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最后的夜晚》:电影工业美学视阈下的艺术电影生存拷问

2018-03-25 09:31
电影评介 2018年20期
关键词:美学资本艺术

《地球最后的夜晚》是一部以追求个人化风格,沉浸在梦境与现实、荡漾在虚无与真实之间的艺术电影。客观地说,在中国当代艺术电影导演中,毕赣的作品保持了一以贯之的艺术水准,延续了《路边野餐》的影像风格,具有一定的艺术创新性。更为重要的是,在中国电影的导演谱系中,身处西南的毕赣具有了一种改写电影史的可能,一种个人的影像风格史能够得以从边缘突破,从而使中国艺术电影生态的多样性得以更加稳固,并进而在中国进入电影强国的征程中获得宝贵的创作经验。但这一切都不能作为《地球最后的夜晚》得以意气用事的理由。《地球最后的夜晚》所引发的争议,使之成为2019年第一部现象级的电影。透视这部电影,我们不得不直面一个非常具体的问题:在当下中国电影的格局中,艺术电影的生存法则到底是什么?作为一个极具务实气质的理论概念,电影工业美学能否有效对这一问题进行阐释,使人信服?在艺术电影发展的关键环节中,资本究竟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甚至到我们每个人的心态,又该具有一种怎样的胸怀?

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海报

一、《地球最后的夜晚》所引发的争论

作为2019年的开年大戏,《地球最后的夜晚》一开始就拉足了人们的期待。这部由毕赣自编自导的电影从策划—拍摄—参展—营销—映后的几乎每一步都牵动着中国电影人的心,成为了2019年第一部现象级电影,甚至具有了管窥中国艺术电影生态的重要作用。那么回到《地球最后的夜晚》影片本身,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呢?

《地球最后的夜晚》定档在2018年12月31日上演,在前期的预售中获得了超过2亿元的票房,创造了中国艺术电影的最高记录。《地球最后的夜晚》的营销无所不用其极,营造出了一个极其浪漫、温馨、甜蜜的跨年瞬间。12月7日发行方写给全国各院线、影院一份跨年活动声明:“这是2018年的最后一部电影,影院可选本片作跨年活动,可选择在12月31日21:50开场,影片结束时恰好就是0点0分跨年那一刻。观众可以与最重要的人一起度过一个最有仪式感的夜晚,一吻跨年!”随后,在以抖音、微信为主的社交媒体上,出现了大量围绕“一吻跨年”的宣传。

悲剧的是,大量影迷看完《地球最后的夜晚》后却勃然大怒。使人梦游、眼花缭乱、找不着北的观影感受彻底改变了狂欢的美好愿望,报复性的评分创造了中国电影的记录,断崖式的票房下滑让人震惊。更糟糕的是,出品方华策影视的股票创下了上市以来的新低,市值缩水超过了16亿。上映仅仅5天,《地球最后的夜晚》在很多城市电影院被迫下档,想要去电影院二刷已经成为了明日黄花。

从艺术接受和评判的角度而言,《地球最后的夜晚》所透露出来的审美趣味与大众之间的期待视野无疑是巨大的。2019年1月4日,《地球最后的夜晚》在中国电影资料馆艺术影院举行“特别鉴赏会”,中国电影资料馆研究员、《地球最后的夜晚》策划李迅、资深影评人赛人、《地球最后的夜晚》摄影指导董劲松、艺术指导刘强、声音指导李丹枫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映后交流。针对大多数人的没有看懂以及如此刻意的长镜头是否有必要,赛人认为:“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感受。如果把关注点都放在故事剧情和人物关系上,这部电影简直白拍了。随后赛人列举了网上出现的各种复杂解析,并用余光中被迫解读自己诗句含义的例子进行类比,再度重申了自己的观点:它与我们常看的电影不同就在‘不讲故事,不求共情’。不要刻意破坏作品含蓄的地方,拆解得稀巴烂有什么意思?真正的电影艺术既要展现你所熟悉的,也可带你走出舒适区,呈现陌生的世界”。赛人的观点代表了很多影评人的观点,从艺术差异、审美判断、影像风格和镜头语言来看,《地球最后的夜晚》充分展示了毕赣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具有鲜明的作者特色,在时间与河流、消失与回忆、呈现与不可现、单面体和立体之间不断追求未定点与可能性,成为了一种当代艺术的影像存在,它需要观者不断体悟、反复观看与沉浸其中。只有这样的具身关系,才能够有效把握情感的流淌、象征的隐喻,去感悟那种撕裂的难言之隐与欲说还休的阐释困境。

