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强
这幅漂亮的
渔家旅店牌匾
让我与老屋之间
隔着一道金字招牌
我久久地伫立着
急于猜出老屋和牌匾
这两个名词的内心
彼此有着怎样的牵挂
那时的老屋被喊做家
与大海只是一朵浪花的距离
那时庭院辽阔
夜空斟满四季的星光
老屋破旧
而温情滴水不漏
简朴的风总在黎明时分
吹旺锅台的灶火
墙头上吊瓜的藤蔓无拘无束
这饥馑岁月的宠儿
扶摇直上的幽梦
往往是被我忽略的细节
恍惚间门口的叮嘱还在
窗玻璃上缝补的身影还在
神秘的屋顶炊烟还在
种豆得豆的豆秸秆还在
老黄狗的忠诚还在
苦口婆心的辘轳还在
溜冰车拾草筐鸟夹都在
空气中齁咸的味道都在
愚昧的杂草踏在杂草之上
与半堵老墙面面相觑
身后的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
声音和多年前没什么两样
卧室的角落里
静立着一张旧书桌
那是一张来自学校的
单人的旧书桌
这张旧书桌在我的卧室里
已静立多年
这张过了时的旧书桌
已变得沉默寡言
关于破旧的来龙去脉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每个写诗的夜晚
桌面上暗红的纹路
如新娘脸庞羞涩的红晕
偶尔泛起枝繁叶茂的往事
都让轻浮的鸟鸣无地自容
而我,只有看着你
才感觉自己
曾经是个读书的人
一轮触手可及的圆月
高过所有的头颅
一道理性的障碍
神秘中交织着威严和规则
此消彼长的跨越从未停止
这个夜晚高尚与狭隘
已变得无足轻重
只为出人头地致命的一击
那么铿锵有力的诋毁和伤害
以月亮的名义,让人仰望
唯恐天下不乱
是既自私又有效的手段
这小小的格局
让截然不同的肤色爱憎分明
礼尚往来是处世之道
独善其身又何尝不是一种修养
而弹性十足的人间
曲线之美往往使人得意忘形
汗流浃背的君子
此时只动手不动口
让每一个精彩的呈现
都掷地有声
相对而言,手是主动的
而眼睛往往是被动的
就像刚才
按下电视机的遥控器
继而又四下里寻找
相对而言时间是主动的
而我经常是被动的
比如现在
时针即将指向明天
我却不知如何跟今天道别
屏幕中的每一次击打
都是想要和过去做一个了断
而极具诱惑的抛物线
却总让惊险与精彩
纠缠不清
这白色的飞行物
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在阵阵的尖叫和呐喊声里
拨开淋漓尽致的汗滴
静静地躺一会儿
这精致的羽毛
圆润,光滑,纯洁无暇
在时空之门穿梭来去
宁可体无完肤
也绝不坐以待毙
落败的夜幕在终场前
奉献了一个精妙的乌龙
我的周围变得恍惚起来
这是一场模棱两可的凯旋
所有的风都绅士而谦逊
潜移默化的水
彻底泄露了我语无伦次的底细
天命之年
我开始
分不清雾水和泪水
每一阵风都有放纵的理由
这个下午
熟悉的阳光编织着树影
茅草松软得毫无风骨
一条山路让人有了歌唱的冲动
在风中歌唱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触觉正常,风感良好
本身就是一首搁不下的曲子
眼下的我情绪饱满
不亚于一群放学回家的孩子
棵棵松柏傲慢而呆滞
似乎几十年来都缺乏生长的勇气
没有什么可以想起的
也没有了遗忘
除了抓紧泥土就是仰望天空
每一秒都是新的
而我却不得不旧着
极目天涯的山顶
一阵风总也吹不散
虚度的光阴
一个水灵灵的小媳妇
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
站在窗前
就是清晨六点的长海
我们通过一扇窗
永远看不清整个世界
通过一朵浪花
永远读不懂浩瀚和汪洋
微风中的花草枝叶
被时光点缀得恰到好处
略显含蓄的薄雾打断了
滩头老船木轻轻的叹息
五月过后,海岛上绚烂的槐花
总是让归途的过客难以割舍
而此刻,倾情的黄海潮
早已涨满了鸳鸯港
我属于一株植物的核心
在地平线的边缘
我是星空下的万家灯火
守候与期待是我宿命的翅膀
在黑土的沉寂和血液的悲凉里飞翔
我的渴望不是怜悯的观赏
我的恐惧也不仅是冲动的风霜
生命灿烂的秩序中
蝴蝶舞动我毕露的锋芒
蜜蜂酿造我内心无边的忧伤
多少温暖而平淡的日子
我感恩岁月的照耀
我颤抖地舒展着梦想
恪守着我生死轮回的记忆
和前世流传的芬芳
零落成泥
也是我的另一种绽放
当上苍的泪水染绿荒原
我将再次义无反顾地奔向红尘
点亮卑微的灯盏,浴火重生
是什么猛然撞开我紧锁的胸口
当山花再次束手无策地捧读春天
有一种丰腴裹挟着的忧伤
在生活的最低处深沉地涌动
沙滩在金色和银色之间徘徊
炊烟在清晨和黄昏之间变幻
当我写下“长海”
所有的梦境天涯般辽阔
鸥鸟拨动记忆的曲线
为起落的山川拼凑救赎的画布
在每个戛然而止的黎明
母语婆娑的海岸我爱恨交加
我孤独着一片汪洋的孤独
我爱着万顷碧波的爱
又是风在敲打我的窗
提醒时光的存在
这半生经历了多少场风和雪
让我无法一一回忆起
这风声,这心情,这夜晚
是那么的相似啊
流云覆盖了经年
寒风吹散了热爱
我的眼中经常有泪
潮湿而温暖
我整夜在心里写诗
只是为了一遍一遍地怀念
不知何时
你的白发会在我的皱纹里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