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大学教师生存境遇研究
——基于工作时间管理的透视

2018-08-03 03:18:46
职教论坛 2018年7期
关键词:大学工作教师

时间保障是教师完成日常工作的必要前提,也是获取职业报酬的重要依据。通过访谈获悉,目前开放大学教师时不我待之感如影随形,疲于挤时间、省时间、赶时间,已经成为他们工作焦虑的来源。换句话说,开放大学教师的时间组织和分配理念及方式也随着现代社会时空观的变迁和管理理念的变革而不断更新,并由此形塑着他们的工作生态,表征着这一专业群体的生存境遇。

一、文献述评

相较于其他职业,大学教师因工作相对自由,不用“坐班”(部分开放大学教师实行“弹性坐班”),同时拥有寒暑假而为社会其他行业所艳羡,但包括开放大学在内的教师却在感慨:“时间都去哪儿了?”这一悖论一方面源于大学教师从事的“有职责无界限”育人事业属性被忽略,取而代之的是对时间就是效率、金钱的认同,以及在高等教育领域盛行的绩效、评估、竞争的新公共管理理念要求教师用最少的时间投入带来最大产出的评估方式。

目前对大学教师工作时间的评价标准是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规定周工作40小时制度。但国内外调查研究同时发现大学教师工作时间远远超越这一规定,且呈上涨趋势。美国全国高校教师调查(NSOPF)发现,2004年研究型大学教师的周工作时间达到54.71小时[1]。有课题组在2008-2010年对18个国家及香港地区高校调查发现加拿大、日本和韩国大学教师周工作时间超过50小时。而国内“985工程”高校教师的周工作时间远远超出其他职业的工作时长,其中教授的工作时间达到56.5小时[2]。刘贝妮的调查发现我国高校教师每周工作时间超过《劳动法》规定时间的18.8%[3]。

大学教师工作时间作为工作量衡量指标,是依附于工作内容上,且其内涵是一个发展过程。最早的研究者鉴于大学单一育人功能认为,教师工作量就是教师教学时间。随着大学功能拓展,教师工作时间界定逐渐多样化,时间分配问题也因此出现了,但主要是对教学、科研和服务的细化。如杰夫瑞·米尔姆将美国大学教师工作时间分为教学、科研、学术论文写作、咨询、与学生互动等部分[4]。拉里·辛格尔(Larry D.Singell)等人将大学教师活动时间延伸到工作之外,即教学、科研、服务和闲暇[5]。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指出,教师工作时间是一个国家教师工作环境的反映,具体包括学生常规课程活动的测试作业时间、备课时间、指导学生时间、批改试卷和作业时间、专业发展时间、会见家长时间、教师开会时间、常规学校事务时间,而付费的加班时间不属于此列[6]。有学者Ylijoki将大学教师工作时间分为钟表时间、永恒时间、契约时间和个人时间[7]。国内研究者陈莉莉等(2005)把高校教师工作时间分为:授课时间、授课准备时间、科研时间和教研时间四大块[8]。李琳琳在对国内外大学教师工作时间综述基础上发现,已有研究主要从大学教师工作的物理时间和社会时间两方面开展的,并进一步指出物理层面的钟表时间是开展学术研究的客观因素,也因此是可以增加、组织、管理和操作的。社会时间层面是对大学教师工作时间深层次思考,关注的是时间观、时间冲突及其背后的权力和支配机制等,应该成为重要研究内容[9]。实践中开放大学因其培养目标和对象的特殊性,教师工作内容更加复杂,时间分类和分配更加多元化,只是国内外鲜有就此开展研究。

