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鑫诚 杨燕媚
不久前和朋友聊起两岸用语差别,比如“熊猫与猫熊”“布什与布希”,这看起来颇为有趣,但背后门道究竟为何,则较少被人深究。
两岸语文差异的几种情况
根据《两岸常用词典》所载,大陆与台湾地区所用词汇差异大致包含四种情况。首先是那些“同中有异”的词语,即不论大陆还是台湾地区都在使用,但其意涵或用法已有所不同;其次是所谓“同实异名”的词汇,两边就词义而言并无大区别,但在具体使用时则各有习惯;第三,即便双方表述不差一字,但实际上是“同名异实”的情况;最后就是两岸有各自专用词汇了。
有位台湾地区的同学跟我说:“在台湾,不会出现你的觉悟不够这样的用法。”这种判断对错先不论,但这恰恰说明,由于两岸政治、社会制度的不同,也塑造了不同的文化。同样的,因台湾地区受日语、闽南语影响留下的痕迹,其用语中也有大陆人较难理解的部分,像是台湾人会用“kimochi”(日文気持ち)来指心情、直接使用闽南语的“三小”(意为“什么”)等口头禅。
同时,在两岸现实交流中“同实异名”和“同名异实”的例子也不胜枚举。
关于“同实异名”,比如一次性筷子/免洗筷、软件/软体、皮包公司/空头公司、创可贴/OK绷、猕猴桃/奇异果等等。在台湾地区,找台湾同学借“U盘”的时候,就能“识别”他的陆生身份,因为在台湾,那叫“随身碟”。
而“同名异实”的情况最容易混淆。如“书记”一词语,在大陆有其含义,在台湾地区却泛指记录资料或缮写文件的人员。“土豆”在大陆又被称作马铃薯,而受闽南语发音影响,它在台湾地区却是指花生。在台湾地区,土豆对应的则是洋芋。不过,大陆闽南人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外语翻译各有千秋
更有意思的是,两岸对外语的翻译。
在国名、地名的翻译上,双方基本依据外语发音翻译,只不过在具体的音节和汉字选择上有所不同,比如也门/叶门、卢旺达/卢安达、危地马拉/瓜地马拉等。这样的词汇,双方即使在沟通时发现不同,也能很决相互理解。哪怕是卡塔尔/卡达、沙特阿拉伯/沙乌地阿拉伯、格鲁吉亚/乔治亚这样长短不一的译名,只要我们稍作联想,也基本都能对得上。
在双方都采取音译法的案例中,也有较为特别的。
台湾地区的“雪梨”,指的是大陆所称的悉尼(Sydney)。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某个台湾地区歌手说:“我们去雪梨开演唱会。”不过,为一座遥远的异国城市,赋予家常水果的名字,倒也添了几分亲切与趣味。
另有个别的译名,因为两地具体使用的翻译依据不同,最终有很大不同。比如梵蒂冈在大陆的译名是按照“theVatican City”的发音而定的,但在台湾地区则采取意译法,以“教廷”(theHoly See)称呼。
至于大陆所称的非洲国家科特迪瓦,台湾地区称为“象牙海岸”,很有画面感。该国在历史上曾是法国殖民地,其獨立后的国名也以法文拼写(COte d'Ivoire),在法语中意为“象牙海岸”。许多国家都对其采取意译法,后因该国主动要求改为音译,大陆称为科特迪瓦,而台湾地区仍使用意译。
大陆比较熟知的例子还有新西兰/纽西兰、新泽西/纽泽西一类。这些译名的区别都在于对英语原词中“New”的翻译,大陆取其意“新的”,而台湾地区取其音“纽”。
其实也很难说哪一种更好。我想,这些地名确有“新”的含义,殖民者在自己的故乡已有西兰、泽西之类的地方,把家乡之名带到新开拓之地,再加上“新”字以示区分。新的土地意味着新的开始,但老地名也承载着他们离乡渡海之情。
由于种种原因,对于这些译名,两岸并无相互协调统一的机制。但由于语言翻译总会依据通行的方法和准则,因而即使具体译名有异,总体上也不至于相去甚远。
电影译名大不相同
相对而言,两岸对外国电影的不同译名差异更显著。当我看到《肖申克的救赎》在台湾地区被译成《刺激1995》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笑。
两岸电影译名的不同,也是彼此文化语境与市场需求结合的产物。
大体说来,大陆倾向于尽量直译,译名通常保守而庄重,好处是简单明了,也能尊重电影的原意。但缺点是有时较死板,可能会对观众的理解造成不便。
相比之下,港台地区的电影片名多采用意译的方式,且为了应对中西文化差异,翻译时较强调和在地文化连接,例如用一些意思相近的本土词语,让观众一看就懂。
就说去年热卖的好莱坞电影《Coco》,在大陆叫作《寻梦环游记》,而在台湾地区则成了《可可夜总会》。这引来许多大陆网友吐槽:这么一部主打家庭温情的片子,和“不健康”的夜总会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不小的误会。台湾人所说的“夜总会”,不是指那些地方,而通常用来称呼坟场。在台湾人看来,坟场大概是到了夜里就会因为魂灵飘荡而热闹起来。如此一想,这个词确实能够传神地指向影片背景一一墨西哥亡灵节。
多说一句,大陆语境下的“夜总会”,在台湾地区则多被叫作“酒店”,提供正常住宿场所则是“饭店”。所以,如果一个台湾人只是在找下榻的地方,不会说“订酒店”,而是“订饭店”。
人员往来带动文化交流
一方水土滋养一地文化,不同自然、人文环境造就不同的语言文法,是相当自然的现象。而自两岸开启交流之门以来,文化相互影响已成为常态,两岸民众越来越能读懂来自对岸的用语,相互借鉴用法的案例也并不鲜见。
过去,台湾地区流行文化鼎盛时期,塑造了不止一代人的共同记忆。正如“80后”“90后”或看《流星花园》或听周杰伦、蔡依林长大,而《康熙来了》等综艺节目,也曾经为大陆人津津乐道。台湾地区的用语习惯,通过这些文化内容,为大陆人所熟知。
而今,大陆流行文化对台湾地区的影响力日渐明显。现在,台湾人追《琅琊榜》《中国好声音》,看大陆综艺节目的,已经不比看韩剧日剧的少。因而,很多台湾人也会学到不少大陆网络热词,有些台湾地区的朋友甚至会使用大陆热播剧目中的梗了。
这些双向文化传播的背后,最根本也更直接的,当然是两岸之间实实在在的人员往来。
人是行走的文化载体,从陆生、陆配到台湾去,到台商、台生到大陆来,通过面对面地走入彼此的日常,两岸民众会把各自的用语习惯和背后的故事在生活中展开,也会碰撞出新的文化内容。而在这些交流与碰撞里,我们会看到更多两岸文化的繁荣、多元与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