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莉,陈菊红,杨 柳,彭亚拉
(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北京 100872)
有研究表明,身体质量指数(BMI)低于或高于正常范围可判定为儿童营养不良或单纯性肥胖[1],而偏胖和偏瘦的学生生长发育与心理健康水平比正常学生要差[2]。很多因素会导致BMI值出现不合格,例如陈鸿等[1]发现的饮食、运动时间及强度;唐雯等[3]发现的家庭收入及父母受教育程度。还有研究表明,幼年形成的饮食习惯也与之相关,它会影响成年时的食物偏好与饮食行为[4-5],不良饮食习惯又会导致儿童营养不良或肥胖,肥胖又与心血管疾病、糖尿病、抑郁症等相关[6-8]。因此,提高学生的健康和营养状况,改善BMI值至关重要。
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14岁以下儿童为2.21亿,其中农村儿童1.4亿,留守儿童约6 000万,占农村儿童的四成以上[9]。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CHNS)2009年度数据显示,2008年农村7岁以下儿童平均身高比城市低2.6cm,平均体重比城市儿童低1.6kg;7~18岁青少年平均身高比城市青少年低3.7cm,平均体重比城市对应青少年低1.5kg[10]。尤其是贫困地区学生营养不良问题更严重,REAP研究团队2007—2012年对西北和西南5省5万多名学生开展身体健康与膳食营养调查,结果显示,贫困农村学生的发育迟缓率高达18%[11],我国农村儿童的健康状况始终令人堪忧。因此,了解农村儿童的BMI值情况及其影响因素,不仅可以判断该群体的健康状况,还能有针对性的为政府的公共健康政策提供科学依据。
本文通过随机抽取山西吕梁和湖南湘西两地农村贫困地区中4所学校的3~6年级小学生1 077人,收回的有效问卷人数为862人,计算并分析其BMI分布状况,发现两地学生的BMI总体合格率普遍较低,并且经济状况较好的山西吕梁地区,学生的BMI总体合格率与经济发展较差的湖南湘西不存在显著性差异,营养不良状况有所改善,但其超重及肥胖率却明显高于湖南湘西,说明经济状况的改善并不一定能改善农村儿童的总体体质状况。因此,本文试图探讨影响两地学生BMI合格状况的因素,并针对性的提出建议,以期改善农村小学生的身体健康状况。
随机抽取两省4所学校1 077名3~6年级小学生作为调查对象,最终持有效问卷的人数为862人,分别为湖南省吉首市较贫困山区小学生431人、山西省吕梁市相对富裕郊区小学生431人。
通过《儿童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调查》基本问卷及《食品安全与营养认知测评》标准测试卷进行调查,并且测量学生的身高、体重,计算学生的BMI值。
利用公式BMI=个体的体重(kg)÷身高的平方(m2),计算每个小学生的BMI值,统计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BMI值偏低、合格、超重及肥胖率,进行χ2检验,比较两地BMI合格状况差异的显著性。再利用SPSS 23.0统计软件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分析,探索影响两地小学生BMI合格状况的显著性因素,以及农村地区小学生BMI不合格最可能的原因。
2.1.1两地小学生BMI特征 参考刘德云编制的《中国儿童超重、肥胖体重指数BMI分类标准(kg/m2)》表[12],将计算所得被调查的每个小学生的BMI值与上述表格内容进行比较分析,得出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BMI值偏低、合格、超重及肥胖率,并进行χ2检验。
由图1可知,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的BMI值总体合格率均不高,只有60%左右,山西吕梁为61.02%、湖南湘西为58.24%,经χ2检验,P=0.813,可见山西吕梁与湖南湘西学生BMI总体合格率不存在显著性差异。而营养不良依旧是农村贫困地区小学生的主要问题,山西吕梁小学生BMI值偏低的比例为27.84%,湖南湘西则达到37.82%,高出山西吕梁10%左右,经检验P=0.722,二者无显著差异。而针对超重及肥胖率,山西吕梁较湖南湘西增加显著,山西为11.14%,湖南仅为3.94%,P=0.001。
图1 山西、湖南被调查地区小学生BMI分布
因此,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的BMI总体合格率均不高,且不存在显著性差异,而BMI整体组成结构有所不同,山西吕梁学生的BMI值偏低率较湖南湘西有所降低,但其超重及肥胖率显著高于湖南湘西。
2.1.2两地被调查农村小学生家庭年经济收入相差较大 通过调查,山西省有效问卷为251份、湖南省为237份。将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家庭年经济收入用t检验分析得P=0.001,因此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家庭年经济收入存在显著性差异。进一步统计数据发现(图2),山西吕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家庭年经济收入主要集中在10 000~50 000元之间,占66.94%,其中30 000~50 000元的家庭数量最为密集,达38.65%。而湖南湘西被调查小学生家庭年经济收入绝大部分处于30 000元以下,占77.64%。由此可见,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家庭年经济收入相差较大,山西吕梁经济状况显著优于湖南湘西。
