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顺应论看《骆驼祥子》中“虎妞”的日译

2018-05-16 08:48孟庆荣大连理工大学
长江丛刊 2018年15期
关键词:虎妞高志骆驼祥子

■毛 静 孟庆荣/大连理工大学

一、前言

1987年Jef Verschueren提出了顺应理论,以全新视角考察语用,并于1999年正式在新著《语用学新解》中提出。顺应一词最早始于达尔文的进化论,意为不断调整适合环境的过程。Verschueren认为,语言使用是一个不断做出选择的过程,因为语言具有变异性,协商性和顺应性。同时顺应论有四个研究视角,分别是语境顺应、结构顺应、动态顺应和译者的意识程度凸显。其中,语言的三特性-做出选择-四个研究视角构成了该理论的基本理论框架。由于该理论为语用学提供了一个全新视角,也受到很多国内学者关注。如钱冠连(1991)对语言顺应、选择和语综观三者的关系,以及顺应论与传统语用学的关系进行了讨论。何自然(1999)系统介绍了Verschueren的顺应理论,并评价了该理论的优势,并认为语用学顺应论非常有解释力、应用价值和发展前途。紧接着2000年,何自然就出版了《<语用学新解>导读》一书。鲁苓(2008)探讨了Verschueren语用学的哲学渊源,并对语用学学科的界定问题提出疑惑。随着顺应论的讨论越来越多,一些学者开始结合顺应论讨论翻译方面的问题。在中国知网上以(顺应论、翻译)为主题进行检索,结果为1514条。其中,期刊类820条,硕博类文献为634条,会议类为8条。关于顺应论和翻译的探讨,主要代表如戈玲玲(2001)从语境关系顺应论的角度探讨了语境对词义的影响。戈玲玲(2002)探讨了“信达切”翻译标准中的顺应性解释以及顺应性对翻译研究的启示。宋志平(2004)提出了顺应理论下的翻译模式。王建国(2005)从顺应论的角度指出,翻译策略是动态顺应,直译、意译、异化和归化都只是具体的翻译方法。综上可知,顺应理论已在翻译研究中被广泛应用。而有关《骆驼祥子》的翻译研究,主要以翻译目的论、改写论、功能理论、关联论、顺应论和异化归化的视角进行研究。但主要以探讨英译研究为主,研究其日译的文章很少。其中,齐(2011)抽取了《骆驼祥子》的三译本,对照原文,研究了文化要素的翻译方法。张(2013)从关联视角出发研究了《骆驼祥子》的文化要素日译。陳(2014)从目的论角度研究了《骆驼祥子》中文化负载词的日译。但都未涉及到人名“虎妞”的翻译问题。《骆驼祥子》中的人名“虎妞”一词,在竹中伸译本、立间祥介译本和中山高志译本中就有着不同的译文。骆(2014)在《人名的翻译的策略和理据》一文中指出,人名翻译具有人名属性(人名的指称性和专属性)和翻译属性(人名的译名必须具有人名表意的等效性)。笔者认为,人名属性和翻译属性具有一致性,原名和译名必须都具有同等的指称性、表意性和专属性。因此在翻译过程中,不可忽视人名的翻译问题。鉴于此本文试图从顺应论的角度对《骆驼祥子》中人名“虎妞”的日译,分别从顺应论的四个研究视角分析它们的异同。

二、关于《骆驼祥子》中“虎妞”的日译

《骆驼祥子》是我国著名语言大师老舍的杰作。1945年被英译之后,在西方广为传播并受到好评,成为畅销书。以此为契机,日本译者也关注起这本书,并掀起了翻译的热潮,多次被重译。本文抽出译文三本,分别是竹中伸、立间祥介和中山高志的译本。竹中伸1922年曾留学北京,归国后开始翻译《骆驼祥子》,并成为了文学和汉语方面的老师。立间祥介是曾参加新中国文学的研究运动,翻译和研究中国的古典白话小说乃至近代文学。中山高志中日战争时期,曾作为医生在北京就职。笔者对这三位译者对《骆驼祥子》中人名的翻译进行了考察。最后结果是三本书中对人名的翻译基本采取直译的方法。而对该书中女主人公“虎妞”的翻译却存在不同。结果如表所示:

