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暖脚

文/佟才录

那天，我向单位请了假，回家看望母亲。自大学毕业后，我一直在省城东拼西闯为自己的前途奔走，很少常回家看看母亲。

母亲见我回来，高兴得又是杀鸡又是宰鹅的，忙忙活活地张罗出一桌子好饭。吃过饭后，我坐在床沿陪着母亲唠家常。我惊奇地发现，已经是炎炎夏天了，母亲的脚上却还穿着一双厚厚的棉袜子。我笑着问母亲：“妈，这大夏天的，你穿着棉袜子不嫌热啊？”母亲笑着解释说：“妈年纪大了，身体血脉流通不畅，双脚总是凉得像一坨冰块，穿上棉袜子脚会热乎、舒服一些。”

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不禁震动了一下，我怎么就从没有想过母亲的脚会凉呢。我伸出手轻轻脱去母亲脚上的棉袜子，用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母亲的一只脚，立刻就感到那脚凉如冰块，没有一丝热乎气息。也就在那一刻，我记忆的闸门也被这冰凉呼啦一下撞开了，时光一下就穿越回三十多年前我的少年时代。

那时我八九岁，还在邻村小学校上小学，学校的条件十分简陋，冬天买不起煤烧，只能烧学生从家里带的玉米芯取暖。每年一到冬天，我们坐在四面透风的教室里，弱小的身体就仿佛置身于冰窖一般，尤其是双手和双脚就像是冰柜里冷冻的大虾。每每这时候，我就会在心里祈祷：快点放学吧，回到家里就好了。因为家里有个能给我暖手暖脚的人，那就是我的母亲。每天放学回到家里，母亲就会像抱窝的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跑向我，微笑着对我说：“儿子，今天又冻坏了吧？快过来，妈妈给你暖暖手暖暖脚！”这时，我就会热烈地迎上去，稔熟地把冰冷的双手伸进母亲的胳肢窝，然后母亲放下手臂，用双臂紧紧夹住我的双手。不一会儿，母亲的体温就透过棉衣传导过来，温暖着我的几乎冻僵的双手，更温暖着我冰冷的心。等我的双手暖和过来之后，母亲又会说道：“来，儿子，妈再给你暖暖脚！”我就会飞快地脱下鞋袜，爬到炕上躺下，然后母亲就会解开棉袄衣扣，抱起我冰凉的双脚，揣进她温暖的胸怀，用她胸口的体温，温暖着她儿子冰冰凉的双脚。

想到此刻，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我抬起头对两鬓已经斑白的母亲说：“妈，也让儿子给你暖一次脚吧？就像我小的时候，你给我暖脚那样！”听了我的话，母亲仿佛也一下子沉浸在了记忆的深潭，目光顿时迷离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眼角挂着泪珠儿，对我点了点头。我轻轻地抱起母亲的双脚，郑重地把它们揣进我的怀里，仿佛那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