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各种V/VP”结构式的多维考察

张 璐,唐文菊

(中国人民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2)

一 前言

现代汉语中的“各种”是由指示代词“各”与量词“种”构成的指量短语,主要功能做定语修饰名词,表示数量和种类繁多,如“各种问题、各种家电、各种思潮”等,充当句子结构的主语、宾语或中心语,这些都是“各种”的常规用法。“各种”偶尔也可修饰动词和形容词,多为双音节成分,但这时后面的动词/形容词性成分一般认为已经指称化了,主要充当主宾语或中心语。如:

(1) a. 随着环境的好转和游客的增多,一些小摊小贩,也把这里当成了谋取钱财的好地方,“扁担队”来了、手推车来了、各种煎炸烧烤来了。(《厦门商报》2000年10月19日)*本文的语料主要来自北京语言大学BCC语料库,未标注来源的例句均出自其微博语料,个别例句修改了其中错别字或添加标点符号(有的微博语料通篇没有标点),而较长的例句则有删节。

b. 大清早的起床上班,带着各种抱怨。

c. 人生这一辈子就是在这各种忙碌中慢慢老去。

本文所说的新兴“各种V/VP”结构式(简称新“各种V/VP”),指“各种”后面修饰的是动词性成分,且整体句法功能主要充当谓语或以单句、小句出现。这种新“各种V/VP”最初出现在网络新闻标题和微博、论坛等网络语言中,如:

(2) a.看国外富二代如何欢庆圣诞:各种炫富各种豪。(环球网 2015年12月31日)

b.今晚真充实,各种赶作业,本来满课的明天现在只要上英语课了。

这种现象一经出现便受到了学者们的关注,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1)“各种X”*这里“各种X”指“各种A/AP”和“各种V/VP”。而在本文第五部分,“各种X”则包含各类由“各种”充当修饰语而构成的结构式。中的“各种”是表示程度的副词,如刘姮(2012)[1]、王玲玲(2012)[2]、杨旸(2013)[3]、M. Chen & S. Hsieh(2015)[4]等。王玲玲(2012)运用汉语词类隶属度量表测定“各种”作为副词的隶属度为0.8,并归纳了“各种”的两种副词用法:程度副词、表状态类的描摹性副词;M. Chen & S. Hsieh(2015)则从生成词库理论角度对“各种A”进行了考察,认为“各种”与传统程度副词相比主观性更突出。(2)“各种X”仍然是体词性结构。如翟会峰(2015)[5]认为“各种AP/VP”中的“各种”不是程度副词,但它具有量化特征,还具有类指化扫描的功能,这促进AP/VP体词化;宋丽苹(2016)[6]认为不是“各种”词性和功能发生变化,而是“各种”后的谓词性成分发生了名物化现象。(3)从认知语法或构式语法的角度解释“各种X”的特点及来源。如徐开妍(2013)[7]基于概念整合理论解释了“各种”为什么具有【+种类多】和【+程度深】两种语义特征;宋作艳(2016)[8]则认为新“各种X”构式强迫“各种”副词化,“各种”的副词化反过来又会强化新“各种X”构式的固化；张文蓉、仇伟(2017)[9]也持与宋相似观点。(4)从语法化的角度来解释“各种X”的演变。如储泽祥(2014)[10]探讨了“各种”的词汇化和语法化的过程,“各种”从指量短语到程度副词,语义发生了客观全部>主观大量>主观高程度的变化;而陈晓蕾、陈文博(2016)[11]则认为“各种X”是“各种N”构式整体语法化的结果,语法演变的机制为扩展和重新分析的交互作用,动因是语用驱动。

前人的研究从不同的方面讨论了“各种X”语法和语义的特点及出现的原因,但就“各种X”进行专类研究的不多,只有M. Chen & S. Hsieh(2015)专门研究“各种A”。[4]再是,前人研究观点有互相冲突之处,原因也在于将各种“各种X”的用法合在一起讨论,所以为了避免现象的混淆,本文则集中讨论新“各种V/VP”。

二 新“各种V/VP”的句法功能及其语法特征

(一)新“各种V/VP”的句法功能

充当谓语是新“各种V/VP”的主要特点和功能,这也是与常规“各种N/NP”以及“各种V/VP”指称化用法区分开来的主要依据。除此之外,“各种V/VP”还经常作为单句或复句中的一个小句出现。根据我们的统计,这两类功能在BCC微博语料库中的比例可达70%以上。如:

(3) a.我最近酒量各种退步,估计不用你灌我就倒了。

b.有时觉得做人真累。各种伪装。

c.办个车辆年检,各种等待,各种碰钉子,各种呼来喝去,各种白眼,各种不耐烦。

新“各种V/VP”还可以充当补语,如:

(4) a.不说考什么了,反正考得各种想死。

b.通宵自习室居然开了空调,早知道早点下来了。寝室冷得各种抖,效率低下啊。

c.求职就只把自己弄得各种不像自己。

除此,“各种V/VP”还可以做一些谓宾动词的宾语,如“继续、忍不住、觉得”等,还可以做一些形式动词如“进行、予以”的宾语*为避免“各种V/VP”有宾语名物化的嫌疑,所以这部分我们只观察做谓宾动词和形式动词宾语的情况。:

(5) a.今天继续各种拜年,继续走起啦!

b.以后白天出门看书不带手机,不然又忍不住各种关注你!

c.一个妹子喝多了打电话给我求谈心,聊天过程中她不间断地跟我说,于是我就莫名觉得各种戳笑点。

d.现在工作时间的加长,鸭梨(压力)过大,我们没得选择只能在工作的场所进行各种休息,闲暇的时候想要打个盹、小眯一会。

e.若她乖乖吃食,可以予以各种表扬。

新“各种VP”还出现在“把”字句和“被”字句中,“各种”可以出现在“把、被”的前面,也可以出现在“把、被”的后面,这时“把”字句和“被”字句的动词后面可以没有其他成分。如:

(6) a.这歌真是也没有专门为其编舞,直接各种把动作剪辑上去了,不过毫无违和感。

b.实在忍不住吐槽,这就是把演唱会各种剪辑啊!没啥故事情节啊!敷衍啊敷衍!

(7) a.我今天可是用绳(生)命在拍照、抢花、猜歌啊,虽然各种被人家摄影师嫌弃,你们就凑合着看哈!

b.我的身体开始各种小毛病,我的坏习惯越来越多,又懒又馋不会攒钱,哈哈哈,开始被老公各种嫌弃。

(二)“各种V/VP”中V的意义类型

我们在北京语言大学BCC微博语料库,用“各种V”进行词频统计,显示有4374个V/VP搭配。排除掉语言有错字、省漏表达、形容词、动名词用法如例(8),共发现有4100个左右的V/VP搭配,比宋作艳(2016)找出的405个V/VP多了不少*宋作艳(2016)使用的是莱顿微博语料库,数据的差别应该来自语料库规模大小的不同。[8]。

(8) a.今年各种月饼各种陷。(这里的“陷”其实是“馅儿”)

b.两节各种语文课没了,心情各种激。(完整的说法应该是“各种激动”)

c.大四果然很迷茫,看到同学们各种忙碌各种考试。(“忙碌”是形容词;“考试”还可以是名词用法)

其中,成语占60多条语料,由于数量较少,这里也不做进一步分析。如:

(9) a.想起忍者神龟里面的那个boss,在场各种临危不乱。

b.高中谈对象爸妈过河拆桥。大学谈不成对象了,爸妈开始各种无中生有了!

