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家门，更要念好棉花公检“四字经”

文/本刊记者 王虹

棉花公证检验是专业纤检机构依据国家标准和相关规范，代表国家实施棉花质量数量检验并出具检验证书的一项制度。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国家棉花公证检验制度体系已全面建立。公证检验大数据在国家棉花目标价格改革、纺织产业供给侧改革、国储棉去库存等多项宏观政策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从2011年起的棉花“临时收储”到2014年起实施的棉花“价改”，从储备棉轮出检验到2017年起深化棉花目标“价改”，过去7年里，每年9月底，内地专业纤检机构须按照国家“异地公检”的统一部署，奔赴新疆，在广袤的棉花主产地连续开展4个月有余的监管棉花公证检验。

2018年春节前夕，记者前往南疆阿克苏、库尔勒公检一线采访，江苏徐州、常州、盐城、扬州、泰州、苏州等11个专业纤检机构的公检人员正驻守前线，为棉花质量大数据的“科学、公正、高效”而奋力拼搏。

“准”，需要像丁时永这样的“法眼”

“棉包如同一个个有身份编码的人，公证检验证书就是他们的身份证。加工单位：阿瓦提县金泰棉业有限公司，批号：65463172，生产日期，2018年1月12日。”徐州市纤维检验中心副主任丁时永指着其中一个棉包说。

一张公检证书的出具，需要经过现场检验和实验室检验两大主要环节。现场检验的一大职责是出具棉花重量数据，并为后期开展实验室仪器化公检提供样品，同时通过回潮率、杂质的检验，为棉花公定重量的核算提供依据。可见，检验的第一关键词就是“准确”。

2017年度，江苏徐州、泰州、宿迁、淮安4个单位的检验人员承担了阿克苏棉麻站的现场公证检验任务。该监管库库容量高达15万吨，库内一排排整齐排列的棉包望不到尽头。“这里每一个棉包可都经过了我们的手。”作为该库公检总负责人的丁时永手指着中间一小块空地说，那是身着印有“中国纤检”四字工作服的公检人员正在忙碌的地方。

现场检验数据获得看似简单轻松，背后却关系重大责任和利益。国家2014年起实施的棉花目标价格改革试点工作中，就是以公检重量作为确定棉花产量的基础数据，以此确定全疆棉花补贴金额的发放。依据棉花公定杂质含量和回潮率推算的公定重量，不仅是棉纺企业采购棉花所参考的重要质量指标，也关系新疆千万棉农的切身利益，棉农补贴发放主要依靠核定棉花公定重量。

“因此，保证检验数据准确客观，是我们哪怕一刻也不敢放松的！”丁时永对记者说。如此大的检验量，又如何保证检验数据的准确客观？

略带腼腆笑容的丁时永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总的来说就是摸清每家企业的内在规律，分析出企业内部数据和监管库数据之间的关系，做到对每家企业‘心中有数’。”

据了解，仅阿克苏地区就有170多家企业，而每家企业至少有数十万个与质量相关的检验数据需要统计和核对。“这就需要你有一双像丁时永一样有超人的‘法眼’。”现场一名检验人员略带玩笑地回答。

所谓“法眼”即能够用双眼从成千上万的质量数据中快速找出可能有偏差的某项数据，从而要求检验人员快速复核。这有利于及时发现问题，避免错误发生，从而保证检验数据的科学准确。

这项技能的确在确保检验数据准确科学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很多“异常”数据被挑出来重新核对，有时真能发现 “大问题”。

2017年，有家企业一批棉花的重量数据跟监管库过磅数据相差将近一万吨，幸亏丁时永的“法眼”及时发现，找来企业重新复核，最终发现是企业磅秤的问题。

这双“法眼”背后蕴藏着检验人员的高素质，不仅要有深厚的技术水平和业务修养，还需要多年的工作经验和一颗时刻警觉、敏感的责任心。丁时永1992年毕业于安徽财经大学棉花专业，完备的理论修养和26年的相关从业经验，为他做好这项工作奠定了基础，工作中不断思考和发现问题，不断提高着他的检验能力。公检一线关键岗位的技术人员几乎都具备与丁时永一样的素质。

重量复核并不容易，需要大批量棉花的重新装载卸载，还需要与库方、企业积极协调，稍有懈怠，都不可能顺利开展。但为了检验数据准确科学，即使是较小的数据偏差，丁时永也会反复查找原因，尽力协调复检。

按相关制度设计，棉花公检现场工作中，每个仓库都有一个主要管理人员，负责外部协调与现场检验人员的监督管理。“监督检验人员按相关规程规范操作，是现场管理人员的重要职责。”为此，丁时永一有时间就扛着测水仪在检验现场随机抽测，一方面督促检验人员按规程操作，另一方面更好地总结棉花质量数据受气候条件影响的内在规律。

