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代浙东学派的形成与衰亡

2018-05-14 10:51高秀丽
中国民族博览 2018年7期
关键词:清代

高秀丽

【摘要】清代浙东学派是清朝社会文化中一颗璀璨的明珠。一般认为是指清代时期钱塘江以南地区形成的学术流派及其取得的学术文化成就,它的形成和发展在当时及后世都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和影响。本文就“清代浙东学派”的提出、清代浙东学派的形成及其逐渐衰微三个方面进行讨论。

【关键词】清代;浙东学派;形成;衰亡

【中图分类号】K23 【文献标识码】A

清代作为中国古代帝制时期最后一个王朝,在政治制度、经济状况、文化水平、军事实力以及民族凝聚力等诸多方面体现出了集前代之大成的恢宏气象。在政治制度上,清代总结了明以前历代兴衰之经验,在政治制度建设上作出了许多规避前代弊端的努力,以期清朝的运祚能够得到更长久的延续;顺、康时期,在政权甫建,尚未稳固的情况下,就着手恢复明末以来疲敝的社会经济与民生,百废待兴,到康、雍、乾三世逐渐稳固了政权,总体社会经济面貌进入了盛世时期;清代的文化虽因满汉文明的冲突而充满着曲折和争议,但《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红楼梦》以及诸经注疏集解等文、史、哲、艺方面的成就不可否认地证明了清代文化的异彩纷呈和宏伟壮阔。清朝幅员辽阔,东北、西北、西藏等边疆地区向中央的向心力大大加强,形成了由满、蒙、汉以及其他诸多民族大融合的统一王朝。关于清代的政治、军事、经济以及文化、民族等现象的讨论都在这一背景下进行。清代浙东学派便是当时社会文化领域一颗璀璨的明珠,它的形成和发展在当时及后世都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和影响。本文就“清代浙东学派”的提出、清代浙东学派的形成及其逐渐衰微三个方面进行讨论。

一、“清代浙东学派”的提出

浙东学派,或称浙东学术、浙学,指浙江在历史上形成的学术流派及其取得的学术文化成就。一般认为,浙东学派有两层含义,广义上的浙东学派形成自南宋,表现为由浙江金华吕祖谦、永康陈亮、永嘉叶适等人开创的三家学派并起的盛况及其对元明乃至清代的深远影响,浙东在清代取得的学术文化成就也在此范围内;狭义上的浙东学派则将南宋和清代两段时期分立;专指南宋时期由金华、永康、永嘉三家构成的浙东学派,又称南宋事功学派以及清代由黄宗羲開创至章学诚为殿军,以史学见长的清代浙东学派,又称浙东史学。

清代浙东学派的时间限定于有清一代,从明清之际到清末,前后跨度近三百年,以地域命名。“浙东”地名含义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涵括也不同,现代浙东地区指东部沿海市县,而在清代则专指钱塘江以南地区,包括宁波、绍兴、台州、金华、衢州、严州、温州、处州八府,另外,杭州、嘉兴、湖州三府为浙西,记载可见《(雍正)浙江通志》卷一。清代浙东学派指清代时期钱塘江以南地区形成的学术流派及其取得的学术文化成就。

“清代浙东学派”作为一个专有名词经历了一个从积累到正式提出,再逐渐发展的过程。清初官方设明史馆,由明史馆臣筹备修撰《明史》。而当时负盛名的黄宗羲等大儒学者虽未直接参与修撰,但安排了徒、子万斯同和黄百家以布衣身份入明史馆参修《明史》。因而《明史》虽在史馆修撰,而其各项重要的修撰体例、问题实则经历了馆外学者文人的商议和争论。如明史馆臣提出立《理学传》,其中评议明代王学,馆臣谓“阳明生于浙东,而浙东学派最多流弊,王龙溪畿辈皆信心自得,不加防检,至泰州王心斋艮隐怪尤甚,并不必立传,附见于江西诸儒之后可也。”黄宗羲知后,对此强烈批驳,“逮及先师蕺山,学术流弊救正殆尽。向无姚江,则学脉中绝;向无蕺山,则流弊充塞。凡海内之知学者,要皆东浙之所衣被也。今忘其衣被之功,徒訾其流弊之失,无乃刻乎?”为王学辩护,而对于明史馆臣提出的“浙东学派”则未加否定,而是更加推崇浙东(东浙)对于天下学术的影响,为“清代浙东学派”的提出作了铺垫。