从动词意义分类来看,出现在新“各种V/VP”中的V绝大多数都属于动作动词、心理动词。如:

(10) a.莫名其妙在淘宝上拍下我们店里的东西,然后旺旺上各种说不会付款,问了我的手机号让我打电话给他。

b.我羡慕我同学,好声音阿妹组的冠军是他的学长,昨天他还返回母校歌友会,各种羡慕。

除此,大部分趋向动词都能进入“各种V/VP”结构中,但复合趋向动词用例不多,主要是“出去、上去”,如:

(11) a.开学真是忙出翔了,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总是一件事情做完或者还未做完又来一件事情,同学又各种不在学校各种出去实习,找不到人,略坑爹。

b.自行车骑了一下,想起了坦克世界里的AMX40,上坡各种上不去,下坡很爽,就叫它小鸭子好了。

刘姮(2012)曾指出能够进入“各种V/VP”结构中的动词通常是表示人物或动物的精神心理和生理状态,心理如:想、喜欢、嫉妒,生理如:困、瞎等。[1]后随着语言的发展,储泽祥(2014)发现动作动词也能够进入“各种V/VP”结构中,如“各种玩、各种吃、各种看”,但动词只能为持续性的动作动词。[10]但本文发现非持续性动词如状态动词、变化动词、情态动词、使令动词也开始进入“各种V/VP”中。

表示存在、关系等的状态动词,用例有“有、像、是”等,其中最常用的是“有”,用例有600多,“像”有近50例,“是”只有1例:

(12) a.南校外面的贵哥卤肉卷今天第一次吃,甜酸适口,面饼劲道,黄瓜爽脆,酱香浓郁,鸡蛋皮儿焦里嫩,卤肉那就是各种有味啊!好评!

b.ios7正式版太烂了!玩游戏各种卡!各种像安卓!

c.越发觉得柯景腾好帅啊!最近连手机壁纸都换成他了!帅爆了!各种是我的菜!

表示变化、出现、消失的变化动词,用例有“变、出现、消失、死、断”等*储泽祥(2014)当时指出网络语言中还没有见到“各种死、各种出现”这样的说法(储泽祥.网络语言里“各种”的词汇化和语法化——兼论网络语言的语法化特征[M].语言学论丛:第四十九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66-85.)，而现今这些说法在网络语言中已不鲜见了。:

(13) a.怀孕后两个多月,各种变丑,皮肤变黑,毛孔变大,还长了好多痘痘。

b.不想见不想联系的人就阴魂不散地各种出现。

c.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但不爱的征兆只有一个,就是忽略你,懒得跟你对话,忽视你的情绪,连敷衍都没有就各种消失,这就是不爱了。

d.既然两个月后会各种死,那就好好过这两个月吧,婆婆。

e.更新用了5个小时,各种断,我都疯了。

新“各种V/VP”中主要出现的使令动词是“让”,“令、请”各有1例,“使、叫”则尚未有用例:

(14) a.从软件园到宾馆到火车站。各种跑、各种让师傅超速,开车前几分钟算是赶上了。

b.伴随着秋天的步伐,盼望已久的十月就要来到。国庆小伙伴们的再聚首,各种令人向往。

c.招商银行iPad版也没啥用啊,各种请输入各种密码,各种请使用PC签订协议。我要是有PC我用你干球?

能出现在新“各种V”中的情态动词,主要是表示动力情态的“会、要、想”,但表示动力或道义情态的“可以、能、乐意、愿意”用例较少,并且“乐意、愿意”主要是否定形式;表示必然性的“必须”有1例,“一定”则没有用例;表示盖然或该允的“应该”和表示可能性的“可能”没有用例*出现1例“各种可能”独用的例子,但应该是作为名词的用法,如“刚算开支两遍,小的不说,竟然有200块钱对不上!各种可能!后细想200还钱给同事了。”。如:

(15) a.我家的大丸子宝贝儿九个月啦,各种会卖萌,第一次发照片希望来凑个热闹。

b.今天一天整个人都不舒服,晚上各种作,各种要他陪伴,可惜,他很累,很早就睡了。

c.看了一晚上这个帖子,各种中毒,各种想买。

d.我一直知道香港地铁上不能吃东西,但是咱在上海,各种可以吃,虽然不是很礼貌。

e.总觉得自己特别二,呵呵,真心的女汉纸各种能承受打击么?

f.一整天都赖着沙发,各种不愿意动!

g.各种必须,各种责无旁贷,更加努力些吧!

虽然有相当多“各种V/VP”搭配,但是V/VP的使用比较集中。多数出现频率较低:出现频率在10次以下,有3200多个,如“各种放弃、各种惦记”;出现频率在1次的有1397个,如“各种使劲、各种缅怀”。而出现频率高于100次的动词,只有73个,如下:

疯*这里的“疯”指“没有节制地玩耍”。、吃、困、想、无、有、幻想、求*这里的“求”虽然字面是“请求”的意思,但在网络中说话者常把自己置身可怜的地位,表示卑微地请求、跪求。如“我的晚餐一碗稀饭,好可怜,求资助求外援各种求。”、搞、吐槽、睡、爱、羡慕、卖、没、嫌弃、不服、喜欢、玩、感动、找、刷、看、装、晒、期待、折腾、笑、堵、让、打、闹、说、流行、拍、搭配、发、开、回忆、爆笑、骂、死、显、跑、买、补*这里的“补”除“补课、补作业”外,用例较为特殊的是“各种补刀、各种补价”。、突发、混、猜测、抓狂、要求、无力、抱怨、刺激、闪退、吵、走、催、推荐、检查、准备、鄙视、受、聊、讨厌、要、逛、作*这里的“作”是“造作”“作死”的意思。、尖叫、拍照、安慰、感慨、排队

对这73个出现频率最高的动词进行分析,发现其中含有明显贬义或传递消极情绪、暗示情况糟糕的词共有26个,分别为:困、无、求、吐槽、没、嫌弃、不服、装、折腾、堵、闹、骂、死、突发、混、抓狂、无力、抱怨、闪退、吵、催、鄙视、受、讨厌、作、排队;而表达褒义或传递良好情绪、暗示情况令人满意的词只有8个,分别为:疯、爱、喜欢、感动、期待、笑、爆笑、安慰。余下是39个中性词,但不少中性词语在实际使用中,也经常用来描述不如意的遭遇,从而传递说话人的负面情绪。如:

(16) a.老李修了十年CUE代码,今天终于遇见对手。保存TXT各种打开无效。

b.买了部坑爹手机,发个短信居然用了半个多小时,各种发不出去。

c.晚上睡觉不盖被子的后果,就是肚子着凉,然后各种跑厕所。

(三)“各种V/VP”中VP的结构类型

新“各种VP”从结构类型上看,VP可以是各种结构。陈晓蕾、陈文博(2016)曾归纳了动宾结构、动补结构、状中结构、主谓结构、联合结构、动补宾结构、主谓宾结构、状中宾结构[11],我们从语料中还发现有连动、递系结构和动词拷贝结构。例如:

