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陆野
摘 要:尼赫鲁执政时期内,美国在中印关系演变中起到了重要的历史作用,其对中印关系的影响也逐步加深。在1962年中印边境冲突上,美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冷战时代的烙印;其对印度的全面支持,最终使得印度挑起了战争,中印两国兵戎相见。而美国之所以对中印关系产生影响,是由美国国家大战略和南亚政策、印度“不结盟”外交政策和中印之间难以弥合的矛盾共同作用的结果。
关键词:中印关系;美国因素;尼赫鲁;冷战
中图分类号:D8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8)02 — 0005 — 08
尼赫鲁(Jawaharla Nehru)是印度独立后第一任总理兼外交部部长,其在任期内继承了中印历史上和平友好的关系,同时也开创了中印外交的新领域,然而,也正是在其任期,中印外交关系从“亲密的朋友”逐渐地走向分歧和敌对,直至发生1962年中印边境战争。为此,本文旨在厘清中印关系的发展脉络和美国在中印外交事务中所扮演的角色。在考察尼赫鲁执政期间中印关系中的美国因素时,有必要简单梳理这一时期中印外交关系的变化。
一、尼赫鲁执政时期中印关系的演变
现一般将1959年定为中印关系走向分歧的时间界限,1949-1958年是中印建交友好时期,1959-1964年是中印外交全面恶化对峙时期。还有将中印友好时期分成初交岁月(1947-1953年)和“蜜月时期”(1954-1958年)①。笔者认为有必要对1949-1958年所谓的中印外交友好时期重新考察和审视,为此,将1949—1958年分成两个部分,一是中印建交及“蜜月时期”(1949-1955年);二是中印矛盾潜藏期(1956-1958年),予以考察。
(一)中印建交及“蜜月时期”
印度在承认中国政府合法性之前,在印度的高层有过意见的分歧。分歧源于印度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不信任。从意识形态上来看,中国共产党希冀印度共产党推翻“长期处于帝国主义及其合作者”②的印度国大党政权。同时,尼赫鲁也曾谈到“一个强盛的中国是崇尚扩张的,而我们应该意识到在这种扩张下的动力之下,印度所处的危险”③。鉴于此,尼赫鲁经过短暂的权衡后仍决定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地位、进而与中国建交。正如其所言,“这不是一个赞成不赞成的问题。这是一个项重大的历史事件的承认、鉴别和对待的问题”“不承认这一现实,远东的任何问题都无法解决;如果无视这个明显的事实,这个地区的麻烦就会没完没了”④。12月30日,尼赫鲁致函周恩来,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地位;1950年1月4日,周恩来回电尼赫鲁,望中印两国政府间就建交事宜进行谈判,最终于1950年4月1日正式建交。
朝鲜战争时期的中印外交互动,是中国和印度建交以来第一次在国际重大问题上的有效合作。中国决定出兵朝鲜之前,印度积极协调各方面的关系。1950年尼赫鲁致电艾奇逊时曾谈到“以便中国人民政府的代表能在安全理事会中取得其席位……并使苏联、美国和中国能在安全理事会内,或通过安全理事会外的非正式接触……直至终止冲突及永久解决朝鲜问题的基础”①。1951年1月,联大政治委员会通过了“朝鲜问题三人委员会”在十三国提案基础上提出的关于解决朝鲜问题基本原则的“补充报告”,而印度是提案主要的倡导国家。②在朝鲜战争善后阶段,印度不但成为中立国遣返委员会主席,而且对朝鲜战争最终停火起到重要作用。尼赫鲁在人民院谈到,如果印度不参与朝鲜战争的事宜中,将不会有停战和和平。③
