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责任意识的基本内容探析

廖启云 李思民

晋商，主要指明清时期山西地区从事手工生产、贩运贸易、商品交易及金融业务的商人。明清晋商称雄国内商界五个多世纪，“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是这些商人的真实写照。这些商人经过不懈努力创造出成就，自然与他们所处特殊历史环境中非常自觉或不自觉地树立起的强烈的责任意识密不可分，基本内容包括：勤劳进取、节俭戒奢的自我责任；父慈子孝、夫义妇德的家庭责任；爱国为民、重义济世的社会责任；诚实守信、敬业乐群的职业责任和心存礼让、以和为贵的人际责任。就将这种行为定义成晋商责任意识。这种意识处处存在，但是在山西商人中体现比较明显，包含其组织、管理及生活等各方面，更为晋商精神的丰富和深化，是晋商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勤劳进取、节俭戒奢的自我责任

“治家有道，克勤克检”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一直都是中国人的节俭理念。在这种理念中只有勤为开源，其俭为节流，只有二者相互结合才能真正肥家守业。因山西所处的地理位置较为特殊，处于黄土高原，地貌复杂，气候干燥，农业生产落后。然而，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并没有阻挡晋商经商前进的脚步，他们的在艰苦卓绝的条件下，依然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沃土。创业期间，他们不畏艰难，走过了数以万计的土地，西北、东北或者是甘肃等偏远的地带，只要是有生意可做，他们都会坚持下去，长途跋涉，风雨无阻。因此也出现了很多商业佼佼者。比如说曹家的创始人曹三喜，在落后的经济条件下，面对终年风沙，土地经常会颗粒无收，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的生活环境，他听闻东北有地可种，为生计所迫，于是跟随着一些迁移部队到了东北。在那里，他们一起种豆，养猪，还做豆腐，只要是能挣钱的事情，他们从来都不会拒绝。因为已经贫苦怕了，只要能过好生计，再累都不在乎。通过一点点的努力，他们在辛勤劳动中积攒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随后，曹三喜在原有基础上开始经营杂货业、典当业、酿酒业，曹家的家业逐渐风风火火，曹三喜也成为当地非常有名气的晋商。艰苦的生活环境打造了晋商具有的勤俭朴素作风，这种勤俭并非只体现在创业阶段，即便是发家致富，晋商们依然会保持着这种勤俭的品质。在沈思孝的《晋录》中就有详细记载，为“晋商俗简朴古，有唐虞夏之风，百金之家，夏无布帽”①[明]沈思孝：《晋录》。。在明人谢肇淛所著作的《五杂俎》中也明确指出，富商“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山右或盐、或丝、或转贩、或窖藏，然新安奢而山右俭也”②[明]谢肇淛：《五杂俎 卷四地部》，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106页。。而且晋商不仅自己勤俭，还会教育自己的子孙后代必须要守业兴业，要克勤克俭。比如到现在乔家大院中，许多门楹上依然还保留着“创业维艰祖辈备尝辛苦，守成不易子孙宜戒奢华”。这些话语都是因晋商保持着勤俭精神，所以他们积累资产就比较开。清朝皇帝康熙同时称道为“夙闻东南巨商大贾，号称辐辏，今朕行历吴越州郡，察其市肆贸迁，多系晋省之人，而土著者益寡，良由晋风多俭，积累易饶”③《东华录》，康熙二十八年八月。。从这些因素来看，晋商与其他区域商人存在明显的特征在于勤劳进取与节俭戒奢，也是晋商对自身负责的重要表现。

