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权
中国最长最宏伟壮丽的母亲河长江,从青藏高原发源后一路前行一路歌,携手澜沧江、怒江向南奔流,在云南西北部形成三江并流的横断奇特自然景观后,澜沧江、怒江问南狂奔而去,流向印度洋。而属长江主干的在青海玉树至云南丽江、香格里拉、楚雄、昭通到四川宜宾段的金沙江,向往东方太阳升起的辉辉壮丽,以敢于开拓新天地的创新精神,在丽江石鼓一个东北方向的大转弯,便一路向东,流到日出的东海。
在中国文学的期刊方阵中,就有一家以金沙江命名的文学期刊 《金沙江文艺》。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云南省迎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的时代春风,最早创刊的一家文学刊物。在当时,云南除了和新中国同行的 《边疆文艺》外,就只有于1978年创刊并公开发行的 《金沙江文艺》了。最近,我参与 《云南省志》的 《文学艺术志》文学期刊部分的编写工作,从全省现有公开发行的十多家报刊中看,在党的十一届三中会召开前创刊的文艺期刊,就只有 《金沙江文艺》了。
改革开放中有许多“春天的故事”,《金沙江文艺》的创刊和发展,就是云南文艺界最早唱响一支“春天的故事”的优美歌曲。她和改革开放的时代进程同行,凝聚着改革开放的精神力量,充满无限的活力与朝气,一路走来,40多个春天,那美好的“金沙玉液”,点点滴滴浸润在楚雄彝州各民族作家、诗人的心头,也浸润在许多外地作家和我的心头,40年来,我作为一名作家、诗人、评论家,一直受到 《金沙江文艺》的哺育,从青年到壮年再到今天的古稀之年,《金沙江文艺》的老主编马荣春、芮增瑞,到后来的周文义,今天的李茂尊以及该刊的黄晓萍、熊望平、米切若张、李夏、张学康、余继聪、李学智、李军学等新老编辑,把他们的智慧、心血化成美好的金沙玉液,浇洒在我的心间,为我实现自己的文学梦想,留下了许多难忘的美好故事。
那是1979年的春天,当时我作为《边疆文艺》的编辑和青年业余作者,到滇西一带采风和组稿,那时的交通还不像今天这样便捷,第一天从昆明到楚雄天就快黑了,住进楚雄州委招待所。想不到在晚上,时任州委宣传部长、《金沙江文艺》主编的马荣春同志,走进了我的房间,微笑着和我握手,代表 《金沙江文艺》编辑部来看我。当时我还只是一个无名的业余作者,小编辑,马荣春是州委常委、宣传部长,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大领导,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也不知是谁告诉他我到楚雄来了,还专门来看我,心身如沐春风,感到温暖。我们交谈中,给我印象深的,就是他讲到创办 《金沙江文艺》就是要弘扬楚雄丰富优秀的民族文化遗产,发展和繁荣楚雄的文学艺术,要发现培养楚雄各民族的作家、诗人。他说,这一切“没有自己的文艺阵地是不能实现的。”他还说,之所以把楚雄文化史上的第一份文学刊物取名 《金沙江文艺》,是因为作为中华民族母亲河的长江上游叫金沙江,在楚雄她流经了大姚、永仁、元谋、武定等县,直接孕育了楚雄深厚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民族文化、红色文化。他告诉我:金沙江发育出了楚雄大地在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类文明。1965年5月中国地质科学院在楚雄大地的元谋县上那蚌村附近考古,发现了两枚早期人类口腔上内侧一左一右的门齿化石,根据科学测定,属于较原始的早期人类的门齿,证明在170万年前,这里就有早期原始人类生活,被命名为“元谋直立人”。比“北京人”还早100多万年。这无可辩驳地说明,流经楚雄大地的金沙江畔,就是中华民族的早期摇篮。特别是1935年5月,毛主席率3万中央红军,在彝族和傣族人民支援下,从禄劝皎平渡口渡过金沙江,摆脱了几十万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毛主席还留下了“金沙水拍云崖暖”的瑰丽诗行。中共云南早期的共产党人赵祚传、张经辰等革命先烈,他们身上不也体现了追求光明前景、不畏艰险一路向前的大江精神吗?还有楚雄彝族史诗 《梅葛》、独一无二的太阳历以及虎文化等,组成了金沙江流域深厚神奇的民族文化。我回答他说,马主编说得好,一个民族的文明进程,都和江河有关。他说,现在我们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金沙江文艺》就要以一条大江那样不拘一格的开放创新精神,去发现和培养我们自己的作家、诗人,多出作品和优秀人才。他还希望《边疆文艺》和《金沙江文艺》携起手来,共同做好这件事。
