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质朴的乡土情怀:由孙犁《黄鹂》说起

2018-11-28 08:30林延军
文学教育 2018年31期
关键词:孙犁黄鹂散文

林延军

从作家孙犁的创作来看,应该说是充满着波折和辛酸,从他的文风来看,应该说已形成一种难能可贵的文学追求,这在他《黄鹂》这篇文章完成20年后才发表得到隐射。

最突出孙犁的创作观的文章之一,可谓是在“左”错误倾向影响创作出来的散文《黄鹂》。散文写作,归根到底,是正能量的延续,是要兼备一颗强大的内心。一个作家,如果没有生活的阅历,没有强大的内心和能量,散文就像在躯壳里爬行,写作便流于形式。孙犁就是这样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用敬畏之心去观察生活,体验生活,捕捉身边的点滴,“喷发”出深刻的思考。

孙犁是我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一位著名作家,他生活在一个风云变化的转折时期,他笔下的《黄鹂》记录了心境的起伏、人生的境遇以及社会的变迁,或许对于他来说,写作更像是一种静定的修行,它对于人的意志、毅力的考验,那种热情和笃定,不管外界如何变幻,始终不忘初心,不卑不亢,恪守那份清贫的文学梦园。

一.《黄鹂》的写作技法与所重申的人生态度

解读《黄鹂》这篇散文来,就像解读他的文学轨迹,寻觅他那扎根大地的文学情怀和泥土的芳香。《黄鹂》一文似乎在重申他的散文人生态度。我们不能发现《黄鹂》有三个“美”的集合点:(一)哲理悟出的巧妙美;(二)极致意象的和谐美;(三)写法精彩的独特美。这三个美是值得我们借鉴和吸收的。正是这三个美,形成了文章思想与内容、内容与现实、现实与象征的碰撞,一种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思想碰撞。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作家孙犁所阐述的内在思想感情的抒发,都是与作者所处的年代、地域有关,而他却选用了一个极不起眼的“黄鹂”来作为行文,托物言志,从侧面凸显了作者的散文观念和散文地域写作情怀。

作者通过童年爱鸟却不曾见过黄鹂,以后三次遇到黄鹂的境遇各不相同,他的所见所闻也随之改变,正是作者的用心注重散文意境的营造,塑造岀心目中的意境形态,也为后文写黄鹂作了铺垫。可以说,他是靠着一双心眼来感悟生活,是靠着淳朴的文字和社会现实来传达生活,传达人生。著名作家茅盾在评价孙犁时说过:“他是用谈笑从容的态度来描摹风云变化的。”

从文章来看,整篇文章围绕黄鹂展开,从童年忆起黄鹂到几次看到黄鹂,从黄鹂的生存环境到它的啼叫,看到黄鹂囚笼于鸟笼到最后无可奈何,作者更多的是将人的卑微,以及人无法与外界抗争的内心冲突、精神寄托通过一只黄鹂的身上抒发出来,从写抒情,到将思想性寄寓于情景之中。

对于黄鹂生存环境,作者分别写了抗日战争年代的黄鹂以及和平年代的黄鹂。第一次是抗日战争年代,“黄鹂的尖利的富有召唤性和启发性的啼叫”,暗喻中国人民欲用文艺这把“枪”,激昂的热情,冲破敌人的枪林炮火。第二次是在江南的太湖边,“这里才是它们真正的家乡,安居乐业的所在”,文中对描述黄鹂生活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前后呼应。

二.从《黄鹂》看“以小见大”

从小事物中发现大主题,从低微出见高大,再上升到民族心理、精神层面和人性的思考。那么,作者的《黄鹂》反映的只是写黄鹂的几次啼叫和生存状态吗?从更深的层面上来说,作者一直在追求他渴望的文学创作环境与灵魂深处的交汇,寻求内心的释然,以及对美好文艺创作氛围的期盼。虽然生活存在诸多不顺,“但孙犁变得坚强了,用有力的笔墨写出了一个真实人生的百态图,而且几乎全部是真人真事。”作者单从黄鹂的身上所要的“极致”想到“各种事物都有它的极致”,并且这极致“在一定环境里,才能发挥这种极致”,与“物极必反”“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呼应。文章中,他两次写到黄鹂,写到两次的生活环境,实际是以黄鹂为寄托,抒发心中的生活。

对于黄鹂不好的生活境遇,作者也写了两次,一次是和平年代邻病床养病的老史欲用猎枪打黄鹂,另一次是看到黄鹂囚笼于市集上玩弄却只能感叹。联系当时的年代背景,我们可以理解黄鹂寄托了多种思想感情和变化,同时也融入作者的悲鸣和痛惜。然而,作者不但从描写黄鹂到感悟哲理的过程自然,而且在篇末点出主旨,也正是作者的这种感情升华,在他所要寄寓事物的身上,才能进一步追求探索和憧憬理想,这也是对美好理想的期盼,把写黄鹂升华为写艺术,写人生,写环境,从而使文章主题得以深化。