另外，将所有棉包按编号分类制成表格，也是丁时永监督现场检验人员的重要措施。“我会清晰标注每一个已经检验的棉包，一旦发现连号或重复检验，说明样品代表性不够好，一定会让检验按规程重新来过。”丁时永说。

“公”，需要像冯晓健这样的“坏名声”

常州纤检所棉花检验室主任冯晓健这样说： “检验数据公正客观，是我们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最终目的。公检数据关乎上游棉花加工企业和仓储库的利益，同样关系下游纺织企业利益。我们不能只考虑一方，必须不偏不倚。”

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实则需要面对多方的考验和压力。以该监管库为例，一开始，库方多次抱怨他们检验太严格，导致上游客户流失，甚至故意诈说某某仓储库出具的检验数据比较“宽松”。

“都在允差范围内，你们怎么就不能稍微照顾我们一点点呢？”库方和加工企业抱怨道。

对此，冯晓健总是毫不留情地说：“照顾了你们的利益，下游纺织企业怎么办？我们有严格的标准和操作规程，不可能出现所谓的谁‘松’谁‘紧’。至于允差范围，那是因为棉花作为农副产品，在加工仓储过程中会随着气候环境随时变化，标准设置中也考虑到了这些因素，但允差设置也综合考虑了产业上下游各方利益。市场各方都有自身利益诉求，假如轻信一方，就有可能被误导或利用。我们对自己出具的数据有底气，我们只对数据负责。”

这种自信，不仅来源于综合业务能力的高强，更来源于一颗刚直不阿的“公心”。了解冯晓建的人都知道，她是公检队伍的“铁娘子”，向来铁面无私，雷厉风行，这也是领导多年来委以她重任的主要原因。

冯晓健也因此得了一个“坏名声”。之前，她带领的业务团队不太受库方欢迎，因为库方私下沟通，都说检验太严格。然而，当仓库棉花因检验严格而广受下游欢迎时，“坏名声”又变成了好名声，库方因市场变化而改变态度的实例不胜枚举，冯晓健也早已不在乎他们所谓的“名声”好坏。

冯晓健的刚正不阿早就在业内广为人知。国家储备棉“临时”收储时期，如果企业不按规范加工，检验人员有权力“退储”。“退储”直接关乎企业利益，稍有不慎就会招致企业投诉甚至恐吓，需要检验人员具备非凡勇气，顶住巨大压力。当时，冯晓健经手“退储”的例子非常多。更受业内关注的是，有家企业首次被“退储”后，经辗转来到了冯晓健所在入储库，她对这家企业“二次退储”，这在当时非常少见。

新疆大陆桥集团有限公司库尔勒分公司总经理这样评价“公检证书”：“以前，我的客户都要亲自跑到新疆买棉花，舟车劳顿，还有可能被欺骗，现在他们只要坐在电脑前按需下单就好了，客户都非常信任公检数据。”

2017棉花年度，该监管库棉花预约量创历史新高。“这与公检数据的公正客观有非常大的关系，棉花检验人员坚守原则，检验严格规范，帮我们打出了品牌，客户都愿意买我们的棉花。”该库总经理说。

该监管库的棉花公检主要由江苏常州、扬州、南通3家专业纤检机构的公检人员负责检验，而冯晓健就是总负责人。

“快”，需要像徐力这样的高效率

2017年9月起，棉花市场迎来了3个新疆交割库，库尔勒银星物流有限责任公司就是其中之一，该期货交割库的棉花公检任务由盐城、苏州两家检验机构共同承担。

2017年11月26日晚间，网上不断蹿高的期货预约量像无形的集结号，让远在新疆库尔勒的盐城公检人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队长徐力的房间，一张张因劳累而疲惫不堪的脸上同时挂着欣喜和担忧。喜的是预约量的攀升代表团队工作效益增加，忧的是如何去完成这增加近两倍的检验量。

望着满脸疲惫的同事们，徐力咬咬牙说:“当天批次当天清，必须守住这个底线……与仓库联系，明早提前半小时开磅……与餐厅商量再提前10分钟开饭……通知班车驾驶员明早提前30分钟发车……”与时间赛跑，向体能挑战，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已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据银星物流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杜园先介绍，银星期货交割库2017年入库量15万吨，目前注册仓单量5万吨。不像其他棉花监管库，每天的检验量相对固定，期货市场瞬息万变，检验量可能突然出现井喷式增长，市场变化谁也无法预料。

最大量的一天是3500吨。按当天批次当天清的原则，在有限的人员条件下，的确给检验带来巨大压力。

公检数据和进度对期货交易影响很大，是期货市场非常关注的。一方面，检验进度影响期货交易日期，按相关交易规则，某批棉花从到达交割库当日算起，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仓单注册，这是期货交易的前提，否则无法正常买卖，而注册仓单必须依据公检证书。这意味着，早一天出具检验结果，该批棉花就能早一天上市交易，市场价格千变万化，价格一天内可能有天壤之别。另一方面，公证检验质量数据直接影响“升贴水”。目前，期货市场盘面价格15500元/吨，该价格是按“3128”为标准值确定的。“31”是公检证书上的颜色级，“28”是棉花长度，期货价格随行情在这一标准上下波动。

