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家先保国，有国才有家”

唐宏

【摘 要】本文针对川剧《还我河山》思想主题、人物表演、语言特色等诸多方面进行了分析。

【关键词】川剧；还我河山；分析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24-0010-02

川剧《还我河山》是一部以盐都抗日救亡献金运动为创作背景，结合了当时盐业界盐商的现实状况，经过选择加工后所创作出来的剧目。据史料记载，抗日战争时期，沿海地区屡遭沦陷，海盐生产受到破坏，运输受阻，湖南、湖北等省海盐销区民苦淡食，迫切需要川盐济销。而作为四川盐业中心的富荣盐场、享“千年盐都”之美誉的自贡市，便承担起了供应军需民食的重任。川剧《还我河山》的创作正是基于自贡人民为保家救国纷纷视死如归，积极响应献金运动、献机运动，为国作出重大牺牲的这一历史背景。

一、主题思想

作为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献礼剧目，《还我河山》的主题是“兴家先保国，有国才有家”。对此，编剧采取了以情动人的处理方式。在剧中，编剧没有用高高在上的视角，而是通过低平视角深入百姓生活当中，让观众在平常感动中被说服。这样的处理无疑是正确的。早在六百多年前，高则诚就说过“乐人易，动人难。”[1]后来王骥德又在《曲律》中写下了“摹欢则令人神荡，写怨则令人断肠，不在快人，而在动人”[1]（196）的箴言。动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动人的本质是真实，而真实的目的正是为了引起观众的认同和情感的共鸣。

动人首先需要可信。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曾说“不可能发生却可信的事，比可能发生却不可信的事更为可取。”[2]这句话对主旋律作品的创作更有指导意义，因为历来主旋律作品遭受的最大挑战，莫过于观众对作品内容可信性的质疑。一部作品若想要有意义，则内容必须要先得到观众的认同。

在《还我河山》中，颜三慎的人物形象是真实可信的，他并不是一个高大全的人物。他既是市井中世俗百姓的代表，又是克扣工人工资、一心钻在钱眼里的商人典型，用剧中女儿丹桂的话来说，他甚至是冷酷、自私、钻在钱眼里的奸商。然而，只有当编剧把这样一个只顾其家、爱其钱、置国于家之外、唯利是图的商人典型的思想转变呈现在观众面前时，观众才能感受到主题的真实可信。

颜三慎的核心唱段挑明了此剧的主题，即兴家先保国，有国才有小家业。此主题虽然高大，但人物并没有始终高大。编剧没有特意把颜三慎的精神境界拔高，而是抓住了平民百姓的心理——生活中最重要的无非是家庭与事业。因此，才会有王余秀得知丈夫遇难之后，毅然决然要买飞机炸日本鬼子；才会有颜三慎在女儿被日本飞机炸死后作出保国救国的决定。

编剧通过抓住平民为家而保国的心理，通过国破家也亡的现实让观众清楚地意识到国比家更为重要这一主题思想。

二、颜三慎人物形象及思想转变

清代李渔认为一本戏当中，虽有无数人名，但都是陪宾，因为戏只为一人而作；一本戏虽有无穷关目，但都是衍文，因为戏只为一事而设。李渔的“一人一事”反映出了剧作的集中原则。若对应到《还我河山》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他人物皆为颜三慎一人而设，种种事件也皆因河山井所起。可以说，此剧的核心是颜三慎“兴家”到“保国”的思想转变和由河山井引出的退井、贺井、卖井、保井，毁井等一系列情节。

颜三慎具有商人嗜钱如命的本性。他不但克扣工人工资，还对女儿号召募捐的正义行为感到可耻。当丹桂说出“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至少要捐献几百万”后，颜三慎则是气急败坏地说：“几百万？你这个黄毛丫头，不识好歹。”他一心只在河山井的利益得失上，最后连他的女儿丹桂也不得不以冷酷自私、钻在钱眼里的奸商来形容他。颜三慎所信奉的是勤巴苦挣的祖训，对金钱斤斤计较，不容自己损失一分一毫，這与丹桂号召同胞抗日救亡的积极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叫花子向颜三慎讨钱时，他则大声呵斥“哪个赚了你的钱，去去去。”又笃定地说：“自贡盐场有日本人吗？在家门口抗啥子敌？我宁肯相信河山井百年不穿，也不信日本人会轰炸自贡。”当颜三慎去退井遭到王余秀以丈夫未归为由的拒绝时，他再三以金钱利益的损失为由，甚至不惜以跳斧溪河和下跪来要挟。正如胡八爷的一句“当初死活要租井，也是这样咚的一声。”揭穿了颜三慎利益熏心而自轻自贱的脸面。

当丹桂说出“祖国就是妈妈”时，颜三慎立马反驳：“这祖国嘛就是国家，从前国家是皇帝的，而今眼下他是总统的，咋个是你妈呢？”丹桂坚持认为祖国是大家的，大家都是祖国的一份子，颜三慎又立马说“都有份啦？丹桂，我的那份在哪里？”对此，丹桂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颜家三慎堂，那么多井灶商号，你还嫌少哇。”然而，颜三慎坚持认为自家的井灶商号再多，也是自己挣的，跟国家没有丝毫关系。在这里，我们清晰地看到了颜三慎对于国与家两者之间的概念是割裂的，他固执认为自己的所得利益与国家存亡毫无关系。

在他看来，一生只有两大心愿，经商惟愿得到一口宝井，当爹惟愿女儿健康成长。可以说，这样的愿望是真实可信的，它具有着普遍性和广泛性，但也正是如此，颜三慎的思想发生转变也变得困难了。