朝鲜战争后,中印间展开了关于西藏通商等问题的谈判,最终在1954年4月签订了《中印关于中国西藏地方和印度之间通商和交通协定》。《协定》的签订过程中,在很多具体问题上中印是存在分歧的。中国努力将业已成熟的问题落实解决,包括“麦克马洪线”在内的领土问题待时机成熟后再行商议。④《协定》的最终签订,印度承认中国在西藏地区的主权,以及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提出与认可,使得中印的外交互信进一步加强。总之,协定的签订,使中国和印度迎来了友好合作的新时期,而这种友好合作关系在1955年万隆会议上达到顶峰。
中国并不是万隆会议的发起国和组织者,更没有参加1954年的第一次会议,在邀请中国参加万隆会议中,印度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会议筹备阶段,万隆会议主创国家在是否邀请中国参加万隆会议时产生了分歧。尼赫鲁力主邀请中国参加,并谈到中国在亚非事务中的重要作用。尼赫鲁表示,“中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国,知道它的立场与观点对与会各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⑤。由于尼赫鲁的坚持,中国得以在1955年4月赴万隆参加亚非会议。
中国派遣代表團参加万隆会议期间,也是面临着各方面的压力。中国当时面临的最大困境还是与会国家的抵触和孤立。伊拉克代表团将共产主义与“新殖民主义”等同,将中国视为殖民主义国家。⑥4月22日,周恩来“存同求异”的大会发言,非常好的处理了与会国对中国的误解和敌视,达到了万隆会议实际的初衷。⑦正是在印度的支持下,中国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一些国家对中国的误解和敌视,赢得了比较有利的外部环境。⑧笔者认为,1955年,中印在万隆会议上的合作使得中印外交关系以及中印在国际事务上相互配合的默契达到了顶峰。
但是,也正是在这一阶段,中印在西藏问题和边境问题上的矛盾已经初露端倪。1950年10月,尼赫鲁召集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K.M.Panikkar)、首席陆军参谋长恰里阿帕(General Cariappa)等人,讨论印度是否应该出兵干涉西藏问题。但是,潘尼迦认为印度政府不得不承认中国在西藏的统治权,共产主义的“解放”只不过是武力控制西藏,问题应该是采取什么措施阻止中国武力介入西藏;但是,印度出兵西藏是不合法的。⑨在1951年中国和平解放西藏的过程中,印度对西藏分裂势力表示同情,并多方袒护。甚至要求将西藏问题谈判的地点设在印度。最终,中国和印度都做出了一定让步,才使得西藏代表团顺利赴北京谈判,进而西藏实现和平解放。遗憾的是,中印没有很好的解决西藏问题和边境领土问题,即使是1954年的《协定》也只是局限于贸易、宗教和邮电上的合作。这些问题势必会影响未来中印关系的发展,中印之间在大的合作之下蕴藏着危机。
(二)中印逐矛盾潜藏时期
这一时期的中印关系历来被学者视为是中印关系的友好时期,但是笔者认为,1956—1958年间,中印虽在大的格局下保持友好的局面,但是分歧也逐渐明显和尖锐化,中印之间的矛盾被潜藏,而越来越走向了分歧化。造成中印分歧的最大问题还是西藏问题和中印边境领土问题。实际在1950年前后和1954年下半年中国和印度在西藏和中印边境领土问题上已经出现过龃龉。但由于中印两国没有实质性解决上述问题,致使其遗留下来,并逐渐尖锐化。
