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阈值效应”分析
——基于中国25家城市商业银行的面板数据

2018-05-04 01:04郭小叶李富有王博峰
关键词:阈值民间商业银行

郭小叶, 李富有, 王博峰,2

(1.西安交通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1; 2.中国农业银行 陕西省分行, 陕西 西安 710065)

改革开放近40年以来,随着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社会经济持续增长,创造了数量庞大的社会财富,累积了规模宏大的民间资本。民间资本是指居民、农户以及民营企业所持有的资本,是除国有资本、外商资本之外,主要运用于民营经济、个体经济及混合所有制经济的私人资本的总和。民间资本包括最终所有权归属于民间自然人、民营经济主体(民营企业、个体工商户等)的资本以及现代股份制企业(股份有限公司)中直接或间接归属于民间自然人、民营经济主体的资本。也就是说,民间资本的界定标准主要在于权属主体,这是区分民间资本与国有资本、外商资本的判定条件。根据西安交通大学李富有教授主持的国家社会基金重大项目研究课题组运用大型调研与统计数据测度的结果,2014年全国民间资本达到45.64万亿元。民营经济、中小企业对民间资本的需求欲望特别强烈,需要和非常需要民间资本的企业占到80%以上[1]。民间资本建立在民间信用基础上,发展初期依靠乡规民俗、道德规范约束,长久以来凭借特殊的供求关系、交易机制、发展态势等,民间资本与民营经济之间形成了天然的、复杂的体制姻缘。尤其是2014年以来,中国经济建设和发展领域进入“新常态”时期,“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发展的基本特征主要表现为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和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的“三期叠加”状态。“新常态”时期,经济发展动力由要素和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中小企业在推动技术进步创新和产业升级方面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技术的创新与进步又使得中小企业面临更大的资金需求。现实矛盾则是民间资本与中小企业之间的“两多两难”现象:即民间资金多,但投资难;小微企业多,但融资难。长期以来,民间资本对于完善金融结构体系、支持民营经济发展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由于市场准入方面的限制,数目庞大的民间资本无法进入很多投资领域。因此,一方面资金短缺成为民营经济发展的瓶颈,另一方面巨额民间资本被束之高阁。

近年来,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健康发展的政策及意见陆续出台。2010年国务院颁布《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简称“新36条”),鼓励民间资本进入金融、能源、交通、教育、医疗等产业服务领域;2012年温州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初步建立;2014年国务院颁布《国务院关于创新重点领域投融资机制鼓励社会投资的指导意见》(简称“鼓励社会投资39条”),吸引民间资本参与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等领域的建设;2016年国务院提出营造良好公平的竞争环境,调动民间投资积极性,激发民间投资潜力和创新活力。因此,国务院及其各职能部门关于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金融、实体经济领域的相关政策及意见的逐渐付诸实施,为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进一步指明了方向。在民间资本日益成为中国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且不断发挥其在投资领域的比较优势的态势之下,我们需要探讨一个关键问题: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究竟会发挥积极作用抑或是消极作用?

关于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将产生何种作用,长久以来都是颇具争议的话题。有些学者认为民间资本内生于非国有经济,作为传统金融体系的重要补充,民间资本和非国有经济有着天然的体制姻缘,对于改善民营企业融资环境、调整经济结构和发展地方经济起到重要作用,民间资本发起设立的民营银行也有助于激励和促进经营绩效的提高;但也有反对者指出,由于民间资本固有的资金分散、整体规模大但个体规模小、利率高及不易监管等特点或将为金融机构带来道德风险和信用风险。上述争议主要体现在已有的研究文献和相关结论中,这些研究结果表明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带来的积极和消极作用同时存在。不少学者从社会经济发展、政府监管和制度环境等视角分析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利或弊。那么,除上述研究角度之外,从细分领域解释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能够产生怎样的作用?这便是本文研究的关键问题,即民间资本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如何?这种影响随着民间资本进入程度的逐步提升是保持不变还是会在某一水平(阈值效应)将发生方向性转变?如果存在“阈值效应”,那么我们在关注现行体制下“玻璃门”“弹簧门”和“旋转门”等制约因素使民间资本在金融领域进入不足的同时,还需特别关注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适度性问题。随着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准入政策不断放宽,客观地分析民间资本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可能影响,并对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适度性做出理论评价,对于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政策制定和有效途径就显得极为重要。

