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靓
【摘 要】作为一部不落俗套的国产青春片,《七月与安生》的叙事手法极为考究。导演除了大量地使用闪回、倒叙之外,在故事线的安排上也别具匠心。时间被任意打乱并重新分割,现实与理想相互交错,给了故事多种结局。在该文中,笔者将运用符号矩阵与套层结构对电影《七月与安生》进行分析,剖析该电影的叙事特色。
【关键词】七月与安生;二元对立;符号矩阵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24-0074-03
作为国产青春片的一股清流,電影《七月与安生》为我们展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之间美好的友情。乖顺的七月,叛逆的安生,二人从十三岁相识相知,渐渐成为形影不离的挚友,而这份友情却随着苏家明的出现开始出现了裂痕。离别,重逢,决裂,再聚首,再分别,七月和安生的人生轨迹逐渐脱离原来的轨道,七月成了安生,安生则变成了七月。若干年后,七月将二人之间的故事写成了小说在网上连载,受到了热烈的追捧。然而,这样的故事却并非完全真实,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是真,而故事的结尾却是虚构的,就连小说的作者七月也并非真实的七月,而仅仅是安生的笔名。过去与现实的来回交织,真实与虚假的相互重叠,喜剧与悲剧的二元对立,复杂的叙事让这部影片充满了别样的魅力。
一、套层结构:过去和现在来回交织
所谓套层结构,指的是一种突破文学与戏剧的模式,按照电影艺术本身的特点进行总结安排的结构方式,其重心在于讲故事,特别是讲述复杂的有意味的故事。它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根据人物的心理活动变化,把过去、现在和未来穿插起来安排结构。在电影《七月与安生》中,这种打破传统的叙事结构尤为突出。
电影主要以两条故事线进行叙述,一条是现在,一条是过往。两个不一样的时空相互重叠交叉,为我们完整地交代了七月与安生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表面上这两条故事线相互独立,彼此割裂,但两条故事线却以小说为媒介,紧密地串联在了一起。七月与家明都在看小说的过程中将自己的思绪代入到过去,从而展开叙述,在不知不觉中,安生和家明在电影中充当了故事的讲述者,自然而然地完成了电影的倒叙与插叙。将“过去”和“现在”前后串联在一起,两条线恰好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链条。然而,电影实际讲述的故事却非“过去”与“现在”简单相加这般简单。由于影片中安生所写小说《七月与安生》介入其中,使得电影的叙事变得更为复杂。影片中对于“过去”的讲述并非纯粹的历史再现,而是小说剧情与真实历史的相互重叠,这样一来,真实与虚假产生对立,影片中七月与安生的结局也出现了分裂。
二、悲喜并存:小说与现实的二元对立
影片对于“过去”的展开中,从“七月与安生在军训场上初识,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友”到“家明返乡准备与七月结婚,七月让家明逃婚”都是对过去的真实回忆,也可以看作是小说对于过去的真实再现。而从“家明返乡准备与七月结婚,七月让家明逃婚”开始,小说跳出了历史再现的框框,出现了迥然不同的三种结局结局。
在小说中,家明失去了七月与安生,背负着伤痛离开。七月离开家明后开始一个人周游各地,带着对安生的思念,她住安生曾住过的破旅馆,过着曾经属于安生的生活。而以往漂泊的安生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回到了学校,遇到了疼惜自己的爱人老赵。二人冰释前嫌,带着对对方的思念,七月成了安生,安生也变成了七月。虽然二人并不能像十三岁那年许诺的那样,永远不分开,但两个人却都过上了彼此所向往的生活。所以,总的看来,这是一个喜剧式的结尾。而当小说中的谎言因为彤彤的出现而被家明看破时,安生又给了家明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七月与安生决定交换人生,七月把女儿托付给安生,从此人间蒸发,开始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故事结尾与小说中稍有不同,但总的说来,故事的结局依旧是喜剧式的,七月的还是小说中的七月,安生也依然是小说中的安生。
而在现实生活中,结局却是残酷的。安定太久的七月开始像安生一样流浪,但是,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却因产后大出血被永远定格在了27岁。漂泊无依的安生一直渴望像安生一样过上安定的生活,但事实上,这也仅仅是一种渴望。安生回到了学校,却并未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老赵只是小说中凭空捏造出来的人物。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带着对七月的思念,安生独自养育七月的女儿彤彤,在自己的幻想中为笔下的“七月与安生”构建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安生通过小说将一个美好的故事呈现在了世人的眼前,与其说是她在欺骗读者,欺骗家明,不如说是在欺骗始终无法正视现实的自己。她企图用小说麻痹自己,为自己和七月编制一个没有痛苦的人生,但这种幻想却因家明的出现而落空。当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因为家明的介入再也无法埋藏时,故事的真正结尾也随着安生情绪的崩溃渐渐浮出了水面。而随之,小说与现实的割裂,喜剧与悲剧的对冲将影片推向了高潮。
三、“符号矩阵”下的人物关系变化