图2 山西、湖南被调查地区家庭年经济收入分布
再分别将山西吕梁和湖南湘西两地进行组内家庭年经济收入与学生BMI合格状况的相关性分析,发现Sig山西=0.056,Sig湖南=0.528,二者相关系数分别为0.121和-0.040。可见,湖南湘西学生的家庭年经济收入与BMI合格状况不存在显著的相关性,这可能是由于湖南湘西学生的家庭年经济收入之间相差不大造成的,有77.64%的家庭年经济收入处于30 000元以下。而在0.1水平上,山西吕梁学生的家庭年经济收入与其BMI合格状况存在显著性差异,且家庭年经济收入越高,学生BMI值越偏离合格范围。
综上,经济状况较好的学生的BMI总体合格率并未显著提高,而超重及肥胖儿童显著地增加,可见经济条件的改善并不一定能改善农村儿童的营养状况。
2.1.3两地被调查农村小学生的留守率差异显著 本文将留守儿童定义为父母双方每年至少有一方外出务工,且时间为半年以上,该儿童被称为留守儿童。山西吕梁被调查431名小学生中,有382名小学生为非留守儿童,只有49名小学生为留守儿童,留守率为11.37%;湖南湘西431名小学生中,留守人数达216人,留守率高达50.12%。将两地的留守率进行χ2检验,得P=0.085<0.1,存在显著性差异。由此可见,山西吕梁被调查地区留守儿童数量显著低于湖南湘西。
2.1.4两地被调查农村小学生父母受教育程度相差较大 将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父母受教育程度分别进行t检验得P父亲=0.006、P母亲=0.000,可见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父母的受教育程度存在显著性差异。进一步统计数据发现(图3),山西吕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父亲及母亲的受教育程度占比最大的均为初中学历,而湖南湘西则都是小学学历。山西吕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父母双方受教育程度都在高中以下的人数为237人,占54.99%,双方都大学本科及以上的人数为5人,占1.16%;湖南湘西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父母双方受教育程度都在高中以下的人数为240人,占55.68%,而双方都大学本科及以上的人数为0。因此,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父母受教育程度均较低,但存在显著性差异,山西吕梁显著高于湖南湘西。
图3 山西、湖南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父母受教育程度
2.1.5两地被调查农村小学生的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认知得分相差较大
(1)两地被调查农村小学不同年级人数的一致性检验:对于试验对象3~6年级的学生,本研究采取的是同一套《食品安全与营养认知测评》卷测试其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认知得分(以下简称“认知得分”)。对于很多事物,六年级的学生一般要比三年级的学生有更高的认知水平。因此,若山西吕梁与湖南湘西被调查地区的学校各年级人数结构存在较大差异,会影响该地区整体学生的认知得分情况。为了避免上述情况的发生,本研究进行了不同年级人数的一致性检验,P=0.968,二者通过了一致性检验,即两地学校3~6年级的人数结构不存在显著性差异。
(2)两地被调查农村小学生的认知得分情况:小学生们通过闭卷答《食品安全与营养认知测评》,得到个人的认知得分,将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的认知得分进行t检验得P=0.000,二者存在显著性差异。进一步统计数据,山西吕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认知得分超过60分的占63.11%,超过80分的占17.17%。湖南湘西被调查地区小学生认知得分超过60分的,占48.49%,而超过80分的仅,占11.60%。可见,两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的认知得分都不是太高,得分及格的小学生比例均低于70%,有待进一步提高。但是山西吕梁小学生的认知得分显著高于湖南湘西,不仅及格率更高,高分率也高出很多。
为了分析影响儿童BMI合格的重要因素,本文利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进行分析与归因,试图探讨影响两地学生BMI合格与否的显著性因素。本文将探讨的被解释变量主要为家庭年经济收入、学生留守与否、父母受教育程度和学生的认知得分等,其余变量如地区、性别、年龄、家庭人口数、学习成绩等作为控制变量加入模型中。
2.2.1模型设计与变量选择 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如式(1):Y=β0+β1X1+β2X2+…+βkXk+μ
(1)
式(1)中,Y为因变量,即BMI差值的绝对值(即学生BMI值低于合格范围的,用BMI观察值减去合格范围的下限值,再取绝对值;高于合格范围的,用BMI观察值减去合格范围的上限值,处于合格范围的数值取0);Xj(j=1,2,…,k)为k个自变量,本研究中指家庭年经济收入、留守与否、父母受教育程度、认知得分、地区、性别、年龄、家庭人口数、学习成绩等9个变量;βj(j=0,1,2,…,k)为k+1个未知参数,μ为随机误差项。