(17) a.刚上班不到一个月,我就大胆地和老板要各种补助,各种要求涨工资,是不是太不地道啊?(述宾结构)

b.总是很矛盾,想要认识新朋友,又惧怕见到陌生人,想要学习新知,却害怕去接触。上班各种累,下班各种睡不好。(述补结构)

c.今年的新加坡站我就不总结了,因为只想说仨字,心情好。各种悄悄嘚瑟中。(状中结构)

d.人都是犯贱的生物,不在一起的时候各种我想你,在一起的时候又各自玩着手机,是我们病了,还是这个社会病了?(主谓结构)

e.交通差劲,房价死贵,各种骗钱的小商小贩,各种能墨迹(磨叽)能算计!(联合结构)

f.之前的升级一下一样有tr150的效果,真不用各种高价买二手150。(状中宾结构)

g.昨晚各种去错地方,各种打不到车回家。(前者述补宾结构,后者连动结构)

h.昨天各种逼迫他说这三个字,各种不说,他说长这么大没有说过,得等到关键时刻说,今天一早发过来,各种感动。(递系结构)

i.今天真是各种收礼物收到手软!(动词拷贝结构)

结合(二)的部分来看,这说明新“各种V/VP”是一个相当开放、相当能产的结构,只是用例较多的动词比较集中。并且从语料上来看,主谓结构的VP其实很少,述补结构的VP也多数是可能补语的否定式;再是,述宾结构的宾语多数为简单宾语,即宾语前少有修饰语,特别是描写性的定语。

(四)新“各种V/VP”受副词的修饰

本文还观察了新“各种V/VP”受副词修饰的情况,发现主要与限制性副词和评注性副词搭配,只能与个别表状态的描摹性副词搭配,如:

(18) a.她是我第一个异地朋友。我们互相各种吐槽,互相寄信,互相送礼物。(描摹性副词)

b.QQ上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几乎到没有了。长大了,结婚了,工作了,有孩子了,哎,各自各种忙呀!(描摹性副词)

新“各种V/VP”可以受很多类型的限制性副词修饰:

(19) a.这次出门本来没有倒时差,但是今天试着把手机调回北京时间后,晚上七点开始就立刻各种犯困!(时间副词)

b.夜晚走在丽江古城,常常各种穿越,像凤凰像西塘像阳朔西街像印象中去过的所有古城古镇,因为实在是太热闹了。(频率副词)

c.我这奇葩肚子,吃什么都各种拉肚子。(范围副词)

d.中秋假期和好姐妹一起各种逛各种玩各种吃各种开心,幸福的假期。(协同副词)

e.我要开始减肥了。你不要再各种带我去吃那么多东西了。(重复副词)

除表示推测如“想必、恐怕”、表示深究、反诘如“难道、究竟”等外,其他类型的评注性副词也都能与新“各种V/VP”搭配:

(20)a.看大图爽死你,看小图的确各种惊栗啊!(表断言)

b.睡觉时间一天比一天晚,怪不得各种上火。(表释因)

c.绕了很远,直接把我带到目的地。换成是我,在成都遇人问路,能耐心指路就不错了,带很远的路,真的太夸张了。反正各种感动啊。(表总结)

d.果然被你说准了!看得人心里简直各种羡慕嫉妒恨啊!(表强调)

e.昨天我好像各种犯二了。(表比附)

f.今天和老群里侃新剧,场面久违的火爆热烈。几度捶桌。但是,只差了十来集的我居然各种跟不上讨论!(表意外)

g.作为一个g粉,宁愿各种翻墙享受有限的google,也不愿看着google跪着活着。(表意愿)

h.我估摸着此前从来没读过韩寒的作品,现在又突然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有代笔团队,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几篇文章里也没有力论证韩寒有所谓团队的,反倒各种诡辩秃头啊水军啊新浪搜狐之类的事。(表逆转)

(五)新“各种V/VP”的谓词性属性

翟会峰(2015)、宋丽苹(2016)认为新“各种V/VP”中动词的谓词属性在减弱,“各种V/VP”发生了名物化现象,语义转为指称。[5，6]但是通过上文对新“各种V/VP”句法功能和语法特征的描述,本文认为新“各种V/VP”依然是谓词性结构。原因如下:

1.“名物化”“指称化”的说法无法解释为什么新“各种V/VP”可以出现在补语位置上,还可以用于“把”字句或“被”字句中。因为名词性成分无法单独充当补语,也无法充当“把”字句或“被”字句的核心述谓成分。

2.新“各种V/VP”能与如此广泛的副词进行搭配,也说明“各种V/VP”是谓词性结构,因为汉语副词的基本功能就在于对谓词或整个句子进行限制或修饰,而名词性成分受副词修饰都有语义条件限制,如该名词性成分应具有顺序义、特征义等。

3.“各种V/VP”中动词的谓词属性仍然保留。

翟会峰(2015)认为典型的V应具有这些特征:1)可以带补语;2)可以带时体标记;3)可以重叠;4)及物动词可以带宾语。而“各种V/VP”却不可以说“*各种打一下、*各种打死、*各种打了、*各种打过、*各种打着、*各种打打、*各种打他”[5]。但本文在本节(三)的例子已经表示“各种VP”的VP可以是述补结构、述宾结构,且不是个例。并且我们在语料中还发现不少“各种V了/着/过”的用例,之后也可再带定指的宾语。而“各种VP”的V是重叠形式的例子虽不多,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谓词性“各种V/VP”的V很少是重叠形式，主要受“各种V/VP”结构义的限制，因为“各种V/VP”常常表示全量、多量或高程度，而V重叠一般认为表示微量、轻幅度。因此二者很难共现主要是因为两种语法形式的语法意义相冲突而导致。如:

(21) a.昨晚我各种百度各种收集了老陈的宣传图专辑图写真一类的。

b.他们口口声声说爱你,却又都各种伤害着你,个个如此,你为何原谅他们?

c.彻底放弃了!!声音录不进去!!各种试过了!

d.欢迎大家过来!各种购物,各种淘货,各种逛逛*这里的“逛逛”是表示语气轻松,不是表达动量。。快来,快来啊!

宋丽苹(2016)还以“新人报到了,求帮顶,求加分,各种求”为例,认为若“求”谓词性质没有发生变化,去除“各种”语义仍通,而该句去掉“各种”语义却不通了。[6]本文认为,这种看法也立不住脚。一是汉语的光杆动词很少能独立充当谓语成分,除祈使、应答等省略现象外也很少单独成句;二是新“各种V/VP”作为一种新的用法,也具有自己的构造意义,如“量大”“程度深”等,去掉“各种”首先不成为结构,其次该构造意义也无法体现了。其实宋丽苹的例子还可替换成“新人报到了,求帮顶,求加分,求求求”,句义虽与“各种求”有稍许不同,但“求求求”在句中是成立的,语义也是接近的。那么“求求求”也名物化了吗?

因此,本文认为新“各种V/VP”中V/VP仍然具备谓词性特征,整个结构也具有谓词性属性,与指称化的体词性“各种V/VP”属于不同结构。

三 新“各种V/VP”的结构义

上文我们论证了新“各种V/VP”的谓词性句法属性,并且注意到它突破了产生初期的动词范围,已然成为一个相当能产的结构式了。那么新“各种V/VP”的结构意义又是什么呢?