本文选择中国25家城市商业银行为研究样本,在运用随机前沿分析方法(SFA方法)测算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基础上考察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的“阈值效应”。从长远来看,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关键在于民间资本进入产生积极效应抑或是消极效应的考察和判断,本文选取二次模型分析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实证检验民间资本“阈值效应”的存在性,从而对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行业的积极和消极作用并存现象做出新的解释。从城市商业银行的细分领域解释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适度性问题,有助于补充和推动相关领域的经验研究,为政府引导和规范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提供理论依据。

一、文献回顾

近年来,中国民间资本的总量规模和投资范围不断扩大,背后存在其必然性与合理性。随着民间资本在很多产业领域特别是金融领域崭露头角,对中国金融深化与金融改革具有重要意义。目前来看,国内外学者对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研究日益丰富深入,已有大量研究文献资料并基本形成两类不同观点。

国内外许多学者从理论和实证角度研究民间资本的积极效应并提出理论支持和经验证据,成为支持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重要依据。麦金农(McKinnon)等[2-3]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了“金融抑制与金融深化”理论,由于信息不对称和市场失灵,国有商业银行对私人经济部门融资支持不足,催生了游离于传统金融之外的非正规金融。伊斯克松(Isaksson)等[4]认为非正规金融具有信息对称、风险共担和风险认同等特征,是金融抑制条件下的理性选择,发展中国家尤其应当给予非正规金融自由化发展政策。班纳吉(Banerjee)等[5]的“长期互动”假说(Longterm Interaction Hypothesis)指出非正规金融同时具有内生性和基层性,在一定地域范围内能为农村中小企业提供金融服务,通过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以加深对中小企业经营状况的了解程度,从而有助于降低风险成本,解决部分信息不对称问题。布雷弗曼(Braverman)等[6]认为非正规金融灵活、独立的相对优势能够保障非公有制金融机构的平稳运行。沙维尔(Xavier)[7]通过构造模型研究资金需求者申请及获取贷款的内在机制,国有金融机构倾向于向技术密集型的企业贷款,劳动密集型企业则更多依赖民间金融机构。国内研究文献以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为考察对象,提出同上述观点一致的理论阐释与经验证据。吴凡等[8]认为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有助于金融发展和经济繁荣,还能提高金融机构核心竞争力。左坤[9]通过构建BP神经网络模型测算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的经营绩效,结果表明民间资本进入水平较高的股份制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这两者的经营绩效相比国有银行更高。李富有等[10]认为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民间资本的比较优势与民间特色,解决民间资本的供求矛盾,提供更便捷的融资工具和创新性融资方式。

尽管民间资本的积极效应获得许多文献的支持,并广泛为政策制定者所推崇,但也有不少文献表明民间资本进入不一定带来预期积极效应,而可能是消极效应。霍夫(Hoff)等[11]认为非正规金融的发展基于资金供求双方之间的信任机制,随着双方交易资金规模的增加,这种基于信任的契约将趋于脆弱并易引发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扎格力斯(Zagaris)[12]认为非正规金融容易引发逃税、违规经营或规避管制等非法活动,具有一定负面影响。邹新阳等[13]指出民间金融风险主要缘于内在制度缺陷、管理水平低下、法制约束弱化、政策环境制约。张娟等[14]运用AHP方法对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风险进行综合评价,认为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风险属于高风险范畴。可见,持反对观点的学者普遍认为民间资本缺乏关于信息不对称的约束机制和控制风险的制度规范,随着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程度不断深入可能引发各类风险。