1956—1958年间,中印之间从高层到民间的友好往来不乏少数,但相对1956年以前中印关系迅速提升的这一时段,显得缺乏建设性。反而在这一时期,印度在西藏问题上干涉和鼓动达赖喇嘛出走等一系列事件上,与中国摩擦和矛盾不断。印度在西藏问题上具体政策,势必会让中国方面重新的审视印度的外交政策,进而影响中印关系的友好进程。印度自1954年后就在中印边境问题上态度强硬,认为中国在签订《中国西藏和印度通商和交通协定》时对“麦克马洪线”(McMahon Line)已经默认。因此,在协定签订后不惜动用军队逐渐向北扩展领土。到了1958年,印度已经先后进占了乌热、香扎、拉不底、巨哇和曲惹等地。中国虽提出抗议并试图与印度协商解决,但都最终未果,未能解决领土纷争。
综上所述,尽管在1956—1958年间中印关系并没有破裂,但是这一时段中印矛盾被潜藏于表面的。1958年,印度已经直接向中国提出领土要求。这一时期是中印分歧逐渐尖锐化和公开化的阶段,双方并没有妥善解决好彼此之间的误解和矛盾。
(三)全面破裂对峙时期
1959—1962年中印关系全面破裂时期,而在1962—1964年中印全面的处于冷战敌视和对峙当中。1959年中印之间的矛盾已经充分暴露,直至1962年中印边境战争的爆发,中印关系完全破裂。针对这一时期的中印关系,笔者旨在厘清中印关系全面下滑的线索,进而在下文中对其予以考察。
1959年3月,西藏发生了武装叛乱,在此之际,尼赫鲁再次抛出了对叛乱“同情”的感情基调,把西藏的发展局势看成悲剧。4月18日,达赖喇嘛通过印度外交部联合秘书斯·森发表声明,提出西藏独立。尼赫鲁提议将西藏的问题交至联合国,并称西藏为一个“国家”。①4月末,印度向中国递送了外交照会,对中国关于印度的新闻报道表示不满。称印度政府痛心地看到北京的报纸和电台发动的猛烈批判,这会给中印间的友谊带来无法预计的损失。②中国坚决反对印方将中印关系恶化的因素归咎于中国;印度在西藏问题上态度对西藏局势起到了鼓动作用。③正值此时,中印在边境问题上又起争端。1959年3月22日,尼赫鲁致信周恩来指责中国越过“麦克马洪线”,与1957年周恩来访问印度时的“承诺”相悖。④9月8日,周恩来回信尼赫鲁,阐述所谓印方认定的边境,其实在事实上从未正式划定。⑤尼赫鲁也在对华政策上逐渐强硬,私下表示中共的进攻姿态是其对印度有计划的长期战略;在朗久事件和达拉克事件后,更表示,全世界除了中国之外,全都为和平在努力。⑥1960年4月,周恩来赴印度新德里与尼赫鲁商讨边境问题,但无实质性进展。4月末,尼赫鲁表示“拿起刀和其他武器,去冲锋陷阵,除此别无选择”⑦。中印关系已经陷入僵局,此后双方开始强化中印边境的军事部署。中国高层为防止在边境冲突中陷于被动的位置,强化了军事部署和军事准备。这样,中印关系分裂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最终在1962年爆发了中印战争。
综合来看,尼赫鲁执政时期的中印关系发展的大致趋势是:1949-1955年中印建交及其友好關系迅速发展时期;1956-1958年中印间的矛盾被潜藏,彼此的分歧也比较明显;1959-1964年是中印关系全面破裂和对峙时期。下面笔者将从印度和中国两条线索来着重论述中印关系演变中的美国因素。
二、中印关系演变中的美国因素
鉴于前文笔者对中印关系的梳理,将从建交与友好时期;矛盾潜藏时期;全面破裂时期三个角度去分析其中的美国因素。
(一)中印建交与友好时期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美国拒绝承认新中国的合法地位,但对中国的外交政策也一直犹豫不定。而此时正值尼赫鲁访问美国之际,其在美会见了杜鲁门、艾奇逊等美国政要,却并没有与美国达成重大的共识。相反,印美在国际领域的很多问题存在分歧。其中包括: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印巴克什米尔领土争端等。尼赫鲁在与杜鲁门接触后,认为“杜鲁门是一个庸才……负责制定美国对印度政策的那些人,从根本上说就是想取代大英帝国在19世纪在印度所处的地位”①。最终,中国和印度这两个亚洲大国经过短暂的犹豫走向了合作。纵观中印建交时期的美国因素,印度对美国的不信任和中美两国的敌对为中印接近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同时,也有印度对中国在亚洲既定事实的承认。
