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的艺术化呈现

2018-11-14 04:49王运涛
电影文学 2018年21期
关键词:仙侠神仙暴力

王运涛

(郑州工程技术学院 文化与传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4)

当今社会影视娱乐极其发达,融入了影视叙事环境中的暴力元素,早已成为一种大众娱乐消费对象。近年来仙侠影视以其独特的叙述方式和神奇的场景设置,以及越来越精彩的“动作叙事”,深受广大观众喜爱。如《仙剑奇侠传》《古剑奇谭》《花千骨》《择天记》《青云志》《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扶摇》《香蜜沉沉烬如霜》等改编自同名游戏或者网络小说的仙侠影视剧观者如潮,有的还形成了现象级话题。从以刀枪剑棍相较量的“古装武侠”,到以拳打脚踢相对抗的“现代功夫”,再到以法术法器相比拼的“神仙打架”,基于中国武术民族特色的武打场景在现代影视中不断开创出新的叙事类型和表现形式。影视文化作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资源与组成部分,其重要性越来越得以体现。从创意文化的角度来探讨新时期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场景设置的文化意蕴、呈现方式及其艺术价值,对当今中国的电影产业发展来说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新时期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的文化意蕴

“神仙打架”的现象在中国文学史上很早就有所表现。在“黄帝战蚩尤”的远古神话中就有所体现,当时双方都动用了神仙法力,风伯、雨师都来参战。这种神仙直接参战的做法,显然与希腊神话中诸神只是在幕后影响特洛伊战争的进程有所不同。在中国古典小说中,无论是《封神榜》中“姜子牙斗法申公豹”,还是《西游记》中“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双方都动用了神仙法力,都是“神仙打架”场景的生动展现。“神仙打架”在影视作品中也是常见的场景设置,早在1960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的绍剧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就有所体现。新时期仙侠影视中 “神仙打架”的武打场景正是基于这样的文化背景下创设的,因此在某些方面具有鲜明的东方文化的色彩。随着科技虚拟技术而产生的武侠玄幻类型电影以侠义神怪的精神内核,结合仙妖符咒的奇观场景,延展出观众对于身体的感知与想象,逐渐成为独具美学形态与传统文化伦理的民族类型样式。

(一)什么样的神仙会打架

仙侠影视在刻画正面角色和反派的直接冲突时,往往离不开武力较量的“重头戏”。作为正邪较量的行为方式,仙侠影视中的“神仙打架”必然受双方行事方式、思维气质和价值观念的影响。那么什么样的神仙会“打架”呢?诸如《仙剑奇侠传》里的李逍遥和女娲的后人赵灵儿,《青云志》里的张小凡与鬼王之女碧瑶,《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的青丘女君白浅和九重天太子夜华,《扶摇》里的扶摇与天权皇城太子长孙无极,《香蜜沉沉烬如霜》里的火神旭凤和水神锦觅等,都曾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神仙打架”。综观这些参与“神仙打架”的人物,大多具有以下几方面的特征。一是有师承,男女主角大多出身名门大派,如青丘女君白浅与天族太子夜华;二是有法力,所谓名师出高徒;三是有法器,个个神兵利器在手且有法器加持;四是有德行,大都正直无私品行纯良;五是有恩怨,要么“一见钟情”之后百般纠葛,要么“身世成谜”却又终究大白于天下。总之,“神仙打架”往往“事出有因”,或介于师门恩怨,或出于行侠仗义;大都“有所凭仗”,或法力高强,或法宝在手;常常“身不由己”,或为真爱负重前行,或因情伤甘愿沉沦。如旭凤被心爱的水神锦觅在成婚拜堂的大殿上一刀毙命,仅剩的“一魄”几经周折得以“凤凰涅槃”后,甘心做了“魔尊”,便是情殇所致。

