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苦学”到“巧学”：探析影响学生学业成绩的关键因素①

周世科 顾慧 姚继军

摘要通过对江苏省2016年度262245名四年级和九年级学生学业质量监测数据的分析，探讨义务教育阶段影响学生学业成绩的关键因素。结果显示：睡眠时间和外部学习动机，对两个年级学生的学业成绩影响结果完全相反；校内作业与周末补课时间，与两个年级学生的学业成绩都呈正相关；师生关系、对学校的认同度、内部学习动机和自信心，与两个年级学生的学业成绩均呈显著正相关；学习压力与两个年级学生的学习成绩均呈显著负相关。据此，建议学校针对不同学段学生身心特征选择适宜的教学策略，同时注重营造良好的师生关系，调动学生的学习兴趣和动机等，以科学提高学生的学业成绩。

关键词学业质量监测；中小学生减负；内部学习动机；师生关系；教学策略

中图分类号G6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2-2384（2018）11-0039-05

在当前的教育教学中，很多中小学校通过“题海战术”之类的“苦学”来提升学生的学业成绩，这种做法无论是在价值层面还是在学习规律层面都受到强烈质疑。但与此同时，我国基于大规模测试数据的有关学业成绩影响因素的分析还比较少，既有研究大多聚焦于某一学段，因此所得结论难以在更大范围内为中小学校提供参考。本研究采用实证分析方法，通过对江苏省2016年度义务教育阶段四年级和九年级学生大规模学业质量监测数据的分析，了解部分因素对学生学业成绩究竟产生何种影响，希望为改进当前中小学教育教学策略提供依据和启示。

一、调研设计：基于262245名学生学业质量监测数据的分析

2003年，教育部借鉴国际经验，设立了“建立中小学生学业质量测试分析和反馈指导”项目，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小学学业质量监测体系。江苏省从2006年起，在教育部项目组的框架内，开始实施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学业质量监测；并自2014年起，在实施教育部监测项目的同时，开始独立实施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学业质量监测，但整体框架和技术标准仍沿用原有项目。该监测严格遵循教育质量科学测试的要求，采用九个维度全面呈现“学业质量”内涵。监测在小学和初中同步开展，其中三年级涉及语文、数学两个学科，八年级涉及语文、数学、英语和科学四个学科；监测每两年实施一次，抽样样本覆盖全省所有市、县（区）。

本研究基于江苏省2016年度监测数据进行分析，数据涵盖该省122个区县的144258名四年级学生和127个区县的117987名九年级学生（注：省内监测实施时间为当年10月初，测试内容根据三年级和八年级学生的学业水平编制。但实测时，由于新升入三年级和八年级的学生无法满足测试的学业水平要求，考虑到四年级和九年级学生的学业水平分别与这两个年级学生最为接近，故在这两个年级中进行抽样测试。因此下文中的数据及分析结果分别用三年级和八年级代替）。研究采用简单直观的单变量相关分析，以学生成绩为因变量，以相关影响因素为自变量，分析这些因素如何影响学生成绩，在此基础上探讨优化教学策略的方向与方法。此外，由于本文主要聚焦学校教育教学策略的改進，故对学校无法控制的家庭背景因素未做呈现与分析。

二、结果分析：学业成绩影响因素对不同年段学生的影响各有异同

在数据分析过程中，我们基于学业质量监测数据，首先计算了江苏省各地级市的平均成绩，在此基础上绘制散点图和趋势线，其中纵轴为各地级市三年级和八年级学生的平均成绩，横轴为待考察的影响因素（图中各数据点旁边的数字为各地级市代码），据此分析学生成绩与各影响因素间的相关性。分析结果如下。

1. 睡眠时间对两个年级学生的学业成绩影响结果完全相反

如图1、2表明，三年级学生的睡眠时间和学业成绩呈正相关，而八年级则呈负相关，表明睡眠时间和学生学业成绩间的关系存在年级差异。

三年级学生处于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睡眠时间不足会对其学习成绩和身体健康造成不利影响。八年级学生由于身体系统发育更为完全，过多的睡眠反而可能会占据其学习时间，带来学业成绩的下降。[1]