新“各种V/VP”传递的意义,郭妍妍(2013)[12]曾分为三层:1)指情况很多种,比如:各种掉线;2)指原因很多种,比如:各种睡不着;3)表示程度,比如:各种给力。孟艳华(2015)[13]归纳了两种语义模式:一是以各种方式或由于各种原因进行或出现“X”所表征或所指向的各种事件或场景;二是以各种方式或从各种角度看,所述事物都很AP。宋作艳(2016)根据“各种V/VP”中“V”涉及的论元,认为“各种”语义指向不同的论元,如客体论元(各种戳笑点→戳各种笑点、各种逛→逛各种街)、方式论元(各种翻墙→以各种方式翻墙)、原因论元(各种不在校→因为各种原因不在校)、范围论元(各种像安卓→各种方面都像安卓)等。[8]

事实上,郭妍妍(2013)分出的“情况很多种”和“原因很多种”都可并为一类,即数量意义。孟艳华(2015)和宋作艳(2016)的看法有相同之处,但二人虽能解释一些“各种V/VP”的现象,却仍无法解释下面这样的句子,如:

(22) a.大合唱服装,各种款式各种有。

*大合唱服装,各种款式以各种方式都有。

*大合唱服装,各种款式因各种原因都有。

*大合唱服装,各种款式各个方面都有。

b.西门烤翅的早餐,肉夹馍满满的肉,阿姨人特别好,豆浆各种喝!

?西门烤翅的早餐,肉夹馍满满的肉,阿姨人特别好,可以喝各种豆浆。

*西门烤翅的早餐,肉夹馍满满的肉,阿姨人特别好,以各种方式喝豆浆。

(22a)的客体论元“大合唱服装”“各种款式”都已经出现,按宋作艳(2016)的分析,“各种”只能是指向非必有论元,但无论是方式、原因还是范围在语义上都不自然。而(22b)例子虽然可以说成“喝各种豆浆”,但是结合上下文来看,句子应该是“豆浆怎么喝都可以,随便喝”的意思,否则无法体现“阿姨人特别好”。

本文认为新“各种V/VP”的结构义与“各种”的量化表达有密切的关系,是由于隐喻或转喻再产生各种结构义的。下面我们逐一分析。

(一)新“各种V/VP”的数量意义

1.全量义

新“各种V/VP”表示对动作V/VP所关涉的全部对象或全部范围的陈述。这里又分几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各种”往往指向动词V的主、客体论元,并且能在前后文中找到所指成分。

(23) a.螃蟹葡萄榴梿各种已经吃吐。(相当于:所有这些都吃吐了)

b.感觉自己感情道路异常坎坷,狗血雷人剧情各种发生。(相当于:所有狗血雷人剧情都发生了)

c.在楼下小花坛里噶三糊的阿婆们真是各种会聊啊,从孙子的小名,到北京摔婴案,又到大人物。(相当于:所有内容都可以聊)

第二种情况是,“各种”指向动词V的方式、范围等非必有论元,所指成分可以出现在前后文中,也可以以隐含形式出现。

(24) a.老爸老妈过来就是不停的唠叨,从洗衣服到打扫卫生各种看不惯。(相当于:从洗衣服到打扫卫生所有方面都看不惯)

b.后果就是:吃完隔天我就拉肚子,然后妈妈就各种照顾。(相当于:以各种方式全面照顾)

新“各种V/VP”的全量表达其实来自“各种”的遍指用法,因为“各”本义就表示“某一范围内的所有个体”*参见《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商务印书馆,2016年版。,“种”表示种类,包括方式、性质的类型等,因此“各种”的含义也类似于“各个”,也可以表示“每一个;所有的那些个”*参见《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对“各个”的注释。。

2.多量义

在很多时候新“各种V/VP”不是表达全量,而只是表示多量,即表示动作V/VP所关涉的对象多,或者表示动作V/VP所采取的方式多、所涉及的范围或原因广。

(25) a.和几个朋友聊天,吃饭,喝酒。重点是喝了很多酒,白酒啤酒都是各种喝。(相当于:喝了很多白酒啤酒)

b.最近QQ空间不敢上了,各种结婚。(相当于:结婚的人很多)

c.从软件园到宾馆到火车站。各种跑、各种让师傅超速,开车前几分钟算是赶上了。(相当于:以很多种方式跑、让师傅以很多种方式超速)

d.发现同学里面有一只长得像各种像当年的张仁望的小男生。可是人家是91年的,而且体重可能是现在张仁望的三分之二。(相当于:在很多方面都很像)

e.既然两个月后会各种死,那就好好过这两个月吧。(相当于:会因为很多原因死)

与全量义不同,新“各种V/VP”表示动作V/VP所关涉的对象多时,所指的主、客体论元可以在前后文出现,也可以以隐含形式出现。(25a)“各种”的所指“白酒啤酒”在前文出现,(25b)“各种结婚”所指则没有出现。二者根据上下文或社会常理逻辑推断,都不能是全量表达,而只是表达数量多。

部分新“各种V/VP”还可以表示V/VP所代表的动作本身或事件发生的频次多。

(26) a.更新用了5个小时,各种断,我都疯了。(相当于:老是/总是断)

b.每天晚上寝室里各种打电话,和家人和男朋友和闺蜜各种煲电话粥到好晚。(相当于:经常打电话,经常煲电话粥到好晚)

c.落日前赶到帝国大厦,各种排队。好在风景对得起这五十分钟的队。(相当于:不停排队)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新“各种V/VP”表示动作事件的高频,往往上下文有时间成分〔如(26a)“5个小时”、(26b)“每天晚上”、(26c)“这五十分钟”〕共现,并且“各种V/VP”存在并非唯一解读:(26a)还可以理解为“5个小时内以各种原因/方式断”;(26b)也可以理解为“每天打很多电话,给很多人煲电话粥到好晚”;(26c)可又理解为“各个地方都排队”。尤其是当失去这些时间成分时,“各种V/VP”的高频义就不容易体现了。

(26’) a.更新各种断,我都疯了。

b.她在寝室里各种打电话,和家人和男朋友和闺蜜各种煲电话粥到好晚。

c.落日前赶到帝国大厦,各种排队。

宋作艳(2016)认为部分“各种”虽然可以替换为表频率高的副词“老是、频频”等,但并不完全相当于频率副词,因为仍然受原来语义的制约,兼有“类多、量多”的意思[8]。本文同意她的分析,同时还认为新“各种V/VP”的高频用法是多量义受会话语境中时间信息的影响而产生的语境义。

(二)新“各种V/VP”的程度意义

当V是心理动词,或VP是“使令动词+N+心理动词”“有+抽象名词”、述补结构等时,新“各种V/VP”还可以表示言者认为某个动作或状态达到了高程度。如:

(27) a.限时特价￥28包邮,买过的亲都说收到货后各种喜欢、各种满意!(相当于:对于货物非常喜欢、相当满意)

b.校区太远就是各种让人崩溃,我服了,我跪了,我败了。(相当于:非常令人崩溃)

c.今天这个小天儿,各种有秋天的味道啦!(相当于:很有秋天的味道)

d.当自己不嘚瑟的时候就会各种看不惯嘚瑟的人。(相当于:非常看不惯)

e.最近我的生活离不开板蓝根,各种喝到吐。(相当于:完全喝到吐了)

