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公共支出的代际冲突研究

■/华 静 王晓洁 吴 峥

1997年我国老龄化人口（65岁以上人口）所占比重超过7%，我国进入人口老龄化时代，并预计在2030年超过日本（陶东杰，2015）成为全球人口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与此同时，我国的公共支出呈现两个鲜明的特点：一方面，中国的老龄化人口结构导致老年人对自身相关的公共资源需求增加，使得政府将更多的公共资金投入到健康保障和养老领域；另一方面，在人口快速老龄化的同时，中国的公共教育支出强度则长期处于低水平状态。在当前公共健康保障支出剧增而公共教育支出强度较低的公共资源配置的情况下，引人深思的是当前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公共支出是否实现有效配置？同时公共资源配置是否存在代际冲突？

公共资源配置的代际冲突指的是不同年龄段人群对公共服务需求存在差异，人口年龄结构变化导致公共资源在代际之间配置结构发生改变。根据公共资源配置代际冲突的3个基本理论假设，人口老龄化会使得公共资源配置从小孩转移到老年人，但是国外研究结论并不一致，有的学者认为代际冲突并不明显，他们给出的解释是“理性利己主义”的老年人在满足自身利益最大的同时也会考虑到公共支出的正向外部性，增加公共教育支出可以提高年轻人的劳动生产率，从而更好地保障医疗卫生等与老年人相关的公共服务。那么在不同制度和文化背景下，中国老龄化进程与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程度如何？在当前老龄化背景下又该如何选择合理的财政支出政策以保障经济增长？

有鉴于此，为了更好地完善经济均衡增长下的财政政策，优化财政公共资源的有效配置，本研究旨在解决以下3个问题：（1）剖析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2）判断当前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公共支出是否存在代际冲突；（3）探索人口老龄化背景下保障经济均衡增长的财政支出政策。本研究是对公共资源配置代际冲突研究的深入探索，有助于发现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路径，更好地实施选择合理的财政政策保障经济的均衡增长，为完善公共教育体系和养老保障体系奠定基础，可望为进一步优化公共资源的有效配置提供政策规范。

一、国内外相关研究动态

本研究中界定公共资源配置主要包括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相应的涉及到的公共服务主要涵盖教育和养老两个方面。现有的国内外相关研究主要包括4个方面：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的影响，人口老龄化对公共健康支出的影响，代际冲突与公共教育支出的关系研究，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研究。

（一）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的影响研究

（二）人口老龄化对公共健康支出的影响研究

关于人口老龄化对公共健康支出的影响，学术界一直存在着争议。一方面，已有研究认为人口老龄化会增加公共健康支出，毛毅（2012）从一个两期的世代交叠模型入手，针对地区面板数据分析了人口老龄化对储蓄和社会养老保障支出的影响，结果表明当期老年人口抚养比对人均养老保障支出有促进作用，然而上期老年人口抚养比对居民储蓄并没有显著影响。Bryant and Goodman（2004）认为，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增加将会增加公共健康支出。另一方面，Kim and Lee（2012）运用面板VAR方法对东亚国家的数据进行研究，发现总抚养比对公共支出有负向影响。

（三）代际冲突与公共教育支出的关系研究

国外很多研究表明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强度有显著的负面效应，并使用了公共资源配置代际冲突理论进行研究，如，Borge和Rattso（2008）对丹麦1989-1996的面板数据研究表明，老年人群比重的增加对年轻人的公共福利有挤出效应，但是反过来年轻人并未对老年人的公共服务产生威胁。刘穷志和何奇（2012）建立了一个拓展的交叠世代模型探讨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以及实现均衡增长的财政政策，结果表明财政支出和健康保障支出应当和经济增长正相关，而公共教育支出和经济增长负相关。该领域的悲观主义研究认为，过度的健康保障支出会挤占公共教育支出的资源（Pecchenino and Pollard，2002）。陶东杰（2016）基于2001—2010年的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表明，人口老龄化程度对公共教育支出强度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同时对非教育类的公共支出强度没有显著影响。

