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绿色包容性发展图谱及影响机制分析

2018-05-04 01:04李政大
关键词:包容性绿色经济

李政大, 刘 坤

(1.西安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49; 2.济南大学 金融研究院, 山东 济南 250022)

世界银行的数据表明,过去25年全球脱贫事业67%的成就来自中国,中国绝对贫困人口数量从2.5亿减少到1 400多万,如果按照人均纯收入2 300元(2010年不变价)的标准,中国的贫困人口从7.7亿减少到2015年的5 575万,减少了7.1亿*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网站。。中国消除贫困得益于经济的快速发展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提高了人民收入。但是由于发展方式粗放,经济与资源、环境的矛盾日益尖锐:2010年中国生态环境退化成本达到1.54万亿元,是2004年的近两倍;2014年中国消耗了全球21.5%的能源,却只贡献了12.9%的GDP,中国全球环境绩效指数(EPI)在178个国家中仅位居118位,“经济发展→消除贫困→资源趋紧和环境恶化”形成了解不开的“鱼与熊掌”困局。中国提出的到2020年所有贫困人口全部脱贫的任务还很艰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离不开经济发展,而资源约束趋紧、环境容量饱和又无法维持现有的发展,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两难选择。

“十三五”规划将绿色、共享列入破解发展难题,厚植发展优势的指导理念。绿色主张维护经济、环境、资源系统的共生性,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格局,是发展的路径和方法;共享强调增加人民福祉,使全体人民有更多的获得感,增强发展动力,也是包容性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绿色包容性发展将共享和绿色纳入增长动因,力求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的发展,是破解贫困与资源、环境制约难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永续发展的客观要求和必然选择。本文通过描绘中国绿色包容性发展图谱,剖析其影响因素,进而对过去15年绿色包容性发展的经验进行由表及里地分析,总结绿色包容性发展的基本规律,为提高绿色共享发展能力提供理论和实践支撑。

一、文献综述

包容性发展最早于2007年由亚洲开发银行提出,现有文献主要围绕包容性发展的内涵和度量两个方面。

(一)包容性发展内涵

包容性发展内涵可以分为三种观点。(1)包容性发展是机会均等的发展过程。这种观点假设社会成员所取得的成就仅与个人努力有关,当结果仅取决于自身努力,而与外部环境无关时,便是机会均等,能促进机会均等的发展即为包容性发展。这种机会包括平等的权利[1]、经济机会,且平等获得机会的权利[2]。这种观点反映了在经济增长现实中,人们在效率之外追求公平的迫切性[3]。(2)包容性发展是助贫式发展,也称之为益贫式发展。它主张降低包括收入不平等和非收入在内的社会不平等,认为只有使穷人相对受益更多时,即贫困人口收入增长速度快于非贫困人口增长速度时,才是社会公平性发展[4]。所以,应将社会机会向弱势群体倾斜,给低收入者提供更多的社会机会[5],包括非收入性机会。世界银行(2009)认为,增加就业岗位数量和岗位报酬实质是助贫式发展,因为贫穷人除了劳动力之外,普遍缺乏参与收入分配的资产,所以,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对于贫穷人而言是有利的,这样穷人就能成为经济发展的参与者和贡献者,并非只是受益者。(3)包容性发展是可持续发展。认为包容性发展绝非单纯的“物化层面”的增长,而是强调人类经济社会发展与自然环境改善的和谐统一[6],既要强调经济增长的速度,也要强调经济增长的方式[7],采取健康、稳定、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方式,消除市场扭曲,并解决发展不平衡以及体制和政策障碍等问题,使其建立在更加广泛的基础上,使经济机会惠及每个个体,有效减少城乡和全国范围内的收入差距[8]。这种观点将包容性发展视为协调发展、共同发展,包括在可持续发展基础上的经济发展和公平正义基础上的发展。

