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方言儿化音变中的声韵双变现象

2018-04-02 22:08:33李巧兰
石家庄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卷舌儿化韵母

李巧兰

(石家庄学院 文学传媒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

在河北方言中,无论是边音儿化音变系统,还是卷舌儿化音变系统,都有一种值得我们关注的现象:韵母卷舌化的同时,还出现了声母或介音后增音的现象,甚至出现了声母和韵母同时发生变化的现象。如果我们将这种现象放在儿化音变的系统中去考察,会发现其实它是儿化音变发展的一个必然阶段,都是儿音节特征不断前移而引发前字音节各位置上的种种变化。

儿音节引发前字音节的变化,在河北方言里主要有三种情况:(1)单纯变韵式音变;(2)变韵的同时,部分音节出现增音性变化,主要是介音后出现增音现象,少数方言是声母后出现增音;(3)变韵的同时,部分音节声母发生变化。其中(2)中声母后出现增音的情况和(3)中变韵同时声母发生变化的情况,我们称之为声韵双变现象。(2)中介音后产生增音的情况,我们不把它视为声韵双变现象。之所以这样处理,是因为这里牵涉到介音的归属问题。前人关于介音的地位曾有过相当多的论述。“端木三(Duanmu1990,2000)主张介音属声。包智明(Bao 1990,1996)认为归属难定,因为-i、-u 行为不一,此外还有方言差异。王洪君(王洪君1999)认为介音占有独立的时间格;在介音甚短的方言中,将其处理为声母的特征或者独立时间格可依研究目的决定。朱晓农(朱晓农2005)注意到介音有时接近声母,有时接近韵母,因而将介音视为独立于声韵的一个单位。”[1]44孙景涛在研究中根据形态构词方面的证据,认为:“介音介于声韵之间,与二者的关系都很密切。有时介音表现出只与其中一方紧密相连,这是特定的语言行为或时代背景只激活单向潜在联系的结果”[1]51。王灵芝、罗红昌通过实验的方法证明“汉语介音[i]是依附前面声母的”[2],其他两个介音u和y与此相同。李云靖也是通过实验的方法证明“声母和介音之间确实关系密切,两者的发音动作之间具有大范围的时间重叠”[3]。总结各家观点,大致有如下几种情况:介音属声、介音属韵、介音与两者都有关系,其中同意介音属声——属于音首的,又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介音是音首辅音的第二发音特征,介音与音首辅音构成辅音丛。无论哪种观点都有相关的证据支持。

从河北方言儿化变音的情况来看,我们倾向于介音是独立于声母和韵母的单位。从儿化变音的发生过程看,只有将其视为一个独立单位,我们才能更好地解释儿化变音的三种情况。其实这三种情况正好反映的是儿音特征在前移过程中影响前一音节的变化过程:单纯变韵式音变,是儿音失去独立音节地位与前音节合音时而产生的一种变化,是儿化音变的初级阶段,在这个阶段不仅有儿化变韵的产生,而且由于儿音特征的影响,韵母的主元音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所以不同的儿化变韵逐渐产生归并。随着儿音特征的进一步前移,它会影响到前一音节的声母,但是由于韵母介音的有无和不同,就会出现不同的变化结果。有韵头的音节会对儿音特征起到一个阻隔作用,同时又由于韵头的发音特征与儿音特征的相容或不相容,从而使其在音节中的表现不一样。有的音节可能会由于韵头的阻隔作用使得儿音的特征在音节的韵头部分留下印迹,如在韵头后产生增音现象,形成于类似双音节的读音形式;有的音节会穿越韵头,在声母后出现增音现象。儿音特征若再进一步对声母产生影响,就可能导致变声现象。

儿音对前面音节的影响是一个长期发展、逐渐深化的过程,如果一个儿化音变系统形成的时间越早,发展的时间越长,形成的音变就会越复杂。由此来看,河北方言中的卷舌儿化音变系统和边音儿化音变系统都是经历了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儿化音变系统,所以它的音变非常复杂,而平舌元音儿化音变系统较前两者时间短,所以音变情况就相对较简单。由于平舌元音儿化音变系统只发展到了变韵的初期阶段,还没有声韵双变的形式,所以对这个问题的讨论仅限于卷舌儿化音变系统和边音儿化音变系统。

