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奥冰
花洲书院始建于宋代庆历年间,因紧靠百花洲而得名。书院内既有《岳阳楼记》的诞生地春风堂,又有耸立秋水之上的览秀亭;既有小巧别致的泮池、状元桥,又有供奉着范公塑像的范文正公祠。走进书院,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山湖洲林相映成趣,举目皆为江南园林风格的建筑,每每让人流连忘返。
沿邓州古城向南行,在干净整洁的柏油道路旁,一处古朴的建筑显得格外不同。周围绿水环流,竹柏掩映,繁花似锦,醒目的飞檐气势非凡,这便是花洲书院。走过护城河上24米长的范公桥,迎面大门正中有启功题写的“花洲书院”匾额,楹柱上有对联一副:“重整花洲五百年,常新教育;再施霖雨三千士,永荷陶镕。”它是清光绪元年(1875年),由山长(书院院长)丁登甲撰文,南阳府学生员刘维汉所书。
进入景区大门,正面照壁上是“花洲书院胜景图”,上刻范仲淹的诗《献百花洲图上陈州晏相公》:“穰下胜游少,此洲聊入诗。百花争窈窕,一水自涟漪。”站在古城墙上,向东眺望,可以看到花洲书院规整的建筑群,古朴、肃穆。继续往前走,穿过明代土筑古城墙,便来到花洲书院。很可惜,由于历史上战乱频仍,书院几经焚毁,又几经修葺,现存书院建筑,大都是清代遗存。院内有座范仲淹的雕塑,下方是他的生平及知州邓州的介绍,身后的照壁上刻着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而照壁背后则是他的挚友滕子京当年邀他写《岳阳楼记》的书信。
来到花洲书院内部,可看到范仲淹祠,里面介绍了范仲淹的一生。绕过祠堂来到春风堂,抚摸着范公当年手植的桂花树,范公在这里写下了千古名篇《岳阳楼记》。从春风堂出来再次登临一段古城墙,向东行百余米,便是巍峨壮观、江南园林楼阁式的建筑——春风阁。这个“攀临远目,万象兼收”的“高层建筑”,原为范仲淹创建,后多次重修,20世纪40年代毁于战火,2004年在原址上重建,成为书院内一处标志性景观。拾级而上,站在三层阁楼的最高处,花洲书院尽收眼底。整座建筑为南山北水、东西相照的布局,五进四院的院落,多采用清代建筑风格,体现着书院的庄严、恢宏。沿中轴线望去,春风堂讲堂居中,东部是百花洲园林,西部为范文正公祠,亭台假山,错落有致,九曲回廊,曲径通幽。
从城墙下来,前往书院大成殿。殿内有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孔子像,可谓世间稀珍。在灯光的照射下,整尊雕像闪动着丝丝金光,让众多游客叹为观止,久久不愿离去。雕像两边是两副蓝底金字的对联。在孔子雕像的两边,还分立着孔子四弟子像,雕塑风格与孔子像一致,形成一个国学文化、民族精神与塑雕艺术相融合的文化艺术整体,彰显出大成殿孔子塑像独特的艺术地位。
花洲书院之所以能名震大江南北,是因为范仲淹在这里写下了《岳阳楼记》。
范仲淹到达邓州的第二年夏天,在书院东侧的百花洲畔,他收到滕子京派使者送来的一封书信。滕子京到任一年后,重修了岳阳楼,他想起了好朋友范仲淹,想请他为岳阳楼做记。滕子京信中说得很直白:自古人以地名,地以人显,若想岳阳楼从此天下扬名,必得有一位雄才巨擘为它作记方可。在他眼里,只有范仲淹,才是众望所归的“重磅”人物,才能担当此任。随信而至的,还有一幅《洞庭秋晚图》作为参考。范仲淹手握书信,回忆起政治风云中的跌宕起伏,自己和好友的人生际遇,不免感慨万千,他该如何勉励自己和朋友?一篇文章写什么怎么写?他没有急于动笔,反复揣摩,摹景状物,构划于心。
一日,范仲淹忽然百感兴发,神思泉涌。在春风堂前,他展纸走笔,一篇辞采华美、气韵生动的不朽之作喷薄而出,跃然纸上。300多字的《岳阳楼记》,气势磅礴,造意深刻,字字珠玑,文情并茂,特别是它表达了作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博大胸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政治抱负,更是闪耀着理想的光辉,在中华民族文化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笔。“未至岳州,亦描烟雨洞庭,一篇妙记传千古;甫临邓郡,便创芬芳书院,十亩幽湖泛百花。”春风堂前的一副对联,生动传神,写尽后世对范公的崇敬。没到洞庭湖,未登岳阳楼,千里之外,范仲淹却把洞庭湖渲染得波澜壮阔,把岳阳楼描绘得锦绣斑斓,让人身临其境,个中原因究竟是什么?