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大学扩招和高等教育投入紧缩的双重压力,强化了政府和民众对教育绩效的关注,从而形成大学问责文化和相应体制。在这种背景下,大学教师工作时间成为问责的焦点,因此学者们就影响大学教师工作时间长短、分配结构的因素展开大量研究和实践。尤克经过研究发现影响大学教师工作时间因素包括工作环境、教学组织和安排、人口学统计因素(如性别、年龄等)[10]。贝拉等研究发现性别、种族和家庭状况等因素是影响大学教师工作时间分配的主要因素[11]。林克等人发现,终身教职制度和职称晋升是影响美国研究型大学教师工作时间分配重要因素,女教师花费在服务方面时间多于男教师,但在科研方面付出时间少于男教师[12]。国内沈红等通过实证也有相似的结论[13]。陆根生等研究者通过调查发现大学教师工作主要围绕教学和科研(占工作时间的80%)以及行政(不足20%),其中教学型大学教师教学、科研、行政与服务工作时间占比是:68%、19%、13%;研究型大学教师上述三类工作时间占比分别为:36%、48%、16%;行政服务型大学教师工作时间占比分别为:28%、19%、53%。他们还发现教师职称对时间分配影响很大,高职称的教师一般在研究和管理方面花费时间较多,低职称教师在教学上付出时间多些,评上教授就可以轻松的观念在此受到冲击[14]。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立场和问题

吉登斯(Giddens)等学者指出,仅关注物理学意义上的钟表时间,把其视为行动的环境,忽略时间的生命价值维度,只会阻碍对社会结构和历史变迁的理解,因此时间问题应成为社会理论的核心,透过生命表征的时间对社会实践行动的诊断以及相应的心理体验,并分析由此而产生的效果,才是理解时间的关键[15]。鉴于此,本研究一改有关开放大学教师研究多关注专业发展单一维度,从其工作的职业性质和特点出发,关注在开放大学转型发展情境中教师的时间组织和安排以及由此带来的对工作的认知和生活体验,明晰开放大学发展中不同群体的权利和义务边界,为主管部门修订制度和改善教师生存境遇提供实证基础。因此,本研究重点关注以下问题:开放大学教师工作的开展有何时间特征?学校行政和管理对教师提出了什么样的时间要求以及教师因此产生怎样的反映?教师在不同时间层面持什么样的时间观以及由此产生的困惑是什么?从时间管理角度,开放大学教师生存境遇如何改善?

(二)个案选择

基于上述文献综述和要解决的问题,本文采用质性研究的个案研究法,基于扎根理论,关注开放大学教师对时间的主观体验、行动理解和意义建构。在个案选择上,采用立意抽样的方法,兼顾性别、职务、职称、管理体制、学科类别等影响时间管理的因素,于2017年3-5月期间在反复酝酿和考量基础上,从我国5所开放大学中随机选取了18名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的教师作为典型个案,充分利用访谈法开放、灵活特点,通过焦点小组访谈的形式对其进行了调查,让调查对象以有别于日常生活中出现的方式描述和反思自身的时间组织分配及由此带来的工作体验。个案特征如表1所示。

表1 个案特征 (个案总数:18)

(三)资料收集和整理

本文访谈从开放大学教师工作内容所需钟表时间的分配着手,确定访谈方向,从宏观到微观,关注教师专业成长时间轨迹、工作时间节奏、时间冲突、时间边界和时间深度等方面,同时根据访谈过程浮现出的新主题和信息进行进一步追问,开展深度访谈。鉴于部分研究内容涉及敏感问题,对那些思考深入、体验深刻生活事件,采用“滚雪球”的方式联系研究对象,进行多次回访、反复细究和挖掘。

在数据分析过程中,为保证研究真实性和可靠性,笔者将已有文献、访谈材料和自身经历以及相关认识持续进行循环互动,并将访谈材料自身浮现的、涉及时间的工作主题和具体事务形成开放编码,相似的主题归类为主轴编码,在与已有文献中的概念和结论进行对比、分析与归纳基础上,从职业发展的长期性与现实各类事件的纠葛、倒计时和时间节奏的矛盾、权力关系和预约机制的冲突、工作时间和生活时间边界的模糊、工作时间要求的整体性与实践中碎片化的困扰等方面,力图深刻透析开放大学教师生存境遇。

三、研究发现和讨论

(一)职业发展长期性与现实各类事件的纠葛

鉴于教与学的分离,开放大学教师不仅需要大量知识和技能的储备,教学设计能力要求也特别高,因此成为一个合格专业教师需要较长的职业准备期。同时由于开放大学教师绝大部分来自普通高校,对远程开放教育事业认知和体验不深,因此需要一个很长过渡期和持久的职业发展期。通过访谈我们发现从教师个体生命的时间轨迹看,开放大学教师在职业生涯的准备、过度、发展与结束阶段,因性别、年龄和教育经历的差异往往导致他们面临不同的职业挑战:

二孩政策出台后,先生希望再要一个孩子,但双方父母年事已高,帮不上忙,请保姆又不放心,加之博士读不出来压力大,工作上事情越来越多也有些力不从心,挣扎在二孩、工作、博士论文的撰写之中,很烦躁。 (讲师,2017-04-17)

因为年龄的关系,青年课题、优青课题等已与我无缘,看着同期入职的年轻人一边从事课题研究,一边发表论文,又陆续读博,自己倍感压力。虽然教学工作一直努力,也得到了学生的认可,因为科研成果较少,对职业前途的不安与日俱增。(讲师,2017-03-23)

工作快30年了,因没有博士学位,没有评教授的资格。目前随着年龄的增长,已不太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了,但工作的激情也在长久的付出中慢慢消退。面对羽翼渐丰、精力充沛的70后、80后博士同事,我将以副教授的身份走向退休,职业发展通道早就被堵死了。(副教授,2017-04-28)

目前,随着社会对入职人员学历要求的提高,开放大学新教师招聘也将博士学位甚至博士后工作经历作为入职的核心要件,这样就增加了平均修业时间,教师职业准备期和职业发展期也因此在时间上不断延伸,又与个体建立积极的社会关系、人生必须的家庭以及抚育子女的责任相叠加,这些在经济收入、心理承受等方面对个体提出了较高的要求,严重的焦虑自然聚焦在时间分配上。受访开放大学青年教师虽然不像普通高校青年教师自嘲为“青椒”“工蜂”,但生存境遇也着实不容乐观。

随着知识更新和信息技术变革速度加快,以及人事体制改革在开放大学的深入推进,“老人统治”的传统逐渐被改变,新入职的年轻教师凭借高学历、丰富见识、敏锐的思维以及对先进技术娴熟的掌握,在开放大学的教育教学事业中不断崭露头角,工作需求已经呈现出了年轻化的偏好。相形之下年长教师随年龄增大,经验积累优势失去了昔日的锋芒,相应的发展机会也会大幅度减少。

(二)倒计时和工作节奏的矛盾

对开放大学教师而言,教学事务、学习支持、职称聘任、课题研究都有相应节点和周期,这些基于速度的时间安排就是他们生涯的工作节奏。这里节奏表征着事物发展规律和制度规定,如教学要根据统一课程教学安排等政策文件,按照学年、学期和学周的节点进行,在线资源开发要基于学生需求和学校要求的时间节奏等。而这些工作节点同时还受到个体能力和自我规划制约,但开放大学对教师工作的各种考核节奏才是最重要规定性。受访老师们都在反映工作中许多时间节点(deadline)造成他们压力很大:

现在不申请课题完不成科研考核的任务,申请了又被套上结题时间的紧箍咒,原本是出于兴趣按自己节奏进行的研究,现在被开题、中期检查、结题等各种时间结点所限制,让坐冷板凳进行研究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浮躁,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还能坚持多久。(副教授,2017-04-07)

根据学院要求今年还要承担在线课程建设任务,但等到招投标确定制作公司后,留给老师们的准备时间已不到三个月,按学校要求年底完成,但制作公司却要求老师们暑假前完成,否则后期制作来不及,无形之中给老师们带来了巨大的时间压力。另外,欲速则不达,速成品的质量叫人担忧。(教授,2017-04-14)

时间节点在英文里叫deadline(死期),我们开大老师有太多这玩意,开学前提交各类教学活动安排计划、学期中间建设试卷库及命题、期末参加学生毕业论文答辩及阅卷……。感觉老师们都快被时间节点逼死了。有时没办法只能按时间节点安排工作顺序,时间比较宽裕的课题研究就只能排后面了。 (讲师,2017-05-23)

随着信息技术发展,各项工作的时间节奏都在加速,且制度规定的节奏日益处于主导定位,短周期工作挤出长周期工作,事物发展规律渐趋弱势,快工作挤出慢工作,所有教师工作周期呈现缩短的趋势。这一趋势彰显“一切经济最终归结于时间经济”(马克思语)的论断。对开放大学教师来说,时间经济就是用最短时间完成规定的任务和产出最多的工作成果,这往往因忽略规律而导致对质量的忘却,也因此加速了教师的焦虑,严重影响他们的生活和工作秩序。

