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霞
河南大学民生学院,开封,475000
金斯利·艾米斯(1922-1995)是二战后英国杰出的现实主义小说家、诗人、评论家,是“愤怒的青年”一派的主将,其代表作《幸运的吉姆》讲述了一位出身贫寒、通过自己努力而跻身上层社会的故事。当时上层社会重视社会背景,吉姆无法融入其中,从而引发了各种冲突。小说幽默而又深刻,“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小说中少见的精品,尽管算不上里碑式的大作品”[1]。小说自1954年发表以来,在西方和我国都引起了很大反响,1957年被拍成电影,1983年谭理翻译的译本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此后,一些评论家对小说进行了评论,这些评论可归为四类:一是对小说主人公吉姆这一人物本身分析的,如吉姆的形象塑造,吉姆的“笑”及其性格缺陷等。二是分析社会矛盾冲突,如李京平、左映娟从愤怒与抗争的视角分析,杨坡从规训与反规训的角度进行分析,也有从反英雄主义视角进行评论的,如周莲莲和马丽。三是从伦理学和语言学角度对小说进行剖析,如刘洋从伦理学剖析了吉姆反文化、反道德特点,吴寒运用合作原则分析小说人物之间对话的合作原则。四是从“愤怒的青年”学派来论说《幸运的吉姆》和相关的问题。但从小说本身所反映的现实与意识形态冲突来看,吉姆的胜利实际上是几股力量的较量,是“商业资本对精英文化的一种胜利,是工商业资本家的价值观念和文化需要的一种胜利”[2]90。
伊格尔顿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主要代表人物,意识形态理论是他执行批评的依据,“意识形态不是一套教义,而是指人们在阶级社会中完成自己角色的方式,即把他们束缚在他们的社会职能上并因此阻碍他们真正地理解社会的那些价值、观念和形象”[3]20。因此,意识形态不单单是一个语言问题,而是一个话语问题,是置身于历史当中的主体间的实践交流,具有阶级属性及政治意义。在文学和意识形态的关系上,伊格尔顿说:“文学属于意识形态”[3]23,具体包括两个方面:文学概念内涵的意识形态性和文学文本的意识形态性。他说:“人们可以认为,文学并不是从《贝尔武甫》直到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某些作品所展示的某一或某些内在性质,而是人们把自己联系于作品的一些方式。”[3]11他认为文学文本展示了一定时期的意识形态。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工党实施了一系列政策,如《贝弗里奇报告》《巴特勒法案》等,并先后颁布了《家庭补助金法》《保险法》《工伤福利法》《医疗保险法》,意在让公民相信自己正生活在战后福利社会时代:自由、平等、诚实、和平、民主。艺术领域出现了空前的繁荣,当时的大多数英国人认为他们享受着这一切,比过去要好得多。
然而这些福利法案种类繁多,范围广泛,在实施过程中必将遇到很多困难,1947年,英国经济开始衰退,人们逐步认识到国家的真实状况。战后英国成了一个负债国,国际投资的盈利勉强能支撑国内工业的运行,而在国内,陈旧的机器也仅仅维系着工厂的正常运转而已。1947年4月,西里尔·康诺利比较了“自信,友善而富有进取心”的美国人与“士气低落”的英国人之后认为:“我们大部分人慵懒但却高负荷地工作着,衣着邋遢……有嫉妒心……一个毫无同情心的民族。”[4]他的这段话反映了当时英国人道德上的危机,人们对社会真实状况的不满一触即发。