（四）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国内外已有研究主要是从劳动力、消费、储蓄等方面研究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但影响结果大致分为负效应和不确定两种。Culter（1990）将人口老龄化引入了居民消费函数，模拟了消费和储蓄的增长路径，袁志刚等（2000）运用跨期迭代模型得到人口结构老龄化对储蓄的增加有明显负作用，贺菊煌（2004）得到了一致的结论；Senesi（2003）通过构建一个跨世交叠模型研究发现，消费倾向与老龄系数呈正相关关系；蔡昉等（2012）将未富先老和劳动力短缺紧密联系了起来，并提出通过深化教育、提高劳动生产率减少老龄化带来的劳动力短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通过对相关理论和已有研究文献的回顾可知，人口老龄化与公共教育支出、公共健康保障支出三者关系并不确定，且已有研究未进一步深化公共支出的有效配置问题，本研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深化，建立了人口老龄化、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三者之间的关系模型，并运用公共资源配置的代际冲突理论进行深化，进一步探究当前中国老龄化快速发展进程中公共资源配置的代际冲突问题，并探索在当前老龄化背景下经济均衡增长的财政支出政策，为优化财政公共资源的合理配置和完善均衡的财政政策提供理论支持和技术支撑。

二、实证分析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教育统计年鉴》，文中使用中国除西藏外的31个省市自治区2006—2015年的省级面板数据来研究人口老龄化与公共教育支出、养老保障支出三者之间的关系，建立了人口老龄化、公共教育支出和养老保障支出三者之间的关系模型，具体解析当前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公共支出资源配置的代际冲突问题，并探究经济均衡增长的财政支出政策。

（二）实证模型设定

1.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公共资源配置的代际冲突问题。

（1）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的影响。利用面板数据模型，建立如下模型形式：

Referring to the 2012 Chinese Society Of Gastroenterology"Consensus opinion on chronic gastritis in China",3 the current diagnosis of chronic gastritis mainly depends on endoscopy and histopathological examination.

其中，Eduit表示各省第t年公共教育的支出，用地方公共一般预算中的教育支出表示，OLDit表示各省第t年人口老龄化的程度，用65岁以上人口比重来衡量，Xit是控制变量。

（2）人口老龄化对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公共健康保障支出包含医疗卫生支出和社会保障支出，为了判断财政支出是否存在代际冲突，本文将研究拓展到非公共教育支出方面，具体解析人口老龄化对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

其中，Heait表示各省第t年公共健康保障的支出，用地方公共一般预算中的医疗卫生支出和社会保障支出表示，OLDit表示各省第t年人口老龄化的程度，Xit是控制变量。

2.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经济均衡增长的财政政策研究。

当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起到促进作用时，均衡增长政策是增加财政支出规模并加大健康保障支出；当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起到阻碍作用时，均衡经济增长政策是减少财政支出规模并加大公共教育支出。我们进一步用实证研究检验当前人口老龄化背景下财政支出的配置是否合理，寻求经济均衡增长的财政政策。

其中，Eit表示经济增长率，OLDit表示各省第t年人口老龄化的程度，FINit表示财政支出规模，EDUit表示公共健康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Heait表示公共健康保障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Xit是控制变量。

（三）实证分析过程与结果

表1 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的影响

1.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公共资源配置的代际冲突问题。

（1）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根据已有研究的结论，本文从教育供需层面和制度层面选取了一系列控制变量，具体包括地方人均GDP、财政自主度、预算内财政收入、少年抚养比以及城镇化率。本部分运用31个省市自治区2006年至2015年的省级面板数据，采用面板数据模型（1），首先通过Hausman检验，P值＞0.05，接受随机效应模型的原假设，本文采用随机效应模型估计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的影响。

结果表明，老龄化程度与公共教育支出强度显著负相关，影响系数为-0.0062，二者之间存在负向关系，进一步的验证了公共支出资源配置由儿童转移到了老年人，对儿童的公共教育福利产生了挤出效应。但是，表1的结果并不能说明人口老龄化导致了资源配置的代际转移，原因有可能是人口老龄化导致政府所有财政支出均下降，为了排除这一原因，我们将非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依次引入模型进行回归，得到表2的结果。

表2 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和非公共教育支出的影响

表3 不同财政政策下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

对比人口老龄化程度对公共教育支出和非公共教育支出的影响结果可知，人口老龄化程度促进了非公共教育的支出，但是对公共教育支出产生显著负效应，排除了人口老龄化导致政府财政所有支出均下降的可能。本文进一步将公共健康保障支出引入模型发现，人口老龄化对公共健康保障支出起到显著的正效应，进一步的也说明了在当前人口老龄化背景下，中国政府将更多的财政支出投入到了公共健康和社会保障行业，从而挤占了公共教育的资金投入，这同时也验证了我国公共支出存在代际冲突，资源配置也进一步的从公共教育部门转移到公共健康保障部门。