(二)神仙为什么要打架

作为一种特定的艺术形式,仙侠影视中常常采用以暴制暴的方法来伸张正义,除恶扬善,塑造人物,讲述故事。因此,有时免不了要通过鲜血四溢的悲惨场面,在你死我活的激烈枪刀拼杀中吟咏出雄壮的英雄赞歌,谱写着壮丽的英雄史诗,“使人得到一种心灵的洗礼和平添一种高尚的情操”。如《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天族战神墨渊和天族太子夜华两次将擎苍封印东皇钟的过程,无不令观者惊心动魄,当二人为此付出散去元神的代价,白浅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越发映衬出二人英雄行径的伟岸。这正是“世人都说神仙好,哪知神仙也烦恼”。但在叙事策略上,仙侠影视通常都会尽可能地为“神仙打架”做足了前期铺垫。或是反派人物接二连三地肆意挑衅,或是邪魔歪道惨绝人寰地疯狂屠杀,或是处心积虑的“正人君子”彻底黑化,总之一定是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才会引出“神仙打架”的戏份。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仙侠影视中心魔缠身的神仙从来不缺,他们也总有如此这般人神共愤的言行,于是“神仙打斗”便不可避免。久而久之,接连不断的是非恩怨引起的场场惨烈的拼杀和代代相续、绵延不绝的冤冤相报,不仅成了多数仙侠影视着力叙述的故事梗概,也形成了以“神仙打架”作为“戏剧冲突”最主要解决方式的叙事模式。

(三)神仙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孟子有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仙侠影视除了看男女主角的爱恨情仇外,主要就是看“神仙打架”的激烈场景。“神仙打架”自然不比常人,不仅有随心所欲的炫技,更有光怪陆离的法器。由于仙侠影视的整体空间布局是从传统的戏曲艺术发展而来,因而仙侠影视更加着重在一定的“叙事空间”内营造令人炫目的武打视觉氛围。仙侠影视中的武术搏击实战,不是以纯粹的武术打斗为叙事特长,它一定要将武术打斗同故事情节、角色性格和表现题旨有机融合,从而在影视屏幕上演绎出一种亦真亦幻的武打场景。如在苍翠的竹林之中刺杀到人间度劫的旭凤,或在金碧辉煌的天后宫中诱杀锦觅等。现代电影艺术往往通过花样翻新的武打动作和美轮美奂的场景设置,借助虚拟现实和逼真再现的镜像艺术,源源不断地给欣赏者提供一种超现实的感官愉悦和视觉满足。如某些充满民族特色的武打镜头,即使不失武术的技击性,但这些武打镜头的真实旨意在于为电影增添某些观赏性的内容,用以营造剧作浓厚的娱乐氛围。值得注意的是,仙侠影视中武术技击的展示与其他类型片中的暴力场景相较,有着自身鲜明的艺术特色。同样是用“暴力”手段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仙侠影视中的暴力与西方那种着力铺叙暴力的动作影视类型截然不同,另有一种东方神韵的奇幻魅力蕴含其间。

二、新时期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的艺术化呈现方式

尽管在大众的默许与纵容下,影视暴力存在的合法性和正当性被普遍接受。然而,不论是从审美的角度,还是从伦理层面来讲,在影视作品中运用科技手段渲染美化暴力画面或片段的行为都是不合时宜的。因而,怎样处理仙侠影视中不可避免的暴力场景,采用怎样的仙侠影视暴力叙述模式及运用什么样的技术手段,最大限度地消解暴力色彩是仙侠影视发展中不可忽视的重要方面。综观近年来屡屡引爆收视热潮的仙侠影视作品,其中最常见的四种“神仙打架”的艺术化呈现的方式是“喜剧化呈现”“舞蹈化展示”“诗意化演绎”“梦幻化映象”。

