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甘与蒙台梭利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理论的比较研究

王 斐 朱宗顺

（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幼儿师范学院 浙江杭州 311231）

儿童感觉训练的发展历史悠久。夸美纽斯于1633年正式出版的教育史上第一本学前教育专著《母育学校》[1]，首次提出通过感觉训练促进儿童智力和认知发展的教育理论。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儿童感觉训练被逐步引入我国大陆地区，并且受到研究人员、学校以及医疗设备研究者和广大家长的接受和欢迎。[2]塞甘是法裔美国精神病专家、现代智障教育的创始人、19世纪中后期智障教育理论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的教育活动及其特殊教育理论对世界智障教育及普通教育产生了重要的影响。[3]蒙台梭利是意大利第一位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的妇女，[4]更是教育史上继福禄培尔之后的一位杰出幼儿教育家和改革家。[5]她对塞甘的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理论、方法和教具加以继承、实践和创新，最终成为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理论和方法的集大成者。本文通过对塞甘和蒙台梭利感觉训练的思想、方法、教具及效果进行比较分析，揭示创始阶段最原初的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特点和价值，以期给现今智力障碍儿童的感觉训练教育及方法以启示。

一、塞甘的感觉训练思想的生成与内容

（一）塞甘智障儿童感觉训练思想的生成。塞甘传承了其老师伊斯奎诺和伊塔德对智障儿童教育康复训练的经验和思想，但拒绝接受他们认为智障儿童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智力低下，无论采用什么样的医疗和训练手段都不能使其达到正常人的智力水平的观点。塞甘深受法国传统的感觉主义哲学理论的影响，尤其是卢梭关于触觉能力是一切知识获得的基础的哲学对其影响尤为深刻。他从感觉主义理论出发，始终认为人的大脑除非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否则智力落后的原因更多是他们的各种感觉被长期剥夺、隔离的缘故，因为他们缺乏与正常人一样的各种体验，使大脑闲置不用而功能衰退，进而造成了智力的落后。[6]塞甘的教育观念是促进儿童在生理、智力和道德方面的和谐发展，但特别强调儿童的感觉经验，认为白痴者的头脑没有疾病，只是智力发展受到抑制，需要从感觉训练入手进行治疗。[4]塞甘于1866年著成的《智障儿童及其生理疗法》一书，通过生理疗法对智障儿童进行康复训练。

塞甘运用生理学疗法对智障儿童进行康复训练，最主要的方法是感官训练，并且，他认为感官发展是智力发展的基础。塞甘首先通过生理学和医学知识对智障儿童的感觉及身体运动协调程度进行评估记录，例如，智力障碍儿童在身体运动协调方面：身体习惯性向前倾斜；双手伸向背后常做不可能旋转的动作；身体两侧动作仿佛不受同一大脑控制，时常向一边倾斜；身体动作重复、无规则，粗笨且不协调，腿部无力且无法行走；在感知觉方面：手部灵活性很差，手指的触碰和抓握几乎没有，并且不能替代大脑意识进行表达，但其实际反应灵活与否的背后也能表现出他们内心是渴望还是拒绝；脚的触觉非常敏感以至于穿上稍紧的鞋都会表现地十分痛苦；由于触觉混乱使有些孩子经常把手含在口中吮吸、撕咬直至出血；皮肤对冷暖变化表现出麻木；味觉和嗅觉有着异常的偏好；听觉器官完好但是听力有丧失，能听到声音却对声音表现出漠不关心；言语能力较差，词汇发展不完善。[7]

（二）塞甘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内容。塞甘针对智障儿童的感觉状况进行细致的观察、记录和分析，主要从触觉、听觉、言语、嗅觉和味觉、手指灵活度、手部抓握及平衡觉入手训练，并制定出一套有针对性的感觉训练的教具和方法。

1.塞甘的智障儿童感觉训练教具的选择。塞甘对智障儿童进行感觉训练的教具主要从生活日常中进行选择，因此，教具多具有生活和自然的元素，便于寻求和制作。例如，对触觉、听觉、言语、嗅觉和味觉的训练，会采用粗燥的石头或砖块、羽毛、玻璃球、音乐、交谈或嘈杂的声音、教师的声音或谈话以及生活中的各种气味以及能尝的各种味道的食物等；又如对手指灵活度、手部抓握及平衡觉的训练，采用细绳子、粗细一样的木杆、斜梯、空房子或空旷的地面、粉笔等。[7]这些教具在生活和教学中随处可见，有利于教师和家长随时随地对智障儿童进行训练。