（2）不同财政政策下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我国从1994年开始财税体制改革，1998年我国开始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这5年间公共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回声速度较快，2005年便转向了稳健的财政政策，2008年由于国际金融经济危机的发生，我国从2008年至今一直在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所以本文根据财政政策的实施阶段划分，划分为2006-2007和2008-2015年两个时间段，比较在不同财政政策下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和区别。

从回归的整体效果上看，在2006-2007和2008-2015年这两个时间段内，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的影响一直都是显著的负效应，且抑制作用在减弱。与此相反的是，人口老龄化程度对公共健康保障支出是显著的促进作用，但是这种促进作用也在减弱，也进一步说明我国虽然存在财政公共资源的代际冲突问题，但是这种代际冲突效应正在逐渐减弱。

2.经济均衡增长的财政政策选择。在当前财政公共支出存在代际冲突的情况下，如何实施均衡的财政政策才能保障我国经济的平稳增长，这是我们下一步值得研究的问题。本部分进一步探究了人口老龄化程度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建立了人口老龄化、公共教育支出和养老保障支出三者之间的关系模型，探究经济均衡增长下的财政政策，进一步优化财政公共资源的合理配置。

表4 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影响模型的变量统计描述

表5 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影响的模型结果

（1）变量选取。根据已有研究发现，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主要与人口老龄化、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等变量有关（李军，2006；刘永平、陆铭，2008）。所以，在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影响的模型中，被解释变量经济增长率（itE）用GDP的增长率表示。在解释变量中，人口老龄化的程度（OLDit）用65岁以上人口比重来衡量，财政支出规模（FINit⁃FINit）用财政支出增长率来表示，公共教育支出（EDUit）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Heait）分别用地方公共一般预算中的相应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表示。模型（3）中控制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其中控制变量我们选取了人均受教育年限来衡量人力资本，资本形成总额的增长率来衡量物质资本。表4是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影响模型中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

（2）模型估计结果。本部分运用面板数据模型来估计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进一步检验当前人口老龄化背景下财政支出的配置是否合理，寻求经济均衡增长的财政政策。在模型估计之前首先进行了Hausman检验，P值＜0.05，拒绝随机效应模型的原假设，采用固定效应模型来进行估计，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

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系数为-1.6411，起到显著的负向作用，也就是说当前阶段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起到抑制作用，人口红利衰退进程比较严重，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经济的发展，这与朱越浦等（2017）研究结果一致。

在2006年至2015年间，财政支出规模对经济增长有显著负效应，同时公共教育支出对经济增长起到促进作用，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却对经济增长起到了抑制作用，所以在当前人口老龄化的背景下，人口老龄化程度对经济增长起到抑制作用时，均衡的财政政策应该缩小财政支出规模，扩大公共教育支出的力度，同时缩减公共健康保障支出，从而促进经济的平稳发展，这验证了刘穷志（2013）的结论：1998年—2005年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正由积极转向消极，财政支出规模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趋势大致一致（由积极到消极的变化）。

三、主要结论和政策启示

本文基于中国除西藏外的31个省市自治区2006-2015年的省级面板数据，运用面板数据模型具体剖析人口老龄化对公共教育支出和公共健康保障支出的影响，判断当前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公共支出是否存在代际冲突，并进一步探索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经济均衡增长的财政政策。结果表明：（1）老龄化程度与公共教育支出强度显著负相关，人口老龄化对公共健康保障支出起到显著的正效应；（2）我国财政公共资源存在代际冲突，资源配置也进一步的从公共教育部门到公共健康保障部门转移，且代际冲突效应正在逐渐减弱；（3）当前阶段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起到抑制作用，均衡的财政政策应该缩小财政支出规模，扩大公共教育支出的力度，同时缩减公共健康保障支出。

基于本文的研究结论得到以下的政策启示：（1）健全社会保障机制，缩减公共健康保障支出，提倡家庭养老模式，减轻人口老龄化结构对公共财政的压力，缓解公共支出资源的代际冲突；（2）加大公共教育投入占财政预算支出的比重，缓解人口老龄化进程中公共教育投入不足的问题，努力实现教育均等化，优化公共资源的合理配置；（3）在当前人口老龄化快速进程中应选择合理的财政政策，适当缩减财政支出规模，保障经济的平稳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