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解构发展经济学
——价值空间、测度体系与供给侧改革结构方程

2018-05-04 01:04
关键词:体量解构测度

徐 晋

(1.麻省理工学院 社会科技研究中心, 波士顿 02139; 2.中国人民大学 发展中国家经济研究中心, 北京 100080)

发展经济学主要研究发展中国家在发展过程中所遇到的经济问题,最早的发展经济学理论是主张政府干预的重商主义。现代发展经济学来源于战后对东欧工业化发展所遇到问题的思考,以及对亚洲、非洲与拉丁美洲国家经济发展与产业结构转型的研究[1-5]。基于结构主义的发展经济学认为,政府可以通过强力推动工业化进程,直接配置资源进行投资,以及在大机器工业部门建立公有制企业等方式来克服市场失灵[6-8]。结构主义认为国家经济发展必须加强政府职能,以改变产业结构,弥补市场失灵。很多发展中国家采取结构主义的经济主张,但是这些国家的政府干预普遍遭到失败。到了发展经济学后期,在反思政府失灵的思潮中产生华盛顿共识,强调市场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主导作用,反对政府主导产业结构变迁。中国学者对发展经济学做了开创性研究,张培刚[9]的《农业与工业化》就属于奠基性著作。后期国内学者做了持续研究,杨小凯[10]提出新兴古典发展经济学,林毅夫[11]则提出基于要素禀赋与潜在比较优势的新结构经济学。

然而,对一个给定的国家或经济体而言,应该基于什么样的逻辑出发点分析产业结构,并判断是否需要产业升级?应该基于什么样的空间、采用什么样的测度对国民经济发展状况进行合理度量?在结构化变革过程中,经济发展的追赶超越意味着对新秩序的破坏性创新,那么结构变革的依据以及各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对上述问题,当前的新结构经济学与旧结构经济学都没有给予回答。

为解答上述问题,本文提出并构建基于解构主义(Deconstructivism)哲学方法论的新解构发展经济学(New Deconstructive Development Economics)(又称新解构经济学,New Deconstructive Economics)。解构主义,就是对传统制度与秩序的结构性质疑、拆解、破坏与重建[12-13]。新解构发展经济学在解构主义指导下通过对经济发展的目标、方法、路径进行拆解与分析,构建经济测度与产业政策的逻辑前提,最终推动经济发展与结构化改革。

一、新解构发展经济学的理论基础

(一)稀缺二元性与制度价值论

稀缺性,是经济学研究的起点。稀缺二元性,给出了稀缺性的自然属性边界与社会属性边界。稀缺二元性的提出,是后古典主义经济学对经济学本源问题的重新思考[14]。稀缺二元性把稀缺性解构为两种属性:(1)相对稀缺的自然资源:自然物质资源的稀缺性是相对的,可以通过生产力的发展而绝对解决,因为自然物质资源是具有可获得性与非排他性的;很多物质产品都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逐步转为公共服务产品或类公共服务产品,最终达到按需分配。(2)绝对稀缺的社会资源:社会资源的稀缺性是绝对的,可以通过社会的逐步进化来相对解决。社会资源是绝对稀缺的,而人类的需求是相对无限的。具有社会属性的资源,都是绝对稀缺的,因为这是选拔性与排他性的资源。由于社会资源不具备群体范围的可获得性,对社会资源的消费只能是选拔性的、排他性的。社会资源的选拔性稀缺,导致社会产品与服务的选拔性淘汰[15]。

后古典经济学提出的制度价值论,把价值测度从劳动手段、效用表象回归到社会制度属性。有些商品既具有自然属性也具有社会属性,因此其价值就由两种稀缺性同时决定。不同制度与不同环境下,价值的主要属性会发生根本变化。决定稀缺属性的是制度(包括自然制度与社会制度),这就是后古典经济学制度价值论的核心观点。

古典经济学的劳动价值论、新古典经济学的效用学说(又称为效用价值论),以及后古典经济学的制度价值论,这三种价值论存在相互映衬的关系。制度构建价值的测度空间:所有价值作为一种测度解构,必然存在于一定的测度空间——也就是制度。劳动是形成价值的手段:在测度空间中测度的对象必然包括自然产物与社会产物,而人类劳动则是改造自然、创建社会财富的手段。效用是表现价值的形式:任何对象的价值大小,都可以通过对社会或个人需求的满足程度体现出来。当然,这种需求是可以通过社会制度引导与管控的,因为自然价值由其自然属性主导,社会价值由其社会属性确定,但是所有属性的稀缺序列与价值测度来源于制度规定。制度规定了稀缺序列,并通过对价值空间的秩序构建形成价值体系或信用体系[15]。