根据伊格尔顿的文学批评理论,文学作品的生产过程即是意识形态的生产过程,文学属于意识形态却又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文学批评的职责就在于挖掘文学作品中隐藏的特殊的意识形态。《幸运的吉姆》即为英国“福利”时期意识形态下的一部小说,当时主流意识形态无疑极大地影响了这一文学文本的生产。
《幸运的吉姆》中的吉姆为出身工人阶级且试图跻身上层阶级的代表,文本中的角色均是战后英国社会某种意识形态的代表,每个角色都与社会背景休戚相关。据爱米斯所言,很多角色都是现实生活中的原型。“《幸运的吉姆》中的反角色韦尔奇教授很大程度上是他岳父的缩影”[5]。
韦尔奇是一位严肃且缺乏自我意识的大学历史教授,历史系是原有严格的社会秩序的载体。无疑,韦尔奇是精英文化的代表。在严格、荒诞、矛盾重重的生活圈子中他担任着重要的社会角色,他崇拜文化精英,推崇高雅文化,且有足够的时间和牢固的金钱后盾去追求高雅艺术。
在艾米斯的笔下,韦尔奇教授抵制一切进步的社会思潮或变革,他保守固执,热衷于对当权者阿谀奉承。在学校,他教学和学术均因循守旧,不仅指使吉姆帮自己搜寻资料,修改文章,甚至直接命令他替自己写文章。更滑稽的是他自己经常会说一些冗长却毫无逻辑的话语,令人费解。他经常游离话题,东拉西扯,漫无边际,听众被他肤浅的学术论语搅得不知所云,这是对当时英国教育制度极大的讽刺。韦尔奇的办公室里堆满了陈腐的书籍,各种考试卷子和教学表格,以他为代表的精英文化的本质遭到质疑,受到新兴势力的严重冲击。
贝尔特朗是知名教授韦尔奇的儿子,海外归来,本应学识渊博,深受人们爱戴。然而,他一开口便知事实远非如此。他比韦尔奇教授更甚,不管是在知识还是在伦理层面,他都显得更为虚伪,这可以从他对艺术的低俗品位和他与克瑞斯汀的风流韵事看出。戈尔阿夸特这样对吉姆说:“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贝尔特朗不怎么样,就像他的画。他试图接近我的侄女我觉得很痛心,很可怜。”[6]238
贝尔特朗与现存的社会秩序背道而驰,他认为是富人维持着艺术的健康发展,是富人在维护着优雅艺术的尊严。他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以优雅、慷慨自居,鄙视其他阶层,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他不遗余力地抓住一切机会诋毁社会底层,通过与贝尔特朗的对话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霸道、苛刻、傲慢、自私的人,智慧、绅士等被认为专属上层阶级的优良品质均与他相去甚远,远远不是高雅文化所赋予的载体,在贝尔特朗这里,“精英文化”的内涵荡然无存,腐败的“精英文化”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吉姆得益于1944年的教育法,接受了高等教育,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获得资助,被一所地方大学临时聘用,成为一名讲授中世纪历史的讲师。然而,根深蒂固的等级制度使他无法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这让他既沮丧又愤怒。
小说相当多地描写了吉姆对韦尔奇,贝尔特朗以及任何关乎自己专业知识的愤恨之情。当他的一个朋友问及他选择自己专业的原因时,他解释说:“在莱斯特课程中,学中世纪历史更轻松,所以我选择了它。”[6]33言语当中流露出对“精英文化”的愤恨之情,他为了给韦尔奇的演讲做准备,翻阅检索了大量的笔记,说“浪费时间”,而韦尔奇在演讲的时候,吉姆的状态却仅仅是“保持在场,保持有意识”而已,在韦尔奇家的聚会被他称为“造作的周末”[6]8。这些都表达了吉姆对他生活环境的厌恶。
