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慎落子 观棋识局清——浅谈命题者与审题者的视角

陕西 张银翠

2017年5月，我有幸成为教学考试杂志社组织的D1全国新课标卷Ⅱ原创试题(以下简称“D1”)研发组的命题老师。2017年10月，我又担任该社组织的D2全国新课标卷Ⅱ原创试题(以下简称“D2”)研发组的审题老师。试题完成后，比较命题与审题的不同角度，以及在原创试题中的不同着力点，有下棋与观棋之感:命题犹如下棋，审题犹如观局。下棋时，如蚌珠之磨砺；观棋时，如蛹蝶之蜕化，艰辛充实之感相同，视角却同中有异。

下面，我从选料、设题、磨题、解析几个层面谈一下命题者与审题者的视角。

一、角色不同，视角迥异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说局中与局外之别。若将其改为“身在此山起风云，远眺识得庐山面”，则可以类比命题者与审题者——前半句是命题者于题料中设题，后半句是审题者在审题中指瑕。在命制试题的选材与设题这两个环节中，命题者与审题者角度不同，任务不同，命题者有耕耘之叹，审题者往往有“找茬”之嫌。

(一)选材

1.命题者的视角

命题者首先要解读大纲、考纲，其次对近三年的高考真题逐题研究，关注所选材料的来源。在吃透真题的基础上筛选材料，筛选时从价值取向、阅读难易度、设题层面、文体选择、字数等方面甄别。命题时，既要与考查主体——考生的实际保持一定距离，又要让语文素养高、关注社会人生的考生脱颖而出。因此，既要有宏观调控，又要有微观涵咏。

命制D1时，从宏观上，我和饶岸老师将整套题的命题思想定为“文化传承与创新”。于是，论述类文本选定《在共享时代提升文化自信》一文；实用类文本选定《乡村旅游》一文；作文则是结合阅读体验的新材料作文。

从微观上，选材要贴近考生实际，注重对文学素养的考查，因题而异，注意规范性、逻辑性、思想性。

【典例1】20.在下面一段文字横线处补写恰当的语句，使整段文字语意连贯，内容贴切，逻辑严密。每处不超过12字。

沙漠，戈壁，日老月老风老沙老，一片老景。与千里之外的江南山水嫩物遥相唱和。一边是耄耋的容颜，①__________，江山圆满。胡杨这种嫡亲的灵物，遗传了老态的基因。胡杨贵乎老，极老，不老则不古。胡杨贵乎死，久死，②__________ 。古生野，孤生逸。运用画笔，③__________ ，在沙漠树林绝地呈现。

【参考答案】① 一边是豆蔻的情态 ② 死则大孤(不死则不孤)③ 水墨中国画的野逸之境

这是我初次命制的语用题，硬伤是文白相杂；对考生而言，语言表述不太顺畅。因此，被审题老师否定了。

【典例2】20.在下面一段文字横线处补写恰当的语句，使整段文字语意连贯，内容贴切，逻辑严密。每处不超过14字。

穴兔窝边的草又多又嫩，①__________，吃饱了再辛辛苦苦跑回来，这种舍近求远的做法很奇怪。其实，穴兔是为了很好地保护自己的窝，②__________ 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在大自然中，穴兔的天敌非常多，为了防范来自各种天敌的威胁，③__________。

【参考答案】① 可他却跑到远处去吃草 ② 又多又嫩的窝边草③ 穴兔就只能在自己的窝上做文章(想办法)

【评析】这道题是我再次拟定的语用题，具有知识性、趣味性，又有严密的逻辑性，有利于考查考生的逻辑思维和语言运用的连贯性，最后选定此题。

2.审题者的视角

审题要紧扣大纲、考纲、真题，从内容、文体、字数等方面去审视，尤其要注重宏观把握。审D2题材时，安凤霞老师初次提供的论述类文本阅读是《表情包正在毁掉你表达的能力》。这篇文章用语多调侃，对考生语言表述有误导；分段太多，不利于提取各段主要信息；论述文特征不明显，不利于从论据论证层面设题。我建议另选，后来选定《民间修谱热》一文。“修谱”这一内容不仅与文化传承关系密切，而且与考生生活联系紧密；层意清晰；文体特征明显。