2. 校内作业与周末补课时间与三年级学生学业成绩呈微弱正相关，与八年级呈明显正相关

图3、4反映的分别是三年级和八年级学生校内作业时间与学业成绩的关系。由图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三年级学生的作业完成时间与学业成绩只有微弱的正相关关系，八年级学生的作业完成时间则与学业成绩表现出明显的正相关关系。

这说明：增加三年级学生的作业时间未必可以有效提升其学业成绩，结合图1所呈现的三年级学生睡眠时间和学业成绩的关系，过多的家庭作业必然会挤压学生的休息时间，造成其学习成绩下降。但家庭作业对学习成绩的正向影响会随着年级的升高而变大，八年级学生已经有了较好的自我认知能力，能够通过作业进行自我反思提高，故应该给他们布置一定量的作业以巩固其学习成效。[2]

图5、6分别是三年级和八年级学生周末补课时间和学业成绩的关系。由图可以看出，三年级学生的周末补课时长和学业成绩间有微弱的正相关关系，而八年级学生的周末补课时长与学业成绩呈现出明显的正相关关系。这说明：三年级学生在补课方面的投入回报比较小，让三年级学生参加过多的课外辅导班或许会扼杀其学习兴趣、损害其身心健康并阻碍学生综合能力的培养。[3]八年级学生参加一定量的补习班可以显著提高其学业成绩，这也印证了方超等人基于中国教育追踪调查（CEPS）数据得出的课外补习班可以有效提高初中生学业水平的结论。[4]

3. 师生关系、对学校认同度与学生的学业成绩均呈显著正相关

图7、8分别表示三年级和八年级学生总体师生关系与学业成绩间的关系结果。师生关系值满分为15分，数值越大，表示师生关系越好。如图显示，两个年级学生的师生关系和其学业成绩均呈显著正相关。

这说明：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可有效提升学生学业成绩。三年级学生的师生关系很大程度上受到亲子关系的影响，学生对教师容易产生依恋性与亲密倾向，[5]因而三年级的师生关系值主要聚集在10.6～11.5之间，明显高于八年级师生关系值（7.0～10.0）。八年级学生虽保持着与小学生类似的师生关系特征，但随着其认识能力、思维独立性和批判性的发展，对教师的依赖逐步转化成尊重和积极关注而非依恋。由于八年级学生同时处在自我同一性的混乱时期，良好的师生关系亦可缓解其内心困惑，帮助其平稳度过青春期。[6]

学校认同度值满分为5分，数值越大，表示学生对学校的认同度越高。图9、10都显示出，无论三年级还是八年级学生，其对学校认同度均与学业成绩为正相关关系。说明重视培养学生对学校的认同度，加强对学生的情感支持，有利于提高学校人才培养的质量。这进一步证明了校园文化的重要性，一种良好的、具有凝聚力的校园风气，不但有利于学生良好德行的养成，而且有助于学生学业成绩的提高。

4. 学习压力与两年级学生的学业成绩均呈负相关

图11、12分别显示了三年级和八年级学生学习压力与学业成绩间的关系。

学习压力值满分为5分，数值越大，表示压力越大。由图可以看出，两个年级学生的学业成绩和学习压力间都表现出负相关关系，说明学习压力的增加无益于学生学业成绩的提高。本研究拟合的相关关系并没有呈现出一个“倒U”型的趋势，这与许多心理学家认为维持中度的学习压力有利于提高学习成绩的观念并不一致。同时，三年级学生面对的压力值范围（2.8～3.2）已接近八年级学生的压力值范围（3.13～3.28）。如何帮助学生尤其是小学生减轻学习压力，已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5. 内部学习动机和自信心与两年级学生的学业成绩均呈正相关，外部学习动机作用结果完全相反