乾隆时期,“清代浙东学派”由章学诚在其著作《文史通义》中始作为完整的名称提出。章在书中专辟《浙东学术》一节,专门介绍浙东学派的学术源流和发展演变,初步构建了清代浙东学派的体系,开创自黄宗羲,“梨洲黄氏,出蕺山刘氏之门,而开万氏弟兄经史之学。以至全氏祖望,辈尚存其意,宗陆而不悖于朱者也。”可见从黄宗羲,到万斯大、万斯同,再到全祖望一条清晰的源远流长、学脉相承的脉络、体系,使“清代浙东学派”发扬光大,成为后世叙述浙东学派的基础。

现代意义中的“清代浙东学派”提出是在清末民初。现代意义中的“学派”较之明清时期黄宗羲在《宋元学案》《明儒学案》、章学诚《文史通义》中提出的“学派”更注重共同的学术领袖,共同的理论纲领,共同的研究方法和研究风格,以及因这种共同性而显现出的不同特色。章太炎在《清儒》中说道“自明末有浙东之学,万斯大、斯同兄弟皆鄞人,师事余姚黄宗羲,称说《礼经》,杂事汉宋,而斯同独尊史法,其后余姚邵晋涵、鄞全祖望继之,尤善言明末遗事。会稽章学诚为文史、校雠诸《通义》,以复歆、固之学,其卓约近《史通》。而说《礼》者羁糜不绝。定海黄式三传浙东学,始与皖南交通。其子以周作《礼书通故》,三代度制大定。唯浙江上下诸学说,亦至是完集云。”再次确认了章学诚在《文史通义》中首先论述的从黄宗羲到万斯大、万斯同,再到全祖望的清代浙东学派体系,而后将乾隆时期浙东学者章学诚、邵晋涵也纳入到清代浙东学派体系中,道光以后的学者则又纳入了黄式三及其子黄以周,统括了有清三百年各阶段的浙东学术。并且注意到浙东学派在文史与礼法方面的成就。

随后梁启超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中说:“有浙东学派者,与吴派、皖派不相非,其精辟不逮,而致用过之。其源出自梨洲、季野,而尊史。其巨子曰邵二云、全谢山、章实斋。”又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说:“浙东学风,从梨洲、季野、谢山起以至于章实斋,厘然自成一系统。”未能尽认可章太炎将黄式三、黄以周父子纳入浙东学派体系的提法,而只将邵晋涵、章学诚二人附入《文史通义》中从黄宗羲,到万斯同,到全祖望的体系中,明白清晰,自成系统。

何炳松《浙东学派溯源》中再次肯定了章学诚提出的“浙东学术”。

正是经由章学诚、章太炎以及梁启超、何炳松,“清代浙东学派”或“浙东学术”这一概念日益广泛为学术界所接受,成为清代学术史上一个重要的学派名称。

二、清代浙东学派形成的背景

清代浙东学派的形成自有背景,使其在明清以来学术文化繁荣的局势下成为一代显学。与全国其他地区不同的是,浙东地区具有独特的历史文化底蕴和社会经济面貌,而在清代浙东学派形成的诸多背景因素中尤为关键的是明清之际清代浙东学派开始形成时期浙东复杂的社会环境,下文试论之。

(一)文化积淀

文化氛围的凝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孕育清代浙东学派产生的文化环境需追溯到宋代。宋代,浙东各地学者辈出,讲学论道之风盛行。正如全祖望所说:“吾乡自宋元以来,号为邹鲁。”两宋以来,浙东地区永嘉、金华、宁波三地,学术活动特别活跃。北宋神宗元丰年间,就有所谓“永嘉九先生”,“宋元丰间作新学校,吾温蒋太学元中,沈彬老躬行,刘左史安节,刘给谏安上,戴教授述,赵学禄辉,周博士行己,及横塘许忠简公景衡,同游太学。以经明行备知名当世。自蒋、赵、张三先生外,皆学于程门,得其传以归,教授乡里。永嘉诸儒所谓“九先生者也”。全祖望说:“吾浙学之盛,实始于此。”可见,永嘉九先生的学说,对后来浙东学术的发展具有重大的影响。正因为这样,何炳松称之谓“永嘉学派的草昧时代,”。