吉姆表达自己愤怒和不满的方式多种多样。在韦尔奇家里,吉姆在布满水蒸气的镜子上写下:“韦尔奇是个大傻瓜,像猪一样笨。”[6]65然后他迅速用毛巾擦掉。除此之外,不管是现实还是臆想,他经常扮鬼脸。当学生和他讨论授课内容时,他“做了个鬼脸,像爱斯基摩人那样把脖子往里一缩,埋入肩膀,同时想使脸部大大缩短加宽而畸形”;当他不得不和韦尔奇夫人说话时, “使了一副印度炮兵的鬼脸,以便消除心中的怒火”;他还会“压出一个白痴般的噘嘴状。接着,他又把下巴朝外翘起,翘的像把铁铲一样。”[6]87
吉姆不尊重传统文化,对现有文明心存愤恨,因此,他是反文化运动活生生的代表,他生活在虚伪的学术圈子里,了解精英文化的真实状态,但吉姆又很无奈,只有通过粗俗的言语或激进的行为来发泄内心的彷徨、孤独、压抑和悲观,生活充满诡计而又无聊透顶,经常陷入两难境地。然而,吉姆的言行只能宣泄自己的愤怒之情,因为他本身缺少足够的勇气,也没有牢固的经济基础去对抗英国现有的精英文化,这是吉姆的悲哀。
二战后,英国工业革命改变了经济结构,科技的发展改变了原来以农业为主的经济,不再依靠农场主经济的一大批新贵涌现出来,他们崇尚务实,追求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以谋取更多的利润。戈尔阿夸特刚刚从巴黎回来,受到各个阶层的尊重,他头脑机敏,目标明确,做事有条不紊,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吃苦耐劳挣到一大笔财富,成为工商业新贵的代表,然而农业经济下建立起来的文化标准主宰着人们的价值观,戈尔阿夸特仍然被主流文化拒之门外,阶级森严的社会使他无法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文化和意识形态亦无法与财富匹配,在社会地位上仍然属于中产阶级。“这些中产阶级的工商业新贵既然已在政治经济上占主导地位,当然也不甘心在文化上一直自惭形秽下去……随着中产阶级地位逐渐稳固,他们开始呼唤反映本阶级意识形态和价值取向的文化标准,也就是说他们开始在文化领域寻求代言人。”[2]91
他第一眼看到吉姆时,便觉得吉姆就是合适的人选。在吉姆“可爱的英格兰”演讲之前,戈尔阿夸特在卫生间见到了吉姆,他还故意递给他威士忌,不难看出,戈尔阿夸特想唤醒吉姆内心的敏感意识,以便让吉姆远离上流社会文化,然后便可潜移默化,从而达到让吉姆成为自己阶层的代言人这一目的。戈尔阿夸特多次出席大学举办的活动,参加这样活动的人有各界精英人士,如“经济学家、机械学家、地理学家、社会学家、律师、工程师、数学家和哲学家。”[6]218戈尔阿夸特与这些人交往是有目的的,他想影响并控制他们。他说:“我想影响他们,这样他们就会做我认为他们应该做的重要的事情。”[6]219新兴工商业新贵甚至都不愿意与已有文化体系共存,他们需要只忠于自己的文化代言人,能忠实地表达他们独特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为了完成这样伟大的事业,戈尔阿夸特宁愿牺牲自己的个人享乐。最后,他选择了吉姆,完成了自己要寻找文化地位的初始目的。
如上述分析,《幸运的吉姆》中所有的角色都代表了一个群体,在这些人物中,尤其是在吉姆,韦尔奇,贝尔特朗和戈尔阿夸特之间发生了很多冲突。特里·伊格尔顿认为文学即为意识形态的生产,因此小说中的人物角色都隐藏着相应的意识形态,所有角色的背后即为一般意识形态。在《幸运的吉姆》中,吉姆发起的针对韦尔奇父子的几场战斗为小说主线,这几场战斗本质上即为意识形态之战。
吉姆与韦尔奇的关系很微妙,韦尔奇是吉姆的直接上司,所以吉姆表面顺从他,并竭力讨好他,但内心深处却憎恶韦尔奇,远远达不到韦尔奇对他的要求。“小说采用喜剧和闹剧的一些手法嘲讽、揶揄、捉弄‘社会精英’,达到抨击精英文化的目的。”[7]吉姆和韦尔奇的首次冲突发生在一次周末聚会上,醉酒之后的他竟然忘了燃烧的烟头而烧掉了他的被褥和桌布,他简直无法忍受整个周末都待在韦尔奇家。
