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夏
1978年到2018年,四十年光阴悄然而过。《金沙江文艺》这个出生、成长在彝乡大地的文学期刊,也迎来了40周年的生日。
穹顶之下,大地版图苍茫辽阔;文学的浩海中,图书期刊百舸竞流,《金沙江文艺》只是其中渺渺一叶轻舟。然而,这仍然是令人喜悦、值得祝福的日子。40年来,《金沙江文艺》犹如彝州大地上的一棵绿树,她酝酿、她生长、她经历风雨,她开出美丽的花,结出甜蜜的果。
1978年11月,《金沙江文艺》创刊,成为云南省最早的文学期刊之一,就是在国内也属于创办时间较早的文学期刊。创刊时为季刊,1980年改为双月刊,2017年1月改为月刊。她随着时代的变迁经历了开创、继承、发展的考验,这一路走来,如苦行,也如旅途;有收获和成果,也有安慰与喜悦。有了坚守、继承和发展,《金沙江文艺》才有了这40年的一路向前,一路收获。它成为了楚雄的文化记忆,是楚雄文化名片和文化品牌。出生于50、60年代的人,至今大多对 《金沙江文艺》记忆犹新、感受亲切,如今到了全国各地,也经常听人们提起 《金沙江文艺》。
回顾 《金沙江文艺》的历程,我们可以看到这棵绿树之所以能够根植于彝乡大地茁壮成长,与脚下这片土壤提供的条件、给予的关怀息息相关。
自20世纪50年代起,云南开始自觉地重视地域特色文学,关注、保护和发展地方性知识文化。楚雄大地历史悠久,文化多元,1958年自治州正式成立后,对地方文化的保护和发展也悄然兴起、逐步加温。但文艺工作,还处于一个相对滞后、亟待建设的状态。楚雄老一辈文艺工作者都记得这样一件令人感叹的事:1964年,全国青年文学创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楚雄分到一个代表名额,但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参加。而当时所谓的“合适”,只需要有过写作史、发表过文章而已。最后,只找到一个曾在 《云南日报》发表过一篇几百字短文的人去参加了北京的青创会。而发达地区的青创会代表,无一不是创作丰硕的青年作家。这种对比,着实令人感慨!
1978年,全国文艺事业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风起云涌地发展起来。楚雄州也同全国各地一样,逐步走入了拨乱反正的正轨。1978年8月,楚雄州召开了“楚雄州文艺创作积极分子代表会议”。这个会议从16日开始到24日结束,历时九天。当时的州长普联和在会议上作了题为 《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创作,为实现新时期的总任务而奋斗》的讲话。他说:“这次会议,是建国以来,我州文艺界代表性最广、规模最大的一次盛会。参加这次会议的有来自全州各条战线、各个民族的专业和业余文学艺术工作者,有中央省属企业和驻军单位的特邀代表。”可见,此时楚雄州的文学艺术事业,已经开始有了一个方兴未艾、风生水起的大环境。
在会上,代表们举了1964年找不出作家去参加青创会的例子,表示这件事体现出发现人才、培养人才、扶持人才对于一个地区的文艺工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而文学则是一个地区文艺是否繁荣的主要标志。代表们纷纷讨论,认为要有好的文学作品,就得有人才;要培养人才,就得有阵地,否则就谈不上发展,更无从繁荣。代表们呼吁楚雄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也属于全国人民的文学刊物。时任州委宣传部长的马荣春同志关注到了这个呼声,他在会上承诺:楚雄一定要创办文学刊物,而且要办一本全国公开发行的刊物!
老州长普联和也在这次会议上,提到“为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创作而奋斗”“贯彻双百方针”“创作要上去,作者要下去”“恢复和发展民族民间文艺遗产的发掘和整理工作,发展我州各民族的社会主义新文艺”。这些对楚雄文艺工作的指导性意见,也是 《金沙江文艺》得以顺利创办的基础因素之一。
会后,时任州委常委、宣传部长的马荣春同志就开始牵头创办刊物。马荣春同志长期在楚雄从事宣传文化领导工作,年少时即因喜爱文学而得到一位革命人士的关注,并得到了这位革命人士的创作指导,也是在他的影响下,马荣春同志建国前就参加了革命,是一位有着深厚人文情怀的领导。创办刊物,繁荣彝州文艺,马荣春同志不仅有信心,还有了具体的设想。他找到一位同道——楚雄一中的张福三老师,一起筹备创刊。张福三是一名中学老师,对文学工作充满热情,自己也长期坚持创作。
1978年11月,在楚雄州委、州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在马荣春主导、张福三老师的奔走努力下,《金沙江文艺》创刊,出版了创刊号,结束了彝州没有文学刊物的历史。于是,仿佛一夜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这份墨香未干的刊物在广大文艺工作、爱好者手中传递相告:楚雄彝州有自己的文学刊物了!