如(27c)是言者通过对今天的感受,认为很像秋天的感觉;(27e)也并不是真喝到吐了,而是传达对板蓝根已经达到喝烦喝腻的负面感受。储泽祥(2014)指出“各种”在表示程度的时候,与一般理解的程度副词存在区别。“很”类副词,从“稍微”到“非常”,程度由高到低,由浅到深,侧重“纵向的高深”。但“各种”表示程度是一种横向的,是从数量义隐喻过来,侧重“横向的繁多”。[10]如例(27a)“各种喜欢”“各种满意”、例(27c)“各种有秋天的味道”、例(27d)“各种看不惯”也还可以理解为在各个方面或很多方面都满意、喜欢、有秋天的味道、看不惯(嘚瑟的人)。特别是例(27b)“各种让人崩溃”的后面还出现了“服了、跪了、败了”等不同崩溃的表现形式,更显得新“各种V/VP”的程度义是横向广度上的程度。但是有些“各种V/VP”也开始具有了纵向的程度义,如例(27e)“各种喝到吐”都只能解读为“最近总是喝板蓝根都喝到吐的程度了”,而不是各种喝吐的样子或方式。并且我们在语料库中还发现了“各种V/VP”与其他“程度副词+V/VP”共现的例子:

(28) a.真的特讨厌寝室一个女的。太讨厌了太讨厌了。哗众取宠。各种讨厌。

b.她:你!你好坏哦,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恨透你了,总是找我麻烦。

他:那又怎样呢,累!很累!太累了!各种累!

(28a)从上下文可以看出讨厌的原因是这个女的“哗众取宠”,言者不仅使用了“特讨厌、太讨厌”,还使用了“各种讨厌”。(28b)“她”抱怨“他”总找麻烦,“他”的解释是自己累,而累的程度不仅是“很累、太累了”,而且是“各种累”。这两例的“各种讨厌”“各种累”更倾向于表达讨厌和累达到极致的意思,并且从表达顺序上看,“各种V/VP”的程度义高于“程度副词+V/VP”。

虽然新“各种V/VP”的有些用法带有“程度深”的意义,但是“各种”是否如一些学者所言是程度副词呢?本文认为“各种”和程度副词还有不小差别。原因如下:

第一，典型程度副词都可受否定副词的修饰,但“各种”极少受否定副词的修饰,更多的是“各种”修饰否定性谓词结构。在BCC微博语料库中我们只找到3例“不各种V/VP”和1例“没各种V/VP”,如:

(29) a.彭望童鞋欠我们欠大发了,如果一年后回来不各种请客吃饭,老子一定弄死她。

b.求4.3设备连学校wifi不各种断,目测要疯了。

c.杨绛先生手书“锺书习字”,103岁的先生还能写得如此好字,能不各种膜拜?

d.说政府的领导轻松的,大多人都没当过领导,没经历过政治斗争,没各种承担责任操心到碎。

并且这4例中,只有(29c)“各种膜拜”能理解为程度义,其余3例的“各种V/VP”表示的是数量意义。

更多出现的是否定副词在“各种”之后出现,有超过2000例“各种不V/VP”和100例左右的“各种没V/VP”,如:

(30) a.升级了ios7.0各种不习惯,导致各种不喜欢,没办法,慢慢适应吧。

b.因为作息不规律,导致假后第一天就累趴了各种不想动,今天一天光在课上睡觉了,效率极其低下。

c.没睡好,各种没睡好。睡了跟没睡一样,好么?

d.开学后各种没进入状态啊,睡不醒,不想写作业,上课神游。

第二，典型程度副词有程度副词连用的用法,如例(31),但是新“各种V/VP”中的“各种”很少再与其他程度副词连用。我们在BCC微博语料库中以“很、非常、十分、特别、极其、太”这6个程度副词与“各种”一起配合检索,“很/非常/十分/特别/极其/太+各种V”没有找到1例,“各种+很+V”有4例,“各种+非常+V”有2例,“各种+特别+V”虽有1例,但是做宾语。

(31) a.我真的很讨厌你,非常极其厌恶你。

b.电子商务网站的流量分析与其他网站大体相同,区别主要在于效率转换以及用户特征,这对于电子商务网站来说尤为重要,而流量的总数相对并不十分特别要紧。

(32) a.陈先生在吉隆坡,他让我选一个新年礼物。我选什么好呢?给我出主意呀,其实我有个想要的东西啊,但是方便说吗?各种很期待。

b.总之还是各种非常感谢!!

c.我徒弟是你学妹啊,你们英语专业的,求各种特别照顾啊!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跟你拼命啊!

并且典型程度副词连用内部结构是联合关系,如例(31)“非常”和“极其”先组合再共同修饰“厌恶”,“十分”和“特别”也是这样。而例(32)中“各种”和“很、非常、特别”之间不是联合关系,而是“很、非常、特别”首先修饰后面的动词,然后“各种”再修饰“很/非常/特别+V”,“各种”仍然是做整个谓词性结构的状语。因此,本文不认为“各种”就相当于程度副词,而是认为新“各种V/VP”具有高程度的结构义。

(三)新“各种V/VP”的无条件义

还有些新“各种V/VP”在句中表达的相当于一种普适让步条件(universal concessive conditionals)*参见文后参考文献：按照Haspelmath&könig(1998)对“让步条件句”的分类,在现代汉语中,由“无论”类连词引导的让步条件句为“普适让步条件句”。转引自董正存(2016)。[14，15]紧缩句,即“怎么都/也VP”“随便如何都VP”。这种用法的“各种V/VP”有的句中出现“都”或“也”,有的则不出现。如:

(33) a.话说半夜想喝红酒,居然没有买开瓶器。想尽各种办法用剪刀刀子筷子拽了个洞还是弄不开。在群上各种问也没人搭理。(相当于:怎么问也没人搭理)

b.自从昨天中午下了candycrush就各种停不下来,连闯56关!(相当于:怎么也停不下来)

c.最近都在玩节奏大师啊,早上起来手指各种动不了,各种抽筋。(相当于:怎么动都动不了,怎么样都抽筋)

d.看来我真的是水土不服!!!回家三天各种没事,回学校第三天又开始拉肚子了!(相当于:随便怎么样都没事)

e.我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需要理由,同理讨厌一个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你说我是妒忌羡慕,各种都可以。(相当于: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f.榴梿吃到饱,水果甜到腻,饮料也是便宜到各种喝。(相当于:随便怎么喝都可以)

虽说以上有的句子也还可以理解为“多量义”,如(33a)和(33b)可能有人会解读为“问了很多人也没人搭理”“试了很多次或方式也停不下来”,但是这些句子解读为无条件句,句义也相当自然。再结合上下文语境,(33)d-f句就不好解读为数量意义了。如(33d)理解为“随意吃喝,怎么都没事”更为贴切,否则与下文“回到学校第三天就又拉肚子”难以形成鲜明对比。(33e)前文说了讨厌一个人同样不需要任何理由,因此后面“你说妒忌羡慕”这些都没关系,对言者来说,态度就是随便“你”说什么都无所谓。(33f)同样如此,前文都在说明有关榴梿、水果的极致状态,那么对于饮料便宜程度的描写,解读为“随便喝”就比“可以喝各种饮料”更符合表意需要。前文的(22b)也是表示无条件义。

