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木鱼歌》是美国作家林露德以华人果树专家吕金功的故事为主线,从旁观者的角度结合历史和小说虚构,讲述其在美国艰苦奋斗的故事。这本书中,小说主人公吕金功从未以叙述者的身份开口说过一句话,在自己的故事里始终保持沉默,暗示了他在文化创伤之下“失语”的境况。本文从创伤理论批评出发,讨论吕金功早期受到的文化创伤和心理创伤,揭示吕金功在創伤下“失语”的原因,并简单讨论其进退两难的文化困境。
关键词:失语;创伤;文化困境
作者简介:陈梅(1993-),女,贵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现代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2-0-02
《木鱼歌》是美国作家林露德的长篇小说。林露德拥有华人和苏格兰人的血统,她的多数小说都以海外华人的历史为背景,描绘他们身上坚韧的品质以及艰难的海外创业之路。《木鱼歌》讲述了华人果树专家吕金功的一生,描写了他从出生到死亡的全部历程。特别的是,作者并没有按一般历史小说的叙事策略,而是另辟蹊径,从三个女人的视角来描述吕金功的一生。从始至终,吕金功本人都没有真正的站出来说过一句话,而是借由他人之口阐述了他的一生。从叙述形式上来说,这种沉默正应和了吕金功在美国与中国双重文化中的“失语”。在美国,他作为异乡人以及亚裔男性,受到了以白人为主的美国主流文化的压迫,使他丧失了在美国的话语权;在中国,他作为信奉外教的中国人,又遭到了本国文化的排斥,他依然丧失了在中国本土文化中的话语权。而他的这种“失语”,与他在童年时期远离故土,遭受美国主流文化排斥的创伤经历有关。而在他试图治愈心中创伤的时候,两种文化都无法接纳心灵受创的他,导致了他的创伤无法愈合,从而彻底丧失了话语权。
一、创伤历程——无法停靠的站点
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和当时被地主老财欺压的许多中国普通百姓一样,吕金功在家人的殷殷希望中十岁便踏上了前往美国赚取黄金的梦想之路。然而怀着希望的吕金功在美国看到的不是漫天的金山,而是漫漫无边的歧视和排斥。吕金功主要的创伤来源,一是少小离家的心灵创伤;二是种族主义对华工的恶意和美国社会中华工的低下地位;三是无法找到完全接纳他的文化基础,使得他成为了文化中的“幽灵”,同时变成了美国文化和中国文化中的“他者”。
华工在美国的地位极低,以芬妮父亲为代表的美国资本家只关心自己的工厂利益,妄图从工人身上榨取每一滴劳动价值。吕金功来美时年仅十岁,对于本源的中华文化并没有形成一个全面及依赖的认知,反而是少小离家的经历给他内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家人不间断的索取也使年纪尚幼的他承受了强烈的压力。所以心珠说一开始他还记得家乡的小花园,而到后来便只提美国的花园了。因他少小离家的苦痛在追求梦想中寻到了突破口,那就是植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作为农业社会,与美国的工业社会文化有着显著的不同,而这种不同就体现在吕金功对于植物天赋异禀的感知能力和发自心底的热爱。这种热爱源自于他的母亲,也源自于他的祖国,把农耕文明根植到了他的内心。
在美国文化中,吕金功始终被看成是“支那佬”,因他的肤色和种族,即使他皈依了基督教,把美国的行为习惯变成自己的行为习惯,美国社会却始终并未接纳过他。在他想要重回美国时,“排华法案”把他挡在了美国的大门之外,不得不改换“商人”身份回到美国;在他拿到美国公民身份之后,依然没有参与政治的权利;甚至在他对美国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时候,依然被遗忘与美国的历史长河之中。这种画像其实并不是吕金功一人的遭遇画像,而是整个华工男性群体在当时的美国所受到的共同创伤。被美国人当做中国人的吕金功,在回到中国后,因其不同的宗教信仰和身上强烈的美国印记,被国人当做异类,最后被赶出族谱。两种文化都对吕金功进行了驱赶,这促使他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话语权,永远失去了“交流”这一社会功能,也是他失去了讲述自我的能力。因此吕金功的故事无法通过自己之口讲述,而是通过三个与他关系密切的女人之口来讲述,暗示了他的“失语”。
二、创伤治愈——没有归途的奋斗
