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培,许庆红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合肥 230601)
性别歧视,自古有之。从《创世纪》夏娃是人类原罪的始作俑者,到古希腊神话第一个女人潘多拉的传说,无不渗透着厌女情结。在哲学与宗教领域,具有厌女倾向的言语也比比皆是。毕达哥拉斯说“有一个产生了秩序、光明和男人的好本原和一个产生了混乱、黑暗和女人的坏本原。”亚里斯多德说“女人之为女性,是由于缺乏某些品质。” 圣奥古斯丁所说“女人是既不坚定又不稳定的畜生。”托马斯·阿奎那说“我们应该把女人的特性看做要忍受天生的不完善。”[1]153叔本华在他的《论女人》中猛烈地攻击了女性的玩弄感情,他讨厌女性,甚至包括他的母亲;同样的原因,尼采也蔑视女性,认为女性是男人的玩物。正是这些思想家与哲学家对女性的态度和看法,导致了19世纪和20世纪西方的女性主义浪潮。盛行于20世纪60至70年代的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中,女性主义批评家就着力研究传统男性文学中的性别歧视。伊莱恩·肖沃尔特(Elaine Showalter)提出“女性批评”的概念,并首次使用“厌女症”一词来描述男性对女性的不满和蔑视。凯特·米勒特(Kate Millett,1934-2017)的《性政治》对几位男性作家中隐藏的厌女情结做了猛烈批判,戴维·赫伯特·劳伦斯就是其中一位被批判的对象。即使戴维·赫伯特·劳伦斯一直否认,但是他的作品和生活经历都足以证明他潜在的厌女态度。
劳伦斯是20世纪最具争议性的作家之一。一方面,他的作品真实地再现了20世纪之交的工业社会问题,对工业文明与自然的关系进行思考,揭示工业文明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和对人类的摧残,透露出他对人的自然本性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的推崇;另一方面,他在作品中公开描写两性关系、性别角色和权力的行使,创造了众多经典女性人物。其中,大量的性描写和涉及到的两性关系等都透漏着劳伦斯潜在的男权意识性别观,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他被称为“厌女者、法西斯分子和殖民主义者”[2]3
在《性政治》一书中,凯特·米勒特猛烈地批判了劳伦斯的男权意识,把两性的不平等关系上升到了权力的层面。她认为,在文学作品中男性作家凭借其男性意识对女性进行歪曲性视的描写,真实地反映出男性的潜在性别观念,劳伦斯就是最恰当的例子。他宣称自己的使命是解放人性,但是他众多作品中表现出了强烈的“阴茎意识”。米勒特评价劳伦斯“是最具天赋、最狂热的性政治家,因为他是通过女性的意识来传达男性的信息。”[3]323他作品中大量的性描写透露出劳伦斯对男性“阳物”的崇拜和对女性的蔑视和害怕。西蒙·德·波伏娃也尖锐地指出“劳伦斯对于男性的高贵深信不疑。”[4]99
既往研究大多分析劳伦斯作品中的自然观和“性策略”中体现出来的男权意识和厌女症,批判他虚伪的性宗教和男性中心主义,而多方位挖掘劳伦斯两性观背后原因的研究并不多见。所以,本文以作品《儿子与情人》中“新”女性和“弱”男性的抗衡为切入点,结合劳伦斯自身经历以及当时社会语境来探讨劳伦斯的厌女情结及其原因。