译者 译文竹中伸 虎娘立間祥介 虎妞中山高志 結婚前:ひのえ午嬢結婚した後:ひのえ午

(表:《骆驼祥子》中“虎妞”的三个日译文)

从三译文可以看出三译者对人名“虎妞”的翻译的区别有三。

第一,立间祥介的译本采取了完全直译的方法。

第二,竹中伸采取部分直译方法,保留了“虎”字,将“妞”译成了“娘”。

第三,与前两译者不同,中山高志对“虎妞”的翻译则采取了完全意译的方法,且以虎妞的结婚为节点,给与读者不同的译文。

接下来本文结合顺应论,从其四个视角对对三译者关于“虎妞”的翻译进行分析。

三、从顺应论角度来看“虎妞”的日译

(一)语境顺应角度

Verschueren(1999)认为,语境顺应包含着语言语境的顺应和文化语境顺应。前者要求译者正确理解原文,准确传达原文语义。后者要求译者在正确把握原文中包含的文化成分,并能译出。

结合三译文的区别之一,先分析关于“妞”的翻译。竹中伸翻译为“娘”、立间祥介保留原文形式为“妞”、中山高志只在虎妞未婚时译为“嬢”,婚后则采取略译方法。

关于汉语“妞”一词,龙国贻(2016)在《释“妞”和“妮”》一文中,对“妞”的演变进行了考证,得出“妞”是“女”的派生词,并在文中指出,“妞”经历了“姓氏-女儿-代称-吴语中的‘囡’-女孩”的语义演变过程。而关于“妞”,《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解释为:“(~儿)女孩子“,并标释为方言。在《骆驼祥子》中,无论是婚前婚后,无论是祥子、刘四爷还是其他人,都喊虎妞为“虎妞”,因此可以判断“妞”只是女性的代称,并非是指女儿或者女孩子的意思。

在日语中,关于“娘”释义,新明解国语辞典(第六版)解释为“①その夫婦が生んだ子供のうちで、女性の方。②若い(未婚)の女性”。

关于“嬢”的释义,新明解国语辞典(第六版)解释为“①未婚の女性。②女芸人·特定職業婦人であることを表す。「案内嬢」)

由释义来理解“娘”和“嬢”,两者都表示“女儿或者未婚女性”的意思。

因此中山高志以虎妞的结婚事件为节点分别译为“ひのえ午嬢”和“ひのえ午”,则是充分考虑了时间语境的变化,做到了顺应语境的需求,对译文进行了合适的调整。在其译本后的《監修を終えて》部分,译文的主编中山时子对中山高志关于“虎妞”的译文也给与了高度评价。

文中写道,「人和車廠」を「むつみ屋」と訳しておられますが、なんと懐かしい響きでありましょう。久しく耳にしなかった日本語にほろりといたしました。「虎妞」を「ひのえ午嬢」(未婚の時代)と日訳し、決して“お虎”とか“虎むすめ”などではないのです。私はまずこれらの訳に、ぐんと胸をつかれました。」

关于语言风格还写道,「老舎の作品を訳すには、やはり同時代の文体が最も適しているのだと、つくづく感じ入るほどにその流暢な日本語の流れ、新鮮で生き生きとした語感の鋭さは実に天才というほかはありません。」而且中山高志在中国就职期间,工作之余,深入观察北京人当地生活,学习汉语,并对《骆驼祥子》一书中出现的场所和物品进行了实地考察。再结合这两段话可以看出中山高志是在充分的考察、了解原文背景的基础上,而采取顺应日语表达的方式来翻译文本。

(二)结构顺应角度

翻译是双语进行信息转换和交流,语言结构的顺应是避免不了的问题。语言结构涉及三个层面。如:(1)语言、语码和语体的顺应。译者必须明确自己要选择哪种语言结构和语体类型,做到既顺应原文风格,也利于读者理解。(2)语言组成成分的顺应层面,即语音、分句、短语、词汇和句子成分等方面。(3)语篇结构层面的顺应。关于“虎妞”的日译主要涉及第一层面,即译者要明确人名的语言结构和风格问题。立间祥介和竹中伸均采用保留“虎”的结构形式,而原文中,对虎妞的形象描述为“虎头虎脑”,两译文正符合原作者对人物形象的描写,实现了原名的表意。从翻译结果来看,忠实于原文,做到了“虎妞”人名的表意性,使读者能够从语言形式上理解“虎妞”的人物形象。