(二)包容性发展的度量

包容性发展的测度方法大致可分为统计法和指数法。统计法主要利用统计学方法,通过频率统计、描述统计、差异比较、回归分析等,推算社会收入总体均衡性。阿里(Ali)基于家庭收入调查结果的社会机会函数对菲律宾的包容性发展进行测度;安纳德(Anand)改进了阿里(Ali)的机会曲线模型,利用浓度曲线原理,提出从社会收入变动和收入平等两个方面来刻画包容性发展水平。智利(Chie)等[9]利用安纳德(Anand)的统计模型,计算了亚洲30个国家的包容性发展现状。严斌剑[10]在包容性发展政策分析中引入了一般均衡微观模拟技术;胡里奥(Julio)[11]采用收入变化、贫穷变化和基尼系数测度了智利、哥伦比亚和墨西哥三个国家主要城市的包容性发展水平。统计法能够较为真实地反映社会不均衡,但是计算方法复杂,对基础数据要求高。

指数法将不同维度的指标合成为一个综合数值。麦金莱(McKinley)从经济增长、收入贫困、人的能力、社会网络四个维度构建包容性发展指数;魏婕等[12]从对经济增长前提条件、经济增长过程要素、增长结果包容三个维度,采用模糊综合评价对1978—2009年中国包容性发展情况进行测度;于敏等[13]构建了由4个维度、7个领域、13个指标组成的包容性发展指数,对1990—2009年中国的包容性发展进行了测量;姜明伦等[14]运用理论遴选与层次分析法构建了包容性发展评价指标体系,最后利用德尔菲法对指标赋权,形成中国包容性发展指数;刘长庚[15]选取了13个指标来综合衡量中国历年的包容性发展水平。指数法方式直观,容易理解和操作,但权重的赋值缺乏严谨性[16]。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1)包容性发展的内涵已经从狭义的消除贫困和提高社会公平性拓展为广义的经济发展方式转型的范畴,其内涵不仅是发展理念和发展行动的融汇,也是发展方式和发展动力的有机统一,与“十三五”规划提出的“从规模速度型转向质量效率型”的发展要求本质相通;(2)从绿色视角研究包容性发展的文献尚属空白,绿色发展将环境资源作为社会经济发展的内在要素,把实现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作为目标,把经济活动过程和效果的“绿色化”作为主要内容和途径,是转变发展方式,实现永续发展的必由之路,从绿色视角研究包容性发展,可丰富包容性发展内涵,统筹展示包容性发展的过程与结果;(3)从效率角度研究包容性发展的文献寥寥无几,效率反映了在一定投入要素的条件下实现最佳产出,或者给定产出水平下投入最小化的能力,或者在一定的要素价格条件下实现投入(产出)最优组合的能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首先在微观上需要推动投入要素配置方式的转变,提高全要素生产率[17]。陈红蕾[18]基于全要素生产率理论测度中国包容性发展效果,但其研究没有考虑环境、资源损耗等因素,且由于把收入差距做倒数处理纳入非期望产出,而无法反映生产过程的实质。本文拟借鉴其研究思路,从绿色视角研究中国包容性发展问题,将贫困、资源、环境因素纳入统一研究框架,将经济发展、消除贫穷、资源节约、环境保护转化为现实条件下的多目标规划求解;引入全要素生产率理论,将环境污染、社会贫困因素与经济产出一起引入生产函数,合理地拟合绿色、消除贫穷约束条件在生产过程中的制约作用,并使得捕捉环境规制、社会公平的真实经济效应成为可能。同时借鉴陈诗一[19]的研究,构建非参数生产前沿分解模型,根据绿色和共享约束下的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来判断转变发展方式、推动绿色包容性发展的效果。

