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锁记》叙述了一位女性从单纯、可爱变为一个丧失人性的疯子母亲和金钱的奴隶的故事,形象地描绘出男权社会中女性的生存状态。本文围绕曹七巧的形象展开论述,一步步揭开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
关键词:《金锁记》 曹七巧 形象
一、市民階层的普通少女
由于七巧生活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时期,当时的中国处于封建和资本主义文化之间,也处于现代文明和才子佳人生活之间,有旧制度的存在也有新潮流的涌入。这种复杂的生活状态使处于市民阶层的七巧集中体现了当时中国城市生活的风貌。
七巧本是一家麻油店老板的女儿,她长得不错,是一个聪明伶俐、心地善良、讨人喜欢的姑娘,有很多人喜欢她。如肉店里的朝禄,她哥哥的结拜兄弟丁玉根、张少泉,还有沈裁缝的儿子……七巧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帮衬着家里做卖麻油的小买卖,她闻着麻油的清香,熟练地打上一斤半麻油,给熟人一斤四两。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七巧很自然地具有斤斤计较、争强好胜、重视金钱等性格特点,但她仍是个活泼健康、对未来充满着无限希望的纯真少女。那时候的她懂得知足,享受着那份简单的快乐。这样的七巧虽然过得清苦平淡些,但却无比安定和幸福。也许一个眼神,一件新衣裳,一个好生意……都是她幸福、快乐、知足的理由。她自己也希望将来能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男人安分守己、精打细算、热热闹闹地过日子。然而,在金钱驱使下的兄嫂,竟然无情地将她作为货物卖给了世家望族、书香门第的姜家。在不知情者看来,七巧一定比现在的生活更幸福充实。谁知七巧的命运就从这里发生了转变。从一个健康向上的姑娘变成了姜家“二少奶奶”,变成了为金钱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惨绝人寰的“疯子”。
二、步入上层的“二奶奶”形象
出身于市民阶层的七巧,地位卑微,能嫁入姜家这个深宅大院,在当时的世人眼里七巧是幸运的、值得庆贺的。然而,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她的身份便决定了她在姜家的地位,为其悲剧的命运埋下了祸根。她的出身注定只能嫁给一个残废人做姨太太。事实的确如此,七巧嫁给的是“腻滞的死去的肉体的气味”“没有生命意义的”姜家二少爷。她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梦想,渴望着爱,很显然,姜家二少爷与七巧的泼辣性格是矛盾的。于是,当她所有的付出,对未来美好的憧憬都幻灭了的时候,她便开始由失望到绝望,从而对身边的每个人进行报复,以此来发泄内心的不满与愤恨。婚姻使她的人性扭曲,然而这又似乎是命中注定。
七巧嫁给姜家二少爷,本是一个姨奶奶,但考虑到二少爷是个残疾人,不可能再娶太太,姜家老太太才决定将她“聘为正头奶奶”,好让她伺候二少爷。作为姨奶奶,没有正头奶奶所拥有的地位,常常被轻视,就连伺候她的丫环小双都小瞧她。还记得三少爷娶妻时,小双说:“就连那一年娶咱二奶奶,也还比这一趟强些。”[1]听小双这句话,就知道对七巧的鄙视程度如何了。正因为在姜家生活中的人际关系不如意,便形成她孤僻的性格。凡事、凡人她都看不顺眼,都是一番尖酸刻薄的言语,后来形成了尖酸刻薄的性格。七巧在内心极度苦闷、空虚,孤独无援又无处倾诉,年轻的她抽鸦片麻醉自己。
当哥嫂来看望她时,她都不敢告诉老太太,只能偷偷地见兄嫂,这也反映出了七巧在姜家的屈辱与孤寂。七巧自然不会放过哥嫂,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呀!于是她一掀帘子,一眼望哥嫂便劈头盖脸地将自己在姜家所受的苦都发泄出来。其后哥哥被气得要走时,她又禁不住呜咽痛哭起来,把所有的苦痛一股脑发泄出来。从这里我们便可以直接地看出七巧在姜家所受的屈辱与苦楚。唯一的亲人来了,怎么都得说说压抑已久的愤懑情绪,来缓解自己心中的不满哪。
虽然在姜家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但总要站稳脚跟吧!于是,她又千方百计地想为二少爷生子女,以维持自己在姜家的地位。谁料,大家都看不起她甚至排斥她。她想讨好刚嫁入门的三少奶奶兰仙以及云泽妹妹等人,却遭到冷落。在这个大户人家里,七巧的存在是多余的,惹人嫌、令人厌。正是因为七巧的这种格格不入,使七巧从一个懂得知足和快乐的曹大姑娘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多疑、极端阴暗的人,最终毁于自我折磨。同时,“金钱婚姻”也是七巧物化、俗化、非人化的重要因素。七巧是无奈的,她在走投无路,没有一丝希望,精神崩溃的情况下,选择了唯一的物质生活走过以后的漫漫人生旅途。她要以什么来保证自己及今后子女的生活之路呢?由于姜家是一个官宦大族,不管怎样自己现在是二奶奶,虽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但毕竟是“实实在在”的二奶奶。于是她放弃了去讨好别人,也看清了人世间的情爱,而把目光仅仅转移到了金钱上。她想,只有钱才和她最亲近,才懂得她所需要的。于是,她嗜财如命,渐渐地沦为了金钱的“奴隶”,为钱而活着,为钱而痴迷,为钱而疯狂。
三、欲望让她沦为金钱的“奴隶”