原来,范仲淹年少时,在洞庭湖边的安乡生活、学习,洞庭湖的湖光山色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阅读厚厚的《范仲淹全集》,还能找到他在景佑元年(1034年)和庆历四年(1044年)分别写下有关洞庭湖、岳阳楼的诗句,其中“优游滕太守,郡枕洞庭边”一句,会自然联想到《岳阳楼记》中的:“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可以想见,范仲淹在写《岳阳楼记》前,已经对描写对象十分熟悉,且早已成竹在胸。一篇佳作,大多有其才情、阅历、命运遭际等诸多方面的因素,或许,在邓州的一段执政经历,也为名篇增添了风采。
来花洲书院是正是初秋时节,纷飞的秋雨,如丝如缕,如烟如雾,晕染成一幅朦胧诗意的水墨画卷。庆历年间的范仲淹在花洲书院执政讲学,教化后人,他的“忧乐”精神,正如秋雨一般,润泽后世,传承至今。他在宦海中沉浮,兴利除弊,秉忠直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邓州任上,他除恶扬善,政简刑清,吏畏其威,民怀其德,百姓安居乐业。他曾在诗中写到:“庭中无事吏归早,野外有歌民意丰”,典型的无为而治。同时,他还利用工作之余,亲自到花洲书院讲学,如同当年,他执掌应天书院,为大宋江山培养了大批人才。
王安石曾赞范仲淹是“一世之师”,可他的品行,何止“一世”,而是代代相传。当我穿梭在书院的山长室、教习室、刻印房、经义斋、文会堂,尤其是当年范仲淹撰写《岳阳楼记》的春风堂——这个当年书院的讲堂时,仰望万卷阁、春风阁、文昌阁,探视范公井,我就便不由得想起这位“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时代人物,他着实代表了当时文人的骨气与操守。对国家,他无限忠诚;对百姓,他呕心沥血。虽然仕途也有坎坷,但他却受到了百姓的爱戴,并成为后世的楷模!
范仲淹任邓州知州时,“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发现城东南一带井水味苦,长期饮用多生怪病。他发动花洲书院的师生挖了一口井,供民众饮用,久而久之,怪病慢慢好了。围着范公井走了好几圈,想起“吃水不忘挖井人”这句谚语。庆历八年,得知范公要调离,邓州民众请留,范公本人也上书,经宋仁宗批准,留任了一年。范公离任后,邓州百姓感念难忘,为其建生祠,后因谥号“文正”,改名为范文正公祠。如今的范文正公祠是个独立的院落,与东部的百花洲、花洲书院,和南部的景范亭浑然一体。
“姑苏人去三千里,宛邓惠沾百万家。”花洲书院因范仲淹而盛,邓州人也视书院为教育圣地。小雨淅淅沥沥,漫步在楼台水榭间,耳边传来游客们吟唱的《岳阳楼记》,恍惚间,似乎步入到历史的层叠处,又见黄发老者与民同乐,莘莘学子发奋读书的一幕幕场景。时光易逝,韶華难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公,却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