(二)测度空间及其性质

制度不仅规定稀缺序列和稀缺范式,赋予商品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同时还确立管理机制与交易规则。这样的规定,实质上就是测度空间的规定。任何价值只要是测度的结果,就必然归属于一定的测度空间。基于解构的视角,可以看出制度规定了价值的度量单位、起点与边界、属性与方向、维度与层级,确定了价值、价值的集合与计算方法,从而构成价值空间。制度通过规定稀缺序列和测度空间为劳动创造目标,为效用表达找到载体。

价值空间存在价值维度,价值维度本质上是人或经济体的自由度,可以由市场形成也可以由政府引导。对价值维度的解构,拓展了人类生存的自然空间与社会空间。一般来说,维度是指不可替代的价值方向,比如第一产业的粮食生产与第三产业的金融服务就不具备可替代性,因此分属两个不同维度(正交)。基于以上分析,可以在宏观产业维度内部继续解构,从而细分出更加微观的维度或者分数维。

经济发展从单一维度发展为多维,而定义维度需明确价值分布,以及价值依附的产业关系:是纵向的上下游产业关系,还是横向的产业关系,或是没有直接关联的无关产业。因此对产业结构的测度应该有新认识。对这些价值维度形成的价值空间,需要明确其秩序、维度和标准正交基向量以及测度函数,要分析哪些产业维度是正交的,哪些产业维度之间存在相关性。对价值空间及其结构测度,不能再局限在传统线性思维视角。有些传统测度函数适合古典经济学领域,在新古典经济学领域也可以勉强使用,但是用在后古典经济学领域就显得有些片面。比如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ion,GDP)就属于基于算术加减的求和测度,用于分析现代社会经济现象就有点过于简单。

为对经济学意义上的价值空间及其测度进行数学分析与建模,需借助泛函空间定义一系列基本概念。

定义1价值空间:指经济社会中所有可以表达为价值的货币、商品、服务与技术等的集合。

给出价值空间的供给,就可以通过函数对价值空间里面的元素进行价值计算、比较或者归类。根据价值空间中函数属性的限定条件,可以给出测度空间。

定义2测度空间:指规定了函数计算方法或者说对其中的元素可以进行测量的价值空间。

价值空间可以分为可测价值空间和不可测价值空间。下面给出可测价值空间的定义。

定义3可测价值空间:指价值测度空间中的元素可以进行代数运算且空集测度为零,同时对空间中其他要素的测度满足可数可加性。

根据勒贝格(Lebesgue)分解定理,可得可测价值空间的新解构分解定理。

定理1新解构分解定理:在任何有限、可测的价值空间中,可以对其测度进行Lebesgue分解,即测度可以分解为基础测度与非基础测度之和。

价值空间测度的解构定理,有利于我们深度认识当前社会经济的各种不同价值空间的测度方法及其关系。对价值空间测度的解构,还有利于在社会经济中有效应用测度,以及对应用结果的相应反馈分析,从而进一步完备测度函数。

(三)逻辑前提与应用广度

经济发展必须明确测度空间与发展目标:目标意味着国家或地区的发展方向与发展愿景,测度空间意味着对发展状况的评价标准与评价方法。国家制定的发展目标不同、国际定位不同,导致测度空间的选择也不同。选择不同的测度空间,也就意味着对应发展目标与国家定位有了不同的评测标准。不同的测度体系,会对本国禀赋资源的评价与产业结构的调整产生决定性影响。

过去的新旧结构主义经济学,在逻辑上忽视对测度方法的结构研究与解构分析,造成经济分析与政策建议的盲目性。新解构发展经济学认为,明确测度空间与目标定位将直接影响要素禀赋的定性与比较优势的认定。产业结构由测度空间、目标定位与资源禀赋共同决定,而不应该简单地由内部要素禀赋与市场力量内生决定。如果制度主导权失控、测度标准因循守旧、忽视发展目标,那么政策可能盲目碰运气、市场可能失控与恶化,最终陷入国家比较优势的锁定困境。考虑到市场不可能自发形成国家与民族的发展目标,因此市场的规则必须由政府合理主导。