“不需要你看懂,只需要你感悟”,赛人的这番话其实涉及到了艺术电影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那便是艺术电影的定义问题,说得更学术一点,这是艺术的本体论问题。

通俗地说,艺术电影之所以显得特别、另类又持续地具有生命力,在于艺术电影有其自身的艺术意志。艺术电影不以一个完整清楚的故事作为自己的考量,相反它是一种作者电影,具有一种诗性气质、一种独特的美学趣味,它追求的是一种差异性、小众性、个体性的艺术创新,它不以商业票房上的多少作为自身存在的价值,它以独特的镜头语言、可阐释性的象征与隐喻、在思想和观念自我宣泄与表达、镜头语言的创新实验得以显示出存在的价值。它是一种观念性的艺术,在很大程度上同构了当代艺术的发展路径,但问题在于它缺乏一个清楚、明白的定义,尤其是美国当代艺术哲学家丹托在20世纪80年代就宣布了艺术终结论,艺术本体已经让渡给了哲学阐释。艺术如何定义成为了一个长期悬置的问题,同样的问题自然也存在于艺术的各种门类里。艺术电影应该如何定义、如何哲学阐释?这是《地球最后的夜晚》带给我们的思考,也是艺术电影在发展过程中必须需要回答的问题。

《地球最后的夜晚》也拷问着艺术电影的伦理问题,明明是一部艺术电影,追求艺术特色与观念创新,但却用商业电影的体量、资金、营销方式和制片策略。更为关键的是,以艺术电影的名义收获了那么多的国际A类电影节的赞誉,有那么多的业界大咖为其站台,《地球最后的夜晚》其实并没有实现更多的艺术创新。“《路边野餐》升级版”的评价听起来很刺耳,但却说到了一个问题核心,艺术电影所需要的创新,该从什么地方创新?如果艺术电影不能够实现创新,那它的存在价值和意义是什么呢?

《地球最后的夜晚》同样拷问着当代艺术史的写法问题,以艺术名义所发生的“寻产物的嬗变”,往往都是艺术家的个体劳动和创意生产,即便那个改变了艺术史写法的经典现成品艺术马桶,也是杜尚自己花钱买的。但是,以艺术电影的名义烧掉的是7000万的真金白银,尽管资本有钱任性,但这些钱也是血汗钱,作为小众个体的艺术实验凭什么要去烧掉别人的钱呢?艺术终结之后的艺术史能否把艺术电影写进去吗?

二、电影工业美学的僭越

2018年前后,陈旭光教授先后撰文提出了“电影工业美学”这一核心概念。在陈旭光看来,电影工业美学应该“是对‘制片人中心制’观念的服膺,是‘体制内作者’的身份意识以及电影生产环节秉承并实践标准化生产的类型电影追求,是一种理性至上的原则,在电影生产过程即弱化感性的、私人的、自我的体验,取而代之的是理性的、标准化的、规范化的工作方式,其实质是置身商业化浪潮和大众文化思潮的包围之下,将电影的商业性和艺术性统筹协调达到美学的统一”。作为一个务实的理性概念,电影工业美学总结了中国电影发展的历史经验,直面中国电影的现实问题。电影工业美学从电影的商业本质、艺术的美学特性、工业的技术要求,判断了电影生产中所必须坚持的平衡与统一原则,这一原则成为了电影工业美学的核心和灵魂。而反观《地球最后的夜晚》,处处都充满着对电影工业美学的僭越。表面上看,这种僭越是资本的贪欲和纵容促使它成为了“一场事先张扬的文化暴击”;深层地看,折射出的正是中国处在现代化转型时期所亟待克服的急功近利心态。