(一)“神仙打架”的喜剧化呈现

“喜剧化呈现”是仙侠影视中消解“神仙打架”暴力色彩的重要方式。《蜀山奇侠传》无疑是仙侠影视史上划时代的壮举,在仙侠影视史上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义,但其中的“神仙打架”始终笼罩在正邪势不两立的紧张氛围中。正如武术技击场景的“喜剧化”转型,使以后的诸多武侠影视抛弃了曾经广受赞誉的“正剧”形象,从而在严肃的武侠影视叙事主题上覆盖了一层轻松幽默的“喜剧”外衣。同样,仙侠影视中也常将诙谐幽默与武术动作相结合,在人妖魔共存的架空世界里,在仙侠与对手难分上下的打斗中,通过幽默滑稽影视元素的有机融合,对影视作品中的暴力场面进行喜剧化夸张和发挥,从而在刻画人物正义面貌和形象气质之外,塑造出天真风趣的另一面。譬如在《青云志》中张小凡同师兄弟们比武晋级的过程中,以及在《择天记》中陈长生一行在大朝试的晋级赛中不断逆袭的过程,“神仙打架”“喜剧化呈现”的戏份已逐渐多了起来。不仅在不可或缺的“武戏”画面中不断出现,如《扶摇》中非烟殿主的徒弟太妍几次三番找无极太子比武,却因技不如人而遭戏谑;也在“文戏”情景里展现,如无论是旭凤误喝锦觅的洗脚水等诙谐幽默的甜宠桥段,还是花神锦觅教神兽装死的搞怪场景,这些剧情和画面的加入能够为仙侠影视作品增添一份更活泼的成分,从而淡化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的暴力色彩。

(二)“神仙打架”的舞蹈化展示

正如中国武侠影视中的武打技巧和镜头设计根植于博大精深的传统武术,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的场景设置也主要是以中国武术为素材而进行的武打设计,其中的武打搏斗场面往往在情节发展过程中变为一种极具有艺术欣赏价值的“武舞”,处于此种境地中的中国武术的置人于死地的搏杀属性被具有观赏性的表演属性所代替。透过炫目的声光电营造的神奇场景,仔细端详那些武术打斗动作的安排,可以发现仙侠影视事实上为传统武术营造了一个展示其风格特点的“表演舞台”。“在这时只有‘舞’,这最紧密的律法和最热烈的旋动,能使这深不可测的玄冥的境界具象化、肉身化。”如天帝识破夜神润玉的计谋后,又眼看着火神即将元神尽灭,悲痛愤恨交加之际却现出真身龙翔九天,此时以舞入武,在天宫上空回环往复地盘旋,自有一种神韵幽远、回味绵长的意境之美。作为审美一方的影视观众在欣赏别开生面的武术技击的同时,也在欣赏着一场精彩的武舞演出,特别是在关键情节中,往往利用不同侧面和方位的武舞演出来展现戏剧冲突,大打出手的各方有时是出于“误会”,有时是仅仅出于娱乐性的“比武较技”。如《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香蜜沉沉烬如霜》中“神仙打架”的情节安排,不少地方都有意模糊了打斗双方的对立界限,最大限度地将故事情节中所包含的暴力场景转变为一种表现传统武术魅力和美学内涵的“武舞展览”。这种将武打动作有机融入故事发展中的“武舞展览”,在使受众欣赏到一场美轮美奂的武术打斗的同时,并没有使受众为其中的“暴力”镜头而目瞪口呆,大惊失色。因此,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的舞蹈化展示有着独特的观影效果,“用武舞这种柔美的形式来对暴力场面进行处理,能使整部影片在视觉上进行润色,从而使其暴力化程度大大降低”,消解仙侠影视暴力的残忍程度与血腥色彩。

(三)“神仙打架”的诗意化演绎

尽管仙侠影视中“动作叙事”的关键是用类似于武术技击的斗法方式化解矛盾,使用暴力解决剧中人物角色之间的争端。然而,从表现策略方面来看,常常采用一种“诗意化演绎”的方式来稀释其暴力的血腥性质。所谓的“诗意化演绎”就是在最大限度上演绎影视暴力的现实逼真性,将实际存在的暴力镜头用类比等修辞手段转化为一种充满诗意化的审美意象。这主要表现在仙侠影视中的暴力镜头和场面的嗜血程度和残忍等级,往往都相当克制。如《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魔界与仙界大决战中,镜头很少刻画残酷战争中缺胳膊少腿儿的重伤者,更多呈现的是威力巨大的灭神杀器,将无数天兵天将吸入其中的画面,那些天族将士们至死也是衣甲鲜明。当然,仙侠影视作品对暴力的艺术化展示,绝不是简单地选择忽视暴力,而是更善于采用迂回曲折的方式从侧面来展示暴力镜头,如借助种种神奇的法器来营造暴力瞬间造成的影响和破坏,或者以慢动作拍摄腾空对战和山崩地裂的场景,或者远距离地呈现千军万马组成的矩阵不断被巨型魔兽吞噬的场景等。武术意境是指一种能令人感受领悟,意味无穷却又难以用言语阐明的意蕴和美的境界,它是形与神的统一,虚实、有无的协调,既生于“意外”,又蕴于“象内”。仙侠影视采取的这种含蓄蕴藉的艺术处理方式,便是对“神仙打架”进行了诗意化演绎,其艺术效果有二:一是将打斗场景中蕴含的暴力及其无法去除的血腥性质演绎得入木三分,二是以一种诗意图景显示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巨大威力。