并且无条件义的“各种V/VP”可以出现在已然的叙实(factive)句中,如(33)的a-d句行为或事件已经真实发生；也可以表达非叙实(non-factive)情态,如(33)的e-f句“各种都可以”“便宜到各种喝”都只是表达言者的断言或态度。这与典型的普适无条件句用法是一致的。如:

(34) a.端午节家家吃粽子,4岁的外甥女却哭闹着要吃月饼,怎么哄都哄不住。

a’端午节家家吃粽子,4岁的外甥女却哭闹着要吃月饼,各种哄都哄不住。

b.用红枣水代替淡而无味的白开水,只需用十至廿粒便可煲一壶带甜味的红枣水,怎么喝也不会发胖。

b’用红枣水代替淡而无味的白开水,只需用十至廿粒便可煲一壶带甜味的红枣水,各种喝也不会发胖。

新“各种V/VP”的无条件义是由其数量意义转喻而来的。“量>情态”是汉语常见的一种语义演变序列,已得到一些学者充分论证。[15，16，17]“各种”本来就具有遍指用法,“各种V/VP”也可以表达全量,因此新“各种V/VP”可以转而表达普适让步条件。

综上,新“各种V/VP”的结构意义不仅是前人讨论较多的数量意义和程度意义,还有无条件义。这三者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各种”最初是指量短语,表示全量及种类、方式、范围等繁多。当“各种”被视为状语修饰V/VP,“各种V/VP”结构在数量意义的基础上,由隐喻或转喻产生了程度义和无条件用法,主观性也随之逐渐提高。

(四)“各种N各种V”的结构义

在BCC微博语料库中,我们发现大量如前文例(22a)的“各种N各种有”或其他“各种N各种V”,即定语“各种”与状语“各种”共现的结构式。

(35) a.现在的微博各种广告各种有,连想转发的心情都没有了。

b.10月旅游季走起。西藏、柬埔寨、泰国、新马and新马泰!各种线路各种有!价格低到你不敢想象!

c.今天两顿都是吃烤肉,还不错哦,各种泡菜各种喜欢。

d.昨晚各种酒各种喝,今天还没缓过劲来。

e.好久没登微博,各种人各种问,我成绩出来没有啊?

f.资源分配,调度算法,听着那叫一个亲切。帖子说社招,或者专业对口。我想没关系啊,哥各种平台各种搭,各种算法各种仿,各种增益各种有。投简历信心满满,以为offer就在招手。

这些结构式,往往N是V的必有论元成分,且以客体论元为多。除了某些例子表示全量,如(35c)“各种泡菜各种喜欢”意思是“各种泡菜都喜欢”,更多的“各种N各种V”结构式主要表达两种意义:超量和任意。具体来说就是:

第一，各种N以各种方式或各种原因V,由此说明言者认为N超量的态度。如(35a)意思是各种广告以各种形式出现在微博中,太多了导致都不想转发;(35d)意思是以各种理由或形式喝了各种酒,喝得太多了;(35e)意思是各种人以各种方式问成绩,问的人太多了。

第二，关于各种N,想怎么V就可以怎么V,由此传递言者能任意如何的态度。如(35b)意思是各种路线应有尽有,想怎么玩就怎么玩;(35f)意思是可以搭建各种平台,模仿各种算法,达到各种需求的增益,总之招聘单位需要什么自己就可以提供什么。前文(22a)表达的也是这个意义。

和单用的“各种V”相比,“各种N各种V”结构式表现出的主观性更强烈一些。试比较下列句子:

(36) a.中秋节,披萨,大闸蟹,汉堡,各种吃。就是忘记看月亮了。

b.今晚通宵给了《进击的巨人》!各种月饼各种吃,我们竟然还煮了汤圆。

(37) a.广告各种刷屏,木有人管么?

b.我的新浪微博简直就是淘宝的另一版本!各种广告各种做!各种衣服各种卖!

(36)a、b句都表示吃的东西很多,但是b句主观性更明显。因为按照“各种N各种V”的结构义,“以各种方式吃了各种月饼”,吃得已经超量了,但“我们”还又煮了汤圆。因此言者又加上“竟然”来凸显自己行为超过常理的意外态度。(37)a、b句都表示广告多,但b句不仅仅表示广告多,还利用“各种V”的无条件结构义,表示自己的微博上可以什么广告都做,言者表达任意的态度是a句所没有的。

四 新“各种V/VP”的语用效果

网络语言的出现和使用一直伴随着一定的争议。虽然有些人担心网络语言会影响汉语的纯洁性,而也有不少看法认为这是一种新的社会方言。本文赞同施春宏(2010)[18]对网络语言的认识,即当一种新的语言现象出现时,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它对交际有何贡献。网络语言的价值也需要从适应网络语言表达的需要和对日常语言交际的影响这两方面来认知。新“各种V/VP”作为网络语言,它的出现必然有着自己独特的表达效果。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一)形式经济简洁,表义更加丰富

经济性是网络语言最重要的特点。受表达字数的限制(特别是微博,最早规定不能超过140个字),同时也受网络读者快速浏览特点的影响,言者势必要追求表达的简洁,但又不能影响表义的完整性。为满足这种表达需求和效果,原有常规表达的词法和句法都可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而新的表达式也就由此产生。下面以“找理由”为例对比分析:

(38) a.他找各种理由回避。(自拟,下同)

b.他各种找理由回避。

c.他各种方式找各种理由回避。

a句是常规表达,“各种”修饰“理由”,只能表达一种意思,即找了各式各样的理由。b句是新“各种V/VP”表达,“各种”修饰“找理由”,这样就既可以表示关涉的对象多,也可以是V采取的方式多,这样句子就包含了两层意思:采取各种方式想尽办法找理由，同时找了各式各样的理由，即c句的意思。但在实际交际中,我们很少使用c这样的表达,BCC微博语料库只找到1例:

(39) 有些背地里的阴险的小人,一直试图用各种方式抓住各种我曾经的不美好,来对我做出疯狂的伤害我的行为。

?有些背地里的阴险的小人,一直试图各种抓住我曾经的不美好,来对我做出疯狂的伤害我的行为。

上例使用(38c)句的形式,主要因为用语偏书面语风格,加上宾语“我曾经的不美好”是复杂形式,所以与新“各种V/VP”结构有所冲突。

新“各种V+N”与常规“V+各种N”相比,表义的丰富性也在于“各种”挪到V前,使“各种”的语义辖域变得更广。如果是a句“找各种理由”,“各种”只修饰“理由”,信息的焦点也只在“理由”上,因此只能凸显理由的数量性。而b句“各种找理由”,“各种”修饰整个述宾结构“找理由”,信息焦点是整个述宾结构,既凸显动作的多样性,也传递动作结果的多样性,表达效果明显要优于a句。因此,新“各种V/VP”可以看作是一种精简而多义的表达,这种表达形式无疑提高了网络互动的效率。