《地球最后的夜晚》典型的表现出对电影工业美学所要求“平衡”的僭越。就电影工业美学的具体流程来说,我们希望的电影宣发营销是电影工业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要提早介入、整体介入电影生产的全流程。事实证明,不管是艺术电影还是商业电影,必须有一套完整严密的工业流程,营销才可能对资本负责、对电影负责、对票房负责,也对观众负责。在电影工业美学流程化、标准化的客观要求下,整部影片的生产环节、策划环节和营销环节的这些问题并非无法预计,但遗憾的是,《地球最后的夜晚》所表露出来的制片原则、拍摄原则和营销原则都显得随意任性、脱节分离、各自为阵和缺乏统一。作为小众的艺术探索、手工作坊式的先锋实验,《地球最后的夜晚》不应该采取商业电影的营销手段,它在定位上背叛了电影工业美学平衡的原则,把小众化甩在了脑后,把大众化、规模化甚至是完全不可能、也不应该去欣赏的人作为了营销的对象,从而造就了一个难以挽回的局面。在很大程度上,它伤害了满怀期待视野的受众。这使得电影的功能发生了明显的错位,由迷影群体所组成的电影之爱与追求通俗化波普化的狂欢之乐成为了一组无法调和的矛盾。

作为一个极具艺术直觉和感悟力的导演,毕赣以20万的制片成本完成了《路边野餐》,一战成名,成功获得了国际A类电影节的各类殊荣,赢得了包括李安等著名导演的高度赞扬。毕赣的名气、影响力和光环逐步升温,成为了中国电影导演新力量中的中心。但问题在于,为什么在《地球最后的夜晚》身上,制片成本一再增加、资本一再溢价呢?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理解营销的刻意和夸张,没有预售的票房,这些增加的成本在何处买单呢?这些增加的制片资本,对毕赣的创作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毕赣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把控?

在制片人单佐龙所写的《地球至暗的时刻》一文中,可以清晰地看见作为荡麦公司的艰难。如果要坦诚地回到历史现场,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毕赣毕竟是青年导演,在资本的强势面前,他只能做好对自己的创作负责,好在制片方尊重了他的想法;作为制片人的单佐龙同样如此,对于影片未来的结局、市场的考验、参展的结果,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切都是随机和变动,拍摄如此、演员如此、制作如此,甚至连参展都是如此,一切都充满了不可能。在强势的资本面前,青年影人的创作才华、制片才华与制作公司的话语力量非常弱小。对于资本的溢价,他们只能谈判、商量,并没有讨价还价的实际权力。

更为值得分析的是,这实际上体现了一个权力大小的问题,即便毕赣取得了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在资本的眼中,他仍然只是一个正在上升的明星,并不是主流,也不是一线,他只是小众。资本可以带你玩,也可以不带你玩,带你玩是看重你的前途、赌你的明天,不带你玩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带你玩是资本的逻辑,我的付出必然要求回报,不带你玩是艺术的逻辑。对于艺术电影来说,本来就是小众的艺术,为什么我要进行高额的付出?