(二)设题

1.命题者的视角

命题如庖丁解牛般，将每道真题的命题思路进行逆向推演，解读真题，探讨真题是如何通过材料设置陷阱以及侧重于考查哪几种能力。有了这些分析，按图索骥，设题就比较容易了。下面用图表的形式展示命题要点:

下面以D1第4题为例:

【典例3】(初版)4.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采用倒叙，交代了成为甲方的韩小生对让自己签合同的父亲恨的缘由。

B.本文写韩小生四年后回到家里感觉到清冷，有异样的味道在游走，渲染出一种冷凄的氛围。

C.细节描写——母亲在湖面上哭泣以及那抖动的双肩，是他听到电话后脑海中浮现的镜头。

D.文章以合同贯串全文，从父子签合同写起，两次签合同中，甲方乙方角色互换，推动了情节发展，凸现了人物形象。

(终版)4.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采用倒叙，交代了成为甲方的韩小生，对父亲让自己签合同心存怨恨的缘由，引起读者阅读兴趣。

B.本文写韩小生四年后回到家里不仅感觉到清冷，而且觉得有异样的味道在游走，渲染出一种冷凄的氛围。

C.母亲在湖面上哭泣以及那侧坐窗前急剧抖动的双肩，是他听到电话后泪眼模糊，脑海中浮现的镜头。

D.眼泪“爬出眼眶”，他“如一头出笼的困兽，露出了巨齿獠牙”“咆哮到几乎没有一丝呼吸”，细腻地表现出人物的内心世界，丰满了人物形象。

【参考答案】C (他接到电话后，“母亲肯定继续急剧地抖动双肩，他对那个动作太刻骨铭心了”，而没有想到“母亲在湖面上哭泣”，属无中生有)

?

初版的A项与D项都从叙事方式层面设题，有重复之嫌；A项第二分句表述拗口；C项考查表现手法，但原文还有更突出的细节描写；四个设项句子长短不一；未涉及人物形象分析。按照设题由易到难、由局部到整体且设题点不能重复的要求，重新进行调整，修改后的设题角度鲜明。由文章开头到中间，最后对全文考查，符合考生阅读习惯；从记叙顺序、环境描写、细节画面、人物形象等不同层面设题，思路井然。此题C项，正是用障目法考查考生能否细心阅读。

2.审题者的视角

审题者犹如“拨云寻古道”者，从原材料中寻找命题者的思路，又要转换到考生的角度去答题，身兼两重身份。下面用图表的形式展示审题要点:

[注]审语言表述规范、严密，不仅要审表达的内容，还要审句子的表述，诸如是否有歧义、重复、杂糅等语病。

下面以D2第4题为例。

【典例4】(初版)4.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

A.第二段对孩子们嬉闹的描写，表现了作者对过去的幸福美好生活的回想，反衬了自己的郁郁不欢，以乐景写哀情，更添哀伤。

B.“我”郁郁不欢地躺在雪地上，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最后决定，待春暖花开积雪融化之后，去德州把妻子孩子接回来。

C.本文写“皎洁的月光在积雪的反射下，使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轮廓”，为后文铺垫，交代寻找耳环的难度，衬托了老人的坚定。

D.结尾的“我当晚就做出决定”和前面的“但我的内心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体现了作者内心的坚定和明朗。

(终版)4.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

A.第二段对孩子们嬉闹情景的描写，表现了“我”对过去的幸福美好生活的回想，衬托了“我”内心的伤感和对妻子、孩子的思念。

B.“我”郁郁不欢地躺在雪地上，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最后决定，待春暖花开积雪融化之后，去德州把妻子、孩子接回来。

C.本文写“皎洁的月光在积雪的反射下，使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轮廓”，为后文做铺垫，暗示了寻找耳环的难度，衬托了老人的坚定。

D.结尾的“我当晚就做出决定”和前面的“但我的内心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体现了“我”内心的坚定和明朗。

【参考答案】B(这一决定并不是临时起意，不是躺在雪地上想到的)