创刊伊始,《金沙江文艺》设定为季刊,而且是内刊。编辑部设在州文化局里的一个科室,那时还没有成立文联。主编由宣传部长马荣春兼任,副主编田良耕是北大毕业的上海人,之前是新华社的一名记者。除了主编、副主编,张福三老师兼职承担了大量的编辑工作,专职编辑有姜仕英和复旦大学毕业的黄恩泽二人,文化局的朱炳、刘树邦参与编辑工作,后来又调来一名编辑,名叫毛忠祥。毛忠祥同时也是一名诗人。诗人、作家的加入,让这本刊物具有了更多的诗意。
《金沙江文艺》创刊时,就确定了办刊的宗旨:以培养本地作者为主、发表作品题材以反映本地为主、以本地读者为主的“三为主”宗旨。正如马荣春老部长在“创刊号”的发刊词中所说:“《金沙江文艺》发刊了,它给我州广大文艺爱好者和各族人民带来了一个可喜的信息:我们州的文艺工作者也跟上来了。”这个“跟上来”,今天看来有着“来之不易”的含义。当时国家正经历肃清“四人帮”流毒、落实党的政策、拨乱反正的重大时期,虽然文艺已经意气风发,但尚有许多精神思想上的阻碍。因此,“创刊号”的另一个重大作用,就是让更多的文学工作者跟上来了,让人们的思想、观念跟上来了。这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举措!
1979年,楚雄州文联成立, 《金沙江文艺》正式归并文联管理,主席和主编由州委常委、宣传部长马荣春兼任。1980年,楚雄文化界的老前辈芮增瑞老师调到 《金沙江文艺》任副主编主持工作,将季刊改为了双月刊。同年,经省委宣传部批准, 《金沙江文艺》改为公开出版物。一本属于楚雄,同时也属于全省、全国作者和读者的文学期刊问世了。
《金沙江文艺》创办,楚雄有了自己的文学阵地,有了培养作家的园地,有了一个本地群众的精神家园,同时,也为云南边疆民族地区创办了一个文学期刊,为全国作者、读者建起了一座沟通互动的桥梁。其价值的重要和意义的深远,绝非货币金钱可以衡量。因此,继承与发展,当为后代人的责任与义务。
1984年,州委宣传部长纳世华兼任州文联主席、《金沙江文艺》主编,芮老师依然任副主席、副主编主持工作。到了1986年,芮增瑞老师正式接手了州文联主席、《金沙江文艺》主编一职,又扩大 《金沙江文艺》的编辑队伍,先后进了杨继中、黄晓萍、熊望平、卜其明、罗有能、张学康等人。这一批人,不仅个个才华横溢,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文学事业、对 《金沙江文艺》的热情和挚爱。另外,杨玉明、高清云、杨志伟也参与了编辑部的部分工作。
芮增瑞是一位由作家成为主席、主编的“官员”,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他就开始文学创作,那时云南还没有作协,他曾和刘澍德作家一道远赴重庆参加过当时西南文协举办的文学活动。芮老师为人谦和,才情俱佳,有相当扎实的写作功底。担任了主席、主编后,走了行政的路子,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文学创作,以专心致志培养他人、扶持他人为己任,这是他对楚雄文学事业的无私奉献。在他主持工作期间,为了 《金沙江文艺》收集到更多更好的稿件,他办起了“周末文学讲习班”,请楚雄文学界各有专长的老师们来讲课。楚雄一中的张毓吉、萧晓老师,师范学校的夏扬、陶冶、刘文彬老师,双柏一中的李复生老师等等,还有芮增瑞老师自己,都来给讲习班的学员们讲过课。他们或讲古典文学,或讲外国名著,或讲写作技法,都是凭着对楚雄文艺工作的一腔热血,倾囊相授。这些举措和老师们的讲授,仿佛甘露浇灌着楚雄彝州大地上的每一棵文学新苗。正是有了这些文学界先辈们的无私奉献,楚雄州有了第一位中国作协会员,有作者的作品上了 《人民文学》;发表于《金沙江文艺》的四篇稿件,被选入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 《云南边地短篇小说佳作集》。而这些,都堪称楚雄文学事业上划时代的大事。如今,这些作家有的早已走出楚雄,成为了全国知名作家。但是当他们想起 《金沙江文艺》,想起芮老师,都会说:我是从《金沙江文艺》走出来的。