父权社会的普遍价值观认为,男性在社会各个方面都应该优于女性,而家庭领域也不例外,家庭是施展男性权威最彻底的地方。在传统文学作品中,男人们创造的女性形象非天使即妖魔,他们将女性形象妖魔化可以说是他们内心对女性的智慧产生恐惧感的外在表现,他们需要贬低女性来抬高自己并获得统治权。劳伦斯对女性的态度既有进步性又有局限性,他始终认为性才是解放女性的根源,他关注女性生存状况,创造新女性的形象,但是内心又害怕他会给予女性更多的自由和独立。在他的众多作品里,他赋予女性以悲剧结局,就揭示了他隐藏着的厌女情结和对男性权威的渴望。劳伦斯通过创造“新”女性来实现与男性的抗衡,而又通过她们在这种抗衡中的失利来迎合他自己潜在的思想。
在《儿子与情人》中,劳伦斯在一定意义上创造了与他自己生活相关的三位新女性:莫雷尔太太、米丽安和克拉拉。她们都具有反抗意识,意志坚定,但生活的重心都围绕保罗旋转,为此她们在无意识中彼此憎恨,最终难逃被保罗抛弃的命运。这样的情节安排成就了保罗的男子气概,满足了他或劳伦斯对男权的需求,正如波伏娃所言,“女人的命运始终由男人来掌握。”[4]61男性成为女性命运的摆布者。
1.莫雷尔太太对保罗的控制遭受了失败。莫雷尔太太是一位具有女性意识的新女性,自身有着强大的力量,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中产阶级价值标准,坚持着自己的精神占有。她在夫妻关系中是属于强势的一方,不屈服于莫雷尔先生,她对丈夫的冷嘲热讽、以及在她影响之下孩子们对他的疏远使得莫雷尔先生丧失了在家中的权威地位,相反,莫雷尔太太成了家庭的主心骨。但是,在男权社会中,女性在家中的权威地位被看做是不幸的象征。莫雷尔太太把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放到了孩子们的身上,她甚至“把给孩子父亲的爱都给了孩子”[5]33,希望孩子们受到良好的教育,远离煤矿工人的命运。她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但是长大成人的保罗却意识到身上有一种撕裂的力量使得他要窒息,这种力量来自于莫雷尔夫人的强烈占有欲,它使得保罗无所适从。当他想要逃脱这种控制时,他便会痛苦得不能自已。他每次都要在牛奶里面加水就是为了尽快结束母亲的生命,“不让她得到太多的营养”[5] 308。最后,他无法忍受,给母亲喝下了一杯掺入过量吗啡的牛奶,但是又莫名地为自己的背叛行为感到开心和激动。
2.米莉安对爱情的妥协以失去爱情为终结。米莉安是小说另外一位女性觉醒的代表,她追求知识和爱情,想要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女性。作为保罗的第一位情人,她与保罗有着同样的文学品味,可以达到精神上的共鸣。然而,保罗在享受米丽安给他带来自由的同时也厌恶她的控制。每当保罗被米莉安看穿,他潜意识里都会产生厌恶感,认为米丽安试图从精神上控制他、拥有他。这种厌恶感正是他控制米丽安的方式,体现了他作为男性统治的需要。保罗也难以忍受米丽安虔诚的宗教道德,因为维多利亚的贞洁拥护者不再受到人们的追捧和重视。在小说中,当米丽安决定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保罗时,她内心害怕、恐惧,“她害怕和他发生那种事”[5]223, 劳伦斯故意使他笔下的女性在生物事件面前显得极其恐慌。米丽安为了保罗失去了自己的贞洁、受到内心虔诚的宗教折磨,她企图像莫雷尔太太一样从精神和灵魂上占有保罗,但结局相似,保罗拒绝被控制,抛弃了米丽安。
