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林
(中共上海市委党校 城市社会研究所,上海 200233)
通过人口预测,未来人口总体规模、老年人口数量及比例、育龄妇女生育子女数、适龄劳动力数量、人口负担系数、男女性别比、人口红利趋势等各种人口信息都可以测算。这些数值对于各地域尺度的经济、社会乃至生态环境都具有重要的意义。可为社会经济计划与规划服务,也可用于理论与政策性分析[1]。此外,人口预测的应用范围也越来越广,不但被用于人口领域,而且在劳动、社会保障、教育、城市规划,甚至商业等方面都广泛地被应用[2]。
人口预测的方法并不单一,如人口年增长法、马尔萨斯人口模型、Logistic增长模型、年龄移算法、GM(1,1)灰色模型法、时间序列法、回归分析预测法、劳动平衡法、带眷系数法等[3]。概括起来,可分为直接预测与分要素预测法。人口年增长法、马尔萨斯人口模型、Logistic增长模型等属于前者,分别认为人口呈现算术增长、几何增长、指数增长趋势,该类预测模型简便易算,但将人口增长率视为固定值,并且无法预测人口结构发展趋势,具有明显的局限性。
本文采用分要素预测法中的年龄移算法,基于以下考虑:第一,年龄移算法充分考虑人口的数量与结构特征,可预测更为丰富的人口信息;第二,年龄移算法相对精准的同时是需要较充分的数据,计算也更为繁琐[4]。本文以1990—2000年为预测基年,人口数据较容易获得;第三,该类预测模型产生较早、运用较为广泛,已经集聚了一定的预测经验[5]。
由于六普详细数据难以获得,而普查基本结果较易获得。基于此,本文预测分为两步,先采用1990—2000年人口数据(尤其是四普、五普及2005年1%人口抽样数据),以基年的分年龄性别人口、育龄妇女生育率、分年龄性别死亡率等为基础数据测算2010年人口趋势,并与六普最新数据对照,验证年龄移算-多要素人口模型的参数值精准性。第二步,将调试过的参数值(尤其是logit函数中的b值)测算2010—2020年人口趋势。
年龄移算法是指以各个年龄组的实际人口数为基数,按照一定的存活率进行逐年递推来预测人口的方法,即利用按年龄划分的人口随年龄变化而变化的出生、死亡、迁移三种要素来分别预测未来出生人数、死亡人数、迁移人数的方法,其人口总数变化通过队列预测法便可获得。其基本公式如下:
其中PX(t)为x年t岁人口数,PX+1(t+1)为x+1年t+1岁人口数,qX为死亡概率。
需要说明的是,第一,此项预测将全国人口看做一个封闭人口,不考虑迁移。第二,0岁组人口无法通过以上公式推算,通过总和生育率法计算获得。第三,男性与女性死亡率存在差异,因此在推算过程中分别进行计算。因此,此项预测需要以下基础数据:
(1)基年人口数据;(2)预测期间生存概率;(3)预测期间出生人数;(4)出生性别比假设。见表1。
表1 预测模型所需基础数据及预测方法技术
人口学家威廉·布拉斯首次将概率统计中的logit变换引入人口学研究。布拉斯等人的研究表明,两个不同生命表中的Sx通过logit函数变换后存在明显的线性关系:
其中Sx为从出生活到x岁之概率,Y(x)为对Sx进行logit变换之后的函数:
其中Y(x)的模式主要由b决定,其水平主要由参数值a决定。
由于人口的死亡模式在短期内相对稳定,且本项预测期间并不长,b值可设固定值。布拉斯的研究表明b值接近于1。本文通过1990—2000年人口数据预测2010年人口趋势,发现在此阶段b接近于1.1时,总人口规模最为接近六普结果。故,本文取b值为1.1。对于参数a的设定,本文通过分年龄性别死亡率还原1990年、2000年生命表,推算分年龄性别死亡概率,经logit变换为Y1990(x)与Y2000(x),根据a=Y(X)-b·Ys(X)推算出a值,最终可以求得以2000年为基年的logit变换函数Y2010-2020(x),推测出2010—2020年期间生存概率,以此生存概率进行年龄移算。本文假定a、b系数值为十年间变化平均值,即死亡水平的变迁模式固定。
出生人数预测是人口预测中的核心部分,本文主要运用基于妇女分年龄生育率的总和生育率法。出生人数等于妇女的分年龄生育率与各年龄组的育龄妇女人数乘积之和,其基本公式为:
其中,Wx(t)为t年x岁组妇女人数;fx(t)为t年x岁组的妇女生育率。