二、研究方法

根据法儿(Fare)[20]定义的环境生产技术,建立一个包括投入、期望产出(“好”产出)与非期望产出(“坏”产出)的生产可能性集。P(x)={(x,yg,yb)|x≥Xλ,yg≥Ygλ,yb≥Ybλ,∑λ=1,λ≥0},其中投入向量x、期望产出yg、非期望产出yb,λ为权重变量,且λ≥0,x≥Xλ表示实际投入大于前沿投入水平,yg≥Ygλ表示实际的期望产出低于前沿好的产出水平,yb≥Ybλ表示实际的非期望产出大于前沿非期望产出。投入向量x包括物质资本(K)、劳动力(L)、人力资本(H)。

(1)

图1 有效劳动增长分解框架

(2)

(3)

由式(1)—(3)可得式(4),其中,ch、ce、ct、ck分别是人力资本、效率改善、技术进步和物质资本驱动的增长。而ce·ct则是以Malmquist指数表征的绿色包容全要素生产率(LTFP),反映了绿色包容性发展水平,其对经济产出的贡献反映了绿色包容性发展的效果(LTFPP)。通过比较LTFPP、人力资本、物质资本积累对经济产出的贡献,可进一步判断各省份在绿色、共享约束下发展方式的性质,即是质量型还是粗放型。

(4)

本文引入托内(Tone)[21]提出的混合距离模型(Epsilon-based-measure,EBM)计算效率值。为防止出现t+1期的投入产出值在t时期的技术水平下无效率,本文同时也采用序列DEA方法。

三、数据与计算结果分析

(一)指标及数据来源

1.投入指标。①物质资本:参照张军[22]的计算方法,选择固定资本形成总额作为当年投资指标,投资价格指数采用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将2000—2014各年的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平减为1952年为基期的不变价格;各个地区折旧率统一按照9.6%进行处理。②劳动力:本文采用年末6岁以上人口作为劳动力指标。③人力资本:人力资本=平均受教育年限×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大专以上文化程度人口比重×15.5年+高中文化程度人口比重×12年+初中文化程度人口比重×9年+小学文化程度人口比重×6年。

2.产出指标。“好”产出指标(合意产出或期望产出指标):将GDP指标作为“好”产出指标,将各年的可变价格数据按照不同地区的GDP指数折算为1990年的不变价格。“坏”产出指标(非合意产出或非期望产出指标):①环境污染,由于某单一污染物指标已经无法全面反映环境约束机制[23],有别于现有研究将单维度环境污染指标作为分合意产出引入生产函数,本文借鉴袁晓玲等[24-25]的研究方法,构建包括废水、烟(粉)尘、化学需氧量、氨氮、二氧化硫、二氧化碳的生态环境污染综合评价体系,评价方法采用基于整体差异的纵横向拉开档次法。②贫困情况,本文采用贫困人口数量、基尼系数作为表征非公平性的“坏”产出,基尼系数又分为城镇居民收入和农村居民收入基尼系数。

以上数据来源于各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人口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及《中国能源统计年鉴》。鉴于西藏数据缺失较多,研究样本为除西藏之外的30个省份。基尼系数采用田卫民[26]的研究成果,并按照其方法补充至2014年;各省份各年贫困人口数量由作者手工整理。