追求和谐,追求美,就像黄鹂生活的环境,文艺创作作为一种人民的艺术,同样遵循着“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一崇高与庄严的题材取向。邓小平说过,“雄伟和细腻,严肃和诙谐,抒情和哲理,只要能够使人们得到教育和启发,得到娱乐和美的享受,都应当在我们的文艺园地占有自己的位置。”作者内心的雄伟和细腻,他笔下的黄鹂所憧憬的“春雨”“宿露”不正是安居乐业的所在吗?此刻,作者也逐渐意识到黄鹂生存需要融入世俗,体验、发现大自然的灵性,尤其是黄鹂的“啼叫”需要朴实的环境条件:“它们的啼叫,是要伴着春雨、宿露,它们的飞翔,是要伴着朝霞和彩虹的”。

对于描写黄鹂的生存环境,作者在本文阐述的“极致”一词(意思是最高的造谐、最佳的境界),用它与黄鹂的生存和生活联系起来,进一步说明“各种事物都有它的极致”。也就是说,某种事物只有在一定条件、环境下和衬托下,在符合这种事物内因和外因的作用下,这种事物才能在人们的面前展现出它的全部美。应该是说要达到意象的氛围中去,达到景物与“我”融为一体,物我统一。人也是一样,文学即是人学,人与自然的共处,一定程度也体现了人的“极致”,一种生活的态度,一种处世之道,一种绝地反击。

我觉得这篇散文给人的感觉:朴实、舒畅、独特。首先,孙犁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用平凡的事揭示不平凡的道理,以此唤起人们对美的追求和向往。应该说,这是作者与民同在,与群众同呼吸,共患难所积累的感情。如果没有这样的经历,他是写不出这样朴实的散文的。从小的方面来理解,《黄鹂》开篇没有宏大的叙述,也没有唯美的文笔,“这种鸟儿,在我的家乡好像很少见。童年时,我很迷恋过一阵捕捉鸟儿的勾当。”作者只用朴实的语句开门见山,让人思绪跟随作者穿越时空隧道回到过去,使人马上回想起美好的童年,沉浸在回忆的世界里。

三.从《黄鹂》看作者的乡土情怀

《黄鹂》前大部分用清新、明丽的文笔描写了作者怎样迷恋黄鹂的几件事,表达了以黄鹂为代表,为精神依托的美好事物的追求,最后在篇末一段才点明主题,“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吧。这正是在艺术上不容易遇到的一种境界”,作者在叙述“典型环境”“典型性格”中,引申出当时艺术创作外部环境的不易,一气呵成。这种写法,不仅在结构上精彩,而且是在艺术的思想空间寻找一种“超越自我”,并在这种“超越自我”中寻找着一份心灵和艺术的慰藉。

总的来看,本文的最突出的采用托物言志的象征手法,深入浅出,含意深刻,见解独到,以情动人。同样在艺术上,也正像黄鹂的生存状态一样,也需寻找宽阔的天地,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才能做到列宁所说的“绝对必须保证有个人创造性和个人爱好的广阔天地,有思想和幻想、形式和内容的广阔天地。”这些不正是作者的追求、理想和志向吗?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个“广阔天地”并不是作者一个人所期盼的天地,也是千千万万个人对文学沃土的感念和期盼。像现代诗人艾青在1938年写过的一首现代诗中描述的一样“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情真意切,感人至深。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那片土地,每一个人都在用毕生的精力去默默开垦,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作者迷恋于黄鹂,在他触景生情的同时,既表现了作者保护小动物的美好心灵,又表达出他对“这种鸟儿,即使在动物园里,也不能从容地生活下去吧,它需要的天地太宽阔了”的感慨和无奈,内心再一次产生冲突。

作者写黄鹂,无论什么题材,都会受到他的思想认知、生活、地域、阅历、价值观等的影响。《黄鹂》开篇提到山村,在作者看来,他心目中的山村是有文化价值,有文化底蕴的,也承载着一份无法抹去的乡土情结,以至于后来写黄鹂这只精灵,写山村,写都镌刻着一缕耐人寻味的意韵。

从《黄鹂》来看,我们看到孙犁对美好环境的呼唤,作者除了对“美”的描绘,如羽毛的“美”、叫声的“美”、动作的“美”和环境的“美”之外,我认为,《黄鹂》这篇散文的“哲理悟出的巧妙美”“极致意象的和谐美”和“写法精彩的独特美”,已构成本文的重要组成部分,达到了一种景物相融,和谐一体,一种意象美感的迸发与延伸,一种写法精彩的独特和新颖。这些层层深入,巧妙结合,引人入胜,构成本文一连串的特色。

纵观孙犁的一生,他与党报副刊为伴,受新文学、鲁迅和文学研究会的影响很大,骨子里存放着人民疾苦,心系家国情怀,一生都在写作的路上。作家莫言说:“按照孙犁的革命资历,他如果稍能入世一点,早就是个大文官了;不,他后半生偏偏远离官场,恪守文人的清高与清贫。这是文坛上的一声绝响,让我们后来人高山仰止。”的确,他淡泊名利,只为守护心田的清贫,由《黄鹂》一文引发出一篇对生活、对生命和对人生态度思考的散文,用文字述说其一生与生命、与情感有关的梦想与荣光,而那些不解、痛苦与委屈将随风而去,尘埃落定。

不难看出,孙犁是一位用心生活的作家,创作经历经得起考验的作家,而他在文学生涯不可分割的精神食粮,也形成了他独特的风格嬗变——寻找心底那份质朴的乡土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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