直接估计妇女分年龄生育率的变化是比较困难的,因为很难对每个年龄组的生育率的变化趋势作出假设。总和生育率法[6]则避免了这一问题,并且剔除了人口年龄结构的影响。其基本公式如下:
其中TFR(t)为t年的妇女总和生育率,hx(t)为t年的生育模式,fx(t)为妇女的分年龄生育率。目前,中国妇女的生育率已经降到较低的水平,今后生育率再大幅度下降和大幅度回升的可能性都较小,可以认为生育模式相对稳定。因此在本项预测中,假定生育模式不变,这样就只需要对总和生育率的变化做出假设。
对于总和生育率的统计值及估计值争议比较大,就2000年妇女总和生育率来说,从目前发表的研究文献看,我国2000年时的总和生育率估计在1.22至2.0之间[7],甚至达到2.3[8]。最大估计值是最小估计值的1.6倍以上。
从20世纪70至80年代我国总和生育率开始快速下降(见图1),从6下降到3左右。而实施计划生育政策后,中国的总和生育率从两点多下降到现在一点多[9]。下降幅度最快的时期,是在未实施计划生育政策的前十年,故本文认为,中国人口自身处于转型期,总和生育率的下降受到社会经济条件、生育观念等影响,具有自身的规律性。而在未来人口发展中,政策的影响力(比如二胎政策的开放)未必显著。
图1 1950—2005年中国的生育率
本项预测基础数据以国家统计局官网公布数据为准,并参考众学者对于我国生育水平的文献著作,在此基础上,判断我国妇女总和生育率走势,并设定高中低三个假设方案,如表2所示。
表2 2010—2020年平均总和生育率估值
将历年出生性别比(见图2)进行拟合,得到回归方程:y=-811.741+0.464x,据此计算2001—2020年历年出生性别比,见表3。
图2 1985—2000年出生性别比(女=100)
表3 2001—2020年我国出生人口性别比预测
实际上,出生性别比不可能呈简单地逐年递增趋势。观察我国历年出生人口性别比可以发现,其总体呈现出上升的趋势,但是在一定时间段将维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水平。如1955—1960年,平均维持在110左右,1970—1980年平均维持在106左右,同样,2000—2010年预计维持在120左右。本文故设120为预测期间平均出生性别比。
我国当前人口总数逐年增加,但增长率趋缓。观察近二十年我国人口规模,1981年人口即突破10亿,1988年突破11亿,1995年突破12亿,平均每年增加人口约1402万。从图3中可以看出,总人口规模在不断上升,2000年官方口径公布人口数为12.67亿。同时可以观察到,自然增长率总体呈现下降趋势,于1982年、1987年出现两次高峰,达到15.68‰与16.61‰。1987—1992年之间自然增长率下降较快,1992年后下降趋势趋于平缓。
图3 1980—2000年我国总人口及自然增长率变迁
从图4可以看出,1990—2000年,我国出生人数总体趋势逐年递减,平均每年出生人口约为2267万,1997年后低于2000万。粗出生率同样呈现出逐年下降趋势,1992年后,下降趋势趋于平稳,1999年后低至15‰。
图4 1990—2000年出生人口及出生率组图
表4 1990年、1995年、2000年重要人口指标
从表4的人口结构可以发现:(1)死亡率基本保持稳定略逐年下降,1990年、1995年、2000年粗死亡率分别为6.67‰、6.57‰、6.45‰。这在老年人口中表现得较为明显,人口平均预期寿命逐年递增,2000年0岁平均预期寿命女性为73.33岁,男性为69.63;妇女总和生育率与年龄别生育率逐年走低。生育高峰峰值下降且向后推移,这意味着生育年龄的推迟且生育率在下降(2000年生育高峰生育率低于15‰)。伴随生育率下降,出生人数逐年减少,少年儿童在总人口中比重趋小,且有加剧的趋势。(2)男女性别比失衡在出生婴儿性别比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人口结构及趋势显示,我国正在收获“人口红利”黄金期,适龄劳动力人数充沛。同时应该看到,出生性别比失衡的现象没有得到抑制,男婴人数远高于女婴。且从人口结构的角度来看,人口金字塔底部在缩减,形状由“三角形”向“纺锤体”过度,表明未来我国人口将面临较大的结构性压力,生育意愿的下降与出生率长期保持低迷将侵蚀“人口红利”的基数,并由此带来相应的社会压力和养老问题。