(二)相关指数的计算结果

基于前文所述研究方法及数据,本文相关各项指标计算结果见表1—3。

1.国家特征

2000—2014年中国劳均产出指数达到4.74,年均增长11.76%,其中人力资本、全要素生产率改善、物质资本积累指数分别是1.19、1.73、2.32,物质资本平均每年拉动产出6.35个百分点,贡献率为54%;人力资本平均每年拉动经济产出1.29个百分点,贡献率为10.8%;绿色包容性发展(LTFP)平均每年拉动经济产出4.13个百分点,贡献率为35.2%。可以看出,中国经济发展的主要驱动要素是物质资本积累,以Malquist指数表征的绿色包容性全要素生产率改善对经济产出的贡献(LTFPP)并没有超过物质资本积累的贡献,研究周期内中国经济整体呈现粗放型发展。本文全要素生产率贡献低于陈红蕾[18]的研究结果,主要原因是本文非期望产出中既包括贫困因素,也包括环境因素。绿色包容性发展水平体现了各省份在消除贫困与资源、环境保护的平衡和协调发展效果,是统筹发展与保护、效率与公平的综合能力体现。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水平(LTFP)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LTFP中技术进步平均每年拉动4.55个百分点,而纯效率改善平均每年拉动-0.43个百分点,纯效率变动反映各省份与最佳生产前沿面之间距离的变化情况,体现了产出过程中生产技能提高、生产经验积累、管理机制和体制创新等能力所带来的效率提高,是全要素生产率的本质诉求;技术进步反映了通过引入新技术、新工艺带动生产前沿面向上移动,是技术更新自我发展的红利,也可以理解为劳动技能、投入组合不变的情况下,产出的额外效率提高。本文的研究显示,相同技术水平条件下,劳动投入产出能力并没有提高。

表1 2001—2014年各地区经济产出分解(基期=2000年)

注:①=②×⑤×⑥;⑤=③×④。

表2 2001—2014年各地区经济产出年均增长分解(基期=2000年) 单位:%

注:①=②+⑤+⑥;⑤=③+④。

表3 2001—2014年各地区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LTFP)趋势 单位:%

中国绿色包容性发展的变化趋势,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1)第一阶段:2001—2003年,呈现下降趋势。包容性发展对经济产出的贡献率从61.7%下降到18.98%,主要原因是中国步入工业化加速期,根据霍夫曼定理,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重工业比重将逐步提高并成为主导,中国重工业比重从2000年的60.2%快速提升到2003年的64.5%,重工业比重的提高带动能耗和污染的增加,2003年中国二氧化硫、氨氮排放量分别为2 254万吨和129.5万吨,分别较2000年增加11%和108%,使环境污染指数从2000年的0.22提高到2003年的0.28,“坏”产出的增加降低了发展效率及其对经济产出的贡献。(2)第二阶段:2004—2014年,总体呈上升趋势。2003年后,中央政府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制定了一系列保护环境、消除贫困的政策,加快社会、资源、环境的全面协同发展,2010年贫困人口较2003年下降59%,环境污染指数从2003年的0.28下降到2010年的0.25,这些都提高了绿色包容性发展水平及其贡献。2011年绿色包容性发展贡献急剧下降,主要原因一是2011年国家将贫困线标准调整为农村人均纯收入2 300元以下,这比2010年的1 274元贫困标准提高了80%,造成中国贫困人口从2010年的6 590万人上升到15 176万人,提高了130%;二是由于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中国政府推出4万亿刺激计划,大量高耗能高污染项目开工,2011年化学需氧量排放量、氨氮排放量分别为2 497和260.1万吨,分别是2010年的2.1和2.2倍*数据来源于2012、2011年的《中国统计年鉴》。,造成环境污染指数从2010年的0.25提高到2011年的0.32。2012年之后绿色包容性发展的贡献已经十分接近物质资本积累的贡献,标志着中国经济进入粗放型向质量型转换的过渡期。

2.区域特征

2001—2014年东北、东部、中部、西部四大区域劳均产出年均增长率为11.38%、11.62%、11.65%和12.05%,绿色包容性发展平均拉动四个区域2.46、6.98、2.45和2.89个百分点的增长,贡献率分别为21.58%、60.04%、21.02%和24.00%,东部地区明显高于其他区域。由此可见,东部地区的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最好,东部地区实现了从粗放型发展向质量型发展的转变。究其原因一是东部地区经济发展较快,开放程度高,便于引进国外新技术、新工艺、新材料以提高产出;二是东部地区加快产业结构调整,污染排放控制较好,2000—2014年东部地区环境污染指数为0.19,仅高于西部的0.17;三是东部地区由于经济发展较好,消除了大量贫困家庭,2014年按照东部各省的贫困标准,平均每省贫困人口为130万人,远低于其他地区。中部地区出现绿色包容性发展的绝对值和贡献率“双低”的现象,一是中部地区能源、化工、重金属材料等高耗能产业比重高,研究周期内中部地区消耗的能源占全国的22%,但是其贡献的GDP总量仅占全国比例的18%,高耗能行业环境治理难度大、治理成本高,直接影响发展质量;二是中部地区研发能力弱,生产效率的提高离不开技术创新,而研发投入又是技术创新的基础,2000—2014年研发投入占GDP的比重东北地区为1.15%、东部为1.1%,而中部地区仅为0.8%;三是贫困人口多,研究周期内中部地区年平均贫困人口为480万人,远高于其他地区。

