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是一部脱胎于英国著名作家伊恩·麦克尤恩同名原著的杰出影视艺术作品。作为一部爱情战争剧情片,该片聚焦了20世纪30年代英国社会中的爱情、原罪、战争、救赎等意象化表达,全片天衣无缝地切换着上帝、第三者、第一人称等印象主义式的叙事视角,将三位年轻人的命运刻画得令观众感同身受。
《赎罪》甫一开篇即给观众赋予了印象主义式的浓郁表达。座落于洛普夏郡斯托克斯的始建于1889年的维多利亚式的泰利斯庄园,成为全片第一个亮相的景物;内部庄园的微观叙事首先为观众的感官印象带来了一种疏离于理性的精致表达。在整个微观内部庄园局部叙事过程中,由女主角布里奥妮作为第三者,以其主观观察与主观意志的共同参与造作了三重原罪的印象主义式叙事表达。第一重原罪叙事即罗比和湿身的塞西莉亚的花坛冲突,这场冲突占据了整个叙事的重头戏,因此,这一场戏有意识地进行了多视角的复进式重复表达,并为主客观以及他者和大他者等均提供了多重强化印象主义的不确定性表达,换言之,以其多重不确定性而隐性地解构着印象主义式的叙事表达;第二重原罪叙事即罗比阴差阳错不慎拿错了信封内容,这使得其在少不更事、情志稚嫩的布里奥妮心目中的人设彻底崩塌,被印象主义式地定性为坏人;第三重原罪,即罗比和塞西莉亚的幽会,这一场景对布里奥妮的身心刺激显然更甚于前两者,罗比和塞西莉亚的不解释更加深了布里奥妮心目中罗比的这重原罪。
《赎罪》中基于印象主义的三重原罪叙事表达为女主角布里奥妮的原罪行为,提供了最直接的结果:一对鸳鸯转瞬即成为苦命鸳鸯。不仅如此,接踵而至的印象主义的战争叙事更为这对苦命鸳鸯追加了一重毫无怜悯的附带伤害。外部战争的宏观叙事与三重原罪叙事相比,虽然份量较轻,但其所造成的结果却比三重原罪叙事重得多,那就是罗比与塞西莉亚双双遭遇不幸。由此反思原罪根源显然在于布里奥妮对那起强暴案件,在是与非、对与错、罪与非罪问题上透过主观随意性的裁决。过度唤醒主观的印象主义式的理性疏离,才导致了这场由布里奥妮一手造成的改变了三个人一生命运的悲剧。布里奥妮有着较其他儿童更为强烈的主体意识,同时,其涉世未深与情窦未开则更是使得其必然存在着在认知观念上的过度流于主观的局限性。换言之,其主体意识与客观认知之间存在着因种种客观因素而造成的严重的不对称与不对位,而这也是那个年纪女孩流于印象主义式情愫的一种或可原谅的通病。
对《赎罪》一片加以冷静观察,涉世未深的布里奥妮虽然具备驾驭文字的能力,但却极其缺乏适应社会的能力,这一点从影片中,母亲与保姆对其的规训可见一斑。表弟妹们的一个小小伎俩即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布里奥妮的导演梦,由此可见,布里奥妮这一个体的过度主体意识虽已成熟,但是,其针对社会的互动与因应却仍然处于一种最初级的阶段,社会上的人、事、物、情、理等,对于她而言,仍是一门未能洞明的大学问。因此,布里奥妮这一个体的原罪实际上由其生命阶段、生理特质、生存状态等情境与情势常态决定了其不可能摆脱这种情景之下的原罪表达;换言之,虽然该片为观众传递了强烈的针对个体的原罪表达,但客观上布里奥妮的原罪有着过度印象主义的光影渲染之嫌。客观审视印象主义,罕有真正意义上的理性精神闪烁其中,由客观理性究其本质,则片中布里奥妮的原罪,充其量只能算是主体意识与客观认知的较为常见的错位表达。
影片中的印象主义叙事大致符合古希腊戏剧理论中的三段论,且更具艺术化地以悲喜交织的表达阐释了一出错位人生的戏剧化表达,从而演绎了触及心灵的自我救赎叙事。影片同样隐性地以印象主义建构起了三重爱情叙事表达,第一重爱情叙事,即布里奥妮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对比的一厢情愿的短暂好感,其所创作的每一部作品都会精心装订好后送给罗比过目,而伴随着行进的打字声,则以她的幼稚与刻板而一点点地解构着这重隐性爱情叙事表达;第二重爱情叙事,即保罗与萝拉的爱情,保罗虽然很喜欢塞西莉亚但得不到,而萝拉实际上已和保罗互有好感,保罗强暴了萝拉却也最终娶了她,由此成就了第二重隐性爱情叙事,同时,这一重最初流于印象主义式的爱情叙事亦成为了全片的转捩点;第三重爱情叙事,则是全片中唯一的显性爱情叙事,即罗比与塞西莉亚的爱情,同时,这一重爱情叙事亦是布里奥妮眼中罗比的直接指证原罪,因此,这一重爱情叙事与第二重爱情叙事,二者交织在一起共同酿成了罗比、塞西莉亚、布里奥妮三人最终的因爱生恨的爱情与命运悲剧。
影片中的三段论式的三重微观爱情叙事全部在庄园内部发生,但这仅仅只是表象,抽象而言,这一切其实全部发生在布里奥妮的内心。换言之,三重爱情叙事表达最终皆成为第三者旁观的布里奥妮内心世界中的印象主义表达,而且,无论是内部庄园微观叙事,还是外部战争宏观叙事,抑或是触及心灵的自我救赎叙事等均有着系统化与复杂互动的印象主义表达。微观叙事作为整个叙事的缘起,对于宏观与救赎叙事二者有着因果的系统化与复杂互动的印象主义的爱情叙事表达;外部战争的宏观叙事则起着承前启后的关键引申与深化作用,同时,既是对内部庄园微观叙事的衍生与演绎,亦是对自我救赎叙事的动力驱策;而触及心灵的自我救赎叙事则既是微观叙事与宏观叙事的直接因果关系之果,又是微观叙事原罪的一种为时已晚的无奈自我解脱尝试,同时更是宏观叙事解构全片爱情,促进第一人称布里奥妮成长的疏离理性的印象主义式表。由此可见,微观的庄园内部爱情叙事是因,宏观的战争叙事与后续的全部叙事是果,而救赎叙事则只能算是因果的附加伤害而已。