一、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的声韵双变现象

在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出现所谓“增音”或“变声”现象的县市有:献县、盐山、海兴、黄骅、沧州、沧县、平山、沙河、正定。在这些县市方言的儿化音变中,又分成以下两种情况:一种是伴随有增音的儿化变韵,即韵母产生卷舌化的同时,还在声母后增加一个闪音或颤音的现象①在不同的音节中,有的为闪音,有的为颤音,两者的区别是舌尖与口腔上部接触一次或多次。为了叙述简便,在下文中统称“闪音”,不作具体区分。;一种是发生声韵双变的现象,即韵母发生卷舌化的同时,声母同时发生变化,或变为另外一个不同音值的声母,或在发声母时卷舌,形成一个所谓的双焦点音。

(一)伴随增音的儿化变韵

在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伴随增音的儿化变韵的方言涉及到:正定、黄骅、沧州、沧县、献县、盐山、沙河。这些县市从增音的音值上看只有一种情况,即全部为舌尖“闪音”,而且大部分县市是舌尖前闪音,只有沙河方言为舌尖后闪音。音节中增音的位置,依韵头和声母的不同分为两种情况:当韵头为前、高元音i、y时,在韵头后出现增音;当韵头为u或无韵头时,则在声母后出现增音。音节儿化时增不增音不仅和韵头有关系,还和声母有关系,有的县市增音的音节较多,有的县市增音的音节较少[4]。

(二)声母发生变化的儿化音变

在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声韵双变的儿化音变涉及的县市有:献县、正定、平山、海兴。声韵双变,即韵母读卷舌儿化韵的同时,声母也变得不同于原来的声母。具体的情况如下:

(1)在献县、正定方言中,唇音声母和舌根音声母与开口呼韵母相拼时,韵母卷舌化的同时,声母也发生卷舌化,也就是声母由一个单辅音变成一个复合辅音,即发声母的时候有两个主动发音器官参与,除了原来的主动发音器官唇或舌根外,又加入了舌尖这个主动发音器官。

(2)在平山方言中,唇音声母和舌根音声母与开口呼韵母相拼时,韵母卷舌化的同时,声母也发生卷舌化,也就是声母由一个单辅音变成一个复合辅音。舌尖后声母在儿化时变成了舌叶音。

(3)在海兴方言中,唇音声母与开口呼韵母相拼时,舌尖中音与合口呼韵母相拼时,韵母卷舌化的同时,声母也发生卷舌化,都由单辅音变成复合辅音。舌尖后声母在儿化时变成了舌叶音。

二、边音儿化音变系统中声韵双变现象

在边音儿化音变系统中,出现所谓“增音”或“变声”现象的县市有26个:井陉、新河、冀州、巨鹿、元氏、鸡泽、曲周、内丘、磁县、枣强、平乡、肃宁、赞皇、深州、临城、柏乡、衡水、南宫、邢台市、馆陶、邱县、威县、肥乡、涉县、邯郸县、武邑。从涉及方言的数量上看,边音儿化音变系统中有增音和变声的方言远远多于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从具体的读音情况看,它也有伴随增音的儿化变韵和声母发生变化的儿化音变的两种情况。但是,伴有增音的儿化变韵,增音的音值较卷舌儿化音变系统复杂,有的方言增加的是“闪音”,有的增加的是边音;增加闪音的又分舌尖前闪音ɾ和舌尖后闪音ɽ。

在边音儿化音变系统中,声韵双变的情况较复杂:一种情况是所有音节没有增音现象,只有部分音节有变声现象;一种情况是有的音节有增音现象,另外的音节有变声现象;还有一种情况是同一音节既有增音现象又有变声现象。

(一)只有变声现象的方言

所有音节只有变声现象的方言有:内丘、鸡泽、深州、肥乡和邢台市。具体情况如下:

在内丘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以及舌根音声母的开口呼韵母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舌尖后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舌尖后声母变成舌叶音 ʧ、ʧ‘、ʃ。

在鸡泽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以及舌根音声母的开口呼韵母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舌尖后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舌尖后音声母变成舌叶音ʧ、ʧ‘、ʃ。边音声母的音节,边音声母l变成一个卷舌浊边音ʅ。

在深州和肥乡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以及舌根音声母的开口呼韵母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

在邢台市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舌根音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

(二)增音现象和变声现象不共存于同一音节的方言

这种情况的方言有:柏乡、新河、冀州、枣强、南宫、巨鹿、平乡、邯郸县、威县、肃宁、涉县、磁县、赞皇。这些方言,除了一些音节有增音现象外,另外的音节还有声韵双变的现象,具体情况如下①这些县市的增音情况见上文,此处只叙述变声情况。:

在柏乡、南宫、邯郸县、威县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舌根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

在新河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舌根音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舌尖后音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舌尖后音声母变成舌叶音 ʧ、ʧ‘、ʃ。

在冀州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舌根音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舌尖后音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舌尖后音声母变成舌叶音 ʧ、ʧ‘、ʃ。边音声母的音节,边音声母l变成一个卷舌浊边音ʅ。

在枣强方言中,舌根音声母的开口呼韵母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边音声母的音节,边音声母l变成一个卷舌浊边音ʅ。

在巨鹿、磁县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及舌根音声母的开口呼韵母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舌尖后声母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舌尖后音声母、ʂ变成舌叶音 ʧ、ʧ‘、ʃ。

在平乡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舌根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边音声母的音节,边音声母l变成一个卷舌浊边音ʅ。

在肃宁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边音声母的音节,边音声母l变成一个卷舌浊边音ʅ。

在涉县方言中,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

在赞皇方言中,边音声母的音节,儿化时,边音声母l变成一个卷舌浊边音ʅ。

(三)增音和变声共存于同一音节的方言

这种情况的方言有两个:元氏方言和曲周方言。这两个方言除了一些音节有增音现象外②增音的具体情况见上文。,在元氏方言中,舌尖后声母开口呼韵母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声母后增加边音ʅ,同时声母发音部位发生变化,变成舌面中音或舌根音③变成什么音值,有地域的不同,在城关槐阳镇变舌面中音,在姬村镇变舌根音。。边音声母的音节,声母后增加边音ʅ,同时声母变成ʐ。在曲周方言中,舌尖后声母合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声母后增加边音 ʅ,声母变成舌叶音 ʧ、ʧ‘、ʃ。同时,舌尖后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声母后不增音,只是由变成舌叶音 ʧ、ʧ‘、ʃ。唇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舌根音声母开口呼韵母的音节,儿化时,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卷,形成一个复合辅音。

综合分析边音儿化音变系统各方言的情况,我们可以看到:增音的音节主要集中在舌尖前音声母和舌尖中音声母的音节,而声母变化的音节主要集中在唇音开口呼韵母的音节、舌根音开口呼韵母的音节以及舌尖后音声母的音节。在大部分县市,增音现象和声韵双变现象是同时存在的,甚至在有的方言中,这两种现象还共存于一个音节中。在增音和变声现象共存的方言中,有增音的音节基本上集中在舌尖前音、舌尖中音、舌面音和零声母音节,变声则集中在舌尖后音、边音和唇音声母音节。

三、声韵双变的演变条件和过程分析

(一)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声韵双变的成因及过程

综合分析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产生声韵双变现象各方言的情况,我们可以看到:在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伴有增音的儿化音变现象主要集中在舌尖前和舌尖中音声母的音节,其次是舌面音声母和零声母的音节,而声韵双变的情况主要集中在唇音声母、舌尖后音声母和舌根音声母的音节。而在声母相同的情况下,有无增音和变声情况,又和韵头或者说介音有关,如舌根音声母的音节在开口呼(无介音)韵母的音节有变声现象,有韵头的韵母形成的音节既无变声也无增音。再如零声母音节,开口呼(无介音)韵母和合口呼(u介音)韵母没有增音或变声现象,而在齐齿呼(i介音)和合口呼(y介音)韵母的音节则有增音现象。同时,我们从河北方言儿化音变的读音情况可以了解到:增音的位置也和介音有关,当介音是i或y时,增音在介音后;当介音为u或没有介音时,增音在声母后。

在河北方言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增音和变声现象的条件一方面和声母有关,另一方面也和介音有关。那么这两个条件是哪个先起作用,哪个后起作用呢?