政府要制定市场所不能自发形成的宏观发展目标,维护有效自由市场的自主性,以及为实现该目标而争取国际经济秩序话语权。经济发展不仅仅体现在国内产业发展,更体现在国际价值空间的经济定位。国际定位直接受全球经济的价值分配模式的影响,确定国际定位是实施经济结构调整的逻辑前提。领袖型经济体,考虑的是如何确保价值空间的利己分配机制,并保持新价值空间的开拓地位。跟随型经济体考虑的是如何在主要经济体领导的价值分配体系中,通过政治联合或者有效的产业政策改变其国际地位。经济发展并不必然以发达国家为目标,因为整个全球经济必须要有国家分工,这种分工导致不同国家发展模式的不同与产业结构的不同。任何期望改变现有模式的经济发展举措,如果体量不足以支撑目标,则可能因为脱离国际经济体系而失败。对外进行国际价值空间的战略维度拓展,通过经济联盟体、市场共同体等组织形式重塑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可以重构国际价值空间。

二、新解构经济增长模型

(一)制度:对社会的结构与解构

在新古典经济学生产方程中,一般用全要素投入代表包括制度在内的所有资本与劳动之外的要素投入,有些研究用全要素投入代表科技投入。学界普遍认为,劳动投入与资本投入具有一定的可替代性。这种替代性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角度很容易理解,即劳动与生产资料之间的替代性关系,因为资本投入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生产资料的投入。这种替代关系表明劳动与资本对生产而言是一种投入强度的替代关系。

本文认为,有必要把制度作为一个重要要素从全要素投入中解构分离出来,将全要素投入主要看成是技术投入,而制度独立出来之后作为社会组织投入。任何社会生产都需要科技、资本与劳动投入,同时需要合理的组织投入,也就是制度投入。宏观意义的组织投入,核心是产权以及基于产权的分配方式。至于采取什么样的社会或政治制度,本质上是产权关系的外在表现。制度进步主要指的是社会有机化程度的提高,即具备完备的产权制度与分配制度,表现为社会分工的合理有序程度,以及社会阶级与阶层分化的完备程度[14]。社会的有机化程度,直接影响劳动力对技术的创造和使用。经济发展靠的是制度进步,优秀的制度同样影响资本的性质和质量。社会有机化程度,是竞争力的重要内容。经济发展不仅要研究劳动力的数量,还要通过制度属性研究劳动力的组织结构和质量,也就是对不同技术层级的掌握能力与不同社会产品的消费能力。在全球或全面竞争中,制度一旦确定,就将确定对社会资源、技术与资本的不同性质的吸引能力,最终形成特定的国际地位、国际层级,而国际地位与层级一旦固化,就形成所谓的国际竞争力。

因此,制度本质上是社会结构的重要内核。既然社会依托制度结构化地形成一个有机整体,那么我们有必要在社会生产中把制度作为重要的结构变量。马斯金(Maskin)[16]认为恰当的制度(机制)可以被设计出来以实现社会目标。研究制度结构,就需要对制度进行解构化分析。制度的进步或者说社会有机化程度的提高,主要反映在产权制度与分配制度上[15]。可以从所有权与分配权两个角度出发,构建社会制度进步或者社会有机化程度的指标。

(二)新解构经济增长模型

在制度从全要素中解构出来的情况下,可以重新审定经济增长的基本模型。我们给出基于后古典经济学的产出方程,即新解构经济增长模型:

命题1经济增长(Yd)由制度进步(I)、资本(K)、技术进步(A)与劳动(L)共同决定,即

Yd=F(I,A,K,L)∈Q

(1)

在式(1)中,可以认为制度进步与技术进步在一定意义上具有相互替代性。在经济增长模型中,在劳动-资本比不变的情况下,如果制度发生变化,而没有使劳动和资本的边际替代率发生变化,那么就定义为新解构中性制度进步。因此,新解构经济增长模型在符合中性制度进步时变形为

Yd=F(I,A,K,L)=F(F1(I,A),F2(K,L))

(2)

基于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可以推演出式(2)的简化形式,即新解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

Yd=F(F1(I,A),F2(K,L))=ImAnKxLy

(3)

一般认为,资本与劳动可以相互替代,因此某种程度上x+y=1;同样考虑到制度进步与技术进步可以相互替代,这两者的替代性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表达为m+n=1。另外,我们可以参考技术对资本与劳动的影响,分析制度相应的影响。根据制度对资本或劳动的影响不同,制度进步可以分为资本节约型、劳动提高型和中性型。未来可对新解构经济增长模型进一步丰富扩展,用以对很多新经济现象进行解构性解读。