(三)权力关系和预约机制的冲突

开放大学教师们为了更好工作,满足各方面需求,必须对工作进行统筹安排,在时间上则表现为哪类工作获得优先权和谁的时间获得优先权。这种在社会层面关注教师时间观视角,凸显的是时间冲突及其背后的权力关系和制度矛盾:

在同一个时间段,国开老师让我配合组织课程培训,学院安排我外出参加学术会议,学校另一个管理部门通知我去学习。就我个人来说,每项活动都想参加,无奈分身无术,只好服从本部门的安排,毕竟自己是在本部门接受考核和评价。(副教授,2017-03-17)

有一次临时接到学院办公室主任的电话,说领导让我周一下午(不是坐班时间)参加一个座谈会。但和已经约好了的其他工作冲突,实在不好推脱,请院办主任向领导说明情况以便获得谅解。院办主任觉得很不可思议!在她的逻辑里,领导的安排有绝对的时间上的优先权。(副教授,2017-05-09)

工作内容的时间排序受到工作性质与机构目标之间关系的影响,但从整体看,工作量也起到重要作用。开放大学教师工作包括多种类型。就组织化程度而言,专业建设的要求高,一般是个别有能力的教授或副教授负责设计开发;对广大教师而言,教学作为核心工作,具有系统性,其时间占比和组织化程度最高,是“法定”的刚性时间,获得最强的优先权。行政性管理工作充满不确定性,不能进行系统的计划,具有临时性与紧急性,但因为管理活动关涉行政权力行使和组织目标的达成,因此在开放大学行政获得了实质上的优先权,在管理者眼中“做研究是自己的事”,不能成为逃会和完成行政交办差事的“正当理由”,有甚者以“隐性”方式牺牲教学时间从事管理工作。目前学术研究在开放大学处于尴尬境地,部分教师以开放大学特殊培养目标以及教学和科研脱离为由,不认同科研价值,因此在优先性排序中最低。教学需要系统组织和积累,科研工作需要时间深度,两者经常因要服务行政管理事务,无法获得时间优先但两者又是教师职业属性决定的核心工作,因此成为教师时间焦虑的焦点。

人类在实践过程,为了保障工作有序开展,提高效率,在工作组织上已经形成了预约机制,并成为社会上普遍接受的时间协调方案。但在当下的开放大学工作情境中,预约机制的作用极为有限,不同主体时间要求的冲突相比于普通高校更加突出,因为教学、科研等时间安排要配合权力相对优势的行政管理,使预约时间不断被打破,教师时间管理失控。

(四)工作时间与生活时间边界模糊

在当前大部分职业中,时间的公共用途和私人用途之间的分界越来越明显,而且通过表现性评价、质量控制和竞争而达成知识生产逻辑盛行,造成了广大开放大学教师的劳动时间与生活时间的对立。一般意义上,节假日属于私人时间,以备教师从工作中暂时解脱出来,使身心得以调剂,但由于教师工作需要经常思考,具有随时性,时间边界因此日益模糊:

由于近几年教师没有增多,导致工作量骤增,个人精力和时间上的付出或投入渐成直线上升,每天疲于奔命般地进行教学设计、撰写脚本、录制视频、编制在线测试、面授辅导,几乎把一切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老人生病由护工照顾,自己只能晚上没课时前去看望,有的周末因工作都不能去陪伴和护理,感觉很自责。(副教授,2017-04-07)

孩子已工作,先生的工作都是8小时以内完成,每到周末,他们两人都提议外出短途旅行或去看电影,我因为总有做不完的单位事情或一周工作太累了而常常不能参加家庭的统一活动,为此总遭嫌弃。先生埋怨说工作把自己的生活弄成一团糟。(副教授,2017-05-10)

工作与生活时空边界的渗透与模糊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给开放大学教师一定的调配自由,同时也让工作压力充斥到他们全部时间中,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全天候、随时随地待命,将生活时间用于工作,延长“影子工作时间”[16],以便完成各种量化绩效考核指标。从眼前成绩来看,工作对私人时间的侵占有助于工作效率的提高,但是以牺牲教师群体的身心健康与家庭生活质量为代价,无助于专业持续成长,甚至使教师职业成为不幸福的高危职业。