综上所述,国内外学者关于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将产生何种作用尚未达成统一的认识,理论观点的诸多争议和矛盾缘于经验证据的缺失和匮乏。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已有文献普遍偏重于宏观方面的理论研究,缺乏对民间资本进入金融细分领域的深刻认识和全面考察,基于微观视角分析民间资本进入对城市商业银行影响的研究文献更是凤毛麟角。鉴于此,本文基于理论研究,运用SFA方法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效率进行测度,并建立面板数据模型对民间资本进入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的“阈值效应”进行实证研究。目前已有研究文献普遍采用线性模型考察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因素,假如不论民间资本进入处于何种水平,积极作用或消极作用均占据绝对优势,则采用线性模型或许更合适。然而,本文通过梳理现有文献发现上述两种作用可能处于并存状态,因此采用线性模型将难以得出全面准确的研究结论。鉴于此,本文选择二次模型来实证分析民间资本进入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从而将民间资本的积极作用和消极作用置于同一研究框架下加以综合分析,以期为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阳光化、规范化发展提供证据支撑与政策支持。

二、民间资本进入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的研究假设及相关因素分析

(一)民间资本进入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的研究假设

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建立在城市信用基础之上,绝大多数由各级地方政府发起设立,早期呈现国有股权直接或间接控股比例较高的现象,股权结构设置不合理容易引发股东之间缺乏权利制衡机制问题。除此之外,城市商业银行普遍市场定位不清,业务特色不够突出,因此发展受到严重制约。随着国务院和各职能部门对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的一些纲领性文件和实施细则陆续出台,民间资本通过改制重组或增资扩股等渠道进入城市商业银行或将成为未来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创新发展的常规态势。

一方面,民间资本进入有利于城市商业银行减轻历史包袱,化解历史累积风险,增强资本实力与风险管理能力,进而提高经营效率;同时,民间资本进入能够增强城市商业银行公司治理有效性,构建起多元化、本土化和民营化的股权结构,充分发挥民间资本的信息、资源优势。因此,民间资本能够在股权结构优化、资源配置和业务创新等方面对城市商业银行产生一定的积极影响。另一方面,随着民间资本持股比例不断增大,民间资本将逐渐渗透城市商业银行的经营与管理,参与城市商业银行的经营方针、投资计划及重大事项决策。然而,由于民间资本的逐利本性、风险偏好与信用规则等特点,容易引发操作性风险、道德风险、流动性风险和信用风险,对城市商业银行产生消极影响。

因此,民间资本进入对城市商业银行的积极和消极影响并存,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前述两种影响效应可能与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密切相关。当民间资本进入程度处于一定适度水平之内,民间资本有助于优化城市商业银行的股权结构、资源配置及公司治理,此时积极效应成为主导影响;当民间资本进入程度超过适度水平,逐利本性与高风险偏好将有可能导致消极效应成为主导影响。如果忽视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差异而单纯讨论积极效应或消极效应,显然是缺乏重要条件设置下的片面逻辑,或将导致研究结论不够可靠与准确。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设一: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存在“阈值效应”[15]*阈值效应(Threshold Effect),即打破原有均衡引起的改变称之为阈值效应。在两个相关经济要素中,一个经济要素对另一经济要素产生的影响发生转折或变化所必须的最小变化量或变化幅度即为阈值,两个因素之间这种关系称之为“阈值效应”的关系。,随着民间资本进入程度逐渐提高,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效应将在某一程度处发生方向性转变。

由于历史原因、自然环境和社会文化等综合因素的长期演化,中国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问题比较突出,东、中、西部地区在经济发展、人口素质和生活质量方面长久以来存在明显的地域差异。改革开放四十余年以来,中国东、中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特别是民营经济的发展对于解决就业、促进技术创新和创造社会财富起到促进作用,尤其是东部沿海地区经济发展不断推进金融深化和金融改革创新,而西部地区经济增长速度较慢且金融发展较为落后,西部地区资本积累、外商投资、融资规模和制度创新等相比东、中部地区都明显处于劣势地位。近年来,虽然西部地区的经济水平和金融发展得到长足进步,国民经济运行步入快车道,但是与东、中部经济发达地区相比仍有较大差距,而且公开数据表明这种差距仍处于扩大趋势。经济水平、金融政策与金融环境是决定金融发展纵向深度的主要因素,由此我们可以合理预期,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东、中、西部地区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效应或存在明显差异。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设二:民间资本影响城市商业银行的“阈值效应”因城市商业银行所属区域不同而存在显著差异。