3.克拉拉对命运的屈服使她未能获得真爱。克拉拉是一位真正的女权主义者,她参加了女权运动,为女性不公平的待遇而抗争。虽然有过一段不幸福的婚姻,但她始终追求自己的真爱。作为保罗的第二位情人,克拉拉把所有激情、爱情和身体给予了保罗,促进了保罗的成长,但是保罗只把她作为性的代表,满足他身体的需要。克拉拉对保罗强烈的肉体占有欲使得保罗想要逃离这段感情,他“感到害怕”[5]265。保罗认为克拉拉的身体需要能把自己吞噬和消灭,但是又无法抗拒女性的身体。所以,为了摆脱这种诱惑,他以珍惜兄弟情谊为名把克拉拉当做一件物品送回到克拉拉丈夫身边。
在《儿子与情人》中,莫雷尔、威廉和保罗虽然一定程度上受到女性的控制,看似失去了他们的威信,男性地位受到些许动摇,但实际上他们仍然在社会中不断坚固自己的男性地位和权力,与“强势”的女性力量抗衡,这体现了劳伦斯在作品中隐含的男权意识。
1.莫雷尔不断地无声反抗使他重获力量。莫雷尔先生出生于工人阶级,生活贫穷,受到莫雷尔太太的鄙视和嘲笑,但是他凭藉自己的男性魅力,不顾莫雷尔太太的对他的改造,依然坚守自己的趣味和生活方式。莫雷尔太太在家中不断打击莫雷尔先生的男性权威,使其经常处于沉默状态,但是他并没有真正地放弃抗争,而是用各种外部途径来维护自己的男性权力。他每天晚上和男性朋友一起去喝酒,和矿工上的男人们讨论女性,认为男性应该用拳头来宣示自己的权威,这在米勒特看来是“一种内在的合群性和在同伴中寻求兄弟般快乐的动力使得男性离开了低劣和狭隘的女性的陪伴”[6]58,这种行为同样宣示了男性的主导地位。莫雷尔先生想要逃离家庭,逃离莫雷尔太太,徜徉在男性世界,在男人世界中树立自己的男性权威。他在工地上受人尊敬、面对危险从容不迫,这都反映了他的男性力量。在他无声的反抗中,莫雷尔太太离开了人世,他最终获得了自由和权力。
2.威廉对女性和事业地不懈追求以失败告终。威廉拥有着莫雷尔先生的男性魅力、莫雷尔太太的中产阶级品味,他为有优雅而又有涵养的母亲而自豪,但是母亲长期的控制却让威廉有了反感。他努力摆脱母亲的控制,追求自己的生活和男权话语。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爬上更高的社会阶梯,离开家庭,摆脱母亲的控制。比如他坚持去伦敦工作,显示了对男性权威的渴望和对母亲强烈束缚的反抗。同时,威廉为了显示自己的男性魅力,他热烈地追求男人的猎物吉普斯。在相处中,威廉意识到俩人的矛盾,但为了展示和保持自己的男性力量,他吃力地保持着关系。“他被生活的变化弄得心神不定。”[5]71对男性地位和权力的不断追求使得他心力交瘁,最终得病而死,真正地离开了母亲对其精神和身体上的束缚。
3.保罗的自我努力最终展现了男性魅力。保罗就是劳伦斯本人的化身。在小说中,虽然他比较虚弱,但一直维持自我男性力量。劳伦斯让三位女人环绕着他,工作中的女性朋友也都受他吸引,为他的需要而生。保罗内心渴望男性力量,对三位女性的态度展示出自己的男性魅力。他对母亲特殊的爱隐藏着他的男性占有欲,他试图与父亲争夺母亲的爱,并因此而厌恶、疏远父亲,但是失败了。后来,他在米丽安身上寻找自己缺失的男性力量,享受米丽安的支持和崇拜,但当他被米丽安看透,他便感到厌恶和害怕,继而将这种无法达到的力量和情感转移到克拉拉身上,一位真正能通过性来控制的女人,从而达到他自己肉体上的满足,用自己的身体来控制女性的意志,展示了自己的男性力量。
《儿子与情人》作为劳伦斯的半自传体小说,其中的许多人物原型都与他自己的生活经历相似。美国评论家狄安娜·特里林 ( Diana Trilling) 认为劳伦斯的思想都源于其早期生活经历:对母亲的深深依恋、对杰西的精神寄托和对妻子深深的爱。同样,他的厌女情结也与这三位女性有着密切的联系。此外,劳伦斯内心的自卑感和他对工业文明的厌恶也促成了劳伦斯的厌女情结。