听荣春同志在楚雄州委招待所的一席夜话,我这个文学刊物的小编辑,得到了不少的启示,受到深深的教育和感动,让我明白了他们创办 《金沙江文艺》的初衷,也知道了这本由一个民族自治州创办的文艺刊物,不知寄托着创办者多么美好的希望和梦想啊。这不也是我们 《边疆文艺》创办人当时的初衷吗?我感到了身上的责任和使命,在我后来当了 《边疆文学》的主编后,在面临文学刊物断奶或改刊办赚钱的吃喝玩乐的所谓“大文化刊物”的风潮时,我想到当时荣春同志的一席话,又看到 《金沙江文艺》面对我省一些文艺刊物卖刊号或打擦边球谋利的举动,仍坚守着纯文学的理想,在风浪潮流中岿然不动,受到不少鼓舞,我们也终于挺过了难关,《边疆文学》立于云南文学期刊之林,在我退休那年,《边疆文学》在中宣部和国家新闻出版署举办的全国期刊评比中,被评为“全国百家重点期刊”,并获标识。
在我的办刊经历中,和 《金沙江文艺》“携手”,为出作品出人才,有过多次愉快而成功的合作。在芮增瑞和周文义任主编时,我们 《边疆文学》举办民族作者笔会,他们都把楚雄各县市有实力和培养前途的各民族青年作者推荐给我们,让他们带来作品参加我们的民族作者笔会。如彝族青年作者毕增堂、李学智,汉族作者孙庆明,农民作者董树平等,他们带来自己的力作,为 《边疆文学》增色,李学智在我们笔会上创作的小说 《无法伤悲》荣获了“边疆文学奖”。后来他的小说还荣获过颇有影响的梁斌小说奖。而我们在来稿和民族作者笔会中发现了楚雄的优秀作者,也向《金沙江文艺》推荐,希望《金沙江文艺》关注他们。20世纪90年代初,米切若张还只是武定县的一个无名的彝族业余作者,经他的同学推荐,我看了他的习作,他对生活颇有创作的感觉,作品有浓郁的彝族农村的生活气息,当时他在我刊发表的小叙事诗 《山妹子》,还荣获全国贫困农村题材大赛二等奖,赴京与获一等奖的著名作家李存葆一起,从国家领导人手中接过奖杯。他是一位颇有前途的彝族作者。那时芮增瑞老师请我到楚雄讲课,我就向他推荐米切。芮老师很高兴,还说,他们已经注意到他了。芮老师慧眼识才,不久,米切调到州文联,创作有了进一步长进,还得了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上世纪90年代初,彝族青年段海珍还只是一名文学爱好者,她参加我们在建水举办的民族作者笔会时,只能写点小散文、散文诗,但从她的小散文中,我发现她善于捕捉生活细节,有些创作的灵气,加以培养,一定会有大作为,便先后向芮增瑞、周文义推荐,以后就见到 《金沙江之艺》不断发表她的小说,其作品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彝族山村生活的传奇色彩。在 《金沙江文艺》培养下她迅速成长起来,她的小说 《红妖》作为力作在《边疆文学》推出并获“边疆文学”奖。李茂尊担任 《金沙江文艺》主编后,进一步加大了对这位彝族女作家的培养,见刊物经常把她的作品作为重点头条发表,她创作的长篇小说《天歌》就在《金沙江文艺》改月刊的第一期重点推出,还配发了黄玲的评论,从而引起中国作协关注, 《天歌》列入中国作协“多民族文学丛书”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去年在北京召开了“楚雄作家群暨余继聪、段海珍作品研讨会”,茂尊把她作为楚雄作家群的代表性作家推向全国。段海珍的成长,见证了 《金沙江文艺》几代主编和编辑,为一个彝族作家的成长所办的实事,真是金沙玉液,点点滴滴浇心头,为出作品、出人才和一位作家的成长,倾注了心血。
至于我个人,让我铭记永远的是,从 《金沙江文艺》创刊伊始到现在,几代主编、编辑都一直关注着我,培养着我,为我实现自己的文学梦想不断加油鼓劲。上世纪80年代后期,我创作了一首以自卫还击作战为题材长达千多行的叙事诗《战争、士兵和女人》,写好后,放放改改,就到90年代初了,投给几家刊物都以不太合时宜为由或嫌长“诗歌版面有限”而退稿。也是芮老师邀我和周良沛到楚雄讲诗歌创作,说到叙事诗和诗体小说时,我举例便稍带说到了这首诗。芮老师听得真是仔细,他便记下了这首诗,结束后他就对我说:我想看看你这首长诗。让我想不到的是,我寄给他不到两个月,就在 《金沙江文艺》以很大版面发表了,不少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是故事情节曲折,感人,像小说,又是诗。给了我极大鼓舞。我向芮老师表示感谢,他却说,我要谢谢你。现在诗体小说少了,过去闻捷的 《复仇的火焰》那样的诗体小说,真是经典,现在很难见到了,我发表你这首诗,也是想有个提倡。听了他老的话,我对他充满深深地敬意和感激。在我退休后, 《金沙江文艺》也没忘记老朽,直到去年举办的武定己衣大裂谷的文学采风活动,茂尊主编还邀我一同前往,让我感受着大裂谷云上村庄的神奇自然景观和时代新风尚,写出的小文他们及时在刊物发表,给予好评。而今天的一代办刊人李夏、张学康、李学智、余继聪等,还经常发表我的小文和评论,让一个古稀老文学工作者,仍然感受到金沙玉液润心头的温暖与幸褔。
和改革开放同行,走过40年的 《金沙江文艺》,奔腾不息,在下一个40年,必定会以她那美好的“金沙玉液”培养出更多的作家、诗人。我虽然不可能见到了,但我坚信,金沙水长流,《金沙江文艺》一定会创造出更多更好更美的文学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