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卓 王艳平
(东北财经大学旅游与酒店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116025)
关于旅游者的身份,旅游者当然就是旅游的人,这是第一身份,其为生活赋予的一个角色,一个具有暂时性、异地性身份的人,生活派其前往异地,出于追求审美、度假、愉悦和休闲等目的进行旅游。关于旅游是生活的派遣,属于创新性认识,就如许多儿童被父母安排到离家较远的学校读书,从而得出了派遣儿童这一概念一样[1],这与本文对旅游者身份的认识在机理上是一致的。除此之外,旅游者还可以有其他身份,如父母领孩子旅游,学生修学旅游,为人子女的携父母旅游,以及公务旅游、与朋友一起旅游、恋爱出游、新婚旅游、志愿者旅游等。从广义上讲,这些都属于旅游者的第二身份。但上述这些认识都属于常识,如从非常识角度考虑,有些人明明是旅游者,但却假扮成不是旅游者,而有些人不是旅游者,却假扮成是旅游者,这种隐性身份的内在含义,值得深入思考。
这便涉及使命问题,使命由旅游者身份而来。但目前学界更关心的是研究使命[2]、学术使命[3]、学人使命[4]以及学科使命、旅游业使命等,似乎没有认识到旅游者也是有使命的。当然,有学者关心旅游的使命,即让旅游者去感受美[5],仔细辨识会发现其逻辑为:旅游本身是有使命的,旅游者只是受雇于旅游,旅游则寄宿在旅游者的意识中,反客为主,旅游者是旅游的“奴隶”,这显然并非出于人性关怀角度,也非本文采用的逻辑。
旅游文化与客源地社会关系密切,因此客源地文化很值得研究。无论是从目的地角度、旁观者角度、客源地自身利益的角度,还是从文化反省的角度来看,旅游者的身份问题都是极为重要的。目前,有研究者从旅游动机角度、年龄角度进行研究,这类研究有其意义,但仍处于基于个人意义的思考阶段,缺少兼具的意识,落脚点仍在其经济意义,而忽视了文化意义。本文关注的是除经济意义之外的文化意义。除个人意义之外,旅游者本身还具有客源地的文化特质,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却有一份使命在其中,因而可视旅游者为自由的使者,这就使研究意境不同以往,在旅游者自身主体性中增添了他者性,增加了归属感,如一艘出海的渔船,船员在热爱大海的同时,也极其想念家人,会在体验海洋、搏击风浪后回归家庭,旅游者也会在体验过后回归生活[6]。
关于旅游者身份,黄羊山最先认为其具有双重性,即是客人又是主人[7]。独在异乡为异客,但在消费时可反客为主。其认识具有开创性,可缺乏对客源地文化问题的思考与讨论。李刚讨论了文学旅游的身份体认现象[8],通过这一概念就可以与旅游者身份联系起来。如果旅游者自豪于自己家乡的文化,就会认同于与之相近的目的地文化。如果旅游者不满于自己家乡的文化,就会寻求具有与之不同文化的理想家园。著名文学作品取材于某个旅游目的地,或因作者认同该目的地的风土人情,而旅游者对旅游目的地的选择,往往与之相似。不论具有何种逻辑,都开辟了一个思路,开启了通往旅游者身份的思绪之门。
在一些硕士毕业论文中,体现了青年学者的探索精神,其虽然没有直接研究旅游者与客源地的身份关系,但也在讨论着与之相关的问题。如海外旅游者出行的选择偏好问题,其中提到距离与景观差异对目的地选择的影响[9],其实,吸引总是同时且双向的,目的地可以吸引客源地的旅游者前往,但同时其本身也是一个客源地,即客源地与目的地随旅游者身份不同而相互转化。林婧讨论了旅游者在旅游世界中的道德问题,提到了一个概念——身份模糊化[10],即在旅游世界中,旅游者关闭了与生活世界的联系时,有时会进入一种失控状态,丧失了在生活世界里的文明与文化身份,因而在目的地旅游期间会兴之所至,做出乱写乱画、大声吵闹等不符合身份秉性的不文明行为。
笔者认为存在以下两个逻辑:第一,生活世界是美好的,居民在生活世界有规矩可循,但常住地瑕不掩瑜,通过旅游可以适度地发展自我;第二,生活世界是虚伪的,居民在生活世界中虚伪地生活,当暂时逃离了生活世界到旅游世界中时,才能做到真正的放松,完全处于真我状态,于是也就出现了有些旅游者在出国旅游时的不文明现象,因而遭到了目的地社会的厌恶。