三、国民经济广义测度

(一)当代经济:变革与解构

国内生产总值以简单数学加总测度国民经济发展总量,由于缺乏哲学高度与数学深度,因此对其认识还在形而下的层面。很多学者指出其缺点与不足,但没有人从测度本身的数学形式与应用属性上进行批判。

从解构主义视角看待经济现象,首先就是对经济进行解构分解、要素分解,以及对测度空间进行设定。与经济生活最直接相关的测度空间设定及其重要意义,就是测度坐标系的选择对天体物理学的影响,或者更简单一点,对航空产业的直接影响。因为航空飞行环绕地球,所以在笛卡尔直角坐标测度空间与黎曼球面坐标测度空间中,必然要选择黎曼球面坐标系。

经济在迅猛发展,社会已经从一个近似平面的使用笛卡尔直角坐标测度空间的公路交通,转化为使用黎曼球面坐标测度空间的航空交通。可以想象,现在的一流企业已经从传统的汽油石化等重化工行业,转为支持人们基于网络关系交往、移动支付与数字消费的互联网行业。这样的经济结构化重大变革,反过来推动我们必须对当代经济结构进行解构化思考。

经济结构的测度方法,必须考虑不同社会生产的异质性,也必须可以解释不同价值维度的测度关系。价值空间的结构与维度是经济研究与量化测度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不同产业的关系更多表现为价值链关系,因此维度之间除了传统基于加减的求和测度之外,基于乘数与指数关系的容积测度需得到充分重视。

(二)广义测度

本文提出两种新的Lebesgue测度方法,用以弥补算术求和测度对空间结构测度的不足。这两种测度方法分别是基于乘数与指数算法的价值空间广义容积测度广义生产体量(General Gross Volume of Production,G-GVP)与广义发展结构测度广义标准结构指数(General Standard Structure Index,G-SSI)。具体到特定产业内部,可以在细分的分数维空间中把传统的求和算法变更为求积算法,从而测算具体产业的生产体量。

定义4广义生产体量:用以结构化表达国家或区域的国民经济增量或者特定产业的经济增量,是基于第一、第二、第三到第N产业或行业方向新增产值(Vi,i=1,2,3,…,N)指数化乘积的容积测度,即

(4)

这里αi∈(0,1],i=1,2,3,…,N。

一般取N=3,这时式(4)转变为一般意义的国内生产体量(Gross Volume of Production,GVP)。

(5)

这里α,β,r∈(0,1],一般取α=β=r=1。

广义生产体量是对宏观或行业经济生产基于指数化乘积的容积测度,因为第一、第二、第三到第N产业(或行业的产业链分支)具有上下游的产业链关系,本身就具有乘数效应。当前世界经济划分依然局限在三大产业上,这三大产业在历史上也是螺旋式上升的展开关系。

传统的国内生产总值的测算基本公式,是三大产业增加值的求和加总,即

GDP=V1+V2+V3

(6)

显然,求和测度的式(6)表达了国内生产的总和,但是无法刻画三大产业之间的结构关系。而一般意义的国内生产体量测算的是国家或区域“经济立方体”的体量,刻画了三大产业之间的结构关系。因此,体量测度比求和测度能更深入、更全面地刻画产业生产与发展现实,而且针对具有若干不同维度的价值空间的度量,容积测度比求和测度更有解释力度。

定义5广义标准结构指数:用以表达经济发展的结构化水平,是N个产业经济增量的乘积除以第一产业经济增量的N次方,即

(7)

当N=3时,式(7)转变为一般意义的标准结构指数(Standard Structure Index,SSI),即

(8)

显然,标准结构指数比较简洁,把第一产业作为归一算子是因为第一产业往往代表了经济发展的基础性条件。但是标准结构指数也忽略了一些产业替代的特殊情况,比如新加坡作为城市国家,在产业维度上缺少第一产业;而俄罗斯、美国是农业输出大国,农业作为基础产业对内供大于求。对这样的经济维度欠缺特别是缺少第一产业的国家,或者跨越了落后产业基本需求的国家或地区,我们一般采用第一产业或被淘汰产业的净需求量V0作为该产业的名义增加值,并在此基础上计算重置后的SSI。