既有研究表明，学生的心理特征和学习成绩之间存在着相关关系。在本次调研分析中，我们重点考察了学生学习动机（内部动机和外部动机）以及自信心和学业成绩间的关系。

外部学习动机值满分为5分，数值越大，表示学生学习受外部的影响越大。图13、14表明，三年级学生的外部学习动机值和学业成绩呈现负相关关系，而八年级则呈正相关，不同年级间存在明显差异。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小学时期是学生获得社会自我认知的重要时期，他们更倾向于将追求老师和父母的表扬作为学习目标；但其又有极力逃避外界消极评价的倾向。[7]在两种动机作用之下，过大的外部刺激尤其是负面评价，会使其逃避学习任务。而八年级学生的自我意识更强，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并可将自己的学习与外界要求紧密结合，因而在学业成绩方面表现出正相关关系。此外数据还表明，无论在哪个年级，学生的内部动机和自信心都与学生成绩呈正相关。这和大多既有研究结论相一致，表明无论是对初中生还是小学生而言，激发学生学习兴趣和学习意愿，树立学生的自信心，都是提高其成绩的有效手段。

三、对策建议：“虚实”结合，多因素联动，有效提升学生学业成绩

根据以上分析结果，笔者对当前中小学教育教学策略提出如下改进建议。

首先，针对不同学段学生的身心特征选择适宜的教学策略。如上述分析结果显示，部分相同影响因素在三年级和八年级学生间存在着不同的作用机制，如睡眠时间和外部动机对两个年级学生的学业成绩影响结果完全相反。这提醒我们，在教学过程中，应根据不同年龄段学生的身心特征来选择教学策略。如相比小学生，学校可以给予中学生更大的学习训练强度和更多的外部激励（约束）。

其次，教学中务必保证学生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张弛有度”。本研究表明，与不能给学生施加过重的压力一样，减负也不能一“放”了之。由于学生的作业量、课外补习时间和成绩之间呈正相关关系，因此我们无法否认通过时间和精力的投入可以获得成绩提升这一结论。但更为关键的是，由于压力和成绩呈负相关关系，因此在这两者之间求得平衡应成为学校重点关注的问题。以小学阶段为例，由于学生的充足睡眠和成績正相关，因此当学生学有余力时，适当加大训练量不失为提高成绩的良策；但当这种训练强度过大，甚至要侵占学生的睡眠时间时，反不如让他们多睡会儿，或许能够更有效地提高成绩。

最后，在教学过程中应给予“务虚”的部分以足够关注。本研究发现，无论对哪个学段的学生而言，激发内部动机、提高学生自信、营造良好的师生关系等都会对学生的成绩有正向作用。这一研究结论和闫波等人基于PISA2015数据得出的结论有一致性。[8]因此，学校应从培养学生良好的学习习惯、调动学生的学习兴趣与动机入手，通过营造良好的师生关系与校园文化氛围，拉近师生间的距离，使学生对教师、学校产生强烈认同感，进而在内部动机驱动下进行学习。

参考文献：

[1] 刘蓬.初中生睡眠质量、心理健康和学习成绩现状及其相互关系研究[D].西宁：青海师范大学，2010.

[2] 徐学福.美国中小学生家庭作业时间与指导[J].外国中小学教育，2001，（3）.

[3] 赵智勇.小学课外辅导的现状，问题及对策研究—基于广州的调查[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17.

[4] 方超，黄斌. 家庭人力资本投资对儿童学业成绩的影响—基于CEPS追踪数据的多层线性模型分析[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8，（2）.

[5] Howes C ， Hamilton C E. Childrens Relationships with Caregivers： Mothers and Child Care Teachers [J].Child Development， 1992，（4）.

[6] 王佳宁，于璐，熊韦锐，齐晓栋.初中生亲子、同伴、师生关系对学业的影响[J].心理科学，2009，（6）.

[7] 张敏，雷开春，王振勇.4～6年级小学生学习动机的结构分析[J].心理科学，2005，（1）.

[8] 闫波，赵德成，王璐环. 哪些因素在影响中国学生学习成绩？—基于PISA2015中国四省（市）学生数据的多水平分析[J].中小学管理，2017，（10）.

注释：

①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三五”规划2016年度教育学重点课题“义务教育学校办学标准化建设研究”（课题批准号：AHA160006）的研究成果之一；本文同时受“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