(二)主观情绪浓厚,语气夸张

网络语言的另外一大特点是具有强烈的主观性。人们选择在网络上(特别是微博)发声,主要目的是就某事某人表达个人态度、抒发个人情感,较少如文学作品或新闻报道一般进行客观、细致的描述,因此网络语言往往携带着强烈的个人主观情态。新“各种V/VP”也不外乎如此。试比较下面的句子:

(40) a.接下来的三天里,两个人又好好地逛了逛北京城,自然又买了很多东西。(文学:《全新人生》)

b.今天是中秋节,爸爸妈妈买了很多东西回来,有大闸蟹,虾,水果,还有很多月饼。(博文《快乐中秋节》)

c.晚上去了一百然后去了雄风,买秋装买秋鞋各种买,好嗨森。

同样在表达“买的东西多”这个内容上,a、b句采取的句式相近,不同只在于a句言者是以文学作品常见的第三人称视角进行叙述;b句是言者以第一人称叙述自己父母如何准备过中秋节。b句虽然载体也是网络,但博客文章字数不受限制,且一般写作风格与散文接近,因而采取了与a句文学作品相同的表达。但c句是纯微博语言,所以采用了新“各种V/VP”,除表示数量多,我们还能从中体察出言者在买东西这个行为上的踊跃、兴奋以及买了很多东西而开心的主观情绪,而这种主观表达是a句、b句所不能展现的。因而也正如储泽祥(2014)所指出的新“各种V/VP”表达数量多是一种主观大量。[10]

新“各种V/VP”的主观性特点还体现在新“各种V/VP”常出现在感叹句或句末有语气词,以及VP的述补结构类型上。“各种VP”的补语类型一般是可能补语的否定式,个别是情态补语和结果补语。以“吃”为例,我们在BCC微博语料库中检索到,可能补语否定式有114例,情态补语有3例,结果补语“吃撑”6例、“吃到”3例、“吃完、吃多”各1例。如:

(41) a.可能补语否定式:

好多面好多面!各种吃不完。

作为一个西安男娃就该这么吃面嘛!在大悉尼各种吃不到啊吃不到!

肚子跟我闹情绪,最近就各种吃不成好吃的。

这几天各种吃不惯、睡不好,好想回家吃肉睡大觉啊。

第一次夜跑,跑了6圈,走走跑跑各种吃不消。

各种吃不进去没食欲再加上上火起泡,我是不是要得一场大病?

林那天在你那吃了顿饭后,回学校就各种吃不上饭了啊啊啊!

b.情态补语:

又到吃蟹季,58元的一大盆子秘制螃蟹,香甜的大蟹钳,再加上几个湖湘炒菜,各种吃得开心啊!

最近各种吃得很嗨!!!长肉的节奏啊!!坐着就看到自己吃太多的结果啊!!说好的不吃晚饭呢!!!

要吃得肥肥的,各种吃得肚子圆圆的!有人给我煮饭,各种幸福开心啊!

c.结果补语:

两个疯狂的女人在新加坡聚点串烧9月22号消费了＄137.3,各种吃撑吃吐,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啦!

鱼丸好多肉,是吃的最多的;马拉桑各种吃到爽,很多肉和果汁。

今儿个晚上各种吃多,各种闲扯,女人们凑在一起,永远讨论不到正事儿上。

这两天每天半夜各种吃完后就睡觉,罪恶啊!

在上述例子中,可以看到绝大多数句子是带有夸张色彩的感叹句,感叹语气助词“啊”以及叹号都可以表明这一点,甚至有的不只使用一个“啊”或叹号。可能补语否定式具有主观意愿性毋庸置疑,而上述情态补语或结果补语的例子,补语成分也多为描写主观感受或语气夸张的形容词或动词,如“开心、嗨*这里的“嗨”是英语词high的汉语转写,不是叹词的“嗨”。、撑、吐”,“各种吃到～”后面的成分也是“爽、嗨、撑”,同样是主观感情色彩浓厚,而感情色彩客观的“多、完”都只有各1例。

除此,在BCC微博语料库中,还可以看到有大量的新“各种V/VP”反复联用的表达,二联、三联、四联的用法都有,甚至与网络流行的三叠音格式共现。

(42) a.二舅舅在外有女人被发现了,两口子闹离婚各种吵各种闹。

b.揭阳受天兔在9月22号迎来17级强风,树各种倒、电各种停、水各种漫过大街小巷。

c.给各种骂过、各种安慰过、各种说过、各种戳过。为什么我还不能清醒点?

d.今天严重缺水,然后各种狂吃狂吃狂吃,各种喝水喝水喝水,可还是感觉好饿好渴,这样会不会吃成一个大胖子啊!

反复使用同一种表达形式,是对同一语义的强化表达,起到加强语气、增强语势的作用。不管是新“各种V/VP”自身反复,还是与三叠音格式共现反复,都是与言者的语用需求有关,即言者需要使用一种夸大到极致的形式来抒发自己的个人感受。如(42b)是为了渲染天兔台风对揭阳造成的影响,(42d)是为了强化自己严重缺水、缺吃的状态。这些若换作其他表达,表达效果都会减弱很多,如(42’)。这也与新“各种V/VP”自身的主观性和夸张性特征分不开。

(42’) b.揭阳受天兔在9月22号迎来17级强风,很多树被刮倒,不少地区遭受断电,洪水漫过大街小巷。

d.今天严重缺水,然后狂吃了很多水果,喝了各种水和饮料,可还是感觉好饿好渴,这样会不会吃成一个大胖子啊!

(三)鲜明而新奇的网络口语

新“各种V/VP”基本上以网络语言常见。仍以“各种吃”为例,我们在BCC微博语料库中进行检索,初步语料有1077例,为剔除“吃法、吃的”等名词性成分,又以“各种吃,”和“各种吃。”进行检索,分别有93例和38例,全部是新“各种V/VP”用法。而在文学、报刊、科技库检索“各种吃”,分别得到84例、23例、9例,用例都是“各种吃”指称化的用法,并且不是独用。

(43) a.昨晚失眠了,然后好不容易睡着后又梦到去吃饭了,各种吃。我是有多饿。(微博)

b.桌子上有什么呢?大八件、小八件,各种吃喝、干鲜果品,摆得满满的。(文学:《童林传》)

c.这些展品中包括汽车、摩托车、电脑、通信设备、电子产品、精细化工产品、精密机械等高技术产品以及五花八门的各种吃、穿、用品、装饰品。(报刊:《厦门日报》1992年1月9日)

d.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一些部门和官员的既得利益真正被砍掉,各种吃拿卡要和腐败现象才能真正得到遏制。(科技文献)

而且同样表达相同的内容,文学语言和新兴网络语言的表达方式也不同。如:

(44) a.头一天,奇基利杰耶夫家就宰了一头公羊,早中晚一连吃了三顿羊肉。他们吃得很多,到了夜里孩子们爬起来再吃一点。(文学:契诃夫《农民》)

b.出来四天了,吃了四天鱼了!第一天,外婆家的水钓鱼钩。第二天,知味观的西湖醋鱼。第三天,千岛湖8斤的有机鱼做的鱼头锅。第四天,黄山臭桂鱼。各种鱼各种吃。

a、b句都是表达一连吃了相同的东西,并且吃得不少。但是a句若换成“早中晚各种吃羊肉”则显得有点不伦不类,而b句换成“各种鱼都吃得不少”,表达也就稀松平常。因此,总的来说,新“各种V/VP”仍属网络语言特有现象,而这无疑也受着网络语言求新求异特征的影响。