定义6重置标准结构指数(Revised Standard Structure Index,R-SSI):把产业净需求量作为该产业的名义增加值,经过调整后的经济发展结构化水平称为重置标准结构指数。应用于国民经济结构,则表达为三个产业经济实际增加值的乘积除以第一产业净需求量(名义增加值)的三次方,即

(9)

对农业净进口国而言V0=V1,式(9)变为

(10)

广义标准结构指数相当于确定了国家、区域或行业价值空间结构,明晰了价值空间从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到第N产业(或行业的产业链分支)或同一产业内部螺旋式上升的历史展开路径。广义标准结构指数可以解释为第二到第N产业(或行业的产业链分支)相对于第一产业(或产业链分支)的相对挠度的乘积。

标准结构指数可以解释为国家或区域经济发展的基准面(积),即以第一产业数值(很多发达国家直接或间接把基础产业逐步作为公共服务产品提供)为归一算子,将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数值归一处理后相乘。国家或者区域经济发展的基准面大小,直观体现了产业结构的发达程度。

显然,国内生产体量(GVP)、标准结构指数(SSI),以及国内生产总值(GDP),是欧氏空间Rn的三种不同类型的Lebesgue测度,构成了完备可测空间。

GVP代表一个国家或区域经济发展的产业纵深,而SSI则反映一个国家或区域产业结构的发达或先进程度。一般而言,SSI越大表明国家或区域的产业结构越发达。当SSI为0或无限大时,表明国家或区域的产业结构维度发生降维或突变。当维度不同时,可以通过R-SSI对国家或区域的经济发展进行比较。

直观上,作为求和测度的传统国内生产总值,是三个不同维度的产业增加值相加,相当于求国家或区域经济价值空间这个抽象立方体周长的四分之一。而本文提出的国内生产体量,是三个不同维度的产业增加值的乘积,相当于求国家或区域经济价值空间这个抽象立方体的体积。

显然,对经济价值空间这样具有三个不同产业维度的立方体而言,周长是了解立方体属性、对立方体进行比较的一个重要指标。但是,立方体的体积大小或者立方体的表面积大小,同样是重要的指标参考。因此,GDP-GVP-SSI这样的测度体系在经济学价值空间属性分析与比较中应该得到明确与重视。

目前广为流传的经典案例是麦迪逊在《世界经济千年史》中对中国与英国的比较[17]。1820年中国GDP占世界GDP总量的32.9%,英国GDP占5.2%,中国是英国的6倍。但是中国却被列强侵略瓜分,其原因不是GDP不够大,而是GVP太小。如果测算经济立方体的“结构与体积”,处于工业化蓬勃发展初期的英国的经济发展维度一定高于处于封建农耕经济末期的清代中国,经济体量英国远远大于中国。

四、新解构生产定理与供给侧结构方程

(一)新解构生产定理

传统发展经济学的生产函数,已经充分考虑影响生产的各个要素,并构建各种不同的函数形式。其中最为著名的当以柯布-道格拉斯函数为代表的生产函数,所使用的函数形式属于在前文讨论过的基于乘积的容积测度。本文对其全要素做了进一步解构,得到新解构经济增长模型。

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已经潜在意识到不同要素——资本、技术、劳动等属于不同维度,对产出的测算方法不是用要素总量简单相加,而是使用基于乘数和指数算法的容积测度,但是没有经过证明。显然,新古典经济学并没有追问为什么要素之间是乘积关系,也没有文献探讨生产函数的测度空间及其测度体系。传统经济学的生产函数往往凭借经济学家的经验试错,或者根据数据统计分析结果猜测可能形式,因此出现了各种各样比较主观与随意的生产函数模型。

本文认为生产函数左侧的产出值,也应该采取容积测度:用GVP取代GDP。结合上述关于国民经济产出的体量测度,以及根据本文提出的新解构生产函数,我们给出以下定理。

定理2新解构生产定理(New Deconstructive Production Theory):要素产出等于经济体量。

体量测度之间的数值相等,从测度形式乃至量纲分析角度都是成立的,这是用GVP取代GDP的形式理由。

(二)供给侧结构方程

定义7供给侧结构方程(Supply-Side Structure Equation):根据新解构生产定理,如果要素产出与经济体量都是函数形式,则可以直接得出如下方程:

GVP=Yd

(11)