宋室南迁以后,“中原文献之传,聚于金华。”形成了以吕祖谦为代表的金华学派和以陈亮为代表的永康学派,统称“婺学”。

宁绍地区学术思想的发展,比金华、永嘉更早一些。早北宋仁宗庆历年间,明州(宁波)就有“庆历五先生”进行讲学活动。这里说的“庆历五先生”,指杨适、杜醇、王致、王说、楼郁五位学人。全祖望说:“而吾乡杨杜五先生者,骈集于百里之间,可不谓极盛钦?夷考五先生皆隐约草庐,不求闻达,而一时牧守来浙者,如范文正公,孙威敏公,皆抠衣请见,惟恐失之……年望弥高,陶成倍广,数十年以后,吾乡遂称邹鲁,邱樊蕴褐,化为绅缨,其功为何如哉!”宋室南渡以后,宁波一带学风更盛,当时又涌现了“ 浮熙四明四先生”,即邺县人袁燮,慈溪人杨简,定海人沈焕,奉化人舒璘。“浙东之学,虽出婺源,然自三袁之流,多宗江西陸氏,而通经服古,绝不空言德性,故不悖於朱子之教。”

到明代时,余姚王守仁及其后学通过谈论心学通过将浙学发扬光大。一时间心学遍布全国,在浙东本土的浙中王门学派钱德洪、王畿等继承王守仁在心学方面的思想主张,为王学后门中显学。阳明心学传到明末,刘宗周成为殿军人物,对清代浙东学派的行程有直接影响。“至阳明王子,揭孟子之良知,复与朱子牴牾。蕺山刘氏,本良知而发明慎独,与朱子不合,亦不相诋也。梨洲黄氏,出蕺山刘氏之门。”

(二)物质环境

物质环境指除思想文化等抽象因素以外的环境,包括地理环境、社会经济面貌等。清代浙东学派赖以形成的主要背景是浙东的社会经济面貌。相对于凝聚文化氛围所需要的漫长积累过程,社会经济的变迁是非常快的,社会经济往往受到自然环境变动、政治更迭、战争等诸多因素影响,历来不乏社会经济繁荣无比的城市在自然环境变动、政治更迭、战争中迅速衰弱的例子。早在先秦时候,故周士大夫路过宗周都城,眼见宫室夷为平地,杂草丛生,发书“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的喟叹,时值东周初年,去周王东迁并不远,不由得感慨世事变迁。北宋末年,金人铁蹄南下,宋室仓皇南渡,繁荣汴梁遭遇金人掠夺,随后南宋又偏安一隅,故都不能收复,孟元老抑郁之余,撰《东京梦华录》,描绘了当年汴梁城的人物繁阜。明清政权更迭之际,战火多延及城镇,明亡后,浙江绍兴人张岱曾到杭州西湖,见“涌金门商氏之楼外楼,祁氏之偶居,钱氏、余氏之别墅,及余家之寄园,一带湖庄,仅存瓦砾,则是余梦中所有者,反为西湖所无。及至断桥一望,凡昔日之弱柳夭桃、歌楼舞榭,如洪水淹没,百不存一矣。余及急急走避,谓余为西湖而来,今所见若此,反不如保我梦中之西湖尚得安全无恙也。”可见政权更迭对杭州西湖的破坏之大。因而论述清代浙东学派形成的社会经济背景不宜盲目追溯到宋代甚至更以前浙东所取得的繁荣成绩。能够直接影响清代浙东学派形成的经济因素可以从晚明时期浙东发展水平中观察。晚明时期,江南地区农业水平继续发展,粮食产量及农副产品生产富余,成为天下财赋的重心,数据显示,仅江浙六府就向国家贡献了天下赋税的六分之一。社会中工商业水平也取得了极大的发展,在南方一些交通便利的地方产生了诸多工商业市镇。农业和工商业的繁荣支撑了当地文化事业的建设,浙东地区书院众多,学生从四方赶来,促进了明清时期该地区文化氛围的凝聚。这也能够解释黄宗羲为什么在重农抑商观念盛行的古代提出了“工商皆本”的观念。