2.塞甘的智障儿童感觉训练方法的实施。塞甘从四个方面对智障儿童实施感觉训练：一是先评估后训练，先对儿童的触觉敏感度、听力状况、言语发音器官发育程度进行检查、评估和分类，再有区别性的进行训练。如触觉敏感的孩子应让其不停触摸表面粗糙的物品以降低触觉敏感度，触觉不敏感的孩子应让其集中注意力轻轻地触摸表面光滑的物品以提高触觉的敏感性；听力水平不同的儿童应采取强度大小不同的音乐或嘈杂的声音进行训练；对具备发音功能的儿童采取触摸教师嘴型和观察口舌变化训练其发音。二是坚持训练的循序渐进性，如对嗅觉和味觉的训练，要让儿童在对所闻或所尝的东西没有概念之前，让他进行闻或品尝的练习，待他熟悉以后让其自己通过闻或尝来辨别自己要找的东西。三是坚持训练方式的趣味性，如对手指灵活度的训练可以让孩子练习绳子打结、捆绑或抓住木杆保持平衡与老师进行抛扔传递；在地上画直线或脚印，老师沿着直线或踩着脚印走，要求儿童集中注意力模仿教师的行为以此训练其平衡觉。四是注意学生的情绪变化与感受，如训练儿童手部抓握力量时，教师要及时给与奖励或鼓励，以转移儿童对酸痛的注意，避免抵抗厌烦情绪的产生。[7]

塞甘通过对智障儿童感觉进行合理的训练实践，取得了良好的训练效果。如儿童能够对生活不同的物品有正常接触感受；能够对美好的音乐和嘈杂的声音有正确的情绪反应；学会简单的词、句子，并能单独说；能够分辨不同气味或味道，并根据气味或味道找出自己的喜爱之物；手指灵活度、手臂肌肉力量和身体平衡感增强。[7]

二、蒙台梭利的感觉训练思想的生成与内容

（一）蒙台梭利智障儿童感觉训练思想的生成。蒙台梭利深入研究了塞甘的著作《白痴儿童的医疗、保健与教育》，并在实践中对其智障儿童教育训练的方法和教具加以验证和改进，经过多次反复修改与补充，找到一套她认为更适合儿童实际需要，使儿童乐于接受的有效方法和教具。[5]蒙台梭利认为：必须对智障儿童进行系统和多方面的感官训练，使他们通过与外部世界直接的、频繁性的接触，发展智障儿童感觉和判断力的敏锐性。[8]

蒙台梭利智障儿童的感觉训练理论是结合了医学、生理学、心理学及教育学的基本理论。主要包括四个方面：（1）她将感觉训练教具和感觉测量仪区分开来，心理测量上的感觉测量仪只能用于测量智障儿童的感觉发展水平，而她的感官教具不能用于测量，只能用于感觉训练；[5]（2）蒙台梭利通过观察和研究，把儿童从出生到3岁称为“胚胎期”，这一时期的儿童通过感知觉和动作来探索环境。[9]她认为儿童的“胚胎期”是进行感觉训练的最佳时期；（3）教具使自我教育成为可能。进行系统的感觉训练不是依靠教师的能力，而是依靠教具的系统性，第一，教具提供能吸引孩子自发注意力的实物；第二，实物设计包含合理的刺激等级，教具是为了让孩子能够自己工作，自己纠正错误，自我教育；（4）感觉训练的另一个重要技术是感觉隔离，如训练听觉应在安静且黑暗的环境中进行，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5]

（二）蒙台梭利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内容。蒙台梭利在塞甘等前人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理论与方法的基础上，通过细致的观察和探索制定出有效改善智障儿童多种感觉缺陷的训练方法，她将智障儿童感觉训练分为：一般感觉（触觉、热觉、压觉和立体感觉）训练、味觉和嗅觉、视觉、听觉的训练等。