在姜公馆,大大小小的人瞧不起七巧,天天守着活死人二少爷,个人欲望也得不到满足。于是她盼望着快点分家,因为分家她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更不用低三下四地与别人搭讪。在长期的挣扎中,她的心理变得可怕,慢慢走向邪恶、阴暗,在她脑袋里已没有了光明,这时候的她认为只有钱不会唾弃她,只有钱才能守护她,而自己也只能靠金钱来拥有立身之本。因此,她虽然身子冷得打颤,但仍旧对钱充满着渴望,她要牢牢抓住金钱。为了钱,她不惜得罪九老太爷,甚至不惜和季泽撕破脸皮。可见钱在她心目中已根深蒂固,当丈夫、婆婆相继去世后,她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七巧带着年幼的儿女和分到的财产离开姜家。然而,在十几年后季泽找上门来,一反常态地向七巧诉说了藏在心中十年的爱时,七巧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随即她又想到姜家人的厉害。她得先确定他的真心。一经七巧仔细盘问,发现季泽来意不善,他此行目的是让七巧卖掉田地,然后用卖田地的钱买他急于出手的房子。七巧绝望了,于是暴跳如雷,把季泽轰出门去,但之后七巧的痛苦也到了极点,她迫不及待地“要在楼上的窗户里再看他一眼。无论如何,她从前爱过他。她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七巧甚至自责:“今天完全是她的错,他不是个好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需要他,就得装糊涂,就得容忍他的坏。”[3]多么可悲的宣言!七巧这次是彻底失去了季泽,俩人从此“跟仇人似的”,她知道以后自己除了剩下的几个钱外,不会有真爱,更不会有美满婚姻。
这时的七巧只能用金钱来武装自己,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才不会受到伤害,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因此,金钱成了她心中的唯一,以致她的亲侄子曹春熹上城找事,她总疑心侄子图谋不軌。于是叫女儿长安来训话:“天下的男子都一样,你自己要晓得当心,谁不想你的钱!”[4]可见,她对钱的溺爱到了变态、疯狂的地步,她不再相信世间有亲情,思想彻底套上了黄金枷锁,变成了地道的疯子,这也正是小说《金锁记》的实意。如果说当初她是被动地被金钱锁住了爱和情欲,那么以后她则是主动为自己套上金钱的枷锁,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戴着黄金枷锁的“奴隶”。
四、扭曲、变态的母亲形象
当七巧认为“金钱是万能的”的时候,没人能想到她是变态的、疯狂的、心狠手辣的。七巧的命运本是不幸的,但她并没有从自身的不幸中滋生出一点儿的同情心,而是以制造别人的不幸来获得快感。自己没得到幸福,就不会让别人得到幸福。
于是,她开始报复,报复身边的每一个人,从不要儿子与媳妇同房到为了自己的女儿得不到幸福想方设法进行着的百般阻挠。当七巧看见女儿长安与童世舫自由美满的爱情之后,心灵的天平便失去了平衡。我得不到的,你凭什么得到?她这样羞辱女儿:“你有哪一点叫人看得上眼?趁早别自骗自了!姓童的还不是看上了姜家的门第!”[5]在曹七巧狡诈阴狠恶毒的讽刺、挖苦、虚设圈套的谎言下,一段自由美满的婚姻结束了。
正是因为女儿爱情上的如意,而自己情欲的不能满足,现实与理想的巨大反差,使七巧产生了“自卑情结”。最后,她失去亲情,成为金钱的魔鬼。长安的结婚念头自然也被母亲彻底扼杀了,在常人的眼里,家庭应该是温暖和幸福的港湾。作为母亲,应该希望自己的儿女有一个温馨的家并过得无比幸福,但在七巧身上完全找不到一点母爱的踪影。她有的只是一个变态、扭曲的灵魂,歹毒残酷、变态无耻。
五、《金锁记》给人的启示
七巧成了一个彻底的悲剧,成了一个彻底疯狂的人。当岁月无情地从她可以直推到腋下的手镯里徐徐地溜走时,她的生命已是一个徒具形式的空壳。她的性格扭曲,行为怪戾,破坏儿子的婚姻,致使儿媳被折磨而死,拆散女儿的爱情。“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6]
七巧这个人物承载了张爱玲心中一切由幻灭所铸就的痛苦和疯狂,这昭示着她的激情不停地渴望着、幻想着,这是多么凄惨的人生。于是,《金锁记》带着这种残酷复杂的痕迹修饰着历史,成为一个荒凉的传奇。[7]正如青年评论家费勇所说:“七巧不是一个反面形象,也不是个正面形象,而是一种宿命的、身不由己的存在。”[8]她的悲剧是那个社会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反映出封建制度“吃人”的本质。七巧从开始到结束都在进行着绝望的挣扎,同自己的内心进行拼搏,但仍未逃脱宿命早已为她安排好的毁灭的必然结局。张爱玲形象逼真地揭示出了当代女性真实的一面,让人不寒而栗,从而揭示当时社会的腐朽给人们带来的沉重灾难,令人窒息!
参考文献:
[1]张爱玲.张爱玲文集精读本[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2.
[2]张富贵.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一)1917—2000[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3]张爱玲.张爱玲典藏全集3.散文集1939—1947年作品[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3.
[4]张爱玲.张爱玲典藏全集4.散文集1939—1947年作品[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3.
[5]张爱玲.传奇[M].北京: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3.
[6]黄曼君,许祖华.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上卷[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
[7]傅雷.论张爱玲的小说[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
[8]夏志清.张爱玲评说六十年[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2:198.
(作者简介:卢思琴,女,本科,广安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