供给侧结构方程是基于解构主义方法论,对生产测度(Yd)与产出测度(GVP)进行重构的结果,通过要素投入变化与三大产业产出变化的测度关系,更加深入地明晰供给侧改革的经济学实质。

定义8新解构柯布-道格拉斯方程:根据定理1、定义4与定义8,可以得到

GVP=F(I,A,K,L)

(12)

将式(12)两侧分别带入式(3)与式(5),可以得到

(13)

式中,α,β,r,m,n,x,y∈(0,1],m+n=1,x+y=1。

改进后的生产方程在结构上有以下特点:在方程左侧,可以通过三个产业幂次乘积给出产业空间基于容积测度的经济体量;在方程右侧,可以通过要素生产幂次乘积函数给出具有产业替换特征的产出体量。

(三)广义供给侧结构方程

对式(13)两侧求对数即变成新解构柯布-道格拉斯方程的线性化形式:

αlnV1+βlnV2+γlnV3=mlnI+nlnA+xlnK+ylnL

(14)

在制度要素(I)与科技要素(全要素生产率,A)中,包含组织发展与技术进步,而组织发展与技术进步必然包括资本投入和大量人力消耗。因此资本(K)与劳动(L)当中,除了存在具有替代关系的资本与劳动要素投入之外,其余劳动与资本投入基本被吸收到组织发展与技术进步等要素中。

考虑到对全要素的再解构,我们可对全要素所包含的科技、文化、地理等要素(Ai,i=1,…,n,其中n∈N)之间的关系进行Lebesgue测度。假定第i个要素是独立变量,则其全要素生产率的基本变形可表示为

A≡A(A1,…,Ai,…,An)=

Fi(Ai)·A(A1,…,Ai-1,Ai+1,…,An)

(15)

式中,Fi(·)是针对要素Ai的算子。

将式(15)代入式(14)即可得到广义供给侧结构方程。

定义9广义供给侧结构方程:

αlnV1+βlnV2+γlnV3=mlnI+n[lnFi(Ai)+

lnA(A1,…,Ai-1,Ai+1,…,An)]+xlnK+ylnL

(16)

在给定三个产业的产出与要素投入的情况下,可以通过对新解构柯布-道格拉斯方程的线性化形式以及广义供给侧结构方程进行回归分析确定参数变量,其意义在于可以直接检验要素投入与各个产业产出之间的关联关系。

供给侧结构方程及其广义形式为当前供给侧结构改革提供了有效的理论分析工具。维度创新与价值空间重构是经济发展的逻辑必然,也是供给侧改革的逻辑路径。基于新解构生产定理改进传统生产函数,从而通过改进的生产函数对投入产出进行结构化分析。从供给侧结构方程的左侧入手,基于国民经济核算的总量测度、体量测度、标准结构测度等指标体系,为国民经济发展提供更为准确的发展参照指标;从供给侧结构方程的右侧入手,推进要素供给的自主性市场化改革,打通要素生产供给与经济体量间的宏观沟通机制与渠道,从而引导要素的生产力潜能合理释放。

五、实证分析一:中国经济增长与要素投入

(一)基础数据与回归结果

基于供给侧结构方程及其广义形式,针对中国经济增长进行实证分析,分析区间为1980—2015年。本文采用的基础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包括基于1952年价格进行调整的实际资本存量、基于1952年价格进行调整的三大产业实际年增加值,以及基尼系数,见表1。

表1 基于1952年价格指数的产业增值与要素投入

*数据来源:中国国家统计局。**数据来源:建信期货研究中心。

国家统计局按照联合国等五大国际组织联合颁布的国民经济核算国际标准——《2008年国民账户体系》,将能够为所有者带来经济利益的研发支出不再作为中间消耗,而是作为固定资本形成处理。

针对式(13)与式(14),在给定标准GVP(α=β=r=1)的情况下,令A*=ImAn,回归分析经济体量GVP与存量资本K、劳动L的相关性,取置信水平95%,得出如下回归分析结果:

lnGVP+ε=2.01lnK+3.28lnL-37.12

(17)

式中,ε为误差项,回归后的x=2.01,y=3.28。

针对式(13)与式(14),在给定存量资本与劳动投入(x=y=1)的情况下,回归分析V1、V2、V3与KxLy的相关性,取置信水平95%,得出如下回归分析结果:

0.621lnV1+0.532lnV2+0.321lnV3+11.73=

ε+lnK+lnL

(18)