客观上说,在移动互联+时代,通信技术革命除带来生活和工作的便捷性外,也提高了私人时间的可及性,传统意义上的地点、环境、空间的局限被克服,人们很难对工作与生活之间划出明确的物理和心理边界,私人时间随时可以转化为工作的时间。对于身兼多重角色的开放大学教师而言,维系工作与生活时间的平衡,有利于增强工作敬业度、复原力和创造力,促进积极投入和工作绩效的提高。

(五)时间要求的整体性与实践中碎片化的困扰

在目前开放大学转型发展和招生日益困难情况下,教师的工作内容和责任在不断增加,工作时间不仅要分配给传统的教学、科研与学习支持等核心工作,还要承担各种由行政管理衍生出来,与工作联系较弱的“次级工作”[17],如招生、技术支撑、各类报销、关系不大的会议等。这些内容庞杂的工作,影响了开放大学教师从事日常工作的时间跨度,被分割的时间不能使教师感受到其深度,失去工作需要积累和静心反思的时间,直接影响到工作的质量,最终损害工作满意度和工作绩效。

微信群本来是朋友圈,现在却变成了工作群,学院领导、系主任、办公室主任、教学秘书、行政秘书等谁都可以在群里临时布置或转发各管理部门的任务,而且要求马上回复,好像大家都无事可干,可以随时拿着手机等待领任务去干活。工作思路经常被这“不速之客”打断。(教授,2017-04-18)

现在学校各种各样的会议及培训越来越多,且部门之间彼此不事先沟通或协调,常常出现撞车现象,让随叫随到的参会老师不胜其烦。仅开会也就算了,但很多时候是布置任务,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任务布置了,教师们需要时间去完成,但时间却被碾碎在各种无休无止的事务堆里了。(教授,2017-03-13)

连续的时间当然是最好的,哪怕是读文献、在线答疑、查找资料,甚至是评阅学生的毕业论文,如果不能保持连续性,思路就会被打断,难得的想法不能系统化,很容易丢失,从而影响工作效率。(副教授,2017-05-12)

开放大学教师工作与流水线上的匀速生产不同,它需要线下的好奇、耐心和开放性的探索、交流和积累。如韦伯(Max Weber)所言,学术工作需要饱含热情地沉浸于对未知的探究之中,甚至冒着“灵感”或许不会来的风险[18]。在这个意义上,开放大学教师需要连续的物理时间,并深刻感受到时间深度,以便全身心投入对即有材料和资源进行整合和加工中,完成知识的搜集、联系和创造,以便更好组织教学,提高科研和服务水平。在实际工作中,开放大学内部不同的利益相关者都要求获得教师的时间,于是通过多渠道的通讯途径,突破教师的时间权利保护防线,将其工作时间碎片化。这种琐碎而繁多的时间要求困扰着广大开放大学教师。

四、研究反思与建议

鉴于开放大学教师物理时间和精力的有限性,以及在规定时间内要完成多元化工作内容,必然因工作时间分配问题产生角色冲突。这种角色冲突和普通高校一样,主要发生在教学、科研和行政之间。就学术研究和行政而言,学术工作需要的是一种有深度的“思考时间”、有边界的“整合的时间”、少冲突“和谐时间”、慢节奏“循环时间”、缓轨迹“多维时间”,而行政工作要求体现的是一种碎片化“效率时间”、无边界的“细化时间”、多冲突“随意时间”、快节奏“线性时间”、陡轨迹“单维时间”。多种时间属性之间巨大的冲突与矛盾聚焦到日常工作实践,使得开放大学教师处在时间合理分配的挣扎中。基于此,本文从教育行政部门、学校和个体三方面,提出改善策略,期待对改善开放大学教师生存境遇有所助益。

