知晓。在“特情”题材小说出现之前,读者与特情人员之间就存在着一段相当微妙的距离——读者听说过特情人员,但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暗算》的出现缩短了这个距离,但并没有消除这个距离,这正是小说之于读者的神奇之处。具体来说,读者通过《暗算》对特情工作有了更深入了解,麦家虽不断强调着保密单位701的封闭性,却以细腻的笔触为读者打开了它的重重大门——阿炳、黄依依、陈二湖、韦夫、老吕、金深水以及“鸽子”的故事,都在“我”的寻访中被一一“解密”,然而这一切又都只是作家的想象。麦家曾多次表示,作品中的人物和情节都是虚构的,虽有个别读者以真实经历进行对号入座,但那只能说是“真实要大于虚构”[注]谢迪南、麦家:《生活是最优秀的小说家》,《中国图书商报》2007年10月9日,第A02版。。如此,《暗算》就成了一部这样的作品——读者读它能够无限趋近一个隐秘的世界,但在趋近的过程中无法洞悉其中的真实,最后只能依靠作者的描写和自己的遐想来完成整个猎奇过程。
尽管现在麦家被冠以“中国谍战小说之父”的头衔,但实际上《暗算》的“原版”在情节上并不特别具备电视剧作品中那种紧凑的戏剧冲突和情感博弈。他在文本中对“特情”的呈现,更多通过悬念性的叙事来实现,主要包含三个层面的设计:一是叙事人的转换;二是故事主人公无常命运的编排;三是事件时间与叙事的伪时间的关系控制。在一些批评家和读者质疑《暗算》是一部由几个中短篇小说“凑成”的长篇小说时,麦家曾给出这样的回应:“《暗算》是一种‘档案柜’或‘抽屉柜’的结构,即分开看每一部都是独立的、完整的,可以单独成立,合在一起又是一个整体。这种结构恰恰是小说中那个特别单位701的‘结构’。”[注]麦家:《非虚构的我》,花城出版社2013年版,第158页。《暗算》共包括五个故事,这五个故事都是“我”通过寻访搜集到的,但“我”作为第一人称叙事者,仅仅是五个故事的“穿针引线人”,麦家在每个故事中都设置了不同的叙事者。阿炳的故事以安院长口述实录的方式呈现;黄依依的故事由701第四任院长钱院长回顾;陈二湖故事的叙事人是他的徒弟施国光,而作者又以施国光的日记以及施国光同陈二湖子女的往来信件组织了这一部分;韦夫的故事采用“让死人说话”的方式,即把尸体韦夫作为叙事者;地下党“鸽子”的故事是金深水讲给“鸽子”的女儿听的,“我”则是一个旁听者。叙事人的频繁转换带来叙事视角的强烈变化,作品由此表现出一种非常独特的叙事姿态,即作者站在“我”之外看“我”的探访追踪,“我”站在每个故事的叙事人之外听叙事人的回忆,叙事人又站在事件本身之外讲故事(因为事件本身已经发生过且无法复制)。如此重重叠叠,读者一方面由于“口述实录”的性质而确信故事的真实性,另一方面也无法不去质疑“回忆”或“转述”的失真。
制造悬念是为人物命运和情节发展设计令人意想不到的“节点”,小说《暗算》中的悬念更多来自于作者为每个故事主人公设置的跌宕无常的命运。“听风者”瞎子阿炳的出场本就是个意外,他惊人的听力、执拗的“傻气”以及完全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背景,又给他能否顺利找到突然消失的电台蒙上了一层面纱,最终这个701“英雄”的死亡竟不是由于疾病或是暗杀,而是因为无法承受妻子怀上了别人的孩子。“看风者”黄依依是个天才数学家,她在短时间内破译“乌密”的举动令人叹为观止,却因破坏张国庆的家庭而死于张国庆老婆之手。地下党“鸽子”(化名林英)在窃取敌方情报的过程中,虽看上去步步惊心,但总能游刃有余,不料在生产过程中喊出丈夫的姓名而暴露了身份。由此可见,麦家笔下主人公的命运虽充满悬念,但也不是无迹可寻——拥有天才般特殊技能的人,在经历巅峰性的工作考验后,总是因情感的脆弱而走向没落甚至死亡。
对事件时间和叙事的伪时间之关系的处理,就是对叙事节奏的把握,即热奈特在《叙事话语》中所讨论的“时距”问题。叙事节奏能够有效牵制悬念的铺陈,也就是说,好的叙事节奏能够吊足读者的胃口。从整体上看,《暗算》中的五个故事都是事件亲历者的回忆,他们所讲述的事情在发生之时都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比如从安院长找到阿炳到阿炳自杀将近四年(阿炳找电台耗时一个月+两年后阿炳妻子林小芳怀孕+阿炳在孩子降生的第543天选择自杀),又如从“鸽子”与金深水碰面(1946年秋)到她被毛人凤逮捕(1948年10月底)大约两年,但这些内容的体现在文本上不过几万字,说明作者通过对叙事文本时间的把控,对事件进行了缩减,以便读者尽快掌握故事全貌。就每个故事内部而言,作者也以文本的叙事容量对其进行了张弛有度的时间调控。