1.母亲控制使儿子们无法摆脱折磨。《儿子与情人》中的莫雷尔太太是劳伦斯母亲莉迪亚的翻版。像保罗一样,劳伦斯深爱着母亲,但是他的内心又恨莉迪亚的控制。莉迪亚不想要任何一个儿子接班丈夫亚瑟的煤矿工作,而要把儿子们培养成为优秀人才,劳伦斯记得母亲的要求“就是你要‘上进’,好好做人,你会在生活中进步。”[6]260在欧内斯特死后,莉迪亚把所有的爱转移到劳伦斯身上,她强烈地控制着劳伦斯直至她的过世,劳伦斯曾承认他“从未离开母亲。”[7]81莉迪亚不断地宣称自己为了劳伦斯作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并且已经习惯了支配劳伦斯。在《儿子与情人》中,保罗的生活完全被母亲所控制,比如当他和米丽安约会晚回来,母亲会责备他的晚归。保罗对母亲十分依恋但又极想要摆脱母亲的控制,劳伦斯本人也承认对莉迪亚的支配和控制既爱又憎,因此备受折磨。在潜意识里,作者及其笔下的人物都一直有着想要摆脱母亲的愿望,而母亲的死亡最终使他们摆脱束缚。所以,母亲莉迪亚影响了劳伦斯在作品中对女性的塑造,也影响了劳伦斯对女性的态度和看法。
2.杰西的支持让劳伦斯感到厌烦。在哈格斯农场,杰西和劳伦斯相遇,她把劳伦斯看做给她带来解放的人。她支持劳伦斯的一切,像米丽安一样,她仰望劳伦斯的才华,理解劳伦斯的文学思想,支持着劳伦斯的一切。作为一位受到宗教熏陶与男性支配的女性,杰西渴望教育,也享受学习,她接受教育和艺术的熏陶,和劳伦斯成了灵魂伴侣,他们一起讨论文学与诗歌。同时,杰西也是劳伦斯的倾诉和抚慰对象,劳伦斯可以向她自由地表达对任何人都不能表达的看法。然而,杰西对劳伦斯也有着强烈的控制,作为劳伦斯文学创作的接受者和看护者,她坚决要求劳伦斯进行创作,对他的作品进行评论并狂热地占有劳伦斯的智慧结晶。这样的过度信任、爱和操控最终使劳伦斯感到压抑和厌烦,他们最终分手,故事被劳伦斯写进了《儿子与情人》。而且,劳伦斯后来的作品都让女人们逐渐变得不那么聪明,或者展示出她们的谈话多么片面,多么注重精神,多么脱离现实,来表达对女性的批判。
3.弗里达的背叛加深了劳伦斯对女性的厌恶。弗里达既是劳伦斯的师母又是他的情人,她深受弗洛伊德的影响,敢于打破传统道德对女性的束缚,对抗男性的权威,追求自己的性爱自由。弗里达对劳伦斯的生活和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劳伦斯与弗里达见面后,就被这个不一样的女人深深地吸引,难以抵挡这个女人的率真和自由的性态度。但是,弗里达并没有离婚的打算,只想保持私通的关系,这使劳伦斯感到深深的绝望。在他不断地追求下,弗里达下定决心与劳伦斯结婚。然而,在婚姻期间,弗里达与劳伦斯相互背叛、相互愤怒、相互嫉妒。弗里达向劳伦斯坦白自己的不忠,以为不会影响他们的夫妻关系。然而,在男权制中,与性有关的许多罪大多归咎于女性,劳伦斯认为自身付出的爱远远多于从弗里达那里得到的爱,这个相互背叛的过程影响了劳伦斯对女性的态度和怨恨。