二、父慈子孝、夫义妇德的家庭责任

家庭是社会的基本细胞。也是影响一个人成长的重要因素。作为家庭的一员，每个人都有构建和睦融洽家庭关系的责任与义务。俗话也说：家和万事兴。晋商的成功，与其和谐的家庭成员关系是分不开的。这得益于其家庭成员能够主动承担起家庭责任，各尽其责。真正地做到了父慈子孝、夫义妇德。孝是至德要道，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品质。“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①张广明、张光亮 释评：《孔子·孝经》，经济日报出版社，2012年。在晋商的家庭伦理思想观念中，孝是其核心。面对山西恶劣的自然环境，从事农业生产来养家糊口举步维艰，因而很多晋商不得不离开家园，远赴他乡去谋求生计来孝事父母。晋商在经营成功后回到老家，为了孝敬父母、光宗耀祖而建造了许多让人震撼的大院。晋中民谣“山西人，大褥套，发财还家盖房置地养老少。”这些晋商大院的布局，严格遵循一定的纲常伦理原则，做到了尊卑有序，而且每个家族都建造了自己的祠堂，每年都会举办祭祀活动来祭奠先人。他们的这些作为都源自于对长辈父母的尊崇和孝敬。晋商的孝不仅体现在事亲，还体现在立身。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②龚贤：《〈论语〉今读》，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一代代的晋商后辈谨记父辈遗愿，传承父辈精神，弘扬父辈的优秀品质，专于经商，积极承担起家族使命，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晋商的繁荣辉煌。例如，祁县乔家乔致庸谨记父辈组训，建立了“货通天下，汇通天下”的商业帝国，这种动力就源自对父母的孝和对家族的责任。

同时，在晋商的家庭中还突出夫义妇德的重要特征。晋商因行商艰难而“久客不归”的情形比比皆是，因此，在晋商中，丈夫外出经商，商妇单独主持家计的情况也很多见。例如平遥县梁清佩妻侯氏，在丈夫外出经商期间靠纺织、针铺所入及变卖嫁妆来维持家庭生活。丈夫辛苦外出养家糊口，妻子辛勤在家操持内务，夫妻双方相互配合，共同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与义务。正是这样和谐、安稳的家庭关系，才成就了晋商的繁荣。

三、爱国为民、重义济世的社会责任

我国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古训。现在，“爱国”是公民的基本道德规范之一，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个人价值目标之一。晋商由于重视儒学教育，从小就会受到爱国思想的洗礼，因此在晋商的发展历程中，体现出与国家命运与共和舍利取义、回报社会的强烈社会责任感。晋商的爱国情怀首先表现为捐输助饷。晋商具有爱国热情，为报效朝廷，常常参与朝廷的平叛与防务活动，捐钱出人都比较踊跃。比如在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在伊犁的屯田，仅仅山西晋商就捐出银两达到20万两，用来屯饷；在清政府内忧外患，国库空虚之时，晋商不断为政府垫付各类开支，应对难关。其次，晋商的爱国情怀表现为为国杀敌。③[明]郑晓：《郑端简公奏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多印本。由此可见，在国家危难之时，晋商常常直接参与国家的军事行动，保家卫国。再次，晋商的爱国情怀还表现为力争主权。清末，晋商的票号名声逐渐开始衰落，但是他们并没有以此而萎靡不振，依然和全省人民共同团结，全心全力，与想独霸矿权的外国商人（主要是英国商人）进行了长达十几年抗争，始终不屈不挠，最终从英商手中赎回山西煤权，保护了山西的煤矿资源。同时，晋商还舍利取义、回报社会。很多晋商在创业经商积累一定财富之后都会伐善行施、购药治病、架桥修路、接济孤寡、扶持穷苦等。祁县乔家六代人均非常热衷公益事情，爱国济民，尤其是乔致庸一辈子更是广行善事。在光绪三年期间，山西出现了百年难遇的旱灾，当时到处都是难民，可谓是遍地哀鸿。乔致庸毫不犹豫拿出资产行善，慷慨解囊，他一个人就捐出了36万两的救灾白银。而且还在乔家堡搭建粥棚，为难民解决吃饭问题。

众多晋商以爱国济民为己任，种种行为都充分体现了晋商高尚的爱国情操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不仅为国家、社会做出了贡献，也使他们的自身价值得到了最高实现。