五 新“各种V/VP”的产生原因

新“各种V/VP”何时在网络语言中出现,现已很难考证*陈晓蕾、陈文博(2016)曾指出“各种V”最早见于民国，如“此外尚有各种交涉，不胜枚举。(民国《民国演义》)”(陈晓蕾,陈文博.构式语法化与语法构式“各种X”的显现[J].当代修辞学,2016(6):75-83.)，但“各种V”整体是体词性的，与新“各种V/VP”无关。，学界注意该结构也不过五六年时间。但可以说,该结构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和能产性,因为在短时间内新“各种V/VP”的动词范围和VP结构类型都扩大了。而新“各种V/VP”缘何产生了与常规“各种N/NP”及指称化的“各种V”不同的用法和意义,本文认为这应看作是构式语法化的结果,而其语法化的主要诱因主要有以下三种:

(一)常规结构式组合成分变异

首先是江蓝生(2016)[19]所提出的“常规结构式组合成分变异”,即原有结构出现了非典型的超常组合。这种非典型的变异打破了常规结构式的句法和语义平衡,而语法化的完成则是通过重新分析使超常组合建立起结构和语义关系新平衡。

所谓常规结构式,“就是汉语历史上早已形成并固定下来的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若干组合结构式”[19],诸如主谓结构、动宾结构、定中结构、状中结构、动补结构、并列结构等。常规结构式的常规搭配及其语义关系是汉语语法的通则,也是汉民族人头脑中的完形。对于“各种X”结构来说,常规结构式就是“各种N/NP”结构,“各种”做定语修饰名词性成分,语义遍指NP的所有种类或形式。即便清末民初开始出现该结构式组合成分的词类变异,即动词可以进入该结构中,但没有引起结构和语义关系的变化,动词成分反而受常规“各种N/NP”结构意义的强迫,发生指称化,语义仍然遍指动作所有类型。因而“各种V/VP”产生初期仍然是体词性结构,与“各种N/NP”一样充当句子的主宾语或中心语,乃至当代汉语仍有相当多的这种用法。但是,当新“各种V/VP”用法在网络中出现时,不再限于动作意义较为抽象的双音节动词(如“交涉、互助、创造、伪装、感慨”等),不仅出现动作性强的单音节动词,并且还出现了各种短语类型,这使得常规“各种X”的组合成分出现大量词类变异,形成了超常组合。不仅如此,新“各种V/VP”更多地充当谓语(尤其充当“把”字句、“被”字句的谓语)、补语,或以单句形式出现。如此,再以常规的定中结构式去理解“各种V/VP”是不可能的,由于在新“各种V/VP”中V/VP的谓词性属性占主导地位,因此结构重新分析为状中结构*需要指出的是,新“各种V/VP”的构式语法化,应是江蓝生(2016)指出的A类重新分析模式,即由一个常规结构式演变为另一个常规结构式——定中结构演变为状中结构。〔江蓝生.超常组合与语义羡余——汉语语法化诱因新探[J].中国语文,2016(5):515-525.〕准确来说,它并不是如陈晓蕾、陈文博(2016)所认为的,是“各种X”是由“各种N”构式整体语法化的结果。〔陈晓蕾,陈文博.构式语法化与语法构式“各种X”的显现[J].当代修辞学,2016(6):75-83.〕。这样才能从结构和语义关系上合理解释为什么新“各种V/VP”开始具有了高程度及无条件句的用法,也因重新分析“各种”作为状语,才有可能如一些学者所认为的具有了副词化的表现。

(二)共时高频使用

语法化作为一种语言演变事件,离不开时间和空间。长期的使用会诱发语法化,频繁、广泛、大量的短期使用和传播同样可以诱发语法化[10]。彭睿(2011)[20]还提出了“共时强度”的概念,即语法化项临界环境实例在一定共时平面里大量出现,并且共时强度越大,目标义惯常化的程度也就越高。相同或相似的刺激越多,在人们记忆中留下的痕迹就会越深。新“各种V/VP”构式语法化也正是体现了这点。

本研究曾在BCC微博语料库对“各种V”进行了3次检索:第一次是2016年9月,当时有4万多例;第二次2017年10月,数量已达5万多条;第三次是2018年1月,语料已突破6万。可见网络交流的速度和强度。虽然语法化往往要积累一定的历时演变,但是现代网络这种信息交换的频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历时的变化[10]。

并且我们在语料检索中也发现了更新用法的个例,如“各种”还出现在紧缩复句前,愈发突破了常规原定中结构式的组合:

(45)国家科技馆。各种因为专业词汇而内心私语:到底在讲神马啊!搞不懂!!!

而在BCC语料库历时检索库中,也发现了1例新“各种V/VP”出现在正统官方纸媒。虽然只是引用被采访人的对话,但在一定程度上预示,新“各种V/VP”开始从网络语言进入通用语言中。

(46)安徽合肥市民周女士每次来淮河路购物,都要花不少时间和散发传单的人周旋,既厌烦又无奈。“一开始觉得他们辛苦,来者不拒,但不到半个小时手上就有五六张传单了,到后来不得不躲着发传单的人,各种绕行。”(《人民日报》2015年4月26日)

以上新例说明,新“各种V/VP”在网络语言中的这种共时强度,不仅使自身构式语法化,并且使这一进程继续发展,新的结构和语义都进一步惯常化了。

(三)语用驱动

语法化现象往往是在口语交际中诱发并完成的,由于在某一特点场合的反复使用,从而引发某一结构式或字符串发生语义变化。并且,语言自身也有着利用有限的句型表达无限丰富语义的要求。对于新“各种V/VP”来说,更是如此。我们在前文已经大量论证了网络语言与其他载体语言在表达需求和表达风格上的不同,兼之网络语言固有的求新求异特征,都促使“各种X”突破原有的常规定中结构式的束缚,通过超常组合来提高结构式的表达功能和效率。

除了语用需求的驱动外,转喻、隐喻的认知过程也对新“各种V/VP”构式语法化起着重要作用。如前文所指出的那样,新“各种V/VP”的程度义和无条件义都是因转喻和隐喻发展出来的。

六 结语

本文立足于大量真实语料,对网络语言中新兴“各种V/VP”结构式做了全面系统的考察,认为新“各种V/VP”并非有些学者指出的是体词性结构,而无疑是谓词性结构,并形成了不同于常规结构式“各种N/NP”的语义,特别是已开始发展出“无条件”的用法。从交际上看,新“各种V/VP”仍属网络语言现象,受网络语言经济性、主观性和新奇风趣特点的影响,新“各种V/VP”在语用表达上呈现了精简多义、主观夸张、鲜明新奇等特点,成为一种重要的情感表达手段。而其兴起及新结构义的产生是构式语法化的结果,其语法化的诱因就在于常规结构式组合成分的超常组合、共时高频使用和语用驱动,从而由常规定中结构式重新分析为状中结构式。储泽祥(2014)曾指出这种新兴用法能否进入现实语言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研究[10],而本文也开始注意到官方主流纸媒正在接受这一新兴表达,只不过仍然存在于被采访者的口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