吉姆生活在一个主流意识形态的环境,然而他却不属于那里。相反,他是传统社会制度之外的旁观者,他并不奉行任何传统的价值观,而是那个学术圈子的旁观者,这种特殊的被异化的角色使他更加看清了韦尔奇一家的文化喜好。大多数时候他都无法不反对韦尔奇,他觉得韦尔奇就是学术圈子里一个机械,虚伪,令人啼笑皆非的小丑。他被自己本身的意愿和社会现实撕裂成两半,正是这种撕裂才导致了他在现实环境中的愤怒表现,他总是觉得被侮辱而生活在幻化中,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决定了他对韦尔奇发起的战斗。
吉姆总是觉得自己是伪学术和社会等级制度的牺牲品,而大学则是催成这些牺牲品的一个典型组织,因此,他一方面竭力反抗,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敏感而又有批判精神的旁观者,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揭露了制度的弊端和被异化的痛苦却也不得不考虑他在社会中的生存问题。如果他凭一己之愿竭力反抗权威机构的话,就会失去他继续待在这个组织的机会,而这是他原来一直追求的职位。所以,吉姆内心的沮丧和外在反抗的交锋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在对韦尔奇发起的战斗中,吉姆在这种交锋下的挣扎从未停止过。
吉姆和贝尔特朗之间的战斗则更加明显,也更加激烈。贝尔特朗在自己眼中是一位优秀的艺术家,但在吉姆眼中却毫无艺术品位。他们一见面便展开了斗争,面对贝尔特朗的威胁,吉姆本能地积极反抗。第一次大胆的反抗是在舞会上,吉姆从贝尔特朗手中救出克瑞斯汀,然后乘坐一辆偷来的出租车带她离开。吉姆打贝尔特朗是他第二次积极展开斗争,贝尔特朗对吉姆出手时,吉姆立即进行了还击。文化立场的不同使吉姆痛恨贝尔特朗,而他们与克瑞斯汀的私人关系又加剧了两人的冲突。在与贝尔特朗的斗争中,吉姆充满了勇气和机智,他对于对手的还击赢得了读者的敬佩。
总之,吉姆出生于工人阶级家庭却接受了高等教育,在大学里工作却无法融入其中。相反,他觉得自己就是“反文化”的代表,反对已建立的教育,政治,文化制度。韦尔奇和他的儿子是已有制度的代表,自认为是精英文化高尚的守护天使,吉姆对他们发起的几种形式的战斗本质上就是文化之战。
吉姆与韦尔奇之间的战斗,集中体现在吉姆对韦尔奇发起的恶作剧。从扮鬼脸到言语攻击,再到在韦尔奇家搞恶作剧,最后到搞砸“可爱的英格兰”的演讲,吉姆与韦尔奇的斗争从微弱到激烈,从隐蔽到公开,从思想到行动,从未停止。原因就在于他恨韦尔奇,恨韦尔奇学术的虚伪,而根源却是他们属于不同的阶级。
吉姆和贝尔特朗之间的冲突直接明了,表面上他们的冲突源于一个漂亮的女孩,是情感层面的,而实质却是较量谁能赢得富商戈尔阿夸特的支持。如上所述,戈尔阿夸特是工商业新贵的代表,尽管韦尔奇热情地邀请戈尔阿夸特去家里聚会,他们的关系却不敢恭维。韦尔奇一家看中了戈尔阿夸特的财富,努力想和他联合,而戈尔阿夸特却想寻求能够和他的财富能力相匹配的文化代言人,最后,戈尔阿夸特雇用吉姆而非韦尔奇的儿子贝尔特朗做了他的私人秘书。因为他和吉姆有共同点,都属于具有底层背景的新兴阶级,一个获得了财富,一个获得了文化特权,因此,他们的联合势在必行。