(三)特殊的社会历史条件

清代浙东学派的形成,不仅同浙东优越的经济地域条件和文化学术发展的悠久历史分不开,而更重要的是同清代浙东地区特殊的社会历史环境有着直接的联系。

以黄宗羲为代表的清代浙东学派,就其学说的内容来说,这反映了当时一种进步的社会思潮。这种思潮和学派的出现,当然是同当时全国范围内的阶级关系和民族矛盾的客观存在密切相关的,而江浙地区这种矛盾和斗争却表现出特别尖锐的形势。

“满洲人的征服事业,初时象很容易,越下去越感困难。顺治朝十八个年头,除闽、粤、桂、滇之大部分始终奉明正朔外,其余各地扰乱,未尝停息。就文化中心之江浙等省,从清师渡江后,不断的反抗。郑延平(成功)、张苍水(煌言)会师北伐时(顺治十六年),大江南北,一个月间,几乎全部恢复。一不久又有三藩之乱,扰攘十年,方才勘定(康熙十二年至二十一年)。所以满洲人虽仅用四十日工夫便奠定北京,却须用四十年工夫才得有全中国。他们在这四十年里头,对于统治中国人方针,积了好些经验。他们觉得用武力征服那降将悍卒没有多大困难,最难缠的是一班念书人,尤其是少数有学问的学者。因为他们是民众的指导人,统治前途暗礁,都在他们身上。满洲政府用全副精神对付这间题,政策也因时因人而变。”

“那时满廷最痛恨的是江浙人。因为这地方是人文渊数,舆论的发纵指示所在,‘反满洲的精神到处横溢。所以,自窥江之役役(即顺治十六年郑、张北伐之役),借江南奏销案,名目,大大示威。被牵累者一万三千余人,缙绅之家无一获免。这是顺治十八年的事。其时康熙帝已即位,鳌拜一派执政,袭用顺治末年政策,变本加厉。他们除糟塌那等念书人外,对于真正知识阶级,还兴许多文字狱,加以特别摧残。最著名的,如康熙二年湖州庄氏史案,一时名士如潘力田(柽章)、吴赤泻(炎)等七十多人同时遭难。此外,如孙夏峰于康熙三年被告对薄,顾亭林于康熙七年在济南下狱,黄梨洲被悬购辑捕,前后四面,这类史料,若子细搜集起来,还不知多少。这种政策,徒助长汉人反抗的气焰,毫无效果。”

“黄梨洲、顾亭林、王船山、朱舜水,便是这时候代表人物。他们的学风,都在这种环境中间发生出来。”“他们对于明朝之亡,认为是学者社会的大耻辱,大罪责,于是抛弃明心见性的空谈,专讲经世致用的实务。他们不是为学间而做学问,是为政治而做学问。他们许多人都是把半生涯送在悲惨困苦的政治活动中,所做学问,原想用来做新政治建设的准备;到政治完全绝望,不得已才做学者生活。他们里头,因政治活动死去的人很多,剩下生存的也断断不肯和满洲人合作,宁可把梦想的经世致用之学,依旧托诸空言,但求改变学风以收将来的效果。”

三、浙东学派的衰弱

清代浙东学派主要活跃期始于明清鼎革之际的顺治年间,历经康、雍、乾三世,到嘉庆前期,涌现出诸如黄宗羲、万斯大、万斯同、邵廷采、全祖望、章学诚、邵晋涵等著名学者。但随后,随着清代浙东学派殿军章学诚的离世而衰落,虽然后来有学者将道光以后的黄式三、黄以周父子纳入清代浙东学派体系中,但终未获得广泛支持认可。清代浙东学派的衰弱自雍、乾时就已显现出颓唐之势,此时黄宗羲及门人弟子皆已离世,再传弟子人数虽不少却难扛大旗,声势渐衰。并且在浙东学派内部也发生了学术重心的转移。黄宗羲、邵晋涵籍贯及讲学主要在宁波余姚,二万、全祖望籍贯及讲学主要在宁波鄞县,而自邵晋涵去世后,浙东学派宁波一支便渐趋式微,在嘉庆以后显扬的是绍兴会稽章学诚一支。章学诚生前穷困潦倒,将近晚年才中进士,仕途上只担任过官府幕僚、书院主讲、乡试考官,除私撰《文史通义》外,只编修过一些地方志,无法与风生水起的同辈邵晋涵相比。邵晋涵廿二岁中举,过六年中进士,任四库馆臣,主持编修《四库全书》中的《史部》,后又擢升侍讲学士,入直文渊阁,得伴君王左右。但在身后成名的却是章学诚,他的方志学受到了学人重视。