(二)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及其他影响因素的综合评价指标选择

1.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评价指标选择

关于股权结构对企业效率影响的研究由来已久。根据大股东监督论,公司大股东有监督和影响管理人员以保护他们投资的权利[16]。伯卡特(Burkart)等[17]

分别从管理者积极性、法律体系和投资者保护角度解释股权结构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从现代公司治理角度来看,股东(大)会决定公司的经营方针、投资计划及重大事项,影响公司的经营效果与效率。股东(大)会决议由股东所持表决权决定,因此股权结构(国有资本股份、外资股份、民间资本股份所占比例)的差异会导致股东(大)会作出不同决议,最终对企业运行效率产生不同的影响。通过借鉴已有研究文献,本文假设股权结构对银行效率具有影响效应。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的途径包括债权模式(直接借贷、储蓄存款)和股权模式(参股控股、发起设立、并购重组),随着风险控制能力不但提高,民间资本偏好的进入模式将由债权模式向股权模式渐进演化,同时社会福利水平也会相应提升。随着近年来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健康发展的政策意见陆续出台,国家设立温州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说明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已经进入制度顶层设计阶段。因此,本文以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的股权模式为研究切入点,选择城市商业银行的民间资本股权占比作为衡量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指标。测算民间资本股权占比的具体方法为民间资本股权占比=(股份总额国有股份-外资股份)/股份总额×100%。

2.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其他影响因素的评价指标选择

参考已有研究成果,并结合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经营特点,除民间资本进入水平之外,本文主要从资产规模、资产配置、创新能力和稳定性四个方面考察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因素,具体指标选择包括:总资产、存贷比、非利息收入占比和资本充足率。各研究变量指标类型、变量名称、符号设定及变量含义见表1。

(三)样本选择及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样本来源于全国具有代表性的25家城市商业银行,25家城市商业银行分布于中国东、中、西部地区。研究对象的样本期间为2010—2015年,最终确定的样本包括25家城市商业银行6年的数据,共计150组观察值。本文选取的变量数据来源于25家城市商业银行官方网站公布的年度报告。

表1 研究变量说明

三、基于SFA方法的城市商业银行效率测度

数据包络分析(DEA)与随机前沿分析(SFA)是用于度量同一类型部门效率的两种可行的前沿效率分析方法,两者均通过构造效率前沿面来测度效率水平。与DEA方法相比,SFA方法计算结果一般不会有效率值相同并且为1的情况,SFA方法充分利用每个样本信息并且计算结果稳定,受特殊点影响较小,具有可比性强、可靠性高的优点。鉴于DEA方法的局限性,近年来的研究文献普遍采用SFA方法来测度银行、证券和保险等金融行业的效率水平。张金清等[18]分别采用SFA方法测度中、外资商业银行效率水平;刘远翔[19]采用SFA方法测度中国7家财产保险公司和7家人寿保险公司的利润效率。基于对上述文献的参考借鉴,本文选择SFA方法测度城市商业银行效率。

(一)投入-产出指标选择

商业银行效率测度的关键在于对投入及产出指标的确定,根据修正过的中介法,参考姚树洁等[20]的研究,本文分别选取三种投入指标(固定资产、劳动力和资金成本)和三种产出指标(存款规模、贷款规模和营业收入),将所选三种投入要素的价格分别定义为:固定资产价格=营业支出/固定资产;劳动力价格=职工工资福利支出/职工人数,由于无法获得所有城市商业银行各年的职工工资福利支出数据,本文选择营业支出代替职工工资福利支出,即劳动力价格=营业支出/职工人数;资金成本价格=利息支出/总生息资产,总生息资产由银行可贷资金平均余额表示。