从表3中可以看出,四个区域的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变化趋势基本与全国一致,2011年出现的“V型”也主要是由于贫困标准的提高,造成贫困人口的激增。对四个区域的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技术进步同样是主要动因,值得一提的是东部地区的纯效率改善和技术进步均为正值,说明东部地区生产技能、管理机制不断提高。

3.省际特征

图2 2001—2014年各省市区包容性发展效果排名

2001—2014年各省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LTFPP)排名见图2。从中可以看出,山东、北京、江苏、天津排名靠前,而陕西、海南、青海、云南、福建排名靠后。前十名中,东部省份占据6个名额,说明东部地区60%的省份位居全国前列,而中部、西部分别占据1个和3个名额。以山东为例,其包容性发展效果排名靠前的原因,一是“好”产出GDP位居全国第二,二是2001—2014年“坏”产出中城市人均收入平均基尼系数较低,为全国倒数第三,农村人均收入平均基尼系数全国倒数第七,说明社会贫富差距较小,平均每年贫困人口587万人,位居全国中等水平,这些使得其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较好,对经济发展的贡献也较高。山西排名靠后的原因是GDP、环境污染排放指数、城市人均收入和农村人均收入基尼系数均处于靠后水平。

四、影响机制分析

(一)模型构建

不少学者在效率的影响因素研究中都采用了Tobit模型,但是Tobit模型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被解释变量必须以正的概率取0;二是其余非0的样本在0以上呈连续状态。由于采用DEA计算的效率是一个相对效率,其中有几个基本的样本点作为最有效率的,其值为1,其余的与这些最优的样本点相比,效率值小于1大于0,但不可能等于0,即不可能某个样本点完全无效率,这恰恰不能满足Tobit模型的第一个条件。因此,本文采用线性回归模型研究LTFP的影响因素:

index=Ci,t+β1INPi,t+β2FDIi,t+β3FIPi,t+

β4URP+β5EDUPi,t+β6R&Di,t+β7PIP+

β8ENGPi,t+β9EIPi,t+β10EIE+β11SC+δ

(5)

其中,indes是被解释变量,即用Malmquist指数表征的绿色包容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产出的贡献(LTFPP)来衡量。各解释变量的涵义如下:(1)第二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INP)表示经济结构,计算时各年的第二产业增加值和GDP总值均平减为1990年的不变价格;(2)外商直接投资(FDI)指标用来衡量对外开放水平,对其进行对数处理;(3)固定资产形成率指标(FIP)代表发展方式,利用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将其平减为以1990年不变价格表示的固定资产形成额;(4)城市人口占比(URP)代表城镇化水平;(5)教育经费支出占GDP比重指标(EDUP)用来判断教育投入水平;(6)创新投入强度指标(R&D)衡量创新投入情况;(7)私营和个体从业人员占全部产业从业人员比例(PIP)表征市场化程度;(8)煤炭消费量占能源总消费量的比例(ENGP)表示能源消费结构;(9)环境治理投入占GDP比重(EIP)和环境治理效率(EIE)两个指标分别检验生态治理水平,生态治理效率采用EBM混合距离模型计算,以各省环境治理投入的资金、环保系统的工作人员为投入指标,产出=1-环境污染指数,环境污染指数计算方法见前文社会保障水平;(10)人均保障支出(SC)为衡量社会保障水平的指标。以上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外商投资统计年鉴》《中国人口统计年鉴》《中国教育经费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劳动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财政统计年鉴》和《中国民政统计年鉴》。