中国志愿军入朝后,美国加强了对中国的敌视,全面遏制中国。印度在朝鲜战争期间对中国的外交支持,使得中国更加重视对印关系。1950年12月,在志愿军和联合国军处于胶着状态时,印度提出朝鲜问题的解决方案——停火、划分非军事区和谈判,呼吁最终和平解决朝鲜争端必须有中国的参与,而且不应只是战争本身的商讨,更应该是朝鲜半岛问题实质性的进展。②尤其是提议中国进入联合国以及在台湾问题上对中国的支持,使得中印关系进一步得以发展,并达成在国际重大问题上合作的默契。在中印建交和关系巩固时期,美国对中印关系的影响力度不是很大,且对中印建交和友好往来干涉不多。由于尼赫鲁对美的不信任和反感,美国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全面遏制,致使中印走向一起。
鉴于朝鲜战争期间印度的态度,1954年5月,美国与巴基斯坦结成军事同盟,“美国政府应对巴基斯坦政府提供依照可能同意的条件所许可的装备、物资、劳资或其他援助”③。美巴结盟深深触动了印度,增加了印度的恐惧心理,印度政府不认为美国援助巴基斯坦将会被用来防御苏联;印度担心在危机的情况下,巴基斯坦可能会对印度进行军事打击。④而中印关系在这一时期所表现出来的是1954年《协定》的签订、在台湾问题上对中国的支持和万隆会议上的经典合作。
(二)中印矛盾潜藏期
中印之间在万隆会议上的经典合作,给两国迎来了较好的外部国际环境。而美国决定重新思考对印度的政策和在南亚的战略安排,进而扭转印度向社会主义阵营倾向的外交趋势,其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经济援助。在此时期,美国加大了对印度的经济援助,在1955年春,艾森豪威尔向国会提交一份咨文,要求批准建立20亿美元的亚洲发展基金,以期影响印度的外交政策。由于印度连年的粮食歉收,第二个“五年计划”资金匮乏,1956年10月,美国在三年内向印度出口3.6亿美元的食物(包括乳制品、脱脂奶粉、小麦、棉花、烟草和大米)。出售粮食所得的80%将提供给印度政府使用(65%作为贷款,剩下15%为赠款),这些资金均用于印度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另20%用于美国在印度的自身需要。⑤第二,外交往来。这一时期的美印关系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在对苏伊士运河危机和匈牙利危机时,印度的态度向美国靠拢。而在1956年12月尼赫鲁访问美国时,情况已与1949年的访美大不相同,此次访美使得的美印关系有了重大的转变。美国在舆论上大肆宣扬尼赫鲁及印度抵制共产主义的重要性,强调美印友好关系。12月7日通过的《美国对南亚地区的政策》第5617号文件(NSC5617)更是强调对印经济援助的必要性,将尼赫鲁和印度放置在南亚重要地位。①第三,平衡印巴矛盾。1956年,美国高层就已开始重新审视“扶巴援印”的南亚政策,并了解到了印度在美巴军事同盟上的恐惧。②杜勒斯在和尼赫鲁会谈时,尼赫鲁表示,美国的武器援助是巴基斯坦领先于印度武装实力的重要原因。杜勒斯向艾森豪威尔报告时,描述了尼赫鲁谈到此事时激动的态度。③同年尼赫鲁访美之时,艾森豪威尔更是澄清与巴结成军事同盟的原因,并对印度予以安全保证。在1957年1月,艾森豪威尔更是“检讨对巴基斯坦的政策”,称之为“最糟糕的计划和决策”。④
美国加紧拉拢印度,主要反映了美国南亚政策的变化。其目的还是亦有“利用中、印之间在边境及其他问题上的分歧,与印度建立一种战略关系,以牵制中国”⑤。为此,美国加强美印之间的关系,甚至大规模援助印度。在这一时期,由于美国南亚政策的调整,使得美印关系得以改善。而在中印关系上所表现出来的是印度对中国的态度越来越强硬,中国方面做出了一定的忍让和让步。但是,中印之间已经出现难以弥合的矛盾,分裂成为必然的发展趋势。美国在中印关系中的影响表现为有意识地主动干预,中印破裂中的美国身影已经初见端倪。
