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
摘要:死亡兼具物理与精神的维度,对死亡的态度会影响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死亡观主要是指人对死亡的本质、价值和人生意义的看法。中华民族是注重精神生活和信仰追求的民族,在生死问题上也体现出它的智慧。
关键词:死亡观;儒;释;道
作为必死的存在,唯有人类能认识到自己最终的命运,也唯有人类试图以自我意志破解死亡之谜。人们不仅是将死亡作为外在于人生的客观现象,还将它视为内在于生命的影响因素。古老的中华民族在很早的历史时期便体现出了应对死亡的智慧,在此主要从儒、释、道三家进行论述。
一、儒家死亡观
儒家对生死的认知是较为理性和务实的。“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自然之道也”[1],“呼吸一过,万古无轮回之时;形神一离,千年无再生之我”[2]。先秦和以后的儒者大都承认死亡的客观性和不可逆性。众多的无神论者也明确否定生死轮回和鬼神之说。朱熹说,“释氏却谓人死为鬼,鬼复为人。如此则天地间常只是许多人来来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必无是理”[3]。儒家又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鬼神是人造出来的,目的是让百姓敬畏顺服。所以,儒家在理论上不承认鬼神、轮回等观念,但在具体的实践中又难免借助鬼神威慑百姓。
儒家对死亡存而不论,但对“为什么死”进行了论述。“朝闻道,夕死可矣”、“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鱼我所欲也》开篇用一个舍鱼而取熊掌的比喻,表述了“舍生取义”的思想。孔孟关于生和“仁”“义”发生冲突时的两难处境给出了一个坚定的回答。这一回答影响了整个民族的文化心理和价值评判。“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些豪言壮语为孔孟的思想做了最好的注脚。儒家并不倡导无谓的牺牲,“盖当死而死,则死比泰山尤重。不当死而死,则无益于事,比鸿毛尤轻。生死之际,不可揆之于道”[4]。人在生死抉择的时刻要以仁义道德的更好践行为标准。
对于没有处于这种情境下的人如何寻找生存意义呢?“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5],孔子认为人生在世应发奋乐观。儒家最怕的是“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所以“立德、立功、立言”是实现他们价值永存的最佳途径。在儒家看来,丧葬和祭祀也是进行礼仪教育,明确个人责任,强化个体和家国关系的一种方式。
“未知生,焉知死”引导人们从务实的角度由生观死,盖棺定论之时,死的全部意义是由生的价值决定的,这促成了大多数中国人积极进取、奋发有为。儒家把生死要义和伦理道德、社会价值捆绑在一起,也体现出浓厚的伦理意味。
二、佛家死亡观
生死问题是所有宗教的基本问题,大部分宗教,都源于人们愿意相信生命不朽的情感愿望和对死亡的坚定摒弃。佛教便是通过许诺给终有一死的人们一个轮回转世和彼岸世界,来消解生存的痛苦、死亡的焦虑和死后的虚无。
“苦、集、灭、道”四圣谛是佛教理论的基础。佛家宣称一切皆苦。释迦牟尼出家之前,曾在东西南北四方宫门目睹了生、老、病、死之苦,决心修行。此外,人生还有更多的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等。一切生命都在这无涯的苦海中经历磨难。而死后会依据因果律进入到地狱、饿鬼、畜生、人、天及阿修罗的六道之一中轮回。尽管如此,佛教还是为芸芸众生指明了脱离苦海的道路。信众主要可以采取六种方法,即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和般若。以虔诚念佛、行善积德,遵守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的戒律修养行为,终能达到涅槃境界。此外,佛教更加注重修心。“识心见性,自成佛道”(《坛经》)、“三界虚伪,唯心而作,离心则无六尘境界”(《大乘起信论》),心若不净业障缠身,即便成佛也无法达到无上境界。佛家讲“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无论是好人坏人皆有佛性,只要明心见性、制心一处,就能超凡入圣,灭绝一切痛苦。
在佛家看来,生死不过是六道轮回中的一个个节点,而非终点。人们无需恐惧自己的死亡,也无需悲伤他人的死亡。因为对普通俗人来说,死亡意味着进入下一个轮回的入口,进入什么样的轮回是由自己的作为决定的;而对修行得道之人而言,死亡即涅槃、即圆寂。在佛教的生死关怀下,人们的恐惧心灵得到了安慰。此外,佛教的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等观念和中国的伦理道德、鬼神信仰等思想自然交融,对广大信众,甚至是一般民众的死亡意识产生了深远影响。
三、道家死亡观
如果说儒家以务实的人生价值实现超越,佛教用永生信仰实现超越,那在道家这里是以主体的自由精神超然于生死苦乐之外。“夫物芸芸,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6]万物蓬勃生长又回归根本,这是循环往复的自然之道。这里的回归根本就是回归虚静的本原之“道”。道是万物生发的起点,也是万物的终极归宿。生死荣枯是“道”形而下的体现,人的生老病死亦是道的显现。人最后肉身腐化,但超现实的精神本体——道,“獨立而不改,同行而不殆”。
庄子也承认死亡的客观性,“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7]66。从时序上看,生死是对立的两极。但庄子又认为生死是相对的,“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他认为造成这种生死转化的原因是气的变化。“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有何患?故万物一也。”[7]247生死不过是一气聚散的不同形态。我从自然之道中来,归自然之道而去,所以“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邪?皆有所一体”[7]260。对不同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死亡的本质是也是一样。“事业不同,名声异号,其于伤性以身为殉,一也。”[7]92庄子既看到了死亡价值的差异性,又指出死亡的同一性,这一点他比儒家看得更为辩证。
“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7]63,理想中的人应该以坦然洒脱的态度看透生死。他自己便是这样一位真人。妻子亡故,他“鼓盆而歌”;路遇骷髅,他“援骷髅、枕而卧”。据记载,庄子濒死时,弟子想要厚葬他。他说:“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弟子说,我们怕乌鸢吃了您的肉。庄子回答的更是洒脱:“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庄子以他的奇崛想象和浪漫情怀为中国思想增添了诗意色彩,他对死亡的超然今人也望其项背。
中国人倡导面临死亡的淡定从容,强调社会性和伦理性的人生意义,这对于人们追求崇高的精神境界有很大的指导作用。但中国传统死亡观也缺乏一些死亡的个体性和属我性的强调。当下的我们该如何应对生命的终结,如何更大限度发挥人生价值是每个人都应思考的问题。
参考文献:
[1]杨雄,韩敬.法言[M].中华书局,2012.
[2]坤撰吕,王国轩,王秀梅注.呻吟语[M].会文唐书局,1929.
[3]朱熹撰,黎靖德类.朱子语类[M].山东友谊书社,1993.
[4]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0976,杨忠愍公遗笔(及其他五种)[M].中华书局,1985.
[5]程昌明.论语[M].远方出版社,2004:71.
[6]张震点校.老子·庄子·列子[M].岳麓书社,2006:6页.
[7]庄周.庄子[M].中国纺织出版社,2007.
(作者单位:贵州大学音乐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