审题时，我发现初版试题中，A项“以乐景写哀情”这一说法在原文没有依据。原文是用过去快乐的事情衬托自己落寞悲哀的心情，即以乐事衬哀情，属于艺术手法分析错误。C项“交代寻找耳环的难度”不符合原文，建议修改为“暗示了”。以上两点是结合原文设题要言之有据、有理提出的建议。C项“为后文铺垫”是病句，改为“为后文做铺垫”。这是从句子表述规范的角度提出的建议。C项“去德州把妻子孩子接回来”，“妻子孩子”表述不规范，中间要用顿号；B项“‘我’郁郁不欢地躺在雪地上”，D项“体现了作者内心的坚定和明朗”，这两句中的“我”“作者”是同一人，称谓应一致，全部改为“我”，又因为是特指，因而全都要用引号。以上是从标点及称谓方面提出的建议。

二、角色不同，视角相系

《诗经·卫风·淇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打磨试题就是切磋琢磨的过程。此时已不分审题者与命题者，需要的是命题、审题小组同舟共济、集思广益拟出一套优秀试题来。

(一)打磨命题思路

诗歌鉴赏是原创题中分歧比较大的板块，对整首诗如何设主观题、客观题，考查哪些层面，题干如何恰当地表述等，都是讨论的重点。下面以D2诗歌鉴赏为例进行阐述。

【典例5】(初版)阅读下面这首诗，完成14，15题。

咏永州

陈 孚

烧痕惨淡带昏鸦，数尽寒梅未见花。

回雁峰南三百里，捕蛇说里数千家。

澄江绕郭闻渔唱，怪石堆庭见吏衙。

昔日愚溪何自苦，永州犹未是天涯。

[注]陈孚，元代学者。陈孚天才过人，文思敏捷，但因为是南人不被重用。可他不顾歧视，为解决台州百姓赈济问题，积劳成疾，卒于台州路治中任上。

14.本诗尾联用了唐代柳宗元的愚溪，以下对此进行的赏析不正确的两项是 ( )( )

A.本联借用柳宗元的愚溪，吟咏永州古城的典型景物。

B.此联巧妙结合了柳宗元在永州的经历，又讴歌柳宗元的悲壮人生。

C.本联写景叙事，含情带意，寄寓了作者自身的无限感慨。

D.永州不是天涯，算不得凄苦，这句看似作者劝别人，其实是他自我慰藉。

E.只要是被贬斥到永州的人，都会感到无比荒寒寂寞。

15.陈孚的诗文不事雕饰，清新顺畅，请结合本诗特点简析这一风格。_

审题意见:①第15题答案囊括全诗内容，并与14题选项重复；②第14题选项依次从尾联的写景、思想情感、内容三个层面设题，不妥；③语言表述不太严密。

试题打磨:①调整思路，第14题调整为考查全诗，扩大设题面；第15题考查尾联。

②拓展思路，联系课文。如，颔联可关联《捕蛇者说》，颈联的“渔唱”可关联《滕王阁序》中的“渔舟唱晚”，与尾联有关的有《愚溪诗序》《戏答元珍》。

③另设陷阱，颈联“怪石堆庭”理解时有“廉洁，不注重建设”之误解。

④从内容、景物描写、情感抒发、情景结合、人物形象等各层面因诗设题。

(终版)14.本诗写了永州的荒寒，以下对本诗内容的赏析不正确的两项是 ( )( )

A.本诗通过对永州古城中烧痕、昏鸦、寒梅、回雁峰等典型景物的描写，渲染了一种惨淡孤寒的气氛。

B.通过交代《捕蛇者说》中涉及的地方，巧妙提及柳宗元在永州的经历，慨叹了柳宗元的悲壮人生。

C.本诗写景叙事，这里的“渔唱”和《滕王阁序》中的“渔舟唱晚”都是一个意思，是指渔夫在船上唱歌。

D.永州衙门怪石成堆，庭院简陋，用细节说明柳宗元在永州任职时十分廉洁，不注重府衙的修建。

E.本诗语言朴素，不事雕琢，言浅意深，寓情于景，寓理于情。有不平怨愤之叹，亦有豁达开阔之声。

15.请结合尾联来分析诗人的性格特点。

(二)打磨语言表述

试题题干的设置首先要让考生能读懂，其次不能出现歧义。文言文阅读第11题考查古代文化知识，所考词语出自选文，解释词语可以拓展范围，以考查考生知识积累，但不能太过生涩。下面以D2文言文阅读设题为例进行阐述。