(三)中印关系全面破裂中的美国因素
较前期中印关系中的美国因素相比,美国在中印关系破裂中的影响更加主动,并且更加有意识、有策略的推动中印关系走向破裂。在此时期的美国的因素主要表现在煽动西藏独立和全面支持印度等方面。
1.煽动西藏独立
中央情报局的报告载道,“西藏叛乱对美国说是一件好事,特别是他有利于加强亚洲中立主义者反对中共的情绪……尽可能地延长叛乱时间,并在所有公开的信息媒体上对此做最大限度的宣传,这些符合美国利益……具体行动是尽我们一切所能帮助达赖喇嘛流亡”⑥。同时,美国还组织藏族叛乱者赴美军基地训练,从事间谍活动,向叛乱势力提供军事装备。有意将印度的葛伦堡成为西藏叛乱者的大本营和西方间谍活动的基地,阿萨姆领空成为向西藏提供美国武器和装备的空中走廊。⑦
2.全面支持印度
首先,是经济支持。美国给与印度的赠款和贷款在1959年达1.37亿美元,到了1960年达到1.94亿美元。1960年至1969年间,美国提供的赠款為12亿美元,贷款45亿美元。⑧其次,外交支持。美国总统肯尼迪号召西方国家给予印度支持,从而达到对抗中国的目的。美国在中印边境军事冲突爆发后,肯尼迪表示,如果中国(军队)继续向前推进,美国总统将被迫采取相应的行动。⑨美国驻印度大使加尔布雷思给肯尼迪总统的电报中,强调印度军事装备较中国差均很大,希望美国加紧对印度的军事援助。⑩最后,军事支持。在中央情报局对中印关系的评估中,美国政府业已知晓中印在边境问题上爆发战争有很大的可能性。①美国进而怂恿印度对中国态度强硬,向印度提供军事援助。在“中印战争爆发的第二天,美国国务院发表声明,表示愿为印度提供防务援助。23日,尼赫鲁要求美国以延期方式向印度提供武器,包括运输机和其他军事装备。26日,尼赫鲁向美国再次提出要求军事援助。”②
有理由认为,中印关系全面破裂时期,美国在其中所起到重要作用。一定程度上由美国等国对印度的支持,使得印度拒绝与中国谈判,进而错过了避免战争的最后时机。美国在中印关系破裂中的影响表明,美国在中印关系演变中的影响逐渐加深,行为的意识性逐渐明确。
纵观中印关系演变中的美国因素,可以看出美国对印度和中国的外交策略对中印关系的演变有着重要作用。在冷战初期,美国与印度之间由于外交理念和国家利益的不同,使得中印关系得以迅速发展;1956年后,美国加强了对印经济援助的力度,并怂恿和军事支持印度对抗中国。美国推行全面遏制中国战略,挑唆中印关系的正常发展,煽动西藏独立,升级中印争端,其在中印关系全面破裂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中印关系的演变深受美国的影响,在美国大规模经济援助印度情况下,印度的外交政策也有所转变,进而成为美国在南亚地区遏制中国前沿和重要力量。
三、中印关系中美国因素的实质
美国在中印关系的演变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中印关系的恶化和破裂上。为此,在梳理中印关系演变中的美国因素更应该上升到宏观的角度予以审视,分析美国在中印关系中扮演的角色,思考美国在中印关系中的实质内涵,从国际政治的角度审视尼赫鲁执政时期中印关系中的美国因素。
美国在中印关系中的演变中的实质就是美国国家“大战略”在南亚的具体实施,其中还有中印之间的国家利益诉求。亚欧地区是美国重要的地缘政治目标,而中印之间的矛盾冲突,为美国直接干预中国和印度关系提供了契机。因此,笔者将从三个方面谈美国在中印关系中的实质。首先,美国的南亚政策的演变;其次,印度“不结盟”外交政策;最后,中印之间的矛盾冲突。
(一)大战略下的南亚政策