(二)基于SFA方法的效率测度模型

随机前沿函数模型包括成本函数模型和利润函数模型,前沿成本是指在一定产出水平下,可能达到的最小成本,前沿利润是指在一定的投入水平下,可能达到的最大利润。生产性工业企业的业务核心在于生产销售环节,经营效率主要体现在成本控制方面,尤其是成本与收益的配比合理性,因此工业企业效率测度普遍采用成本函数模型。鉴于商业银行和工业企业的商业模式和盈利模式存在显著差异,商业银行是经营风险的机构,安全性、流动性和盈利性是商业银行的经营原则,尤其以风险管理为核心。商业银行的营业利润已充分考虑经营成本、风险准备等因素,能够较好地体现商业银行的安全性和盈利性原则。相比成本效率而言,利润效率是一种综合效率,能够同时反映商业银行对前沿成本和前沿效率的偏离程度。因此,本文认为选取利润函数模型作为商业银行效率测度更具合理性。考虑所选取投入指标和产出指标之间的交互影响作用及规模变化对效率的可能影响,本文借鉴科德(Kodde)等[21]的研究,选择超越对数函数作为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效率测度的基本模型,本文利润前沿函数的具体形式如下所示:

(1)

(三)效率模型的参数估计、有效性检验和城市商业银行效率测算结果

本文运用Frontier4.1软件对25家城市商业银行2010—2015年的投入产出指标进行估计,选用巴特斯(Battese)等[22]的模型,即效率值E=exp(-μ),关键参数及效率测算结果见表2和表3。

表2 关键参数的ML估计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参数估计值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LR估计值括号内为混合卡方分布临界值,其他参数括号内数值表示t值。

由表2可知,变差率γ的估计值为0.838(1%置信水平下显著),表明SFA效率模型的随机误差项ε显著低于非效率项μ;似然比检验统计量LR的估计值为28.268(1%置信水平下显著),表明SFA效率模型显著有效;自然对数似然值(36.452)和δ2的估计值(0.099)表明SFA效率模型总体上可以接受;η的估计值不显著,但表明样本期内城市商业银行的整体效率略有提高。

从表3的测算结果来看,中国25家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值均低于1,这表明在控制随机变量冲击的影响后,在既定的投入要素价格和产出要素水平下,各个样本银行从事的经营活动实际利润值均没有达到最大可能利润水平(随机前沿面水平),也就是说,样本期间中国25家城市商业银行经营活动存在无效率项。25家城市商业银行2010—2015年间的整体效率平均值为0.728,说明样本期间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经营活动的实际利润水平达到了最大可能利润水平的72.8%,与最大可能利润水平的差距为27.2%,综合判断的结论为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效率水平普遍较高,但仍然存在一定的提升空间。

从地区结构来看,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且发展较不平衡,西部地区城市商业银行的综合效率平均值(0.634)显著低于东部地区(0.773)和中部地区(0.684)。改革开放40余年以来,中国东、中部地区的社会经济文化建设飞速发展,创造了大量的社会财富,特别是民营经济的发展对于解决就业问题、促进技术创新和创造社会财富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中国东、中部地区尤其是东部沿海经济发达省市积累了大量的民间资本,随着大量民间资本对实体经济领域与金融领域的不断投入,经济发展进一步引导和带动金融的改革创新,因此东、中部地区城市商业银行的效率普遍较高。中国西部地区在自然条件、经济发展速度、产业结构和建设投资水平方面较东、中部地区都存在非常明显的不足,虽然近些年来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推进,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就,但从整体上来看,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速度仍然较慢,因此城市商业银行的效率水平相对较低。

四、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的实证结果分析

基于运用SFA方法对中国25家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测算结果,本文拟建立非线性二次面板数据模型运用实证方法检验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