以阿炳的故事为例,作者将整个故事分成21个小部分,从安院长到陆家堰,到他带着阿炳离开家乡,耗时两天,作者用3个小部分(5—7)呈现过程;从阿炳进入701,到他找到所有电台,耗时一个月,作者用10个小部分(8—17)呈现过程;而从阿炳与林小芳相识,到阿炳自杀,耗时三年半,作者仅用4个小部分(18—21)呈现过程。其中,阿炳找电台是重头戏,因此作者将叙事拉长,这种拉长是通过“停顿”来实现的,即事件本身进入停止状态,而叙事还在进行。阿炳的婚姻和死亡显然在“特情”题材的大框架中不具有核心价值,所以作者进行了“概要”处理。不过,真正从叙事上对悬念制造产生意义的是多种“时距”处理的交叠——阿炳短时高效的工作业绩在漫长的叙事中被无限放大,而当读者沉浸在阿炳的天才人生中时,作者以压缩叙事文本时间的手段骤然切入阿炳之死,给人以错愕和惋惜之感。
《暗算》最早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在同名电视剧热播后,人民文学出版社才将其版权纳入麾下。《暗算》在投稿阶段并不顺利,据麦家回忆,2003年他将小说分别投给上海、沈阳两家杂志社,都惨遭退稿;他的长篇处女作《解密》的退稿次数更高达17次。从后来“特情”题材小说的风靡之势来看,其时编辑们对于读者阅读趣味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但阅读趣味只是退稿原因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也许更能左右作品的命运,那就是此类小说属于隐秘战线题材,一直以来都是文艺创作的敏感区甚至禁区,电视剧《暗算》最后由国家安全部和军方联合审查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编剧杨健曾表示:“军方审片意见是电视剧《暗算》与小说《暗算》不能等同,前者弘扬了隐蔽战线无名英雄们对国家、人民的信仰和情怀,而后者却灰色、阴暗,所以提议宣传中尽量淡化原著小说,以免扩大不良影响。”[注]杨健:《解密〈暗算〉:我和麦家合作的〈暗算〉的过程》,2007-06-21,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899819010009zc.html。这段话虽然是用于解释她与麦家之间关于《暗算》编剧的署名之争,具有一定的个人色彩,但因涉及军方审片意见,因此可信度较高,而对比电视剧和小说“原版”的内容,这种陈述也基本属实。 虽然杨健与麦家之间的这段公案在2007年闹得沸沸扬扬,但不可否认,一方面,电视剧《暗算》确实直接带动了小说《暗算》的畅销,它甚至以广大观众叫好又叫座和2007年第十三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编剧奖之荣,助力麦家拿下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另一方面,电视剧《暗算》也的确脱胎于小说《暗算》,无论麦家在编剧过程中贡献多寡、杨健对作品的改编力度如何,都不能磨灭原著本身的力量。《暗算》在2006年创下的收视成绩是惊人的,该剧在北京卫视播出的第一周收视率就冲到5.8,其后高达14,受到行业的瞩目。虽然在2006年之前已经有《誓言无声》《一双绣花鞋》等谍战剧问世,但真正为该类型电视剧揭开大幕的还是《暗算》,至于2009年的《潜伏》、2011年的《借枪》以及2015年的《伪装者》,实际上都是《暗算》模式和精神的延续。
电视剧《暗算》由三个故事组成,其中阿炳的故事和黄依依的故事分别取自小说《暗算》中的“瞎子阿炳”“有问题的天使”,而钱之江的故事则取自麦家先前创作的短剧《地下的天空》。因为影视作品受众广,所以电视剧热播拉动图书热卖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暗算》的特别之处在于许多既看过电视剧又读过小说的人认为,电视剧《暗算》远比小说更好看。造成这种评价的原因主要有三点:首先,电视剧中的“谍战”戏码要比小说中的多,且情节更为繁复细致,关于敌我之间的斗争也更为激烈;其次,电视剧中的感情戏设置非常充沛,而小说中比较单薄,如黄依依和安在天的情感纠葛就是编剧添加的;最后,对于接受者而言,电视剧的连贯性比小说强,前者以安在天及其父亲钱之江两个主要人物贯穿全剧,而后者的五个故事实际上包括了五位主人公,且将五个故事串联起来的“我”并不在故事中担任重要的人物角色。