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剧照

三、是谁伤害了《地球最后的夜晚》

2018年,600亿的票房对中国电影来说成就不可谓不大,但是问题也依然丛生。大量电影还没有进入院线的可能,一方面是银幕数在急速增加,而另一方面大量的城市商业综合体经营不善、电影院线在悄悄关门。即便是中国电影标志性的实验基地,横店的影视产业也是一片萧瑟之气。从数据统计来看,中国的确是从电影大国迈向了电影强国,甚至在和国外影片的竞争中并不逊色,但是增速在放缓、产业在升级换代、中国电影新力量的接班还处在一个新老交替的转型阶段。就艺术电影而言,虽然我们组建了艺术电影联盟,制定了相关艺术电影的支持和激励政策,但是如何稳步推进艺术电影的创作、培育艺术电影创作人才、在美学与工业、资本权力与个人权力、艺术大众化与艺术个性化之间找到一条温润平衡的路径,依然是一个问题。我们急迫地盼着《地球最后的夜晚》能够成功,从而证明中国电影多样性的探索,进而实现一条从艺术电影到商业电影的路径探索。但是必须承认,艺术电影有其自身的规律与意志,有其自己独有的观众群体、美学旨归、观看机制与放映选择。从艺术电影过渡到商业电影有高昂的门槛与距离,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金钱就可以铺平。因此,尊重艺术电影,就要从尊重艺术与艺术家的个性开始。我们似乎应该这样来发问,如何在电影强国的今天,保持并展示艺术电影的独特个性和活力?我们为什么要通过艺术电影来证明艺术电影商业化的可能呢?我们为什么要去探索从艺术电影到商业电影的过渡可能呢?对于毕赣这样一个对艺术电影具有丰富直觉的艺术家来说,保持好在艺术电影领域内的深耕细作,难道不是电影强国的一个标志吗?

在制片人单佐龙所写的《地球至暗的时刻》一文中,详细回顾了《地球》拍摄中所遇到的各种问题,其中包括资本的断裂、停机、找演员、找钱、送审、参赛等详细的过程。可以说,该文以真实的心路历程深刻反映了拍摄、制片过程中所遇到的艰难,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中国新力量导演与新锐制片人在市场和艺术的双重探索中最为真实的生态环境。但问题是,《地球最后的夜晚》这样一部严重超支、毫无规划、随机性极强、几度破产的电影为什么最后还能够杀青呢?如果作一个对比的话,同样是青年导演,为什么胡波的作品就没有受到资本的垂青;相反,为什么毕赣屡屡在山穷水尽之时总能够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了呢?

如果要深入分析,这才是今天中国电影最危险的地方:资本亲睐的永远是流量、明星、人气和影响力。对于今天大量的影视投资公司来说,投资一个在国际A类电影节上获奖的导演、一个中国未来的天才导演远比去发现一个天才导演容易多了。尽管当下有许多青年计划,但资本运作永远都带有投机的本色,电影从来就是不纯的艺术。胡波之于毕赣,缺少的并不是才华,缺少的是世俗的名气。这很不公平,也很公平。如果我们真正理解了资本的妥协,就能够明白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总会发生,资本可以追加、时间可以协调,甚至参赛都可以赶上末班车。这也正是导致《地球最后的夜晚》饱受诟病的关键,既然在前期的拍摄都敢如此的豪赌,为什么在营销的手段上不可以豪赌呢?从资本的妥协到资本的豪赌,彰显的都是资本的权力,这种权力把艺术家放置在了一个不容商量的地步。这是当下中国电影强国建设中必须理智面对的关键问题。在工业资本与艺术美学的两端,电影工业美学中所强调的平衡之所以重要,就在于它可以对资本的权力进行约束,对美学的个性创作进行限制,进而才可能对中国电影市场、对电影观众进行真正地尊重。

2018年的中国电影新力量导演逐步崛起,成为了电影市场上的中坚力量,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从艺术电影过渡到商业电影。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贾樟柯等第六代电影导演的成功复制。毕赣之所以从一个掌控20万的制作成本中跳脱出来掌控近7000万的制作成本,其实质还是一场合谋,一场资本贪念与个人成功的合谋。这种合谋的背后值得每一个人反思,我们都期望毕赣电影的风格可以独树一帜、与众不同,都期望如果毕赣用20万都拍出了天才一般的《路边野餐》,那么他一定可以用7000万拍出更天才的《地球最后的夜晚》,都期待如果毕赣是中国艺术电影的天才,那么他一定可以是中国商业电影的天才;如果毕赣能够成功探索出这条路径,那么未来的中国电影,还会有更多的青年导演可以走好这条路径。虽然毕赣在接受许知远十三邀的采访时说:“我最害怕的是,他们因为成功学喜欢上了这部电影。”但现实就是如此,毕赣的害怕成为后继者们的乐意。