(四)“神仙打架”的梦幻化映象

仙侠影视比传统的武侠影视追求更加虚幻缥缈的魔幻现实,形成了具有独特风格的暴力呈现方式。对神仙来说,不仅时间可以幻化,空间也可以穿越,为了历劫由天上降落人间只是一种选择,遭遇情劫由仙界堕入魔界也只是看心情。仙侠影视中武打场景的设置不仅有在具体的人类历史场景中建构,如火神旭凤随锦觅到凡间历劫期间的几场生死攸关的打斗场景,更多是在天上仙境中斗法角逐的激战时刻。往往是一言不合就手绽红莲业火,或者是双手一扬发出一片光波等,端是炫目凌厉。在“神仙打架”的过程中,随着神、仙、人、妖、魔、冥(鬼)的不断出现,各类法宝、仙器往往也会陆续登场大显神威。如《香蜜沉沉烬如霜》中天后荼姚用琉璃净火先后打伤锦觅母亲和锦觅,以及杀死簌离的斗法场景,让人印象深刻的不仅是灼灼逼人的红莲业火,更有中国传统文化中对“火”的精彩阐释。无论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凡人素素跳了诛仙台死后才能化身上神浅浅,还是《香蜜沉沉烬如霜》里圣医族圣女锦觅因为服食了羌活喂的“清玥”死后化身花神,都会使观众生出“人生亦幻”的慨叹。无论是“火神杀死水神”的场景,还是灭灵族少年暮辞遭遇的诸多磨难,竟然都是通过超级萌的天界神兽魇兽吐出的梦境被人看到的,这就更加增添了作品“梦幻化”的神奇效果。

三、新时期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的艺术价值

众所周知,影视暴力会对观众造成一定的消极影响。在纷繁复杂的现实生活中,有很多出于对影视暴力的好奇与模仿,而以身试法的人们在诉说着影视暴力对人们造成的危害:“有人为了引起偶像的注意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搞刺杀;有人效仿动作片中的片段在校园中制造群体斗殴。”在电影艺术离不开暴力场景的时代语境下,如何去除“影视暴力”对人类社会的不利影响,消解“影视暴力”的血腥性给无辜的民众造成的心理创伤和精神损失,形成一种不仅能够迎合影视消费者的消费心理,也能够符合影视艺术发展特点的叙述模式,是所有影视艺术在今后发展中应该考虑的首要问题。

仙侠影视中“神仙打架”的场景中所展示的“武艺”,与其说是“武打技法”之“武”,倒不如说是“武术文化”之武,因其中的“武”往往具有“美”的艺术境界。其“动作叙事”常常是通过展示经过艺术修饰和技术加工后的暴力,为观众压抑已久的内心愿望打开一个释放的窗口,使其抑郁心情和内心烦闷得到有效的缓冲,因此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新时期仙侠影视在着力体现整体的“线性叙事”的前提下,着意于将风格各异的武打形式和技巧恰到好处地布置在影片的叙事情景当中,对“神仙打架”的艺术化呈现不仅注重武打动作及打斗场景的可欣赏性,运用武术技击镜头和斗法特效场景来显示影片中角色的性情气质,也重视通过对“神仙打架”暴力场景作非暴力化的观照,在整体上体现出“非暴力”和“低暴力”的特点,从而消解仙侠影视的暴力色彩,形成了具有独特风格的武打场景呈现模式,这无疑为其他类型的影视艺术处理暴力提供了一个可供借鉴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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