黄冬梅提出了游客公民的角色混同体[11],虽然文中没有明确区分角色与身份,但所给出的语境是十分有意义的。其实,不是两种角色的混同,而是身份与角色的混同,身份源于常住地,而角色基于旅游情景(如图1)。文中提到的游客公民,其也是一种身份,而且还泛指着客源地中的身份,既是公民,也是游客。
图1 旅游者身份与角色的分异与混合
把身份(identity)与角色(role)区分开来是十分有意义的,这不仅细化了研究内容,而且把客源地系统真正地纳入进来,而角色仅仅是一种在目的地的“演出”,其长远意义远不如身份。当然,当演出效果极佳时,便成为人生的一个标签,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把角色转化为身份。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只是自己把角色作为身份,但社会未必认同,因而在个人与公众人物之间,会出现类似于“小巷名流”“地方绅士”“领域专家”等头衔,那种演出效果还未达到全国性的“家喻户晓”。如此可知,本文试图从空间位置着手区分身份与角色,这也是地理学时空观的一种体现。
笔者认为,旅游者的身份一定是来自客源地,即来自旅游前的一个稳定系统,临时客串不能当作身份,也即身份由时间长短与时间位置共同决定,两者缺一不可,若缺少其中一个,就变得模棱两可了。如果说旅游者的身份是旅游者,此时的立脚点一定是在狭义的旅游系统之外,是站在当前系统之外即常住地角度上讨论旅游问题的[12],或者把旅游与非旅游纳入到一个框架内,否则不可称之为旅游者的身份。
Parallel-Control-Based Navigation Risk Management System for Busy Inland Waters
旅游者或可随心所欲地摆脱与常住地的关系,但常住地一定会在其身上留下印记,影响其行为、思想与语言,使其虽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使者身份,却在潜意识里肩负了使命。与其无意识地成为使者,莫不如将这种有些隐喻的使命,转化为一种正式而严肃的仪式。现今存在的邀请明星作为旅游形象大使的现象,实为一种演出行为,还是属于角色范畴,而非身份。使命不是雇佣关系,也不是工作关系。客源地的使者应该是自愿的,不以经济为目的的,而且在行为中会有种神圣感的旅游者。因而本文提出使者的核心意境是,在原本自愿去旅游的情形下,再叠加上一种代表常住地的文化形象,即一定要有“一石二鸟”意境,而非专门的旅游与功利性的文化宣传,因而要保持使者的初衷性,不忘初心。
本文以城市形象口号为例,思考使者应具备的文化意识,因为每个客源地的文化都是丰富多彩的,旅游者在暂时的、异地的环境中,作为旅游者是难以详尽体现其身份的。如“好客山东”,是被许多人所公认的,认为其市值很高,笔者却反向提出问题,即当好客的山东人成为旅游者时,其行为应该是怎样的?或可以用“侠士出行”描述,而侠义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为特征的,那么来自山东的旅游者,是否在全国各地都体现着正能量、热情侠义呢?这是一个有趣的设问,还未见这样的媒体报道。
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那出境旅游时就应该对应着“文明出访”的概念,那将如何解释出境旅游时的不文明行为呢。再以河南为例,当河南人旅游时,应该对应“志在四方”的概念,那么在各个旅游地,是否可见意志坚强的河南人呢。还有大连是“浪漫之都”、成都是“休闲之都”,那么来自这两个城市的旅游者,是否在旅游中也展现出了“时尚之旅”和“慢食游玩”的文化特质呢。当然,本文只是提供一个思考问题的新方向,构筑一个新逻辑,提示着客源地文化的知行合一性,通过旅游使者这一身份,在目的地获得旅游体验的同时,又可彰显客源地的文化属性,让目的地居民足不出户便可从旅游者身上了解客源地文化,互为体验。