我们每个人的心态都在合谋。毕赣未来会走多远,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电影太过于复杂,我们只能去从中寻找规律;电影工业美学的规律是平衡和匹配,这个规律是谁也无法违背的;我们知道的是,艺术天才往往很难重复,重复意味着艺术生命力的衰竭。即便是偏好艺术电影法国《电影手册》,也在不断地想把毕赣拉回来。“无法想象会存在比这一部更做作、更无聊和更令人发昏的电影,霓虹艳影式蒸汽拖拽着冗长而又莫名其妙故事。和《路边野餐》一样,两部片的核心都是一个夸张的长镜头,我们既可以吹嘘这是奇迹,也可以对这种虚荣浮夸惋惜。现在回想,《路边野餐》看起来虽像一张简陋的草稿,但取得的却是比这个复制品更大的成就。只能希望这位并不缺乏才华的导演能够赶紧从这‘地球最做作的夜晚’中回来。”我们知道,复制仅仅是一种心灵鸡汤式的温暖想象,所谓致敬也仅仅是一种标签化的符号,每个人都是个体,每个人都无法代替另一个人思考。即便是塔可夫斯基、小津、侯孝贤、王家卫等人的创作,也是经过了高度严肃认真的思考,焕发着具有艺术创新与哲学阐释的可能,而不是简单的重复,重复是艺术最为惰性的敌人。

我们甚至知道,过去十年中国电影的高速发展是依托于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而未来的中国电影充满着强烈的不确定性。并不是有了《大象席地而坐》《江湖儿女》《北方一片苍茫》《生活万岁》《阿拉姜色》《爆裂无声》《你好,之华》艺术电影就春光遍地,也不是组建了艺术联盟,获得了更多的院线排片艺术电影就做大做强,成为了电影强国的一个标签。相反,艺术电影“在理念上依然混沌不清,在创作上也没有达到应有的思想和艺术水准。这和我国电影人普遍的哲学社会科学修养和电影综合素养有关。于是我们看到的艺术片往往徒有形骸,而缺少有趣有力的灵魂。更多时候,我们是被过度的炫技和同样过度的自恋刺激到,业界对艺术片存在的兴趣也往往集中在‘它采用了什么样的策略’这类偏离了艺术命题的地方”。未来的中国艺术电影,要探索的不仅仅是电影工业美学平衡性的规律,更需要探索的是艺术电影的本体论,艺术电影的本体论必须被放置在一定的时空被严格的界定,而不再成为一种游离的所指被含混不清,这个界定需要艺术手法、观念创新、哲学思辨。

木已成舟,《地球最后的夜晚》成为了众矢之的。毕赣用商业电影的模式作了一次艺术电影的探索,这看起来非常矛盾,却也为电影工业美学的理论实践作出了一次断裂性的案例尝试。这是对电影工业美学的僭越,因为平衡被打破了,所有的争论所围绕的其实都是不平衡,心态的不平衡、资本的不平衡、艺术不平衡、资本的不平衡,甚至观影的每一个人都不平衡。还有更多的毕赣们也在不平衡,他们其实想发出这样的疑问,如果《地球最后的夜晚》能够成功,那么《月亮最后的白天》会不会成功?而这个问题,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进入到意识与梦境的河流,无人能够回答,也没有人能够想起凯珍的名字。而我们唯一担心的是,《地球最后的夜晚》会对整个中国艺术电影的生态带来危机,这种被透支的信任与虚假的票房繁荣,对于艺术电影本就脆弱的生态环境无异于是一次雪上加霜。对此,我们只能期待,并瞩目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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