根据本文预测结果,我国人口2010年中方案约13.387亿,2020年中方案达到13.96亿,接近14亿。由于人口分性别年龄分析中,将90岁为一组,存活概率的计算中未将此部分人计入下一年份的总人口中去,故实际值应略高于此预测值。2020年人口规模介于本文预测的13.6亿至14.7亿之间。图5为我国未来人口成长趋势图,可以清楚看到我国人口规模的增长趋势在逐渐放缓,2020年前后将达到最大值,呈现波峰状。
图5 中国未来人口成长趋势图
出生人口趋于平缓,于2011年达到峰值1533.4万(中方案),之后逐年下降。至2020年,出生人数为1086.9万。粗出生率同样呈现下降趋势,2020年粗出生率介于7‰~9.4‰之间,中方案预计在7.8‰左右。相反,粗死亡率逐年上升,死亡人数在2002年出现波谷,之后平稳上升,并呈现出线性规律,2020年达到908.2万(中方案)。
未来人口发展的预测,人口总量是一方面,本文更关心人口结构的变迁。
图6给出了少年人口、适龄劳动力人口与老年人口在总人口中比例及人口负担系数走势。根据联合国人口年龄结构划分标准,2000—2020年我国已处于老龄化社会,并且老龄化程度在不断加深。老年人口比例在总人口中不断上升,老年系数从2000年7.4%升至2020年15.3%。同时,老年赡养系数从10.5%升至21.9%。与2000年比照,老年人口20年内增加1.29倍。另一方面,少年人口比例逐年下降,2010年为界点,2010年之前下降趋势较快,之后下降较为平缓,2020年少年系数降至14.7%。相应少年抚养系数下降较为平稳,进入2010年以后,趋于20%。
图6 2001—2020年少年抚养系数、老年赡养系数、总人口负担系数折线图
至2020年,我国人口金字塔纺锤体形状,即“两头小、中间大”的特征已经十分明显。与2000年人口金字塔对照,2020年金字塔底部更窄,顶部更宽,即少年儿童人口缩减,老年人队伍在壮大。从纵向时间维度来看劳动适龄人口的状况。从2000—2020年,劳动适龄人口比例经历了最大值,从人口红利的视角来说,人口负担系数呈现出先升后降的U型趋势[10],在2010年前后出现最小值,这与蔡昉、穆光宗等学者[10,11]的预测吻合。同时,劳动人口比例则呈现与U型相反的趋势,于2020年出现至低点,占总人口70%,并且有进一步降低的趋势,人口红利机会窗口即将关闭。
中国未来将迎来老龄化社会,长期来看,这是人口发展的必然趋。老龄人口增多,老年负担指数上升,人口结构老化,对于政府公共服务的跟进、产业结构的调整等都提出了新的要求。因此,掌握未来人口老化带来的健康产业发展机会,使国民能更健康地进入老年,充分融入及参与社会,为其社区及社会发展做出更积极有效的贡献。
同时,在以上的预测结果中可以发现,我国出生人数总体呈下降趋势,总和生育率低于更替水平。再加上国家的前期政策导向,使我国的总和生育率降至低点,这将影响我国未来人口的发展。应对未来出生人数的走低,势必需要采取适当的鼓励生育政策,缓解人口结构带来的负面效应。
人口红利窗口的关闭并不意味着人口红利机会的丧失。应进一步挖掘人口红利背后的潜在力量。对于老年人力资源的开发利用[10]、促进就业减少结构性失业、创造与现代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相适应的人口素质[12]、转变经济增长方式[11]、调整人口战略方案[13]等方面进行更进一步的讨论,并提出着手研究系统的政策方案和应对策略。
在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新时代,有效的政策体系和社会环境营造与人口结构密不可分。为此,对于短期、中期、乃至长期人口趋势的精准预测成为政府公共政策制定和社会福利体系建设的基础性工作。人口预测模型的建构应充分考虑人口预测的数量与结构特征,构建基于年龄移算法的多要素人口预测模型能够有效地解决传统人口预算模型方面的不足,为政府对于人口结构的预判提供较好的前瞻性工具。如何将这一模型应用到对人口结构和数量特征的更为精准的预测和研究当中,将更有效地为进行生育政策调整、福利制度设计、乃至积极老龄化应对提供决策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