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开的店

崔立

乡下的母亲打来电话，说，她要开店。

他正忙着。他是母亲拉扯大的，是个孝子。他说，好啊妈，开店需要多少钱，我给你。母亲说了。他立马把钱转了过去，不忘又说一句，妈，别想着赚钱，你开心就好。

母亲这店，果然是不赚钱。

隔个把月，母亲给他打电话，说，儿子，钱没有了，你给我打点。次数多了，他有点哭笑不得，母亲开个店怎么就亏钱亏这么厉害？这次，母亲又给他打电话了。打完钱。他想着，是不是该回家一趟。一来也有些日子没看母亲了，二来，他也想去看看母亲的店。

他是在中午回的家。

母親看到他回来，有点意外。母亲说，你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买点菜。他说，不用，妈，我随便吃点就行。母亲给他炒了盘蔬菜，他吃得津津有味。还在他吃的时候，母亲看了看时间，说，你慢慢吃，我去店里了。他愣了下，说，好。他想，母亲开个店，比陪自己儿子还重要啊。

他是在半小时后，出现在母亲店里的。店在村口，来来往往的人多。那店，原来就有。有很多年了。后来，别人不想开了。母亲就接过来，她开了。母亲看到他来了。母亲说，来了。他说，嗯。柜台内的后面有一张椅子。他在椅子上坐着，坐着看，母亲在柜台前，忙前忙后的。

有人进来，是村里的王大伯。王大伯说，我买瓶酱油。母亲给拿了一瓶，递给他。王大伯说，多少钱？母亲说，二十二块五，这样，你给二十块钱吧。王大伯，这怎么成？母亲说，怎么不成，我有专门的进货渠道，便宜。王大伯拿着酱油，说，那，谢谢你。王大伯说，你这里啊，比镇上的超市都便宜。母亲喜滋滋地，说，那是。母亲还说，下回再来啊。母亲目送着王大伯离开。

又有人进来，是村里的张奶奶。张奶奶年纪大了。张奶奶走进来时，腿脚不灵便，走得极缓慢。母亲赶紧从柜台内走出来，将张奶奶扶进来。母亲说，张阿姨，你要点什么？张奶奶说，面条，你这里面条有吗？母亲说，有，你要哪种？母亲指给张奶奶看，柜子上的那几种面。张奶奶指了其中一包干面条，说，这个吧。母亲说，好。张奶奶说，我拿一包。张奶奶付了钱。母亲给张奶奶拿了两包干面条。母亲说，买一送一，还有一包是送的。张奶奶要走了，母亲想起什么，说，等等。母亲拿了一小袋火腿肠，给张奶奶。张奶奶不要。母亲说，这也是送的。张奶奶是母亲搀着出门的。

一下午，母亲做了好几单的生意。母亲要么就是便宜价格，要么就是送东西。原来，母亲是这样做生意的啊。

他翻过母亲的进货价格，并不便宜。母亲这样做生意，不亏才怪呢。

晚上，他陪母亲吃饭。有一会的沉默，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他说，妈……母亲说，是想问我，为什么这样做生意？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母亲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多年前，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了乡下。在孩子5岁的时候，男人遭遇到了意外。女人拉扯着孩子，太过艰难。孩子饿了，没东西吃，就哭。村里人听到了哭声，都来了。他们给孩子东西吃，劝女人，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孩子长大了，要上学了，村里人又来了，说，我们凑凑，孩子学总归要上的。就是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孩子一步步地长大，有出息了。女人就想着，报答村里人。给他们钱，肯定不会收，女人就开了店……

母亲说着，说得眼圈红红的。他听着，听得眼圈红红的。他说，妈，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