“符号矩阵”理论由法国著名结构主义学家格雷马斯提出,它源于对亚里士多德逻辑学中命题与反命题的诠释。格雷马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充,提出了解释文学作品的矩阵模式,即设立一项为X,它的对立一方是反X,在此之外,还有与X矛盾但并不一定对立的非X,又有反X的矛盾方即非反X,即
在格雷马斯看来,文学故事起于X和反X之间的对立,但在故事进程中又引入了新的因素,从而又有了非X和非反X,当这些方面因素都得以展开,故事也就完成。[1]
电影《七月与安生》中,七月和安生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与性格。
七月自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父母相敬如宾,对七月疼爱有加。上了重点高中,和自己心仪的人相爱,与恋人考上同一所大学,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七月的直线型人生没有任何波澜,一切都按照着自己的计划运转,正如她在明信片中对安生所说的那样:我和家明打算二十六岁结婚,二十七岁生小孩,三十岁买房子……而从小缺乏父母关怀的安生却像一个浪子,她不愿呆在要交作文,进行操行评比的学校,也丝毫不在乎传统的价值观念,偷东西、插足别人的感情似乎在安生的眼中都是理所当然的。而在七月和安生的内心深处,自己所拥有的生活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一个渴望自由,一个渴望安定,对方的生活恰好是自己所向往的。七月与安生就好似硬币的正反面:一个温吞,一个泼辣;一个压抑,一个放纵;一个安定,一个漂泊……
影片中的苏家明恰好是介于七月与安生之间的中间角色,他既无法像七月一样安于现状,也没有办法像七月一样自由自在,他始终在两种不同的生活之间游离。他将自己的贴身佛像吊坠送给安生,在安生失去恋人的时候陪伴左右,但同时又难以割舍七月,并给七月结婚的承诺。与其说他同时爱上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儿,不如说他同时爱上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在影片中,苏家明的形象已经不只是一个单纯的优柔寡断的男子,这个角色其实是一类人的象征,处于中间灰色地带的那一类既舍不下安定平稳、岁月静好的现实生活又做不到壮士断腕、孤独流浪的人群的象征。[2]
在电影《七月与安生》中,七月、安生和家明构成了主要的人物关系。代表“安定”的七月与代表“漂泊”的安生是电影中最为重要的两个角色,也是最主要的对立项。而苏家明是介于二人之间的角色,既不是绝对的“安定”,也非绝对的“漂泊”。通过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可以将电影中人物之间的矛盾关系进行如下阐释:
随着影片剧情的发展,故事出现了三个不同的结局,即上文提到的:小说结尾、安生为家明编造的结局、现实结局。而由于结局的不同,人物之间的关系变化也有差异。
若按照小说中的结尾,二人人生互换,七月成了安生,安生也成了七月。那么安生将替代七月成为符号矩阵中的X,七月也就成为了反X,但二人的对立关系依然存在。踏实善良的老赵成为了家庭的象征,而苏家明同时离开了七月而安生,也就相当于失去了情感的寄托。因此,老赵和苏家明分别为符号矩阵中的非X和非反X。
至于安生为家明编造的结局,其最后的人物关系类似于小说结尾中的人物关系,七月成了安生,安生也成了七月,且七月和安生的对立关系依然存在,家明也依然是那個失去情感寄托的人。也就是说符号矩阵中的X,反X和非反X依然没有改变。唯一有变化的是非X。在安生为家明编造的结局中,象征着家庭的老赵是不存在的,彤彤替代了老赵的非X地位。虽然说爱人身份的老赵和女儿身份的彤彤之间并不能完全划等号,但二人都可以成为安生停止流浪的关键因素,继而成为家庭的象征。
而按照现实结局,七月已经离开人世,安生开始像七月一样生活。二人的灵魂合二为一,那她们之间所谓的对立关系也就不存在了,但新的对立关系正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在建立。为了不让家明承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安生撒了谎,而不明真相的家明只能选择接受。在现实结局中,安生与家明的对立关系就此成立,一个是讲述者,一个是倾听者。
四、结语
自电影《致青春》后,国产青春电影迅速占领银幕,成为继国产喜剧电影、爱情电影、恐怖电影之后的第四大类型电影。但在电影工业化生产的影响下,众多青春电影往往只叫座不较好,往往因空洞浮夸、无病呻吟、脱离现实等原因而饱受诟病。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作为国产青春片的《七月与安生》集齐了“三角恋”、“闺蜜反目”、“安妮宝贝”等众多雷点,依旧能够成为国产青春电影中的精品,得到业内及观众的肯定,在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影片巧妙的叙事安排。影片打破了传统电影的单一时空叙事,采用套层结构,将过去和现在进行整合。除此外,还通过不同的故事线为观众设置了多种结局。过去与现在,悲剧与喜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样一来,影片中的对立就不再是简单的七月与安生的对立,也不仅仅是安定与漂泊的对立,更多的是现实与理想的剥离,影片情感因此得到了升华。而在结局的安排上,故事发展到最后,人们才看到了故事的真正结局,由此延长了受众的心理时间,这也是导演叙事安排的巧妙之处。
参考文献:
[1]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第三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2]李经媛.电影《七月与安生》中意向体系的深刻内涵[J].电影评介,2016(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