对于n个学生的Yi,X1i,X2i,…,Xki(i=1,2,…,n),其方程组形式为:Yi=β0+β1X1i+β2X2i+…+βkXki+μi(i=1,2,…,n)
(2)
模型中解释变量的定义及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2.2.2计量模型估计结果 将变量“家庭年经济收入”放入SPSS 23.0统计软件中进行回归,得到表2中第(1)个模型数据结果,显示家庭年经济收入对于学生BMI合格状况不存在显著性影响,进一步证实,经济条件的改善,并不一定能改善农村儿童的营养和体质状况。
将最可能影响学生BMI合格状况的4个变量:家庭年经济收入、学生留守与否、父母受教育程度和学生的认知得分同时放入SPSS 23.0统计软件的多元线性回归中,得到表2第(2)个模型数据结果。由结果可知,4个变量中“留守与否”和“认知得分”2个变量对于学生的BMI合格状况存在显著性影响,为了消除其他相关因素的干扰,本研究再进一步加入5个控制变量:地区、性别、年龄、家庭人口数、学习成绩,得到表2第(3)个模型数据结果。
表2第(3)个模型的计量统计结果显示,加入控制变量后,4个待研究的变量中只有“认知得分”一项的结果存在显著性。因此,影响山西吕梁、湖南湘西两地被调查地区学生的BMI合格状况的显著性因素为“儿童的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认知”状况,并且回归系数为-0.023,可见认知得分越高,BMI越接近合格。因此,要改善儿童的BMI状况,提高其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认知尤为关键。另外,“地区”和“年龄”变量也存在显著性,“地区”可能是因为不同地区膳食结构的不同导致的,结果显示,湖南湘西学生的BMI更接近合格值,可能是由于该地经济条件较差,学生的零花钱不如山西吕梁的学生多,因此只能靠一日三餐提供身体生长所需能量,而山西吕梁的学生因为有更多的零花钱,因此会自主选择购买零食,而又由于缺乏相关的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认知,不恰当的零食购买行为导致其BMI值远离合格范围。“年龄”的话,年龄越小的学生BMI值越接近合格,这可能是因为年龄小的学生,其三餐饮食由家长负责,饮食搭配更符合其生长发育需求,而年龄大的学生有更多的自主选择权,同时又由于缺乏相关的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认知,导致饮食搭配不合理,使其BMI值远离合格范围。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2 计量统计结果
注:*、**分别代表5%和1%显著性水平
通过描述性统计分析发现,两省被调查地区农村小学生的家庭年经济收入、留守率、父母受教育程度及认知得分都存在显著性差异,山西吕梁地区显著好于湖南湘西地区,但山西吕梁被调查地区小学生BMI总体合格率未显著高于湖南湘西,而超重及肥胖率有明显增加,可见经济状况的改善并不一定能改善农村儿童的营养和体质状况。
通过多元线性回归分析发现,当没加入地区等控制变量时,“留守与否”和“认知得分”2个变量都存在显著性,当加入地区等控制变量后,只剩“认知得分”存在显著性,因此,即使地区膳食结构等因素对学生的BMI有影响,但“认知得分”依然是最主要的影响因素。由此可得,影响两省被调查地区学生BMI合格状况的显著性因素为学生的“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认知”状况,学生的认知得分越高,其BMI越接近合格值,即营养状况越佳。说明当学生对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有认知时,便会转化成相应的膳食行动,从而改善营养状况,提高健康水平。
要改善农村儿童的营养状况,不能只改善其家庭经济条件,而要从家庭和学校两方面入手,加强对小学生进行膳食教育工作。
家庭是小学生生活的主要环境,它对小学生饮食行为的塑造有特殊意义[13],家庭环境是影响儿童健康及营养状况的重要因素[14-15]。因此,为了提高小学生的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认知,家长的角色尤为重要。然而,我国农村留守儿童较多,儿童的监管责任会因父母外出务工而被转移,接受监管责任的一方,会显著降低对儿童饮食照料所投入的时间与物质,即监护人或抚养人往往只解决了留守儿童的温饱问题,而忽略其合理的饮食结构,从而使留守儿童的营养状况失衡[16]。另外,农村监护人的受教育水平普遍较低,难以科学指导孩子的膳食营养。在家庭膳食教育缺失的情况下,学校的膳食教育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Lister-Sharp等[17]与Stewart-Brown[18]认为国家应该建立更加全面的营养教育,进而对学生的身体健康起到更大的促进作用。美国、日本等国家已经将膳食教育纳入学校课程,而我国目前的义务教育阶段并没有,尤其在农村更是罕见。我国著名教育学家叶圣陶先生说过:“教育就是培养习惯”。以良好的教育促成学生养成良好的习惯,是儿童教育的核心任务。儿童时期是习惯养成的关键时期,应该在此期间开设相关膳食教育课程,给小学生授予更多的膳食营养与食品安全方面的知识,促使学生从小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从而健康成长、受益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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