我们从河北方言的儿化音变的情况来看,介音应当有独立的时间段。因为在河北许多方言中,儿化变韵除了有单纯变韵外,同时还有增音和变声现象。而增音的位置和介音的音值有关,介音为前高元音的音节,增音的位置在介音后,介音为后高元音或无介音的音节,增音的位置在声母后,这充分说明了介音是影响增音位置的一个重要条件。如果像传统的语音学那样,把介音看成是韵母的一部分,儿化音是“儿”音的特征是从右向左逐渐影响前附音节的结果,那么显然应该是先影响韵母,形成儿化变韵,后影响声母,形成儿化变声或声母后增音。因为介音是韵母的组成部分,音长很短,不占有独立的时间段,所以介音的有无对儿化音的形成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而方言的事实却与此情况相反,这说明介音应该有一个独立的音段,它对儿音特征的前移有阻隔作用。因为儿音是一个卷舌音,它具有舌尖[-前]的特征,与前高元音介音i、y舌体[-后]同时舌尖参与的语音特征相矛盾,所以受到其阻隔,落脚于其后,形成增音现象。当介音为后高元音u时,由于它具有舌体[+后]的语音特征,与卷舌音舌尖[-前]没有矛盾,所以能够顺利穿过介音直达声母部位。同理,如果没有介音,儿音的特征也会直达声母部位,如果声母的发音特征与之相矛盾,就会在声母后产生增音,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在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有没有增音又和声母有关。如果声母是舌尖前和舌尖中音,即有舌尖[+前]特征的,就会产生增音;如果声母是舌尖后音舌尖 [-前],它与儿音的特征一致,就不产生增音。但在部分方言中,声母和儿音两个特征叠加,导致声母发生变化,由变为ʧ、ʧ‘、ʃ。如果声母是唇音,因为它的发音特征是唇,与舌尖[-前]可并存,所以导致在发声母的同时舌尖上翘,形成一个复合辅音。如果声母是舌根音,它的[+后]特征与卷舌音也不矛盾,于是产生叠加,在发舌根音时同时卷舌。所以,在河北方言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产生不产生增音,什么条件下产生增音,声母变不变,都还是受“可共存发音的同时性”原则的制约,只不过是儿音的特征继续前移至了介音位置产生的结果,其中介音的语音特征先起作用,决定了增音产生的位置,其次是声母的语音特征产生作用,决定了在声母后是产生增音还是声母发生改变。无论是伴随增音的儿化变韵,还是声韵双变的儿化读音,都是儿化音变从单纯变韵式读音进一步发展的结果。

(二)边音儿化音变系统中声韵双变现象的成因及过程

在边音儿化音变系统中,伴有增音现象的儿化变韵,增加的音一为舌尖“闪音”,一为边音,这两种情况反映的是儿化音变发展的不同阶段,应该是增加边音的方言反映的更接近初始阶段的情况,增加闪音应当是增加边音后进一步发展的结果。因为伴随增音的方言,韵母为卷舌化读音的都增加的是闪音,而在尚存边音韵尾式读音的元氏,增加的是边音。从前文对边音韵尾式读音和卷舌儿化式读音先后次序的论述中,我们知道:尚存边音韵尾式读音的县市发展阶段为初期阶段。尤其是元氏方言的具体情况更加证实了我们的推论,因为在元氏方言中,还有一些韵母为边音韵尾式读音,但当这些韵母与舌尖后音拼合时,在舌尖后音后增加卷舌边音,韵母变成卷舌式儿化音,这充分证明了元氏方言尚处于由“儿”音影响韵尾到向介音前移发展的初期阶段。