(一)摒弃“生理年龄”这一政策工具,给予不同教师群体发展机会

开放大学教师工作管理体制、机制和相应制度对低龄学者倾斜有助于矫正传统人才评价模式的弊端,激发年轻教师工作热情和潜能,但不能以牺牲“老人”权益为代价,造成这一群体的分裂。因此必须摒弃生理年龄这一政策工具的桎梏。既要避免“低龄偏好”使教师们囿于评价体制和机制,深深陷入压缩职业准备期、职业成长期和社会关系等组建期的焦虑,又要保证处在专业发展后期的教师享有发展激励机制带来利益以及专业发展的时间和资源支持。

因此可以借鉴国际经验,以“职业年龄”或“职业发展阶段”作为划分依据,对入职初期的教师进行政策关照和支持,同时对职业中后期的学者不设年龄限制,以法律的形式明确禁止年龄歧视。如香港资助从事全职学术工作三年以内的学者[19],美国的资助对象是终身制的助理教授[20]。从制度上纠正“低龄偏好”对个体的家庭组建期形成压力,保证开放大学教师职业发展准备期、过渡期和成长期有序推延,充分激发所有年龄阶段教师活力,满足其各方面发展需求。

(二)落实时间预约机制,增强行政工作的计划性和协调性

在开放大学工作实践中,预约的时间被不断调整,甚至违约和组织性缺乏,自然导致预约机制失效,教师对自己时间的掌控能力降低,陷入临时调整时间计划的怪圈中,自由、为学、育人之思的时间环境成为一种乡愁式留恋,教师为顺应时代发展和工作需要,不得不提高时间协调能力和工作效率,以便应付多重角色期待。为此开放大学系统应该强化尊重意识,提高教师专业自主性,自觉贯彻预约机制,保证教师工作按照其固有规律运作。

开放大学作为重要教育机构,其特殊性在于将知识本身作为其目的进行探究和传播,从而达到促进发展的目的。但当整个社会都屈从于时间的规训与焦虑之时,教师很难独善其身,难以保持清明和冷静,将工作建基于自身的专业智慧,引领和构建教育乃至整个社会发展的生态。因此,学校应按照教育和管理的规律,缓冲管理要求对工作的时间压力,积极为教师工作提供支持,使年度考核等成为进行专业反思和发展重要手段,尽量减少行政权力对时间优先序列的任意干扰,增强行政工作的有序性,避免占用教师的工作时间,使教师从形式化、重复性、繁琐化的事务中解脱出来,从而改善他们的生存境遇。

(三)强化整合时间观认同,自觉促进教育回归

鉴于教育的发展性和创新性,开放大学教师工作需要开展热情驱动的长时间专注探索活动,而目前工作境遇和管理现状,使他们不受时间限制“无限时间”的需求[7]成为遥不可及的理想。这种现象除了开放大学本身工作机制的影响外,日益发达信息技术手段成为教师有限的时间进一步碎片化重要助力,同时也在改变着他们的时间知觉,并感知到时间节奏的提升,从而消释工作探究所需浸入式的“慢时间”[21]。因此,开放大学教师要不断自我强化循环时间观认同,提高自身专业知识和能力,按照教师工作的重复性、复杂性和创新性要求和工作时间序列有序而沉着做好本职工作。

在实践中事物革新的速度越快,过时趋向的增长越快。这进一步彰显时间的真实性、流动性特质。对部分被访谈的开放大学教师而言,转型发展中科学的顶层设计的缺乏和制度更迭频繁,让他们在“繁忙”中变得越来越“盲目”。但世界范围内的同时性又为开放大学教师从事新专业开设、课程建设、教学活动、学术研究和知识创新提供了一种过度饱和的求知欲,而现行短平快评价机制被绩效考核、各种评奖等进一步放大,使广大教师日常工作失去自主性,破坏了原有的工作生态,在竞争、比较与指标考核中进入加速与倒计时的轨道。因此,开放大学教师必须进一步转变理念,迫切需要做到四个“回归”。一是回归常识,要围绕为了一切学习者、一切为了学习者办教育,杜绝浮躁,按照规律从事各项活动。二是回归本分,开放大学教师必须矢志不渝地做教育分内的事,避免非理性的干扰,切实做好教学、科研、服务、学习支持和文化传承工作。三是回归初心,根据培养发展力、学习力和创造力的目标,自觉促进专业发展。四是回归梦想,围绕学习型社会建设需要,不断更新教育教学理念,运用新技术做好个性化学习支持,更好促进远程开放教育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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