小说《暗算》在获奖后迎来第二次销售热潮。2008年,有记者从成都新华文轩以及其他几家民营书店处了解到,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评奖结果公布后,成都书店里四部获奖作品的销量直线上升,奖后一周内的销量是平时的3倍[注]胡晓:《读者进书店 点名要茅奖作品》,《华西都市报》2008年11月5日,第013版。。获奖消息在当时引发了较大规模的讨论,讨论的核心问题有三:一是《暗算》作为通俗文学畅销书,是否符合茅盾文学奖一贯的评选标准;二是2003年就已经出版的作品为什么2008年才拿奖;三是大多数读者认为麦家的《解密》写得比《暗算》好,但《解密》也不过是提名,《暗算》凭什么能够获奖。于此,小说《暗算》又不能不感谢电视剧《暗算》,因为电视剧不仅以精彩的“谍战”戏码让麦家和他的原著小说收获了更多的读者,也因对英雄主义精神和爱国主义信仰的大力弘扬,升华了原著小说的革命历史书写。这样,麦家的“特情”题材小说既有了市场的认可,又有了国家级文学评奖的支持。此外,前一届茅盾文学奖评选所引起的巨大争议,也为《暗算》获奖提供了契机——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的五部作品在艺术格调上比较单一,使读者感觉评委并没有以应有的艺术标准来甄选作品。为弥补第六届茅盾文学奖评奖的不足、平衡文学创作的艺术多样性和照顾广大读者的心理感受,评委将2006年的长篇宠儿《暗算》纳入获奖行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为了弥合电视剧与小说原著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2006年作家出版社出版了由麦家和杨健合写的《暗算》,并将这个“修订版”收入“红色记忆系列丛书”之中。这个版本是明显的“影视同期书”,书籍封面是柳云龙、王宝强和于娜等演员的剧照,封面顶端印着“大型长篇电视小说 超出原著三十万字 源于原著高于原著”的字样。虽然该版本的“谍战”情节和情感纠葛都远远多于原版,但由于过度倚重电视剧剧情,在文学性上表现得异常薄弱,原版中许多巧妙的叙事调度和细腻的心理描写,在这个版本中都被舍弃了。如今来看,电视剧《暗算》的热风已刮过十余年,观众们即使记得其经典的先驱之姿,也难有意愿反复观看,因为该类型电视剧的产业化炮制实在为受众提供了太多选择。而小说的艺术魅力于此却历久弥新起来:一方面,各类文学奖项的肯定和影视改编作品的成功,已将“麦家”彻底打造成一块金字招牌;另一方面,麦家小说的“特情”题材和“悬念”叙事,加速了其与世界文学接轨的步伐。
麦家的作品伴随着多部影视改编作品的问世而成功地占领大众图书消费市场,“麦家热”也由此成为当代文学发展过程中一个不能规避的现象性名词。在国内,麦家及其作品声名鹊起主要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第一部长篇小说《解密》获得2002年度中国长篇小说排行榜第一名并被提名第六届茅盾文学奖;2006年柳云龙执导并主演的热播电视剧《暗算》带动小说《暗算》畅销;麦家获第六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7年度小说家奖;麦家作为编剧获2007年第十三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编剧奖;《风声》获《人民文学》2007年最佳长篇小说奖;2008年《暗算》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2009年电影《风声》热映,推动小说《风声》热销;2012年电影《听风者》上映再次引发大众对小说《暗算》的关注;2013年麦家当选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2016年电视剧《解密》引发受众对小说《解密》的热烈讨论。
如果说《暗算》在国内的常销得益于改编影视作品的传播以及文学评奖的肯定,那么它在海外的传播则更多借力于《解密》的成功。《解密》的英文版名字为“Decoded”,西班牙语版名字为“Eldon”,目前这两个版本的出版发行规格较高,最能体现麦家作品在海外的出版传播热度。2012年,《解密》和《暗算》的英文版权就被英国“企鹅经典文库”买走。2014年3月,《解密》在英美等21个英语国家同步上市,它是目前唯一一部已出版的入选“企鹅经典文库”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注]冯源:《〈解密〉成入选英国“企鹅经典文库”的首部中国当代小说》,2014-03-20,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4-03/20/c_119864870.htm。。2014年6月,西班牙语版《解密》问世,行星出版集团亦将其作为年度重点畅销书来打造,首印3万册,版税12.5%,达到欧美畅销作家的水平[注]郭琳:《麦家〈解密〉亮相24个西语国家》,《杭州日报》2014年6月25日,第B05版。。此外,有“诺奖御用出版社”之称的美国FSG出版集团也以超高的版税签下了麦家的《解密》和《暗算》,两部作品的版税均为:5 000册内10%,5 001到10 000册12.5%,超过10 000册15%,预付版税10万美金[注]蔡震:《〈解密〉英译本21个国家同步上市》,《扬子晚报》2014年3月20日,第A28版。。