因此旅游形象不应只作为目的地的产物[13],还应与客源地相对。不应仅从经济角度考虑,更要注重其文化属性与价值,由此才可实现可持续的发展。
本文重在提出一个新的范畴,鉴于此前此类研究较少,因而很难给出一个结构完整的框架认识。但基于学术贡献角度,旅游思想的丰富靠的是社会全员的贡献,素人也可开展旅游研究,素人即是指普通人[14],不仅有旅游研究素人,还有政治素人,被谈论最多的是素人真人秀。在此仅起抛砖引玉之用,希望引起学者对此新领域的兴趣与关注。
这是基于民间使者的思考,例如中日之间,两国区位一衣带水,要开展民间交流[15],可以旅游为形式。无论是中国人前往日本,还是日本人来中国旅游,基于历史上两国关系的特殊性,旅游者意识中都会自觉拥有使命感,在了解对方文化的同时,也会彰显本国的文化特质,在旅游中加深相互了解的程度。因此,旅游者在旅游体验的同时,如果也想让目的地社会了解客源地的文化,便可以按照其自身对常住地的理解,思考可以体现客源地的身份符号、标志性符号等,选择偏好的文化符号,以及成立自己的民间组织。以旅游俱乐部为例,俱乐部成员基本上同住在一座城市里,在一定程度上有着相同的环境、文化背景,同时又有着相同的偏好,若在此基础上,再赋予其志愿使者荣誉,或可以实现宣传客源地效果的目的。有时微小的身份符号,如一顶统一的帽子、一件相同的外衫,就能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常住地的一些文化特征,形成不可小觑的潜移默化的力量,也即身份符号的积极作用。再如增加与之相关的文字、图片内容,如地标性图片,那么在成员外出旅游时,在他们身上与言语中,或可推断出这是支来自何地的队伍,当然也可能是以暗喻的形式展现某些符号,这些都可以在旅游过程中增强目的地社会对于客源地的认识,从而实现宣传客源地的效果。
如大连提出“浪漫之都”的城市口号,但与之相对,还有“严谨”一词,若能把“浪漫与严谨”结合起来,便体现文化角度的进一步思考。因为,海滨文化是浪漫的,在此基础上,若能意识到海洋文化也是严谨的,这就更加提升了一个境界。这也提示着继旅游形象研究之后,对客源地使者的思考,增强了思考上的深刻性,志愿使者或是第一批达到此境界的群体。对于志愿使者这一群体,为保持其真实性、自然性与活力性,行政方面应加大支持,减少干涉,避免志愿使者沦为客源地的作秀、表演。
各地每年或都有前往异地参加或举行旅游推介会,那其实是工作团而非使团,或可曰行政或政府使团。本文所指的组建使团,是指教师使团、农民使团、市民使团、妇女使团、夕阳红使团、儿童使团、街道使团等保证使团多样性的,且并非出于工作目的的使团。
与民间的志愿使者不同,组建使团可具有官方背景,但又不同于公费旅游,财政要对使团给予资助,全额资助或过半额资助,但绝不是公务人员自己安排自己出访,而是可以通过市民报名的方式,通过摇号而定,充分调动客源地居民的积极性。而不是旅游局官员反复多次的出差,仅旅游局行政官员出差再频繁,范围再广泛,视野角度也会具有局限性,也容易出现在思想上转变甚微,从而意识不到自己在工作中的深层次问题,即难以意识到在本职工作范围内的全新视角的转变。而组建使团,通过组织不同社会背景的、多元的旅行者去旅行,或可获得全新的视角,为客源地的旅游工作焕发新生,促进旅游工作向深层次转变。
笔者认为,在组建使团方面是需要智慧的,此智慧并非智慧旅游,智慧旅游主要是指互联网与信息导航在旅游中的应用[16],那更多的是技术旅游、智能旅游,本文提倡的智慧旅游还应该包括旅游管理、开发、规划等方面的智慧思想,以此实现组建旅游使团的初衷。
客源地不仅包括发达城市,还应包括相对落后的地区。以大连为例,其对口城市包括上海、贵州六盘水市、辽宁省的朝阳市等,在这些对口城市中,有帮扶关系,也有合作关系。同时还与日本的北九州市、德国的不来梅市等结为姐妹城市,此外也与10个国家的22个城市建立了友好城市关系。