在冷战初期,由于印度的独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美国及时调整了对南亚的政策,对印度予以经济援助,极力拉拢印度倒向西方阵营。杜勒斯曾经谈到:“印度是全世界最大的自治国家。他同共产党中国约有2000英里的共同疆界……适当的给予印度某种技术援助和物资,使她能完成它的五年计划,是完全符合我们利益的。”③美国此时南亚政策是在南亚寻求一个可以遏制共产主义的桥头堡,借此牵制中国和苏联。
但是由于印度1947年独立以来,尼赫鲁推行“不结盟”外交政策,以及印美之间的不信任,造成了印度在接受美国经济援助的同时,与美国在很多重大问题上存在较大分歧。在朝鲜战争期间,印度的态度让美国重新调整了南亚政策,即“扶巴援印”,寻求在南亚扶植一个有别于印度的亲美势力。这加深了印度对美国的不满情绪,在朝鲜战争结束后的一段时期,印度开始向苏联靠拢,进而与中国的关系进一步上升。而在1956年爆发的苏伊士运河危机和匈牙利事件中,尼赫鲁对积极地支持和配合美国的行动,艾森豪威尔对之非常欣赏。12月7日,NSC5617的出台,美国重新调整在南亚的政策,意在南亚扶植一个强大的印度去遏制共产主义,故而加大对印的经济援助,并展开深入的外交合作。同年12月,尼赫鲁访美,更是澄清印度外交的立场,强调中立是在必要时有所选择,美印间的互信加强。1957年1月,推出国家安全委员会第5701号文件(NSC5701),进一步强化其南亚政策,培植一个强大的印度来限制苏联和中国在南亚和东南亚的影响。④美国在中印关系中所起到的作用深深地烙有美国大战略指导下南亚政策的印记,美国南亚政策演变直接影响到了中印关系的演变。
(二)印度的“不结盟”外交政策
50年代初期,印度并不认为得到美国经济援助就意味着要完全倒向美国的阵营中,成为美国的“卫星国”。反而在“不结盟”外交政策的影响下,“独立”穿梭在国际政治舞台之上。尼赫鲁看来,印度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印度不必过于紧张国家安全的威胁,印度对世界和平有着重大的影响力,又肩负着重要责任,因而没有必要依附在大国上求以生存。①其决心缔造一个屹立于世界的大国,印度会在世界重大问题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尼赫鲁言道,“印度以她现有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次等角色。要么铸就大国,要么默默无闻”②。尼赫鲁认为世界的中心正在从欧洲移至亚洲,而印度介于东方和西方之间,地缘政治的原因使得印度在其中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东西方不同思想和活力在此交融。③这源于尼赫鲁个人有着深深的大国情结和将印度锻造成超级大国的梦想。其不结盟政策就是以相对“独立”的姿态广泛地参与到国际重大问题之中,以别于美苏两大阵营。从尼赫鲁整个外交生涯来看,尼赫鲁俨然希望印度可以领导“第三世界”国家,成为叱咤世界的超级大国。其在1949年访问美国时和万隆会议上高傲的态度,分别给杜鲁门和周恩来很深的印象,梅农更谈到“万隆精神就是尼赫鲁”。尼赫鲁的高傲态度,正是其大国情怀的一种表现。
但是,“不结盟”政策却有着先天的缺陷。第一,印度虽地处南亚,但是其经济发展相对缓慢,粮食、钢铁等重要战略资源均需进口来满足国内需求,在1957年“二五计划”初,印度更是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困境④。1959年始,印度粮食就低于预定目标计划的产量;从1950年起,钢产量长期低于预产目标,并在1955年起二者差距逐渐扩大,在1960年相差近200万吨;且1957-1962年间,对外贸易一直处于逆差。⑤第二,战后世界处于两极格局之下,尼赫鲁根本无法摆脱铁幕的笼罩。在冷战时代背景之下,印度的外交不可能真正的实现“不结盟”。尼赫鲁的“在必要时将有所选择”,正是其意识到印度国力的有限和美国对印的经济援助势在必行下,所向美国表露出倾向美国一方的态度。所以说,尼赫鲁的“不结盟”不可能按其预想的蓝图去实施,反而鉴于国力必须依靠美苏的经济援助,借此为美国经济拉拢印度提供了绝佳的机会。正是“不结盟”外交政策,一方面,造成了美印之间的龃龉,在印度现实利益下,促成了中印之间的友好关系的建立;另一方面,也给予美国机会,插手笼络印度,干预中印之间的关系。