1.自身的虚弱更加促进了对男性力量的渴望。劳伦斯与生俱来的身体虚弱给他埋下了自卑的种子,削弱了他的男性力量。因为他的体弱多病,劳伦斯在学校与男同学们保持距离,遭到了他们的嘲笑和侮辱。而外出工作时竟然受到女工们的威胁和恐吓,这给劳伦斯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了他内心潜在的自卑感。此外,劳伦斯生命中后期的性无能也使得他对女性产生厌恶感,尽管他自己强烈否认这个事实。人们普遍认为,弗里达与其他男性私通就是由于劳伦斯的阳痿,理查德·奥尔丁顿也如是说。而另一迹象也表明了这一事实:劳伦斯和弗里达长达几十年的婚姻中,两个人始终没有孩子。当弗里达认为自己可能怀孕时,劳伦斯似乎有把握她没有怀孕,所以两人其中一人这时是不育的。劳伦斯的情人布莱特也回忆到她与劳伦斯的交往,她认为劳伦斯缺乏经验,虽然劳伦斯尽力像男人一样,但是仍然未遂。所以劳伦斯作品中大量的性描写间接地反映了他对男性性能力与男性能力的渴望。
2.对欧内斯特的嫉妒增加了劳伦斯的自卑感。劳伦斯自始至终都嫉妒哥哥欧内斯特的活力和成功。他自身身体虚弱,便更加羡慕欧内斯特有着像父亲一样健壮的身体。欧内斯特的化身就是《儿子与情人》中的威廉,他拥有着父亲的男性力量和魅力,也遗传了母亲中产阶级的品味和抱负,是父母完美的结合,而保罗只是一个意外产物。当然莉迪亚对欧内斯特的期望和偏爱也让劳伦斯心生嫉妒。直到欧内斯特在21岁死去,莉迪亚才把对欧内斯特的爱转移到劳伦斯身上。劳伦斯认为母亲对他的爱与对欧内斯特的爱有所不同,不是像宠爱孩子一般对待劳伦斯,而是在他身上寄托她对男性的情感,“把他当做一个年轻人,而不是个孩子。”[2]26所以,劳伦斯始终认为莉迪亚更爱欧内斯特,而他只是哥哥的替代品,满足了母亲的情感需要。
3.矛盾的阶级意识体现在劳伦斯的一生。劳伦斯出生在工人阶级家庭,他体会工人阶级生活的艰难,但是母亲培养了他中产阶级的品味,导致他鄙视工人阶级生活,厌恶自己的工人阶级身份。此外,劳伦斯矛盾的阶级意识还受到其他中产阶级女性的影响,她们让他意识到阶级的差别,并导致了他的成长。比方杰西、海伦、阿格尼斯·霍尔特、露易、爱丽丝和弗里达。阿格尼斯·霍尔特虽受到大学教育,仍然坚守着维多利亚传统,坚决不做劳伦斯的女人,因此,劳伦斯认为“那是她的中产阶级态度”。弗里达的价值观和劳伦斯又大相径庭,两人经常因为看法不同而争吵。劳伦斯一生都在竭力摆脱英国工人阶级的身份,一生都在为自己的阶级作斗争。直到他离开人世前还界定自己的身份归属:“我无法从我自己的阶级摇身一变进入中产阶级。”[8]14
劳伦斯热爱大自然,对工业文明进行了批判。他认为工业文明促进了生产力的解放,也促进了女性发展,为妇女解放提供了有利条件,先进的女性开始走向社会,很多女人变得倔强自信,女性意识觉醒,占有欲和统治欲增强,从而剥夺了男人的独立性,削弱男性在家庭的权威,这就改变了传统的性别格局。劳伦斯曾撰文指出,妇女自由运动是现代最了不起的革命,但它将会变成女人的暴政,男人屈服于女人从而造成了“具有母鸡似的信心的男人和具有公鸡似的信心的女人。”[2]101可见,劳伦斯对工业文明的厌恶转移到了女性身上。他相信,只有让男性重新统治女性,这个社会才会改变,重新达到性别生态平衡。
综上所述,劳伦斯的半自传小说《儿子与情人》暗含着他的厌女情结,而这一情结背后的原因主要来自其自身的性格、生活经历和时代语境。作为男性身体的虚弱、内心的自卑感和阶级意识、母亲的控制、妻子的背叛、工业文明的发展与女性意识的发展共同造成了他矛盾的性别观——对女性既尊重又厌恶、既热爱又仇视。劳伦斯的生命充满了痛苦与折磨,无法摆脱来自女性的种种影响,最终,将自己投射到文学作品中,将自己对自然、社会与两性关系的思考升华为艺术的主题,在艺术上找到自己在现实和虚幻世界里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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