杜园先强调：“如果颜色级是21，长度是29，那市场价格就会上一个台阶，两个等级差价在期货市场可达600元/吨。我们非常关注检验进度和质量数据。”

“他们当天任务必须当天清的决心和意志力的确令人钦佩。不论天有多冷，只要量大，他们就会最早到库，直到完成任务才吃饭休息。有时候加班到晚上9点。可贵的是，始终严格按照规范操作，检验数据高效可信。”杜园先告诉记者。

“做好期货交割棉的公证检验，是专业纤检机构非常重要的一项职责。2017年，新疆期货交割库刚成立，在市场等各方因素可能随时变化的情况下，我们必须顶住压力，以不变应万变。”徐力表示。

“不变”，就是指高效率和严质量。徐力认为，高效率是集体的意志力和积极性。令人欣慰的是，他带领的团队始终保持对棉花公检极高的热情，以不断打破以往成绩为目标。

“忍”，需要像他们这样坚持和坚守

时至腊月，冬已深，天更冷。“我们责任在肩，必须坚守到检测完最后一包棉花。”跨越4000多公里、连续在边疆一线艰苦工作4月有余的江苏纤检人如是说。

每年经历连续4个月的检验高峰期后，一部分检验机构会逐渐“撤离”，留下来的，则需要继续坚守，直至临近春节。2017年，江苏徐州、常州、盐城、扬州、泰州、苏州等11个专业纤检机构的检验人员就是那守到最后的“公检人”。这些人要同时承担好几个仓库的检验，直至企业完全停工。记者跟随见证了一线检验人员的日常。

清晨8点钟（相当于江苏早晨5点），检验人员疲惫的身体被责任叫醒，任务量大的时候，公检人常常需要早于宾馆开早饭的时间出门工作，为此，餐厅的大妈善意地抱怨:“你们这么拼命，图啥呀?害得人跟着起大早!”这时候，只有10分钟早餐时间的公检人根本来不及解释，只能抱歉地笑笑溜走。

室内外温差接近30℃，还算温热的身体一下扎进冷风，寒冷直入心底，检验人员不禁裹紧衣服，跑向班车停靠点。沿着依稀明亮的路灯赶往30里外的仓库，寒空中星星点点，人民东路街灯耀眼，晨扫的清洁工、晨练的大爷，是路上唯一可见的身影。踏着飘零的枯叶，顶着凛冽的寒风，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到了工作地，院落大门因冰冻一夜而在打开时发出咯吱脆亮的响声。每踏一步，脚底会被地面的尘土淹没。偌大的露天仓库内不时有满载白色棉包的大型货车从身边经过，那是当天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每当货车经过，扬起的尘土就像一道天然屏障模糊了它来时的路。清晨，待在四周全是砂砾石子的棉花仓储库里，寒冷直达脚尖。而检验人员却只能身着短而轻薄的服装，这样才能方便穿梭在各个棉包之间。

中午是10块钱的午餐，很多时候只是一碗拌面。晚归的时间，则完全由当天的检验量决定，加班到夜幕降临是常事，然后才能回宾馆吃饭休息。

这就是“公检人”远在边疆从事棉花公证检验的日常生活。自2017年9月末至2018年1月底，全疆480多万吨、2100多万包的监管棉质量数据就是他们这样一天天汇聚起来的。高峰期的时候，每个仓库每天需要完成将近100批检验量，这意味着18600次的抽取样品、18600次的扫描条码。就算是两个10人小组共同承担，仍需要每人每天将近一万次的用力撕扯、一万次的弯腰、几万个数据的核对。

这是他们过去4个月的生活，也是他们过去7年的生活。丁时永第一次来到新疆是2011年12月9日，当时被调到乌鲁木齐周边一个仓库进行现场检验。年近50岁的冯晓健数不清7年里她究竟多少次奔赴一线，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女儿高考那年。很多人调侃徐力，跟几年前初到新疆时白皙年轻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这7年，对于我而言，错过了孩子的童年，没有在她需要引导的时候扮演好父亲应有的角色，这是我感到最遗憾的。”扬州纤检所副所长张凌的真情流露，让在场每一位父亲低头沉默。

有人说，他们像一群“逆向候鸟”，秋冬飞向北方边疆，春夏飞回南方热巢；有人说，他们清晨趁寒潮而去，暮下携灰尘归来，没有休息日像“农民工”；也有人质疑，他们这般“舍家弃子”究竟所为何。

其实，他们是代表国家行使棉花质量监控权力的人，是棉花质量数量数据的“权威证明者”，是棉花产业健康发展的“守护者”，他们远离家乡亲人，只为证明自己是默默履职的“纤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