(三)中印之间的矛盾冲突
中印在友好相处的时期没有很好地解决边境矛盾的问题,在矛盾潜藏期更没有实质性地解决,进而在1962年演变成军事冲突。在中国和印度从友好走向敌对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些误解,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印度是从殖民主义中独立出来的国家,其自身有着深深的反殖民主义的情感。但是,却也有着继承英国殖民主义在西藏特权的强烈意识,甚至将其视为印度合法的、核心的国家利益。从地缘政治来讲,西藏的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关乎印度国家安全战略的高度。在印度国内,视西藏为印度战略“缓冲国”的人不乏少数。同时,印度与西藏有着广泛的贸易往来和宗教信仰交流,在西藏的邮电事业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⑥
当印度看出西藏势必会成为中国不可分割一部分时,它较为明智地做出了让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印度放弃了英国殖民主义留下的特权,其更欲通过与中国谈判来维持在西藏的特权,并希望中国承认“麦克马洪线”的存在。印度已将“麦克马洪线”以南地区看作是印度的所属领土,并视为其核心利益之所在。1954年协定签订后,尼赫鲁称协定是“印度同中国和西藏关系中的新起点”,并且明确的说“北部边界应被看作是最终确定和决定的,不容再进行任何谈判”。⑦由于中国采取了“力争主权,谈判业已成熟问题”的策略,而让争议搁置,更被印度视为对“麦克马洪线”的承认。⑧
显然,印度的做法不可能被中国理解和接受。中国不能承认殖民时代所遗留下来的不平等条约,更不能放弃西藏和边境领土的主权,西藏和中印边境的领土是中国核心利益之所系。因此,中印之间的冲突是两国核心利益的相互碰撞,是难以弥合的矛盾冲突。“如果说双方在避免战争方面有明显的共同利益,那么战争才有可能避免,而中印边境争端中正好相反”①。正是中印中间难以弥合的矛盾,给美国提供契机。美国在不断的评估中印关系发展的趋势,进而大规模的援助印度,挑唆印度与中国之间的关系,故意制造中印之间紧张的局势,直至1962年中印爆发军事冲突,中印关系全面破裂。
结语
美国对中印外交关系的影响逐渐加深,从无意识的影响,到主动的干预中印关系的发展,其中深深的体现了美国国家大战略和不断调整的南亚政策。美国通过对印度的外交转变,进而影响到了中印外交关系的变化。美国的南亚政策及对印全方位援助对中印关系恶化以及1962年边境战争产生了较为重要的作用。
美国在中印关系中的实质是美国国家“大战略”在南亚的具体实施,以及中印之间国家利益的诉求。美国在中印关系演变中所起到的作用,是美国南亞政策的调整和实施、印度“不结盟”政策的特性以及中印两国在核心利益上的矛盾冲突所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中印关系的发展变化实际是美国、苏联、中国、印度等多国共同作用下的结果,其体现了在冷战背景下意识形态和国家利益博弈、妥协和对抗的结果。同时,有具有深深的冷战时代的印记,是冷战格局下的产物。
〔责任编辑:张 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