1.蒙台梭利的智障儿童感觉训练教具的选择。蒙台梭利在选择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教具时，继承了塞甘训练教具的生活和自然元素特点，但更注重教具的规范性和科学性。生活和自然元素的体现：热觉的训练选用一套盛有不同温度热水的小金属碗；立体觉的训练选用24块砖块和立方块；嗅觉的训练采用不同种类和香味的花；听觉的训练用教师发出的声音或者时钟；味觉的训练用苦、酸、甜、咸等各种溶液等。规范性和科学性的体现：训练压觉采用8×6×1/2公分的三种不同木质（紫藤木、胡桃木和松木）的小木板，重量分别为24、18、12克，逐个相差6克，木板应十分光滑，可以涂上清漆但要保留木质本色；色觉训练选择8种颜色，每种颜色按照深浅又分成8种，一共64样颜色的线，把它们分别缠在小木板上，共做两套等。[5]

2.蒙台梭利智障儿童感觉训练方法的实施。蒙台梭利亦从四个方面对智障儿童实施感觉训练：（1）注意排除其他干扰因素。例如，进行触觉训练要鼓励孩子在触摸时闭上眼睛去触摸表面粗糙程度不同的长方形木板；味觉训练时让孩子用舌头平常各种溶液，并且每次都要漱口；听觉训练时要在足够安静的环境下，让孩子听教师发出高低不同的“咝咝”的声音或者听时钟滴答声。（2）注重训练的步骤性和条理性。例如，嗅觉训练时要先让孩子闻两种不同味道的花香，然后蒙住眼睛，把其中一种放在孩子鼻子前闻，并且逐渐减少花的数量直到一朵；色觉进行训练时，刚开始选择三种颜色差异鲜明的木板共6个，放在盒子中，从中拿出一个让儿童找出相同颜色的木板，然后逐渐增加颜色的种类。（3）在自然情境下激发儿童探索性和自我感知能力。例如，训练热觉时让儿童直接把手深入不同温度和相同温度的水中；视觉差异及视、触、肌肉的知觉（视知觉）的训练要把镶块从木板上取出来并打乱，让孩子重新放回去，孩子按喜好将打乱硬纸片依次排开，然后将镶块按形状放在硬纸片上且要保证重合；训练压觉时让孩子闭上眼睛，取两块木板分别托在孩子手掌上下移动以测重量，手的上下移动应逐渐变得几乎感觉不出来。（4）教师指导与反复训练并重。例如，训练立体觉时，让孩子用眼睛仔细感触两种物体的不同形状，并反复提醒他们注意物体各自的特点，然后蒙住孩子的眼睛，用触摸的方式将立方体放在右边，将砖块放在左边，并重复这种训练。[5]

三、塞甘与蒙台梭利感觉训练思想的异同

（一）塞甘和蒙台梭利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理论相承但后者又有超越。塞甘和蒙台梭利的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理论都建立在医学、生理学和教育学的理论之上，并经过多年的教学实践和观察，对智障儿童身心发展状况进行科学的评估，根据其实际需求设计出有效的教具和训练方法。但是，塞甘生活于启蒙运动晚期，在天赋人权和自由平等的思想推动下特殊教育初步得到发展，此时，智力障碍儿童的教育还不为教育界所关注，塞甘对智障儿童的教育还处于初步探索阶段，他将智障儿童的教育方法命名为生理学疗法。他认为，理学疗法是对适于生理学原则的青少年，采用生理学的途径和工具，来发展他们的活动、感知觉反应和自发功能的方法，其主要特点是采用生理—心理学和教育学相结合的方法，训练教育智障儿童；[10]蒙台梭利生活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科技的进步对教育的发展提出了更高要求，教育的改革更加注重以自然科学和实验的方式建立科学教育学，特殊儿童的受教育权利已被更多的人所认识，蒙台梭利此时对智障儿童的康复教育探索更加趋于规范、细致和科学，其理论思想也从塞甘的偏重生理学和医学转向了更注重心理学和教育学的运用，不再把智力残疾仅归属于医学问题，而是教育的缺失。