有增音现象的音节,无论其增加的音值是闪音还是边音,它的儿化变韵为卷舌儿化式读音。即使其在没有增音的音节,儿化变韵为边音韵尾式读音的,像元氏方言,一旦产生增音,它便会变成卷舌儿化式读音。这说明元氏方言是我们观察边音系统中儿化韵形成时,儿音影响前音节的韵尾形成单纯边音韵尾式儿化韵,之后儿音特征前移到介音后的变化的一个绝好材料。同时,赞皇和曲周方言,在介音或声母后的增音也是边音,这同样是边音“儿”音前移至介音时的初期阶段的情况,这两个方言应该是比元氏方言更向前发展了一步的情况。因为这两个方言,所有音节都没有了边音韵尾式儿化韵,而元氏方言则还在部分音节中存有边音韵尾式儿化韵的读音。

我们通过元氏方言可以看到,只在舌尖后音声母的音节,增音和声韵双变同时存在,尤其值得我们注意的是:i、u、y、ei组、ən 组、əŋ 组、əu 组韵母的儿化韵,当其不与舌尖后音声母和边音声母相拼时,都为边音韵尾式儿化韵;当其与舌尖后音声母和边音声母相拼时,一律改读卷舌儿化式读音,且伴随声母后增加边音和声母发生变化的情况。而且,其他音节中读卷舌儿化式变韵的其他韵母,一旦与舌尖后音声母和边音声母相拼,都和边音韵尾式儿化韵有相同表现。简而言之,不论在其他音节中读边音韵尾式儿化韵,还是读卷舌儿化式儿化韵的,与舌尖后声母和边音相拼时,一律读卷舌儿化式变韵,同时声母后增加边音和声母发生变化。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呢?边音类儿音在前移至介音部分时,是从舌尖后声母和边音声母开始的,随着边音类儿音特征的前移,它在韵尾只保留了卷舌特征而失去了边音的语音特征。为什么边音类儿音前移时,是从舌尖后声母和边音声母的音节开始呢?这从音理上很容易解释,因为边音韵尾ʅ是与、‘、ʂ同部位的卷舌浊边音,当其形成əʅ这样的音节时,我们可以看到音节的首尾都是同部位的音,发音时较费力,所以就会产生变化。边音声母的音节与此音理相同,音节首尾是两个边音,而且发音部位还略有差异,发音时也较费力,所以也会产生变化。我们可以看到,在其他的许多县市,这两组音都产生了音值变化。这两组声母没有产生变化,韵母已经变成卷舌儿化式读音的那些方言,可能情况与元氏不同。由此可知,儿化变韵从边音韵尾式读音变成卷舌儿化式读音,在不同的方言可能有不同的发展路径,有的方言有可能边音韵尾直接变卷舌韵尾,而没有在边音韵尾阶段进一步前移。

从元氏方言的情况可知,边音儿音从韵尾前移至介音时,是先从舌尖后声母和边音声母开始的,然后就有可能波及到其他声母,正如赞皇方言的情况。赞皇方言除了舌尖后音声母和边音声母外,唇音声母、舌尖前音声母、舌尖中音声母、舌根音声母、舌面音声母音节都发生了一定变化,在零声母齐齿呼韵母音节也产生了变化,在这些声母的音节基本上都产生了增音,增加了一个边音。增音的位置有两种情况,当介音为i、y时增音位于其后,当介音为u或无介音的音节时,增音位于声母后,也就是说,介音的有无和具体读音决定了增音的位置。这和前面我们分析卷舌儿化音变系统增音的情况相同,其实这种现象同样是由“发音的同时性”原则造成的。在介音为 i、y的音节,因为前高元音 i、y舌体[-后]同时具有舌尖参与的语音特征,与儿音舌尖[-前][+边音]的语音特征相矛盾,所以受到其阻隔,落脚于其后,形成增音现象。由于开口呼韵母和u介音舌体[+后]与儿音特征不矛盾,所以儿音直达声母后。在赞皇方言中,边音声母音节,声母l变成了ʅ,这应该是元氏方言中ʐʅ进一步演变的结果。因为赞皇方言中,几乎所有的声母都有增音的现象,所以我们无法预测从舌尖后音和边音声母开始是怎么样逐渐扩展到每一个声母的,但是可以从曲周方言的情况窥见一斑。