麦家作品缘何受到海外出版公司这般推崇?“企鹅经典”书系编辑总监鲍姆给出了答案——麦家颠覆了他对中国作家的传统印象,麦家写作的题材是世界性的[注]张稚丹:《〈解密〉海外传奇密码》,《人民日报(海外版)》2014年5月23日,第11版。。当然,“写作题材的世界性”是一个比较单一或者笼统的说法,其实前面提到的“特情”题材和“悬念”叙事也是麦家作品吸引海外读者的关键因素,但是这种“吸引”又有一定的特殊性。首先,“特情”题材对海外读者而言,属于虽不新鲜却又习惯阅读的一类,他们对国家安全机构或国家情报机关的工作详情有着持久的窥探欲;而海外读者对于中国的特情工作又是极不了解的,麦家的作品无疑为他们了解中国的特情工作甚至是认识中国提供了一条特别的路径。其次,通过阅读麦家的作品可发现,其在叙事层面的诸种设计明显受到博尔赫斯和马尔克斯的影响,比如“《解密》围绕情报与密码的题材探讨人生哲理,而博尔赫斯的著名短篇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亦将形而上学的思考融于侦探小说、间谍故事的形式之中,两者之间似有隐秘的师承关系”[注]张伟劼:《〈解密〉的“解密”之旅——麦家作品在西语世界的传播和接受》,《小说评论》2015年第2期,第111页。,这实际上为海外读者的适应性阅读奠定了重要基础。
既然认定了麦家作品的文学价值和商业价值,出版商就会不遗余力地对其进行营销宣传。一直以来,欧美出版商在打造畅销书上所采取的策略都与打造明星或营销新近影视作品相似,对麦家及其作品的宣传自然也不例外。西班牙马德里的公交车外部就印着麦家《解密》的大幅海报,宣传语是“谁是麦家?你不可不读的世界上最成功的作家”。除了广告语,麦家还像娱乐圈明星一样接受了《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泰晤士报》和BBC等多家国外知名媒体的采访,曝光率直逼丹·布朗、J·K·罗琳等国际知名畅销书作家,FSG甚至斥资数十万美元为《解密》拍摄预告片。《解密》的另一个商机在于主人公容金珍的故事恰好呼应了惊动全球的斯诺登事件,如此一来,文学作品与时事政治紧密联系在一起,出版商也就自然而然获得了一个可供营销的爆点。
《解密》在国外的大起之势与《暗算》在国内的一身容光,让“麦家热”持续不断。尽管麦家的创作常被质疑“模式化”或是“炒冷饭”,但其小说作品的影视改编和翻译出版都还在继续,可以预见,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麦家”这个名字及其作品都会被反复提及。在麦家作品获得海内外图书市场肯定的同时,一些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
首先,为什么像茅盾文学奖这样的国家级文学评奖不能引领图书市场,反而被影视的高收视率和读者的追捧牵着鼻子走?这里所反映的并不是大众审美品位的高低问题,而是大众接受与文学评奖之间本末倒置的问题。
其次,《解密》既然在出版之初就获得了不错的销售成绩,在海外也是率先俘获了读者的心,又为何没有在国内得到足够的重视,反而在电视剧《暗算》为麦家扬名后才慢慢被提及并受到更广泛的关注?这就涉及读者审美品位提升、批评家文学价值判断以及出版社营销宣传力度等问题。
再次,麦家的成功自然难以复制,不过其作品的营销手段,特别是欧美出版商的畅销书打造策略还是可以借鉴的。目前国内对于文学类图书尤其是严肃文学作品的营销投入还很低,宣传方式也相对传统,仍以读者见面会、出版座谈会和作品签售会等为主,传播覆盖面狭窄,文学出版在经验汲取层面过于保守。
最后,从整体上看,《暗算》在国内的常销还是比较被动的,“好运气”能够被一部作品碰上,但不可能被每一部作品都碰上,作家和出版社想要让优秀的文学作品畅销、常销,就必须主动出击,而不是坐等影视公司、传媒公司找上门来或者读者自发选择购买,必须强化作家和出版从业人员的市场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