另外,邵晋涵在后期因朝廷文化政策的导向以及学界考据学风的盛行,也转向了考据训诂之路。而章学诚虽成绩斐然,却无奈于生计,亦未能培养出新一代浙东学派传人。清代浙东学派也从此走向了衰落。

(一)朝廷文化政策

康熙即位后,崇儒尚孔,提倡程朱理学,刊印《性理大全》,《朱子全书》,任用汉族知识分子,修《明史》,举行博学鸿儒科以延揽不愿科举的大儒学者。但延揽来的多是二三等人物,那些身负重望的大师,一位也网罗不着。比如说顾炎武,民族气节懔然,认为“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拒绝参加“博学鸿儒科”考试,还多次拜谒明陵。浙东学派万斯同虽秉父师参修《明史》,并不是贪图仕途,而是“恐众人分操割裂,使一代治乱贤奸之迹,暗味而不明耳。”他不署衔,不受俸,始终以布衣身份修史。

于是朝廷一方面笼络学者,一方面推行文化高压政策,数兴起文字狱。

康熙初年爆发“明史案”。浙江乌程南浔镇富户庄廷鑨,购得明朱国祯的明史遗稿,聘请当时有志于纂修明史的吴炎、潘柽章等学者加以修撰,书成后轰动一时,不少学者为之题名、作序。但书中涉及明代建州女真以及明末明-后金(清)事迹,仍奉明朝为正朔,用弘光、隆武、永历的南明年号,并直呼努尔哈赤为“奴酋”、清兵为“建夷”。被归安知县吴之荣举报,清廷遂兴大狱,已经入葬多年的庄廷鑨还被剖棺戮尸,庄氏亲属处以极刑,凡是为此书题名、作序、校补、刻书,甚至卖书、买书者都惨遭杀害。此案被杀者七十余人,充军的达数百人。

康熙末期爆发“南山集案”。清翰林院编修桐城人戴名世,号南山,所著《南山集》多处引用了同乡人方孝标《滇黔纪闻》所记永历政权抗战事迹,并主张弘光、隆武、永历二帝在《明史》中应立本纪,被人告发,清廷遂兴大狱,戴名世受肢解刑罚,戴氏亲属族皆遭流放。方孝标早已死去,仍被戮尸,方氏亲属牽连被杀,流放者不可胜数。

雍正初年爆发吕留良案(曾静案)。曾静鼓动川陕总督岳钟琪反清,被岳钟琪举报,曾静被捕,雍正亲自审讯曾静,后曾静承认轻信流言,为留良等所误,免罪释放。但仍大兴文字狱,将吕留全部遗著焚毁,吕留良已去世多年,仍被戮尸枭示,吕氏亲属被杀,流放者不可胜数,为清代最大文字狱。乾隆即位后,以“泄臣民公愤”为由,将曾静处死。

乾隆时期虽无牵连广泛的文字狱,但因文字触犯清廷忌讳导致的案件仍然多发,甚至在数量上远超康、雍两朝。孙嘉淦伪奏稿案、胡中藻《坚磨生诗抄》案、王锡候《字贯》案、江苏东台县举人徐述夔《一柱楼诗集》案、湖北黄梅县监生石卓槐《芥圃诗抄》案、湖北孝感县生员程明湮读《后汉书·赵壹传》批注案、山东寿光县民魏塾读《徙戎论》批注案、江西德兴祝庭诤《续三字经》案、安徽和州戴世道案、浙江仁和卓长龄诗案、常熟朱思藻《吊时语》案都发生在乾隆年间。乾隆时期虽无牵连广泛的文字狱,但因文字触犯清廷忌讳导致的案件仍然多发,甚至在数量上远超康、雍两朝。孙嘉淦伪奏稿案、胡中藻《坚磨生诗抄》案、王锡候《字贯》案、江苏东台县举人徐述夔《一柱楼诗集》案、湖北黄梅县监生石卓槐《芥圃诗抄》案、湖北孝感县生员程明湮读《后汉书·赵壹传》批注案、山东寿光县民魏塾读《徙戎论》批注案、江西德兴祝庭诤《续三字经》案、安徽和州戴世道案、浙江仁和卓长龄诗案、常熟朱思藻《吊时语》案都发生在乾隆年间。