【典例6】(初版)11.下列对文中加点词语的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 ( )

A.搢绅，搢，谓插于绅带之间，若带剑也；绅，古代仕宦者和儒者围于腰际的大带。后用于对朝廷官员的代称。

B.交聘，两国互相遣使通好往来。《新五代史·杂传一·刘守光》:“有司迫承勋称臣，承勋不屈，以列国交聘礼入见。”

C.食干，东魏、北齐时国家授予各级官吏以劳役人口之制度。依官员功勋大小，由皇帝勅给，可食一州、一郡(或同时食两郡)、一县之干。

D.祖载，将葬之际，以柩载车上行祖祭之礼。汉班固《白虎通·崩薨》:“祖者，始也，始载於庭也，乘轴车，辞祖祢，故名为祖载也。”

审题意见:除A项外，其余选项，对加点词语的解说深奥艰涩。

试题打磨:①将引用典籍的句子进行翻译。

②解释重点词，如B项的“聘”字。

③按照一定的思路解释，或先分后总，或先总后分。

④表述规范、严密。

(终版)11.下列对文中加点词语的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 ( )

A.搢绅:搢，谓插于绅带之间，若带剑也；绅，古代仕宦者和儒者围于腰际的大带。后用于对朝廷官员的代称。

B.交聘 :两国互相遣使通好往来。聘，是访问的意思。交聘是建立在两个或多个主权独立的政权之间的平等交流互访活动。

C.食干:指享受干禄。东魏、北齐时，国家的一种封赏制度。官员可依功勋得到一州、一郡(或同时食两郡)、一县的封赏。

D.祖载:“祖”，将要埋葬先人，在庭院中祭别；“载”，把灵柩移升到车上。“祖载”就是将葬之际，以柩载车上行祖祭之礼。

(三)打磨试题解析

试题解析直接影响阅卷老师的赋分，关系到考生对试题的分析理解和对考生规范作答的指导。所以这一环节不可轻视。下面以D1文学类文本阅读的设题为例进行阐述。

【典例7】(初版)5.结合全文，说说文中“甲方乙方”的含意。

【初版答案】表层意思:①韩小生考试失利后与父亲签合同时是甲方，那是父亲想逼着他自己提出目标并为之奋斗。父亲是乙方。②父亲临死时，韩小生是乙方，那是他完成学业并考上研究生的目标实现后，得到父亲所有财产的奖励，又要保证赡养母亲，去完成新的目标。父亲是甲方。

深层含义:严父逼出自强自立的儿子，自强的儿子体味到父亲无私的大爱，体味到父亲对儿子既要成才又要有孝道的希冀。

【终版答案】第一份合同，甲方是儿子韩小生，乙方是父亲韩水生，表明父亲供儿子上学(含800元乘车费)的任务已完成，儿子韩小生选择读三本，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父亲想用这种方式来激励儿子自强自立。第二份合同，甲方是父亲，乙方是儿子，父亲把财产给了儿子，一是表达对儿子的深爱，二是希望儿子赡养母亲。

【试做反馈答案】甲方乙方指文中韩氏父子签订的两份合同中的双方，甲方乙方在合同中的转换都体现父亲对儿子深沉的爱。(1分)第一份合同，甲方是儿子韩小生，乙方是父亲韩水生，表明父亲供儿子上学(含800元乘车费)的任务已完成，儿子韩小生选择读三本，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父亲想用这种方式来激励儿子自强自立。(2分)第二份合同，甲方是父亲，乙方是儿子，父亲把财产给了儿子，一是表达对儿子的深爱，二是希望儿子赡养母亲。(2分)

可见，初版答案侧重题干中的“含意”，从表层意思和深层含义作答，不足之处是答案太琐碎，不集中。终版答案侧重题干中的“甲方乙方”，分别作答，对每一份合同中“甲方乙方”表层和深层含义集中作答，符合考生思维，有利于赋分。试做反馈答案，先解释“甲方乙方”这一概念及共性，然后分别作答，由总到分，逻辑严密，采分点更加明晰。

(四)打磨细节

一个措辞，一个标点，选题出处等细节亦不可忽视。

命题者与审题者视角有异有同，与其所承担的任务有关。试题尽善尽美是每一位参与命题与审题老师的共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