(三)动态顺应角度

语言的使用与选择是在特定的语境中进行的。而语境并非静止不变,而是根据时间的推移、交际双方的社会关系和认知心理而不断变化。根据顺应论的观点,可从翻译的时间动态顺应、交际语境的动态顺应和翻译的动态文化语境顺应这三个方面来理解。

日译中“娘”“嬢”指女儿或未婚的女孩子。以虎妞的结婚事件的发生为时间线,显然不能用来指称结婚后的虎妞。这体现了语言的选择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进行相应的调整。如下图所示。

(图:随时间发展“虎妞”译名的动态调整)

针对“虎妞”的翻译无论是哪种译名最后都是要做到指称性和表意性的统一,都是文中这一独特人物的专属名称。但从“娘”、“嬢”的语用来看,“娘”“嬢”的语义受限,必须要随结婚事件的发生调整译文。

(四)意识凸显角度

Verschueren(1999)的所谓意识程度凸显指的是“语言使用中表现出来的有一定语用功能特性的自返意识。”具体结合到翻译实践中,主要体现在(1)译者凭借自己的认知能力,用语言调动读者的认知经验,使译文读者直接感受到原文的认知世界。(2)不同译者有着不同的认知方式。他们对于原文的表达有着不同理解。竹中伸对“虎妞”的“虎”形式进行保留翻译成“虎娘”和立间祥介对“虎妞”整体形式进行保留,从他们的认知角度可以得知,无论是“虎娘”或是“虎妞”,都是一个名字,一个代称,可以作为专有名词来考虑翻译,并未超出译文读者的认知理解能力。这样一来,不仅忠实了原文语言形式,也传递了虎妞“虎”的形象信息。从而实现了“虎妞”名字的指称性、专属性和表意性。而中山高志对于“虎妞”的日译结合了自己对于虎妞在原文世界的人物设定特色的理解,结合全文向读者解读了“虎妞”这一人物的存在消极性,并用意译人名的手段来传递给读者。其实,竹中伸、立间祥介和中山高志三个译本的时间分别是1943年、1980年和1991年。三个译者在翻译“虎妞”的时候都没有沿用前者的译文,而是通过自己对原文人名“虎妞”的认识与理解,呈现给读者不同的译文。竹中伸和立间祥介直译“虎妞”,生动地向读者突出虎妞的形象。而关于“ひのえ午”,新明解国语辞典(第六版)解释:“干支の一つ。丙と十二支の七番目の午との組合わせの年。この年には火災が多く、また、この年に生まれた女性は、夫を短命にするという迷信がある。”以“ひのえ午”或者“ひのえ午嬢”翻译“虎妞”,则明显强调了“虎妞”在小说中的“克夫”性质的消极存在。因此中山高志意译“虎妞”为“ひのえ午嬢/ひのえ午嬢”,用日语的表达比较直接地向读者展现了原作角色的定位。

四、结语

本文分别从顺应论的四个研究角度对《骆驼祥子》中“虎妞”一词的翻译进行了分析。其中(1)从语境顺应角度来看,中山高志以虎妞的结婚事件为节点分别译为“ひのえ午嬢”和“ひのえ午”,充分考虑了时间语境的变化,做到了顺应语境的需求,对译文进行了合适的调整。(2)从结构顺应角度来看,立间祥介和竹中伸均采用保留“虎”的结构形式,正符合原作者对虎妞“虎头虎脑”的形象描写,实现了原名的表意。(3)从动态顺应角度来看,中山高志的译文准确地运用了“嬢”的语用,体现了时间上的动态顺应。(4)从译者的意识程度凸显来看,三位译者通过自己对原文人名“虎妞”的认识与理解,呈现给读者不同的译文。竹中伸和立间祥介直译“虎妞”,生动地向读者突出虎妞的形象。中山高志意译“虎妞”为“ひのえ午嬢/ひのえ午嬢”,用日语的表达比较直接地向读者展现了原作角色的“克夫”的消极色彩。综上,与原名“虎妞”对照,三位译者关于“虎妞”的译名都体现了表意性、专属性和指称性。同时可知,译者因顺应立场不同,而采取不同的翻译方法。这也体现了语言的选择是因人因时而变化的,也体现了语言使用是一个动态选择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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