(二)检验结果

绿色包容全要素生产率贡献(LTFPP)影响机制检验结果见表4。模型1—8均显示,固定资产形成率、教育经费占GDP比重、环境治理效率、研发投入占比、私营个体用工人员占比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投资拉动的发展方式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具有负向影响,而教育投入、环境治理效率、创新投入、市场化程度则具有正向积极作用。模型5—8显示,人均社保支出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提高社会保障水平能够减少贫困人口,缩小收入差距,提高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直接利用外资、城市化水平、煤炭消费比重、第二产业占比等指标并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对外开放水平、城市化进程、能源结构、经济结构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影响并不显著。对外开放水平并不显著主要是由于中国经济发展不平衡,外商对中国的投资也呈现出多层次性的特点,2014年中国制造业利用外资占当年利用外资总额的43.7%,服务业、零售业和信息技术三个行业利用外资占当年利用外资总额的33.2%,说明中国对外开放既有承接国际传统产业转移,也有新兴产业注入,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影响是多重的。城镇化率虽然对经济发展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城镇化水平提高的同时,城市的工业化进程也在不断加快,能源消耗、环境污染也随之增加。能源消费结构对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影响并不显著,主要原因一是煤炭价格持续下降,降低了生产成本,提高了产出效率;二是中国能源的禀赋条件决定了中国现阶段仍然只能将煤炭作为基本能源,但煤炭消费占比较高容易加重环境污染。第二产业比例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单纯降低第二产业比重并不能提高包容性发展效果,第二产业既包括高耗能、高污染、高投入的重工业,也包括高新技术行业、先进制造行业等,这些行业具有较高的生产效率,所以提高LTFP并不能笼统地说不发展工业,而是应该区别对待,用信息技术、智能技术改造传统产业,提高传统产业发展效率。环境治理投入占GDP比重并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加快绿色包容性发展,不能简单地增加环境保护投入,而是应该引进新技术,提高环境治理的投入产出效率,才能增强绿色包容性发展的内生动力。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控制内生性问题以及遗漏宏观性外生变量产生的误差,本文采用工具变量法(IV)重新对模型1—8进行估计,工具变量的选取一般要求与内生变量高度相关,与残差项不相关。本文选择滞后一期的各指标作为工具变量,同时增加总人口(PE)、公路里程(TR)作为工具变量。如果工具变量的联合F统计值检验有效,且IV估计与原回归估计模型得到的结果基本一致,说明该模型的内生性并不严重,否则认为内生性严重。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影响因素稳健性检验结果见表5。从中可以看出,当将各模型自变量的滞后一期数据作为工具变量,并增加人口、公路里程两个外生变量时,除了显著程度略有差别,各模型中自变量的影响方向没有变化,并无本质不同,故认为原模型是稳健的,检验结果是可信的。

表4 LTFPP影响机制检验结果

注:***表示p<0.01,**表示p<0.05,*表示p<0.1;随机效应括号内为z值,固定效应括号内为t值;Hausman模型检验数据为卡方值。检验结果已剔除共线性、自相关和white异方差影响。

(四)夏普利值分析

上文分析结果显示,发展方式、经济结构、教育投入、生态治理水平、市场化程度、创新投入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产生显著影响,但是这些因素的影响大小有无差异,哪些因素是包容性发展的关键因素,这是需要进一步分析的问题。本文引入夏普利值分解模型(Shoorocks Value),洞察提高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牛鼻子”。根据表4与表5的检验结果,本文选择模型8作为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决定方程:

NLTFPi,t=Ci,t+β1SCi,t+β2EDUPi,t+

(6)

(7)

(8)

表5 稳健性检验结果

注:***表示p<0.01,**表示p<0.05,*表示p<0.1;随机效应括号内为z值,固定效应括号内为t值;Hausman内生性检验数据为卡方值;工具变量有效性Jarque-Bera检验数据为F统计值。

(9)

表6所示为夏普利值分析结果,可以看出,研发投入占比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LTFPP)的影响最大,平均解释能力为28.28%,说明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在不同省份的差异近30%的原因是创新能力的差异。从变化趋势来看,研发投入占比的解释呈现快速下降的趋势,这主要是由于各省均认识到创新的重要性,纷纷加大研发投入,不同省份研发投入的差距在缩小。以北京和甘肃为例,2006年北京研发投入占GDP的比重为5.5%,是新疆的19.6倍;2014年北京研发投入占比为5.95%,但与新疆的差距缩小到9.6倍*数据来源于2007、2015年《北京统计年鉴》与《新疆统计年鉴》。。

表6 夏普利值分析结果 单位:%

影响位居第二位的是教育投入,年均解释能力为20.71%,说明各省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差异中20%以上是由于各省教育投入的差异造成的。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对于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改善是渐进和深远的:(1)提高人力资本水平和劳动者生产技能可以为经济发展提供智力支持;(2)教育部门也是重要的科研单位,科研成果能够转化为生产力,进而提高生产技术水平;(3)教育还可以提高全社会成员的素质,提高环境保护、社会公平意识,降低生活污染排放;(4)教育可以帮助贫困人口掌握脱贫的必要技能,有助于脱贫。从变动趋势看,2007年后教育投入影响程度保持相对稳定水平,也提示我们,教育应不断加大投入,“投”在当下,“果”在未来。

各省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差异19.7%归结于私营个体从业人员比例的差异,说明各省市场化程度的差异很大程度上影响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中国各地受地理、历史、人口、环境的影响,地方政府的市场管理能力不同,推进市场配置资源的方式也各异,这些都会影响资源要素的流动和配置效率,进而影响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从变动趋势看,市场化程度的影响略有下降,但是仍然保持相对高位,说明虽然中国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已经20多年,但是各省的市场化程度仍呈现较大的不均衡,以上海和甘肃为例,2001年上海和甘肃私营个体从业人员占比分别为28.4%和4.86%,2014年两省私营个体从业人员占比分别67.7%和22.12%*数据来源于2002、2015年《上海统计年鉴》与《甘肃统计年鉴》。,差异的绝对值在扩大。

固定资产形成率、人均社会保障支出、环境治理效率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影响相对较低,分别为8.64%、12.7%、9.92%。但从变动趋势看,2008年以后发展方式、社会保障水平、环境治理水平的不同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影响在加大。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下行压力加快,不少省份纷纷出台投资拉动计划,如海南2014年固定资产形成总额占GDP的比重高达72.8%,但也有不少地区通过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调整产业结构,走出一条新的发展道路,如上海加快制造业的升级转型,大力发展金融业、物流业,建设自由贸易区,2014年上海固定资产形成总额仅占GDP的34%,与海南形成鲜明对比。这一方面说明包容性发展效果仍有不断改善的空间,另一方面也说明各省需要进一步提高经济管理能力,避免“穿”绿色包容性发展的“新鞋”,走投资拉动的老路。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通过构建DEA生产前沿分解模型,刻画绿色包容性发展的水平和效果,描绘绿色包容性发展的现实图谱,剖析其影响因素,得到如下研究结论:(1)2001—2014年中国劳均产出年平均增长11.76%,物质资本贡献率为54%,人力资本贡献率为10.8%,绿色包容性发展贡献率为35.2%,物质资本积累是发展的主要驱动要素。2012年之后绿色包容性发展的贡献接近物质资本积累的贡献,即将实现绿色包容性发展由粗放型向质量型的转变。其中,技术进步是推动绿色包容性发展的主要因素。(2)东部地区绿色包容性发展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已经超过物质资本积累和人力资本的贡献,实现了从粗放型发展向质量型发展的转变;中部地区绿色包容性发展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值和贡献率却呈现“双低”现象,应引起高度重视。(3)发展方式、教育投入、环境治理效率、创新投入、市场化程度、社会保障程度影响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夏普利值分析结果表明,各省创新投入、教育投入、市场化水平之间的差异,是影响绿色包容性发展的关键因素,而固定资产形成率、人均社会保障支出、环境治理效率对绿色包容性发展的影响呈加大的趋势。