（二）在感觉训练领域和教具制作上蒙台梭利对塞甘既有继承又有发展。从对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领域来看，塞甘和蒙台梭利都将听觉、触觉、味觉和嗅觉等人体基本的感觉囊括在内。塞甘虽将言语知觉、手部活动和平衡觉纳入感觉训练，但相对蒙台梭利的训练领域来说仍较为粗略。蒙台梭利把触觉归属于一般感觉，且又增加了热觉、压觉和立体觉的训练。此外，蒙台梭利还将视觉领域划分为“大小的视觉区分”“视觉差异和视知觉”“色觉”三个方面进行区别训练，显然，蒙台梭利对智障儿童感觉训练更为全面和科学；从教具制作来看，两人的教具都遵循简单且易于儿童使用、结合智障儿童能力发展实际状况而设计、材料选择大多来自于生活、便于教师或者家长寻求和制作的原则，如选择绳子、砖块、扶梯、金属碗、热水等作为教具，但相对于塞甘而言，蒙台梭利的教具制作更趋美观和科学，如教具的大小和质量已有明确尺寸界定，形状和颜色更注重满足智障儿童的需求和兴趣，教具种类更为丰富。

（三）感觉训练在操作上有共同特点但两者的表现形式不同。塞甘和蒙台梭利都强调尽可能在自然情境下对智障儿童进行评估和训练；均坚持先诊断后训练、由简到繁、由易到难、反复实践练习与循序渐进相结合的训练原则；都注重抓住儿童的基本兴趣和注意力，激发其好奇心与主动性。不同之处表现为：一是指导操作的理论基础不同。在塞甘的生理学疗法中，先关注医学所能观察评估的智障儿童的生理性缺陷，后训练智障儿童的机体能力。[10]而蒙台梭利侧重于先对智障儿童进行心理学和教育学评估，根据儿童的教育需求制定教具和训练方法，教具是孩子“工作”体验的工具，注重在同教具的工作游戏中获得自我训练。二是操作的细致程度不同。塞甘的训练方法较为朴素，利用简便教具进行较为简练的操作训练；蒙台梭利对塞甘的训练方法虽有继承，但在操作上更注重步骤性和条理性，能够从智障儿童的天性出发细致把握他们的接受限度，并能排除其他干扰因素。是教具应有美观、易制作、轻便、可操作性强等特点且对孩子有吸引力。教具的实用性降低家长对孩子进行感觉训练的成本投入，恰当的训练方法才能取得有质量的康复训练效果，这为当今高成本的感觉训练教具和复杂的感觉训练方法提供借鉴。

（三）训练者要注重在自然情境下激发孩子自我能动性。兴趣是第一任老师，在有准备的环境中，儿童通过“工作”而学习，在此过程中必须遵守自由的原则，包括运动（活动）的自由、选择的自由、参与竞争与合作的自由、避免危险的自由以及免除压力的自由。即智障儿童在接受训练时应以他们喜好为前提自由选择运动方式（训练方法）和教具，要尊重他们与同伴间的合作和竞争。自然情境下的训练可以减轻智障儿童在感觉训练过程中产生的心理和精神压力，防止他们产生厌烦抵触情绪。而现今的智障儿童感觉训练须在特定的场所且大多需要在专业人员或教师指导辅助才可进行训练，这应引起我们的反思和改进。

四、启示

通过对塞甘与蒙台梭利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理论以及基本训练内容的比较，对当代智障儿童感觉训练可得到以下启示：

（一）继承、实践和创新是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理论发展的温床。首先，无论是塞甘还是蒙台梭利，他们的感觉训练都是以医学、生理学、心理学和教育学等科学理论为基础展开的；其次，蒙台梭利感觉训练的教具和方法是对塞甘实践理论成果的借鉴、创新和完善；最后，智障儿童感觉训练方法与教具的选择和制作应该立足于实践经验和儿童自身的身心特点，并且要与本土的实际情况相结合。

（二）注重教具的实用性和训练方法的有效性的统一。智障儿童感觉训练的教具和训练方法应该具备四个特点：（1）教具设计和方法的选择要有一定的理论做支撑；（2）要充分考虑智障儿童身心发展特点，易于儿童理解和操作；（3）便于教育者和家长都能够使用其对儿童进行即时性的训练；（4）要尽可能地规范化和有步骤，具有适应性及合理性，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