(一)模型设定

鉴于线性模型对民间资本积极和消极效应共存现象的解释力存在局限性,因此为实证检验研究假设一,本文在线性模型中引入表示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变量的二次项作为解释变量。同时,为了实证检验本文的研究假设二,面板数据模型还引入表示城市商业银行所属地区差异的虚拟变量。具体模型如下所示:

E=α+β1PC+β2PC2+β3PC*D1+

β4PC2*D1+β5PC*D2+β6PC2*D2+

β7lnA+β8LDR+β9NIR+β10CAR+ε

(2)

其中,随机扰动项εi~N(0,σ2)。E为城市商业银行效率,PC为民间资本进入水平,D1和D2分别为表示地区差异的虚拟变量(东部地区D1=1,D2=0;中部地区D1=0,D2=1;西部地区D1=0,D2=0),A、LDR、NIR和CAR分别代表影响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其他因素,包括总资产规模、资产配置状况、创新能力和稳定性。因A所代表的变量数值相比其他因素要大得多,所以在模型中对其取自然对数lnA。

(二)实证结果与分析

面板数据模型估计一般首先需要对模型进行检验和筛选,这也是面板数据模型设定和估计过程中最为关键的一步。本文采用F检验、豪斯曼(Hausman)检验以及LM检验加以综合评判(见表4)。混合模型与固定效应模型的F检验结果显示:拒绝“固定效应不显著”的原假设,即相对于混合模型而言,固定效应模型更好一些。固定效应模型与随机效应模型的豪斯曼(Hausman)检验结果显示:拒绝“随机效应模型与固定效应模型的系数没有系统性差异”的原假设,应该选择固定效应模型;然而LM检验结果表明拒绝“不存在个体随机效用”的原假设,应该选择随机效应模型。同时,由于原始数据存在异方差和序列相关情况,将会导致估计系数偏误,为了消除这一影响,可以使用FGLS修正以消除截面异方差和序列相关对面板数据模型估计结果造成的影响,然后对FGLS修正之后的结果进行估计。考虑将三种估计方法相互参照与验证,表4同时列示固定效应模型、随机效应模型和FGLS修正模型的回归结果,本文主要根据FGLS修正模型对实证结果进行解释。

注:(1)*、**和***分别表示参数估计值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2)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分别列示F统计量和Wald统计量。

1.“阈值效应”的检验结果与分析

在其他变量保持不变的情况下,民间资本进入水平(PC)的一次项和二次项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分别有正和负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642和-0.696且两者都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说明在其他因素不变时,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和城市商业银行效率之间呈“倒U型”关系,即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具有“阈值效应”:当民间资本进入水平低于阈值(转折点)时,民间资本进入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具有积极作用;当民间资本进入水平超过阈值时,民间资本进入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具有消极作用。可见,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与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高低密切相关,民间资本进入水平是“阈值效应”发生方向性变化的决定因素之一。

2.城市商业银行地区结构差异对“阈值效应”的影响

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一次项(PC)、二次项(PC2)与虚拟变量D1、D2的交叉项(PC*D1、PC2*D1、PC*D2、PC2*D2),除了PC2*D2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其他三个解释变量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的“阈值效应”不存在显著的地区差异。主要原因在于:近年来中国陆续实施西部大开发、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一带一路”、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等重要战略,以及政策实施中逐步平衡地区间的差异。同时,由于东、中部地区的生产成本,包括土地成本、劳动力成本等不断提高,许多技术、产业都转移到了西部地区,人才、资源也呈现向西部地区流动的趋势,因此东、中、西部地区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结构差异逐渐缩小(见表3)。