俯首为牛,甘为人梯,在芮老师的榜样效应下,《金沙江文艺》的编辑们孜孜不倦,共同努力,《金沙江文艺》曾创下最高期发行量5万册的成绩。一大批热爱、渴望文学的作者和读者,迅速地在楚雄彝族自治州的这片独具特色的文学阵地里成长起来。这历史性的一笔,对形成当地良好的文化氛围、推进当地文化建设、繁荣本地文学事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就这样,《金沙江文艺》几乎是全程伴随着楚雄作家们一道成长起来,茁壮起来,一路艰辛、一路风光。1990年,芮增瑞老师退休,祁树森任州文联主席。州委州政府对芮老师委以重任,返聘他继任 《金沙江文艺》主编。1997年,周文义任州文联主席,芮增瑞老师也于1999年将 《金沙江文艺》主编的担子交到周文义手上,放下了他长达19年的编辑工作。而 《金沙江文艺》的执行主编由熊望平担任。此时的《金沙江文艺》已经较为成熟、稳定。《金沙江文艺》在原来办刊宗旨的前提下,加上了“感受时代脉博、弘扬先进文化、突出民族特色、推重文学新人”的行业使命,为楚雄的文艺繁荣提出了更为深远的目标。
由于创办时间早,中间从未因故停刊或休刊,《金沙江文艺》有着从容稳定的办刊特点。每一位楚雄本地作者,不论他现在是否还坚持创作,几乎都是从 《金沙江文艺》跨出发表作品的第一步。现在已经成长起来的本地作家不胜枚举。而许多著名作家,如省内的彭荆风、张永权、晓雪、黄尧、于坚、汤世杰,省外的吉狄马加、玛拉泌夫、冯牧、白桦、苏策、李瑛、汪曾祺等,早期也在 《金沙江文艺》发表过作品,还到楚雄来为当地作者讲过课。《金沙江文艺》也因此而受到省委省政府和中宣部民族团结表彰,成为国内的重要期刊之一。
这段时间里,《金沙江文艺》编辑队伍新老更替,进入了更多的新鲜血液。先后有张永祥、苏丽君、申甫廉、李军学、王毅、李夏的加入,增加了更多的新理念、新办法、新活力。在此期间,《金沙江文艺》获得了省新闻出版局“优秀编辑奖”“优秀栏目奖”“优秀装帧奖”。
2008年张林敏任主席、2009年接任《金沙江文艺》主编,编辑人员有:张学康、张永祥、苏丽君、李军学、王毅、李夏、李学智、王明辉,后来又有余继聪加入。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的学习、运用和探索,在积累中让知识不断更新和发展,才能使自己就像水源头一样永葆活力。办刊,也是一样的道理。好的发展,离不开好的源头。
2013年,李茂尊接任州文联主席、《金沙江文艺》主编。此时,时代和人民对文艺的需求是丰富的、多层次的,而对于办刊人来说,政治导向、行业规范、职业道德、文学品味,都是至关重要的。既不能一味迎合大众市场,也不能曲高和寡。《金沙江文艺》的编辑们也从未忘记,我州的文学队伍成长,得力于《金沙江文艺》的创办。虽然它容量有限,但它的耐力、包容性和持续性,成为了我州作家一代又一代向上攀登的阶梯,这片文学的故土,需要一代一代主编和编辑们的用心呵护。如何将先辈们打下的基础夯实打牢,如何维护好前人铺好的路子,同时又有发展创新、有所作为?这是摆在新一代 《金沙江文艺》办刊人面前的一道考题。