四、诚实守信、敬业乐群的职业责任

“诚信乃为人之本，为商之道”，晋商深知这个道理，始终将诚信作为其处世置业之道，在商业活动中更是始终以诚信为根据，对待每一笔生意，对待每一位顾客，都能做到勤恳踏实，仁厚诚信。如中国最早的票号日升昌提出：“一日耍奸，可以欺市；二日耍奸，可以愚民。但没有哪一家商号，可以数年、数十年靠耍奸混迹于世”。④《诚信：晋商的金字招牌》，《中国林业产业》，2012年第7期，第44页。诚信为本、童叟无欺就是日升昌的真实写照，也是其繁荣发展的关键因素。同时，晋商在其经营活动中，始终坚持信誉第一的原则，宁愿赔本也不做有损自己的信誉事情。包头复盛油坊，祁县乔家常常购买胡麻油到山西进行销售，有一些员工为了取得更丰厚的利润，在马油中参假，此时被掌柜发现后，当即要求员工全部倒掉重装，虽然在经济上损失了却赢得广大客户的赞许和认可。晋商始终秉承诚实守信的原则，切实对自己的经营活动负责，这为我们后人从事商业活动树立了职业标杆。

另外，晋商的职业精神还表现在他们有崇高的敬业精神。敬业是事业成功的源泉，晋商所倡导的敬业精神贯穿于晋商的整个商业活动中。首先是在重儒轻商的封建社会里，晋商能够做到崇商立业，以经商为荣，并把商业作为一项终身事业来对待。其次就是吃苦耐劳，做事谨慎。清人纳兰常安说：“塞上商贾，多宣化、大同、朔平三府人，甘劳瘁，耐风寒。”①张连文：《论明清之际大同地区卫所职能的转变》，山西大学，2008年。这是对晋商能吃苦的生动描述。同时，晋商也以谨慎而著名，他们做生意不轻易冒风险，不打无准备之战，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例如山西票号的放票业务，放款时就非常详细查看放款对象的基本资料，比如资产、借款的主要用途、还款的能力等各种资料，只有得到详细证实才决定是不是放款。正是晋商这种吃苦耐劳、自律谨慎的敬业精神的支撑，才使晋商繁荣不息五百年。如今，“敬业”“诚信”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内容，我们学习、传承晋商诚实守信、敬业乐群的职业精神，也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题中之意。

五、心存礼让、以和为贵的人际责任

在中国的传统行为中，礼属于重要的组成部分。孔子曾经说过：“礼之用，和为贵。”明清晋商在经营活动的人际关系中特别注重心存礼让，提倡恭敬辞让，礼貌待人，由此构建和谐的人际关系，做到“以和为贵”。晋商对礼让方面相关要求进行规定，而且非常具体细致。比如在商号经理聘用所需学徒时，学徒一定要具有“仪态大方，家世清白，懂礼貌”，到了其上班时，还要将其派往繁华商埠，以观其德行。晋商的礼让不仅体现在表面，而且贮藏在内心。晋商张静轩曾经提出：“经商结交务存吃亏心，酬酢务存退让心，日用务存节俭心，操持务存含忍心。愿使人鄙我疾，勿使人防我诈也……前人之愚，断非后人之智所可及，忠厚留有余。”②《荀子·王霸》。彼此礼让，人与人之间才能和睦相处、友善团结、和衷共济。同时，晋商还奉行“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在内部，晋商常常制定出比较完善的规章制度，比如非常谨慎采用人身顶股等等，要正确处理好伙计与财东二者间存在的关系，逐渐营造出上下齐心，共同协力的和谐局面。而对外，以乡土亲情形式把众多晋商号召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只要有人遇难，其他都会给予帮助。就是这种和谐秉持的精神，让晋商的业务不断增大。晋商的所为，真正给我们诠释了“礼”与“和”，切实为我们的人际交往提供了典范。

马克思曾经说过：“任何一项伟大的事业背后都必须存在着一种无形的巨大的精神力量，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精神力量一定与该项事业的社会、文化背景有着密切的渊源。”③马涛：《儒家传统与现代市场经济》，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60页。晋商责任意识是在晋商活动的实践过程中形成的，并且成为推动晋商繁荣发展的关键因素。我们回顾晋商历史，探析晋商责任意识，无疑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晋商所蕴含的责任意识不仅对商业的经营之道具有重要意义，更对我们每一个社会成员的为人处世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吸取精华，剔除糟粕，古为今用，扬长避短。我们每一个人应该积极学习、弘扬和传承晋商的责任意识，并将其落实到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具体行动之中，切实提升自身的责任意识，做一名优秀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