韦尔奇父子属于上层阶级,他们拥有权力,处于优势地位,而吉姆处于劣势地位。吉姆联合戈尔阿夸特战胜韦尔奇父子有两个原因。其一是道德问题。原本受到尊重的上层阶级缺少道德,在克瑞斯汀一战中,贝尔特朗注定要失败,因为他道德败坏,实际上是他自己战败了自己。而在这一过程中,原有的文化代表失败了,贝尔特朗道德上的腐败即是这场战斗结果的征兆。其二,则是因为戈尔阿夸特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小说对戈尔阿夸特着墨不多,只描写了他经营着大生意,但以他为代表的新兴阶级有很强的社会影响力。吉姆在“可爱的英格兰”演讲中暴露出与韦尔奇的直接冲突,吉姆即将失去他的工作和他的女友。然而也是从那时起,他的反抗由隐蔽转为公开,至此,他远离了所谓的高雅文化,因为他在高雅文化环境中不可能赢,想打败他的对手他必须联合外力,战后英国,像戈尔阿夸特这样的人已经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外力的社会影响力不容忽视。
吉姆搞砸了“可爱的英格兰”的演讲,所以被炒了鱿鱼,顷刻间失去了一切。但是戈尔阿夸特的一个电话使吉姆峰回路转:“好。我有份工作给你。一年500英镑,周一就要开始。还要意味着住在伦敦。你接受吗?”[6]237
戈尔阿夸特给吉姆提供了令他满意的工作,这份工作不仅保障了他的日常生活,还为他追求克瑞斯汀提供了信心。以吉姆为代表的新兴阶级战胜了以韦尔奇为代表的上层阶级。这就意味着吉姆和戈尔阿夸特的联合击败了上层阶级和他们的精英文化。如上所述,吉姆是工人阶级背景下“反文化”的代表,戈尔阿夸特是工商业领域里的新贵,从本质上讲,吉姆的胜利是工商业资本主义的胜利,工商业资本主义迫切需要能够代表他们心声的新一套文化价值体系。一方面,像戈尔阿夸特这样的新兴阶级需要为他们强大的经济后盾寻找文化代言人,他们信奉并鼓吹实用主义,认为精英文化的价值观已经过时,毫无意义。另一方面,吉姆通过个人努力在大学谋得了一份工作但却发现自己很难融入精英文化的圈子,既然无法被这个圈子接受,吉姆便不得已向它宣战,于是开始挖苦取笑优雅背后的虚伪造作。因此,戈尔阿夸特和吉姆的联合即是财富与文化的联合,是必然的结果。“……像吉姆这样完全投靠大资产者的喉舌文人。他们在大资产者的财力支撑下向精英文化宣战,并确立了代表他们价值观念的文化标准。”[2]93
金钱与知识的关系自始至终都相当复杂,文化的存在依赖金钱的支持,特定经济基础下产生的文化反过来要服务于该经济基础。马克思主义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文学,艺术和绘画都是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新产生的某经济形态必然会寻求其文化代言人进而影响文化生活的主流意识形态,小说中战斗的结果即体现了这一点。
《幸运的吉姆》中的主要人物分别是当时几种主要意识形态的代表人物。吉姆是反文化的代表,韦尔奇父子是精英文化的代表,格尔阿夸特是工商业新贵的代表。小说中,吉姆对韦尔奇及他的儿子贝尔特朗发起了几场战斗,本质上均为意识形态之战,即文化之战和阶级之战,战斗的结果为吉姆联合格尔阿夸特打败了韦尔奇和贝尔特朗,这就意味着打败了上层阶级和它们的精英文化,这是工商业资本主义对抗精英文化的胜利,胜利之后的工商业资本主义在试图寻找代表自己利益的文化代言人。
然而,艾米斯幽默的笔调却把吉姆美好的结局归于幸运,这样的结局增强了喜剧和讽刺效果,也强调了愤怒的主题,但也同时表现出了愤怒的青年的局限性。在《幸运的吉姆》中,吉姆实现了自己的个人追求,尽管赢得的方式近乎玩笑却也表达了艾米斯的愿望。“讽刺辛辣、诙谐幽默的语言十分引人入胜,但同时,读者们又能够深刻感受到小说所散发出的那种小人物愤怒和抗争的力量。”[8]就像作者最后揭露的那样,这至少也是对战后英国经济文化制度的一种挑战,运用伊格尔顿的文本生产理论分析战后英国文化制度下《幸运的吉姆》的文本生产是进一步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