在曲周方言中,除了舌尖后音声母外,在舌尖前音和舌尖中音声母后增加边音,唇音和舌根音没有增音,而是发声母的时候舌尖同时卷起,使其变成了复合辅音。零声母齐齿呼音节在介音在也增加了边音,所有韵母都是卷舌儿化式读音。依据具体音节的拼合情况,可以使我们做如下猜测:有齐齿呼韵母的音节,齐齿呼音节最易产生增音,只能拼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舌尖前音、舌根音,其中开口呼韵母音节容易产生变化。唇音声母也是开口呼韵母的音节容易发生变化。按照我们前面的分析,应该是在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的音节有相同的情况,之所以形成这种情况,我们认为可能和介音u的语音特征有关,因为u舌体[+后]特征虽然和儿音的舌尖[-前]特征不矛盾。但是,儿还有一个[+边音]的特征,和u又不同,也就是说,u介音与儿音部分特征相容,部分特征不相容,所以只能是导致儿音的部分特征可以前移至声母,那就是卷舌特征。因此,在合口呼韵母的音节,声母后的增音为闪音的情况为常,这也和方言事实相符。这些产生增音的声母,舌尖前音和舌尖中音都有舌尖[+前][-边音]特征,这和儿音舌尖[-前][+边音]完全矛盾,舌根音舌体[+后][-边],唇音唇、[-边音]都和儿音的特征相矛盾,所以儿音前移到声母位置,不能融合为一音,只能是保留各自的特征而形成增音。而在曲周方言中唇音声母和舌根音声母后不是增音而是发声母的同时,舌尖卷起,这只是反映了儿音的部分特征,应该是赞皇方言中,唇音声母和舌根音声母后增加边音后进一步发展而成的。和元氏方言相比,曲周方言里舌尖后音声母只有合口呼韵母的音节是既变声又增音,而开口呼音节没有增音,只有变音,可以看成是儿音特征衰减的结果,一般来说产生增音早的音节,进一步产生变化也应该较早。所以,据此我们可以说边音儿音前移至介音位置,是从舌尖后音声母和边音开始的,继而是唇音声母和舌根音声母,然后是舌尖前声母和舌尖中声母、舌面声母和零声母。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在增加闪音和变声共存的方言中,产生声韵双变的应该是舌尖后音声母、边音声母、唇音声母和舌根音声母,增音的应该是舌尖前音声母、舌尖中音声母、舌面音声母和零声母。这正好和方言事实相吻合,和我们依据方言事实做的边音儿化音变系统增音和变声情况表中的数据相吻合,说明我们这个推论是正确的。

另外,我们将边音儿化音变系统与卷舌儿化音变系统相比,增音和变声的情况更加复杂。这一方面说明边音儿化音变系统发展的时间长,变化情况当然就复杂。另一方面,情况复杂也和儿音值是卷舌边音有关,作为一个卷舌边音,它除了有卷舌音的特征外,还有边音的语音特征,也就是说,影响前行音节的儿音为一个具有舌尖[-前][-塞,-擦]语音特征的音。它的增音过程经历了前后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增加边音,正如元氏、曲周和赞皇方言所反映的那样;第二个阶段,增音后的边音特征衰减,只留下了卷舌特征,就成了增加闪音的情况,就像其他23县市方言的情况那样。

正是由于儿化音变经历了一个由单纯变韵到声韵双变的演变过程,又由于“儿”音在不同的儿化音变系统中的具体音值不同,所以在不同系统中看似相同的儿化读音形式,它所处的发展阶段不一定相同,比如都是单纯变韵型的卷舌儿化式读音,如果是在卷舌儿化音变系统中,它是处在两个音节合成一个音节的初级阶段;如果放在边音儿化音变系统中,它是处于两个音节合成一个音节的后期发展阶段上,也就是比单纯变韵的儿化音阶段有了进一步发展之后的一个阶段。

(责任编辑 周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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