关于大连的对口城市,市民知之甚少,或只认识到其政治意图,如两国或地区之间签订的合同、备忘录等,认为与其自身关系较小,并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获得感。与地方政府所思所想相比,中央政府可谓是高瞻远瞩,习近平总书记于2015年首次将“获得感”作为一个概念提了出来[17],地方政府或也应深入地理解中央精神实质,让百姓获得实实在在的实惠。这种获得感或可以通过旅游加以实现,但这一路径上仍存在许多障碍,如对口城市居民应如何增加互相往来,差旅住宿上是否存在价格优惠,在哪些方面存在优惠政策,与其他城市相比是否存在相对差异等。国家间交往存在特使身份,那对口城市间是否可以借鉴特使制度,普通市民是否可以信任并担此重任,这也是未来值得思考的方向。
如今在互联网上有意见领袖(opinion leader)之说[18],其实这个概念源自欧洲、北美,后经日本等地,才传入我国大陆的。意见领袖的意见基于不同目的,会导致截然不同的作用,视角独特、入木三分的意见可引发大众共鸣,但出于造谣生事,单纯借以炒作博眼球的目的,则易造成社会恐慌等负面效果。对此而言,或可通过正确疏导,将其引向产生正能量的道路上来。特别是在旅游使者这个问题上,因涉及两地之间,这要比针对一地一事一面更为复杂,关系研究涉及两面,更具有挑战性,其也考验着意见领袖的综合素质。意见领袖也好,问计于民也罢,发展对口城市间的旅游,增加彼此间的相互使命感,既为常住地,也为目的地,确实有值得研究之处。
当居民旅游时,通常是经过口岸离开常住地的。居民在离开时,看到书写并悬挂的“祝旅途愉快”的标语,待其返回时,看到“欢迎回家”的标语,可以让居民充分感受到常住地的温暖。即便是旅游者看到这样的标语,心理也是有满足感的,当旅游者来到目的地,看到“欢迎回家”的标语,会有真切的“宾至如归”之感,仿佛自己也成为真正的目的地居民,而当其离开目的地时,看到“祝您旅途愉快”的标语,又回归了旅游者身份,同时也会有种旅途结束的仪式感,会重温旅游中的美好回忆,重新回归生活。依照“宾至如归”进行思考,转变一下观念,即生成了一个新视角,具有创新性。以家喻户晓的“北京欢迎您”为例,仅把旅游者当旅游者,仅欢迎宾至,但忽视了如归,缺乏对旅游者身份的深入理解。假设在入口处书写并悬挂:“北京:欢迎回家!”在离岸处标明:“北京:祝您旅途愉快,欢迎再来!”所表达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会给予旅游者真切的获得感和满足感,使人心悦诚服。在科学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如再能依据时间的改变,标语也随之变化,如在凌晨及深夜都有不同的欢迎与送别词,就更加人性化,更加温馨,更能体现宾至如归之感,这样无论是目的地的居民还是客源地的旅游者的满意程度都会大大提高。这也说明,无论是目的地还是客源地,值得再深入探讨和可以创新之处仍有很多。
通过讨论,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第一,旅游者是有身份的,本文提出了客源地的使者身份。第二,指出了身份与角色的差别,身份来自常住地社会,是一种使命,而角色来自于体验现场,是目的地环境所致,是一种演出。第三,基于身份与使命角度,延伸出要以家人视角对待旅游者,无论是目的地还是客源地,都要以家人视角看待居民,居民是潜在的旅游者,也可以是正在进行中的旅游者,因而要研究客源地的旅游文化意义。第四,在旅游者身份与使命的语境中,本文提出了四项具体措施。
在方法论上,本文采用的是一种文化思维或曰反向思维,如何异于功利,反向于经济逻辑,将获得利润作为第二、附带与潜在的目的。至于目的地社会如何去感受在旅游者身上的使命,通过交流以获得他们身上的使命感是什么,以及在来自不同地区或相同地区的旅游者之间是怎样沟通的,还有许多未知内容有待深入研究,或可以通过扎根理论、通过编码解读,寻找主轴范畴等,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创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