3.其他因素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影响分析

关于影响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其他控制变量,模型估计结果与理论预测基本一致。(1)总资产规模(lnA)通过了显著性检验,系数为0.065,说明资产规模与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银行业属于资本密集型行业,资本规模较大有利于实现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降低经营成本,提高品牌认知度和市场渗透力。(2)存贷比(LDR)通过了显著性检验,系数为0.659,说明存贷比对银行效率存在正面的影响。存贷比越高表明银行的盈利能力越强,但存贷比过高可能导致银行的支付危机。因此,城市商业银行应该保证存贷比降低至监管红线之下。(3)非利息收入占比(NIR)通过了显著性检验,系数为-0.085。现阶段中国银行非利息收入在总收入中所占比重普遍不高,远远低于西方发达国家,尚没有成为银行收入的重要来源。此外,中国银行非利息收入业务普遍存在业务品种单一、业务深度不够及业务方式落后等问题,难以满足非利息收入业务开展的需要,尚不足以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效率产生明显的推动作用,本文的实证结果也从侧面反映了这一现实。(4)资本充足率(CAR)通过了显著性检验,系数为-0.290,即资本充足率与城市商业银行效率显著负相关。资本充足率较高表明银行风险资产较少,运营稳定性水平较高,但过高的资本充足率同样会导致道德风险和激励扭曲,对银行经营效率产生不利影响。

(三)基于“阈值效应”检验的民间资本进入水平适度性分析

据前文估计结果,民间资本进入水平与城市商业银行效率之间呈“倒U型”关系,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阈值(即转折点)大约为46.12%(按民间资本所占股权份额计算),其含义为:当其他因素保持不变时,该阈值为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的最佳水平,此时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积极效应最大。参照张金清等[17]的方法,本文进一步估计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阈值区间,即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产生最大积极效应的置信区间(本文定义该阈值区间为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适度区间)。具体地,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适度区间表示如下:

(3)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根据中国25家城市商业银行2010—2015年间的面板数据,采用SFA方法对城市商业银行的效率进行测度,在此基础上实证分析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影响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阈值效应”。结合城市商业银行的效率测算值和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阈值效应”检验结果,本文提出了评价民间资本进入水平适度性的一种思路,并对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适度区间做出初步估计。本文的研究结论包括以下几点:

第一,在控制了银行规模、资产配置、创新能力和稳定性等影响因素后,民间资本进入水平与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呈“倒U型”关系,表明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对城市商业银行的影响存在“阈值效应”,即民间资本进入水平未达到阈值,民间资本进入有助于促进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改善;民间资本进入水平超过阈值,民间资本进入可能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产生消极影响。

第二,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影响城市商业银行的“阈值效应”并没有因城市商业银行所属地域不同而产生显著差异。中国近年来通过政策倾斜和引导,东、中、西部地区差异大幅缩小,市场竞争程度而非地区差异或已成为城市商业银行效率更重要的决定因素。

第三,2010年以来,中国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程度普遍提升,但总体仍位于阈值区间外,民间资本进入水平尚有待进一步提高和优化,以便民间资本充分及有效发挥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积极作用。

鉴于当前民间资本进入水平普遍处于阈值区间之外,如何看待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银行效应的影响受到广泛关注,本文对此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近年来,在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银监会、地方政府等相关部门积极推进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背景下,亟需更加全面和理性地看待民间资本进入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的可能影响。在不同程度的进入水平下,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可能产生不同影响效应。因此,我们不可盲目高估民间资本对城市商业银行效率影响的积极效应,同样也无需因噎废食基于潜在的消极效应而一味排斥民间资本。

第二,民间资本进入水平高低可能影响民间资本发挥积极作用还是消极作用,因此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不能只追求“量”的增长而忽略“质”的提升,民间资本进入水平的适度性同样需要足够重视。除此之外,还应该加强对民间资本的金融监管,合理规范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监管体制,在充分调动民间资本积极性和创造性的同时,依靠市场化约束机制、制度化规制机制以及内生化自我管理机制对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活动加以规范和监管。

第三,随着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渠道和方式趋于多元化,应进一步完善民间资本进入城市商业银行的配套措施和制度安排。在市场准入方面配套差别化的条件,适当降低城市商业银行进入壁垒,减少政府权力寻租,切实细化配套政策,同时,设定较少的主观自由裁量权,从而引导民间资本发挥正面效应,推动城市商业银行效率提升及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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