当胡查理提出利用战乱，抬高盐价，可达到事半功倍、一本万利的目的时，颜三慎立马举双手赞成，他理所应当地认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涨他几番也自然。甚至在王余秀为了买飞机炸鬼子而付了飞机定金后，颜三慎突然出尔反尔，趁机要求半价成交。这样当场变卦，临时杀价，充分展现了颜三慎牟取暴利的本性。最终，自贡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河山井毁于一旦，丹桂遇难，人民百姓死伤一片。在家庭事业的双重打击下，颜三慎这才终于明白了有国才能有家的道理，然而，他失去了家，失去了女儿，失去宝井，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才有了买飞机炸鬼子的意识觉醒。

无论是王余秀在丈夫遇难、儿子参军后做出的捐机抗战决定，还是颜三慎在痛失河山井和女儿后坚定了买飞机炸鬼子的决心，他们在意识到“兴家先保国，有国才有家”这一思想时都是有根基的，即平民百姓为家才保国的市井心理。而此剧正是通过说明了家是依附国而存在的道理，才使得剧中的人物转变真实可信。

三、演唱及语言特色

首先，在此剧的演唱中，我们可以听见不少的高音，如“穿鞋的夫君化尘埃”中的“夫君”两字。再如“报仇雪恨拼一场”中的“拼”字，高音更是持续了四秒之久。在讨论抬高盐价这一场，台上通过一段紧锣密鼓的群唱，形成了紧张的双方敌对局面，展现了以颜三慎、胡查理、胡八爷为代表的商人重利群体和以王余秀、丹桂、卿老师为代表的保国救国群体观念上的碰撞。这一段群唱音乐形式丰富多彩，场上节奏紧凑，气氛激烈，人物对话简短而又有力度，可谓是直截了当，切中要害。

此外，燊海投笔从戎时的《在太行山上》中音乐元素、尾声中的盐工号子都是独具四川本土特色的。如尾声中的号子：

嗨咗咗嗨咗嗨咗，哎哎嗨哟吙哦。闪呀嘛闪倒，闪哪闪哪闪倒。上坡，闪倒。

让你龟儿子炸嘛，嗨咗嗨咗嗨咗，让你龟儿子轰嘛，嗨咗嗨咗嗨咗。炸嘛、轰嘛。总有一天老子们要大反攻。大反攻！

其次，《还我河山》的舞台语言是平实淳朴的，透露着一种民间化、本土化的韵味，呈现的是四川自贡人民百姓的真实状况。同时，细节上的处理也真实再现了四川民间百姓的真实生活。此外，此剧独具川味的方言也恰到好处，极具韵味。

此剧中，最具有感染力的一场戏是王天祥的亡灵与妻子的对话。在对话中，王天祥对日本鬼子轰炸中国百姓的行为感到愤懑不平，他说：“千多年来，我们祖祖辈辈在自己的土地上锉井、汲卤、烧盐、卖盐，过我们的小日子，白天出门和气生财，夜晚一家和睦恩爱。不认识他，更没亏过他，害过他，怎么就来杀人放火，开飞机丢炸弹？”

颜三慎一腔热血，替祖祖辈辈爱好和平的中华儿女们喊出了共同的心声：“为啥没有中国飞机去炸他日本鬼子？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这一段对白真实而感人，平凡中透出沉思，朴实中又深有意味。

四、“发现”与“转变”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之所以能使人惊心动魄，主要靠的是转变与发现，并且将它作为衡量一个事件是否具有复杂性的标准。他还指出，如果在发现的同时引起转变是最好的形式。对于此剧而言，是十分符合亚里士多德这一定义的。所谓“发现”，通常意味着从不知道转变为知道，而“转变”则是指事件出现转折和变化。在《还我河山》中，大部分的发现与转变是同时进行的。

例如颜三慎刚刚与王余秀签订了退井合同后，工人就告来了好事：“河山井见功了。水火大旺，盐场罕见。一碗卤水三两盐，富荣盐场第一宝井。”并且，工人要求补发薪饷，外加红包。這样的打击对爱财如命的颜三慎无疑是致命性的，伴随着一声哀嚎“天哪，你早不穿迟不穿，刚刚退井你就穿，天绝我也。”颜三慎住进了医院。

又如王余秀在贺井大喜之时，燊海却带来父亲王天祥在重庆码头遇难的消息：转眼间，船毁人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烟熏血浸一只鞋。场上气氛立刻从大喜反转为大悲，瞬间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效果。再如王余秀付了飞机的定金后，颜三慎当场变卦，临时杀价，打了王余秀个措手不及，就在双方都不肯退让时，丹桂却突然拿着嫁妆钱来填补剩下的一半资金，王余秀见到丹桂一片诚意，正欲退让而签合同时，不想日寇飞机突然轰炸自贡，河山井被炸毁，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所有的一切再次被打乱。

川剧《还我河山》正是通过运用一个个的“发现”与“转变”，从而实现推动剧情发展和左右人物走向及主题思想的。

五、结语

作为一部抗日题材的主旋律作品，《还我河山》通过“还河山井”映射“还祖国的大好河山”，以小井隐喻大国，其主题鲜明，情节紧凑严密，音乐丰富，表演精湛，通过颜三慎、胡尚义、王余秀三大盐商之间的故事，表达出了“抗战没有旁观者，我的土地我有责。兴家先保国，有国才有小家业”的宏大主题，真可谓是一部弘扬爱国情怀、号召保国救国的优秀主旋律作品。

参考文献：

[1]隗芾，吴毓华.古典戏曲美学资料集[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2，72.

[2]陆灏.东写西读[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