式中,ε为误差项,回归后的α=0.621,β=0.532,γ=0.321。

依据式(17)对lnK、lnL的系数x、y进行归一化处理,即得x0=x/(x+y)=0.38,y0=y/(x+y)=0.62。令lnA*=ε+0.62lnK+0.38lnL,对式(18)进行结构化调整得

0.621lnV1+0.532lnV2+0.321lnV3+11.73=

lnA+0.38lnK+0.62lnL

(19)

从而可得

lnA=0.621lnV1+0.532lnV2+0.321lnV3+

11.73-0.38lnK-0.62lnL

(20)

这样,我们就得出历年全要素(包括制度、科技、文化等)的名义投入(A*)(见表1)。从表1的各年数据可以看出,2015年的全要素名义投入是1980年的11.84倍,同样可以比较得出2015年的存量资本是1980年的38.35倍,2015年的劳动力是1980年的1.83倍。2015年的第一、二、三产业增加值各是1980年的7.78倍、22.23倍和58.8倍,因而2015年的名义GVP是1980年的10 169.4倍。另外可以测算出2015年的名义GDP是1980年的26.01倍,显然在求和测度的总量分析中,特定基础产业的自然界限(例如第一产业中,人们对农产品的消费量受身体限制必然有界)会影响对其他产业增长的分析和判断。

根据式(13)可构造性得出要素投入与产业增值的结构方程:

(21)

这里,对应的指数分别是α=0.61,β=0.52,γ=0.32,x=0.38,y=0.62。

式(21)所表达的结构方程,体现了不同要素投入与各个产业产出之间的结构关系。例如考虑劳动投入与三大产业增加值的关系:显然y≈α,这说明单位劳动投入与第一产业的产出基本上是线性相关的,因为可以两边同时开y次方,缩放后使得V1与L指数同时等于1;同理,考虑到存在关系y>β>γ,显然单位劳动力投入在第二产业的产出比第一产业要高,而且在第三产业可以获得更高的产出回报。

在式(21)中,还可以考虑资本投入与三大产业增加值的关系:显然xγ,这说明单位资本投入对服务业而言可以获得等额或相对更多的产出;存在关系x<β<γ,这说明单位资本投入在第二产业获得较低回报,在第一产业获得的回报最少。

(二)制度因素与数据调整

制度是影响经济生产的重要组织保证,因此有必要讨论一下制度因素与全要素(科技)之间的结构关系。一般而言,制度的内核在于产权,制度的表达在于分配,所以制度要素至少要代表产权和分配两个方面的特征。因此,社会制度进步可以表达为交易效率与基尼系数的函数。

一般来说,产权保护力度可以通过交易效率e反映(0

I=I(e,g)

(22)

可以将式(22)变形为

I=I(e,1-g)

(23)

由于在给定时期内,社会分配可能随经济波动而变化,但是国家法律一般相对稳定,因此我们可以充分考虑社会分配的变化,暂时不考虑产权保护力度的变化(或把它吸收到全要素之中)。这样,式(23)变为

I=I(1-g)

(24)

考虑到A*=ImAn,一般情况下m+n=1,为研究制度对全要素投入的直接影响,简化起见可以令m=n=1/2,同时令I=I(1-g)=1-g,于是有

A*=(1-g)1/2A1/2

(25)

亦即

A=(A*)2(1-g)-1

(26)

基于式(26),根据国家统计局1980—2015年的历年基尼系数以及全要素名义投入回归结果,可以得到修正后的历年全要素投入(A)(见表1)。从表1可以看出,2015年的全要素投入是1980年的185倍,显然比没有经过修正时测算的11.84倍要更贴近现实。通过供给侧结构方程测算的全要素投入总额可以看出,当忽视制度要素时,历年全要素名义投入相对平缓;然而,当考虑制度要素时,测算出修正后的全要素投入从2002年开始有一个相对陡峭的上升趋势。

通过上面的实证分析可以看出,供给侧结构方程打通了要素供给与经济体量之间的关联互动渠道,打破了要素流动的劳动壁垒、资本壁垒、技术壁垒、制度壁垒,引导要素生产的释放与价值空间的扩张。基于供给侧结构方程,可以有效分析第一、第二与第三产业对宏观经济的体量规模和结构质量的影响效应差异,促进各要素在各产业间进行结构性调整。