根据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把提高生产效率作为破解发展、脱贫、资源节约、环境保护多重难题的着力点。中央提出到2020年全面解决贫困问题,脱贫离不开经济发展,经济发展又容易造成环境和资源问题,这看似成了“死循环”。本文的研究显示,将资源、环境和脱贫与经济发展转换为现实条件下的多目标规划求解,不断提高绿色包容性发展的全要素生产率及其对经济产出的贡献,是破解“死循环”的有效手段。东部地区的发展实践已经表明,只有不断提高生产效率,才能化解经济发展与贫困、资源与环境难题。本文研究进一步显示,技术进步是带动绿色包容性发展全要素生产率的主要推动力,所以对于经济发展相对落后、贫困人口较多的地区,引进技术,加快技术扩散、技术转移,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不失为加快经济发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有效途径。

第二,破解发展、贫困、资源、环境多重难题应坚持供给侧改革和需求侧改革并重。长期以来,投资在国民经济中占有较大比重,形成了“投资—发展—投资”的路径依赖,这种从需求侧入手的发展模式,帮助中国经济快速增长,当这些红利褪去,就自然出现了产能过剩、资源浪费等现象。中央提出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消除产能过剩,从而化解结构性矛盾。但供给侧改革和需求侧改革并不矛盾,更不能用一方否定另一方,甚至相互对立。本文的研究结果显示,以固定资产投资占比表征的发展方式与增加教育投入、提高环境治理效率、加大创新力度、提高市场化程度、加强社会保障力度对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均会产生显著影响,特别是以固定资产投资占比从2008年后的影响持续提高,到2014年影响程度已经达到了17.73%,说明需求侧的改革对于提高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破解发展、贫困、资源、环境多重难题,仍然扮演着重要角色,但是要通过调整投资重点,优化投资结构,避免为了完成投资额度而无效投资和重复建设。

第三,把握节奏,有序、有重点地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本文的研究显示,转变发展方式、增加教育投入、提高环境治理效率、加大创新力度、提高市场化程度、加强社会保障力度对于提高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有着积极的作用,但是他们的影响不尽相同,其中创新投入、教育投入、市场化程度是提高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的“牛鼻子”,把握好这四个关键因素,对于提高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缩小绿色、共享发展差距,进而缩小地区发展的不平衡性,将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四,经济转型不应以牺牲工业发展为代价。工业是国民经济的主体,是立国之本、兴国之器、强国之基,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化2015蓝皮书显示,中国仍处于工业化进程中,且发展进程不均衡。本文研究结果显示,第二产业生产总值占GDP比重与LTPP并不显著,说明控制第二产业的规模并不能有效提高绿色包容性发展效果,这给我们诸多启示:转变发展方式,实施绿色发展,走包容性发展之路,不应以牺牲工业发展为代价,不能一味地强调降低工业规模,而应将主要着力点放在调整工业结构上,一方面调整高耗能、高投入、高污染工业比重,另一方面坚持“互联网+”战略和中国制造2025战略,以加快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为主线,以推进智能制造为主攻方向,提高综合集成水平,促进产业转型升级,从而提高高新技术行业的比重,这样才能真正提高经济发展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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