亚裔美国学者安东尼·陈(Anthony Chen)提出了四项亚裔族群面对种族主义伤害时的策略:融入( compensation)、回避( deflection)、否认( denial)和拒绝( repudiation )。(584)从芬妮第一视角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见芬妮从美国白人的角度出发,力图把吕金功改造成美国绅士。当她邀请吕金功到家里做客时,对于吕金功的用餐习惯进行了引导,“教导阿吕如何替女士拉椅子,如何用我们的茶杯、茶碟与汤匙”(2011:85)。可以说,是芬妮把吕金功引入了美国文化的大门,成为了吕金功在美国文化上的导师。美国文化一开始就对吕金功关上了大门,是芬妮把他从彷徨的文化飞地中拉了出来,带他走近美国文化。少小离家的彷徨,种族主义对华人的歧视,梦想不得施展的苦闷,都是芬妮陪着他去面对。面对种族伤害,吕金功选择尝试融入到美国社会中。他学习美国的用餐礼仪,学习美国的语言,学习美国的行为习惯,甚至加入了美国的主要宗教——基督教。在他第一次到芬妮家时,吕金功“用脸摩擦我们客厅的天鹅绒窗帘,情人座与沙发的红丝绒甚至地毯”。(84)这样的描述,说明了吕金功对于融入美国文化、消解“他者”身份的渴望。而在面对家人的苦难时,吕金功也把希望寄托于“全能的上帝”,希望上帝听到他的祷告而拯救他的家人。然而他的祈祷并没有起到作用,他的两个侄儿都死于饥饿,祖母也在家中自杀,这使他十分伤心,并且把苦闷更多地寄托到所谓上帝需要他做的事——研究植物中。为了融入美国文化,改变美国人对自己的刻板印象,吕金功全力把自己打造成了芬妮口中的绅士,然而他的努力却是徒劳的。因为想要融入美国社会,吕金功离开了华人群体,走近了芬妮家中,然而这并没有改变他的困境。芬妮给了他接触美国文化的机会,但是这样的机会却不被美国主流社会所容许,吕金功依然处于文化的飞地上,甚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因为他选择了融入,激起了华人群体的愤怒,尤其是在面对华工不平等待遇的问题上,他先进的思想受到老华人的讽刺和挖苦,受到年轻华人的嘲讽,这使他脱离了华工的群体,进入了一个孤立的境地,这也是导致他进一步丧失话语权的原因。
回到中国,这时候的吕金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羞涩的少年,他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巨大影响,还改变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这样的吕金功,因他的种族在美国社会中成为“他者”,又因他内在思想的转变而被中国同胞当做异类。强烈的文化差距使得吕金功无法适从,在病好之后迅速逃离了美国。他在中国也被家族逐出了族谱,在名义上消解了他的中国身份。从此,吕金功真正陷入了两难境地,他采取的治愈手段没有起到作用,以至于他一直找不到回归的方向。中国文化对于植物的重视,以及美国文化中对于创新研究的重视,燃起了吕金功心中的一丝期望,他把他余下的人生都投入到了果树的研究中去。这个来源于家乡的种植爱好,作为最后的文化慰藉,伴随他度过在美国最后的时光。可以说,是他的中国背景和美国经历的共同作用使得他最后取得了这样的成就。
结语:
童年时期经历离开家乡、接触异国文化、遭受排斥,这些创伤在年少的吕金功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导致他落入了文化认同的困境中,失去了社會交流功能。“他们由于自己的文化缺失而无法与之认同, 而只有与主流文化认同; 主流文化在同化他们的同时,也让他们明白自己永远无法成为主流文化的一部分。”(王建会,2010:73)正是因为这种两难的境地,使吕金功在美国主流文化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永远无法成为主流文化认同的一部分。因此,他全心地投入到了果树研究当中,企图在两种文化的交叉点找到自己的出路。虽然他的确成功在果树研究上取得了成就,然而同其他华人历史一样,他的存在也被从美国历史中抹去,只有少数人还记得。因此,吕金功的创伤失语永远持续,导致了他的永久“失语”。
参考文献:
[1]Chen, A. S. (2003). Lives at the center of the periphery, lives at the periphery of the centerchinese american masculinities and bargaining with hegemony. Gender & Society, 13(5), 584-607.
[2]王建会. “创伤”理论与亚裔美国文学批评——以亚裔男性研究为视角[J]. 当代外国文学, 2010, 31(2):68-74.
[3]林露德, 冯品佳. 木鱼歌[M]. 吉林文史出版社,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