因此,到乾隆时期,在清政府的文化高压下,学者文人著述愈加谨慎,著述言论中不敢涉及当世事情与朝廷,唯恐累及身家性命。清代浙东学派的著述也变得拘谨,经世致用之学失去了发展的环境,其最终走向衰落成为必然。

(二)社会学术风气的转换

清代浙东学派距明清之际越离越远,清朝政治统治逐渐稳固,思想文化也呈现出与清初不同的变化。在政府文化政策主导和学者自发倡导下,考据学逐渐盛行,在乾、嘉年间成为思想文化界主流。与黄宗羲、万斯同、全祖望不同的是,考据学的研究对象不在近世,包括明、清两朝的历史事迹,而在于古文字、音韵训诂、天文历算、版本校勘、辨伪辑佚等方面,集中在故纸堆里,离经世致用的学风渐疏远。在治学方法潜心作朴实无华的考据功夫。

当时人人竞言考订,甚至达官贵人都要借此显示自己的身价。浙东学派殿军章学诚不满这种考据学风气,谓“自四库馆开,寒士多以校书谋生,而学问之途,乃出一种贪多务博,而胸无伦次者,于一切撰述,不求宗旨,而务为无理之繁富,动引刘子骏言,‘与其过废,无宁过存,即明知其载非伦类,辄以有益后人考订为辞。”士人一味贪多务博而不专精,撰述不求宗旨,著述无补于今世,更无益于后世。他指出,“史学所以经世,固非空言著述也。且如六经,同出于孔子,先儒以为其功莫大于《春秋》,正以切合当时人事耳。后之言著述者,舍今而求古,舍人事而言性天,则吾不得而知之矣。学者不知斯义,不足言史学也。”批评的即是一昧求古的考据学风。但章学诚在独唱“六经皆史”,大谈“经世致用”,却是高山流水,终落得穷困潦倒的境地。

(三)自身局限

中国古代学术流派都有地域性的特点,在黄宗羲《明儒学案》共十五学案中,只有李材止修学案、湛若水甘泉学案、诸儒学案、东林学案、蕺山学案刘宗周不按地域冠名,其余10学案都以地域为纽带结成相对稳定的流派,有其地域特色。清代浙东学派主要分布在浙东地区,地域特色明显,而比较其他流派不足的是没有将浙东学派的学术思想主动宣扬出去,不打破地域的局限性,成为全国性的学术流派,扩大其影响。清代浙东学派这种现实状况的原因是黄宗羲、万斯同以后,清代浙东学派人物在仕途上不显达,学术方法上与盛行考据的社会趋势相悖。

首先,人才的断层是清代浙东学派最终衰弱的重要原因。浙东学派殿军章学诚以后,浙东地区再无杰出人物能够秉承浙东学派史学、经世致用、考镜源流、不殊门户的优良传统,直至道光以后。其次,早在黄宗羲时候就以及出现人才不足的征兆,黄宗羲时候将他的学问以及学术方法传授给黄百家、万斯同、万斯大等,清代浙东学派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到黄宗羲去世以后,万斯同继承衣钵,其子万经以及全祖望等人对黄、万都能够服膺。全祖望到邵晋涵、章学诚这段时期就以及出现了接续不上的情况,邵、章学问的筑基以及学术活跃期时,全祖望已到晚年,對邵、章的影响较浅,所以也导致了邵晋涵、章学诚与清代浙东学派前期风格差异。

但是,尽管清代浙东学派在后来不可避免地衰亡了,而它对于后世的影响仍然十分深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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