《金沙江文艺》自1980年从季刊改为了双月刊后,一直延用到2016年。经过三十多年的培养,楚雄已经形成了一支老中青结构的作家队伍。这本以公益事业为主、以培养人才为主、以繁荣当地文学事业为主的刊物,一直坚持着文学的高尚品质,及其在精神文化领域的价值,不忘初心,注重其公益性、文学性。这在相当大的成分上,得益于楚雄州委、州政府的远见和人文胸怀。40年来,州委州政府不仅为 《金沙江文艺》提供了必要的生存条件,还在办刊经费上给予了大力支持。李茂尊任主编期间,他身为行政领导而心系文学事业,倡导编辑们要有为人作嫁衣的心理素养,要有奉献精神。为了更多的培养人才,让更多青年作家的作品得以展示,他和编辑部同仁们一起努力在不降低发表标准的前提下,扩大 《金沙江文艺》刊载量,同时在刊物增加了“文化”的成分,开办宣传楚雄历史文化、民族文化的栏目。
终于,在2016年岁末,《金沙江文艺》又迎来了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楚雄州委州政府同意 《金沙江文艺》由双月刊改为月刊,并提出要求,要把 《金沙江文艺》办成“西南地区有重要影响的文学刊物”。这符合了两个具有明显时代特征的契机:一个是从中央到地方,党委政府对文化建设的高度重视;一个是当地文化意识的进一步觉醒。当然,这也意味着——多年的努力,有回报了;多年的期盼,有结果了。同时,压力增加了,责任更重大了。众所周知,今天全国期刊行业的大环境,已经不再是当年创刊时那个环境。双月刊改月刊,可谓任重而道远。
在今天看来,审时度势地寻求一个符合自身发展、符合行业规律的定位,是对办刊人的一大考验。但回顾 《金沙江文艺》创刊时的办刊定位,我们发现,它依然适用于今天。这是因为我们有独特的地域性和民族性,也因为我们身处这个蓬勃发展、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在这样的地域特色和时代背景之下,人们渴望有一片天地,能用文学来表白理想、赞美时代;能把对人生、事业、爱情的一腔热情、万种感悟,用文学来加以表达和沟通。无论时代怎样发展,环境如何改变,我们都需要诗意地感激脚下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人文地抒发自己的民族情怀。时代越文明,我们就越需要一个美学的上升空间。双月刊改月刊是历史性的一笔,也必将对推进彝州文化建设、繁荣彝州文学事业,有着积极而重要的贡献。
历经40年的风雨和彩虹,《金沙江文艺》循序渐进,已经成长为一本稳定的、有自身特色的文学期刊。40年来,《金沙江文艺》发表了三千多名作者的稿件,约500万字。它的成长,是历届主编和所有编辑们辛苦劳动、用心经营的结果。回顾创刊号的发刊词:“我们要用加倍的劳动,把白白逝去的时间夺回来。”“让我们全州专业和业余文艺工作者加强团结,艰苦奋斗,共同努力,使《金沙江文艺》成为我州文艺百花园里一季又一季丰收的记录,一定争取有更多更好的文艺作品问世。”这就是创刊的初心,这就是一个园丁将《金沙江文艺》这棵绿苗根植于彝乡大地时的理想。这,也是今天 《金沙江文艺》能够继续昂首前行的力量支撑。“打造具有地方特色、民族特色和当地文化信息量的文学平台,为楚雄的作家、为楚雄的读者、为楚雄的文化,建造一个能与时俱进地联通世界的文学桥梁。”仍然是我们办刊的主导思想。
文艺为人民服务,文艺的根和魂都在人民群众里。办刊原点如此,我们不忘初心。
大地静默无言,它长出大树来为自己建立与天空、太阳、风雨的连接。大树也并不走动,它扎根在大地之上,汲取养分,枝繁叶茂,它招来百鸟为自己和脚下的土地传递世界的声音。这或许就是彝乡大地与 《金沙江文艺》的关系,就是 《金沙江文艺》与读者、作者、与世界的关系。当有一天我们走出很远的路,回头望一望——那片文学梦的故土上,这棵大树依然郁郁葱葱,百鸟争鸣,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