《赎罪》中的爱情表达在布里奥妮的年龄阶段,必然有着过度印象主义化的形而上的浪漫表达,并且,更为致命的是,这种印象主义式的爱情表达流于幻想和臆像,而这也就更容易解释,她对罗比似有若无的潜意识暖昧,同时,亦更容易理解,当她从远处观察到罗比和塞西莉亚花坛一幕时,所骤然变化的神情与心理生理反应,一步紧似一步的心理生理反应压力的骤升,显然在其内心深处形成了一种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由此,而彻底迸现出必然失常的,依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断而做出的裁决,就此,三个年轻人围绕着爱情的命运轨迹从此被彻底改变。虽然影片中较少出现宗教表达,但从宗教层面而言,人生而负有原罪,必须终其一生为自己赎罪,从这个意义而言,布里奥妮所负有的原罪某种程度上促进了其快速成熟与成长。该片中所有的爱情叙事亦从而形成了泛印象主义式的更具个性化的表达。这种个性化实际上只是一种印象主义的基于个体的取舍抉择,因此,具有着更宽泛的选择性与变化性,而恰恰是这种宽泛的选择性与变化性才使得该片在泛印象主义的表现下展现出了更加迷人的魅力。
在布里奥妮风风火火地出场寻找母亲的一场戏中,厨房的保姆对其发出了“不要给我添麻烦的警告”,这一警告实际上是一种对布里奥妮后文遭际的非常明显的暗示;而后文中的一切原罪均与这一明显暗示之间形成了较为完美的前后呼应;同时,过于真实表达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过程中,罗比的身受重创以及罗比和塞西莉西的窘况和最终的双双夭亡等皆为布里奥妮本就沉重的原罪加上了致命的附带伤害。印象主义在影视艺术作品叙事创制中,有着与传统叙事创制迥异的去独立性、去目的性、去预示性表达,因此,印象主义叙事中所建构起来的真相恰恰如该片中重复视角下的表达一样有着较强的疏离了理性的不确定性;无论曾经有心或无意犯下什么样的过错,都应该意识到这个世界仍然是温暖且包容的——从这层意义而言,显然该片中的印象主义叙事所进行的疏离了理性的意象化表达有着主观意志介入表达的无奈。这就使得创制者极易将印象主义演绎成原罪的根源,由此可见,印象主义叙事的自洽表达恰恰是艺术性、感性、理性三者的微妙把控与拿捏的关键所在。
影片以艺术化的光影映现出了一种自我囚禁的樊篱,女主角布里奥妮终其一生都背上了沉重的赎罪枷锁,即便是其忍受着常人所难以忍受的肮脏、艰辛、单调的工作,亦无法稍许减轻其内心的痛楚,更无从寻获心灵的慰藉,同时,亦向观众释出了有着切肤之痛的沉重心灵体验与感悟。可见,印象主义的核心本质即在于透过主观觉醒与感官唤醒,针对特定视听对象,以主体意识用心感触时空光影中的核心客体。该片所表达的救赎与原罪显然处于情感与意象上的双重不对称位置;原罪的沉重感完全不是一系列救赎行为所能消解的。因此,这种救赎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将观众带入到由潜意识沉浸而淡出的反馈。不仅如此,该片中针对原罪的救赎在整部作品中不仅份量过轻,而且,此段影视艺术表达亦略显无力,在整体的叙事架构中处于一种弱势位置,从而将该片由第一镜即攫住观众的印象主义,由此而解构得略显弱化。这种弱化表达使得影片的叙事收束过于草率,反而是原著作品中的收束更能彰显出一种无穷意象的张力。
影片次第映现了三重悲剧表达:第一重悲剧表达,即布里奥妮的原罪;第二重悲剧的表达,即由布里奥妮原罪所引致的,罗比与塞西莉亚的悲剧;第三重悲剧表达即布里奥妮漫长身心救赎的本体悲剧表达。而这些悲剧显然归结为基于印象主义所获得的主体意识映现于客体的视听本质的臆断。客观而言,这种印象主义显然无法彻底理性地把握事物的真正本质,因此,其所获得的印象仅仅只是一种主观意象投映于客观客体的主观意向而已。印象主义是主体意识在身心契合下,针对客观客体对象世界所进行的生命存在的体验,从这种意义而言,布里奥妮早就应该对其印象主义式的原罪感到释然,而不是负疚地进行一场终其一生都无法解脱的救赎。《赎罪》一片不仅以其印象主义表达揭示了一个时代三个个体的悲剧,而且亦为影视艺术作品创制带来了感性与意向、理性与意象、信仰与科学之间形诸于影视艺术光影的和谐与平衡的启示。
影片《赎罪》在印象主义的驱策下,由必然的主观意向所主导的主观意象原罪,恰恰是印象主义的理性疏离与主观意识共同作用下的一种必然的结果。片中女主角布里奥妮的原罪即是过度主体意识在情境身心契合之下的生命存在的体验。该片中的悲剧根源在于主体意识与客观认知的错位表达而无关印象主义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