六、实证分析二:分省经济的广义测度

(一)2014年中国各省区市的经济测度

基于2014年中国各省区市的经济发展数据进行分析,对它们的经济总量、经济体量和标准结构指数进行测算并排名,结果见表2。

表2 2014年中国各省区市经济发展指标

注:数据来自中国国家统计局。表中没有包括中国香港、澳门和台湾的数据。

从表2可以看出,GDP排名前十位分别是广东、江苏、山东、浙江、河南、河北、辽宁、四川、湖北、湖南,GVP排名前十位还是这10个省份,但是顺序发生了变化,从高到低分别是山东、江苏、广东、河南、浙江、河北、四川、湖北、湖南、辽宁。如果看SSI,前五位分别是上海、北京、天津、浙江和广东,江苏排第六,而山东和河南则分别排第11位和第23位,四川排第24位。

在一个国家内部,标准结构指数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各省区市的经济发达程度。从表2可以明显看出,虽然上海市GDP排第12位、GVP排第24位,但是其SSI位居全国第一。北京市作为政治中心、文化中心、经济中心,GDP排第13位、GVP排第26位,但是其SSI排全国第二。天津市GDP排第17位、GVP排第25位,但是其SSI排全国第三。河南省GDP排第5位、GVP排第4位,但是其SSI排第23位。重庆市虽然GDP排第21位,但是其SSI位居全国第八。

整体看来,上海、北京、天津包揽了SSI前三位,属于发达直辖市。广东、江苏、浙江三省的SSI与GDP、GVP比较平衡,属于经济总量、经济体量、社会发达程度都比较高的省份。河南、四川、河北虽然GDP与GVP都比较高,但SSI排名靠后,都属于虽然有产值但是相对欠发达的省份。

(二)政策讨论

基于GDP-GVP-SSI的指标体系测算,我们发现2014年中国各省区市在国内生产总值、国内生产体量和结构质量上表现出不同于指标的差异化特征。根据上述实证分析结果,经济空间的广义测度与供给侧结构方程对当前国家宏观经济的结构分析与政策制定具有以下意义:

第一,优化国民经济核算方法,建立综合考虑GDP、GVP、SSI等价值空间测度指标的综合性国民经济测度体系。用GDP-GVP-SSI指标体系多方位衡量经济体的总量、体量与结构,显然比单纯依赖GDP指标能更准确、更全面地反映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能够充分揭示经济发展增量规模,直观表达经济体量与产业结构质量,为宏观经济结构化调控的政策制定和实施提供科学的理论指导和现实依据。

第二,以GVP、SSI为主要参照指标,可以有效分析三大产业的比例关系,而这在总量测度GDP中是无法实现的。这对有效扩大经济体量、合理改善产业结构,制定并实施精准政策具有参考意义。以体量和质量测度为目标导向,以供给侧结构方程为分析框架,推进资本、劳动、技术、制度等多要素供给的结构化调整。

第三,以经济价值空间及其测度方法为理论基础,积极拓展经济发展的维度与体量。既要在经济发展的既有维度基础上做大做强,又要在已有维度基础上进行创新发展,构建新秩序、新维度,也就是拓展价值空间。在国内,“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等政策的实施,对培育新的产业维度具有重要促进作用。国际上,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具有延伸经济地缘维度、国际秩序引导和国际政策供给的重大战略意义,必将通过规定国际秩序进行制度输出以整合国际价值空间。

七、结语

本文提出新解构发展经济学,详细论述价值空间及其测度方法,给出国内经济体量(GVP)与标准结构指数(SSI),并提出新解构生产定理以及供给侧结构方程。对基于要素的生产函数进行结构化调整,指出基于技术进步的维度创新与基于制度供给的价值空间重构是经济发展的重要路径,并对中国经济与分省经济进行测算与分析。

新解构发展经济学强调测度与制度在价值空间构建中的决定作用,结合中国实际为供给侧改革与产业结构调整提供了理论支撑与分析范式。新解构发展经济学认为,制定积极的产业政策必须了解对象基本情况,明确其测度空间及制度安排,分析价值维度并构建测度体系。给定测度空间才可以明确比较优势,进而根据资源禀赋与发展愿景确立价值空间的目标与定位,最后通过产业结构调整与制度结构调整,重构价值空间及其秩序体系,达到促进经济增长的目的。

新解构发展经济学的未来研究方向,可以基于解构主义视角分析社会与经济发展,可以研究测度空间的性质及其测度分解形式,也可以进一步深化供给侧结构方程的模型演化、实证分析与具体政策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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