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王》与《麦克白》比较研究

鹿佳妮

摘要：希腊戏剧家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与文艺复兴末期英国戏剧家莎士比亚的悲剧《麦克白》看似都讲述了人因无法反抗命运而走向毁灭的故事，但对两部悲剧进行细致梳理与对比分析后发现，其相似的叙事表象下隐藏着不同的深层内涵。

关键词：俄狄浦斯王；麦克白；悲剧；比较研究

《俄狄浦斯王》与《麦克白》都围绕“预言”展开戏剧情节，看似都展现了人在命运面前的无能为力。但在两部作品中，预言却扮演着不同角色、处于不同地位，主人公面对神秘又可怖的异己力量也表现出不同态度，推动主人公一步步走向悲剧结局的原因更是大相径庭。这两部同样由预言引发的悲剧背后蕴含着不同的戏剧主题与命运观。

一、命运悲剧与人性悲剧

《俄狄浦斯王》是命运悲剧，预言是推动事件发展的决定力量，是预言将俄狄浦斯推上了“弑父娶母”的罪恶轨道。悲剧以倒序的形式，从若干年后忒拜再次遭受天灾写起，关心民生疾苦的俄狄浦斯为求解决办法，便派人到阿波罗神庙问卜并遵照“神谕”去追寻当年杀死先王的凶手，却不曾想随着调查层层深入，那可怕的罪行最终落到了他自己头上，他竟是那个弑父娶母的罪人。但俄狄浦斯犯下如此罪行并非蓄意，只因陷入了邪恶又残酷的命运漩涡之中无法自拔。他为躲避“弑父娶母”的预言离开养育了他的科任托斯王宫，但他并非科任托斯王的亲生子，其生父是忒拜王拉伊俄斯。当年他出生后，拉伊俄斯也被“王子注定弑父娶母”的预言所困扰，最终狠下心将他抛弃。但他大难不死，鬼使神差流落到科任托斯王宫，并被国王收为己子。在离家途中，俄狄浦斯与一行人起了冲突，闹出了人命，被他打死的人中便有他的生父拉伊俄斯。后来他辗转来到忒拜，猜中了斯芬克斯的谜语，为忒拜消除了灾祸，顺利娶了忒拜王后也就是他的母亲伊俄卡斯忒。至此，当初“弑父娶母”的预言彻底应验。命运作为一种神秘的抽象力量，在剧作家那里带有既可怕又神秘的性质，在无理的命运面前，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俄狄浦斯最终沦为命运的玩物。

《麦克白》是人性悲剧，麦克白是推动预言实现的决定力量，是他的野心促使这邪恶的预言最终成真。麦克白平叛归来，路上遇到三个女巫，女巫对他的未来做出预言：他将成为国王，却注定无子嗣继位，王位终将被同僚班柯的后代所取代。预言彻底点燃了麦克白的野心与欲望，加之麦克白夫人的怂恿，他弑君篡位，成为了新的国王。因忧心预言中所说的“班柯的后代将继位为王”，麦克白决定在宴会上杀死班柯与他的儿子。走到这一步，麦克白已经彻底丧失了原本存留于心中的那一点善良，成为了一位彻头彻尾的野心家。随着麦克白在欲望漩涡中的丧失与沉沦，女巫的预言也一一应验。

面对命运，俄狄浦斯是被动承受者，他试图与命运进行搏斗，但最终以悲剧收场。而麦克白则始终手握主动选择权，但因那“你将为王”的预言太过诱人，他选择了弑君篡位，又因那“王位终将被同僚班柯的后代所取代”的预言而惶惶不可终日，从而犯下一系列杀戮罪行，最终导致自我毁灭。

二、自我拯救与自毁毁灭

《俄狄浦斯王》中，预言应验的过程实际上是俄狄浦斯自救的过程。他因那“弑父娶母”的预言太过骇人，也因不想伤害养育了自己的科任托斯国王王后，最终选择离开王宫，殊不知这正好落入了命运的圈套，迈出了预言应验的第一步。在調查前王命案的过程中，俄狄浦斯渐渐察觉到了那可怕的真相，但他却并未停止追查，虽然他有权停止而他身边的人也希望他这么做，可俄狄浦斯却丝毫不想逃避罪责，当他“弑父娶母”的罪行最终被证实后，他便亲手刺瞎双目并判自我流放了。虽然他最终未能逃离命运的无情摆弄，但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停止反抗与救赎。俄狄浦斯虽然永远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但他在与命运对抗过程中展现出的反抗精神与英雄气概值得敬佩。这就是英雄品格，作为命运手里的玩偶他是失败了，但作为视城邦和人民利益至高无上的贤王，其精神永远不朽。①

《麦克白》中，麦克白并不是被动地面对命运，他的命运始终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如果说《俄狄浦斯王》中的预言是邪恶，那《麦克白》中的预言就是诱惑。面对“弑父娶母”的预言，俄狄浦斯选择奋力避免犯下这骇人听闻的罪行。但面对“你将称王”这样充满诱惑力的预言，麦克白不止没有抵抗，反而迷失在欲望里，在野心的驱使下犯下一系列邪恶罪行。可以说，他对预言没有丝毫反抗之心，反而在女巫发出所谓的“预言”之前，就已经有了纂位的野心。因此，在女巫称他为未来君主时，他大吃一惊。只因女巫的话将他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让他心惊肉跳，他的心“全然失去常态，扑扑地跳个不住”。对王权的渴望使他“偶然浮起了杀人的妄念”，然而理智的藩篱一直阻止着他的“蠢蠢欲动”。在他的声望达到登峰造极时，机会终于来了，妄念最终冲破了理智的藩篱，英勇善战的麦克白在野心的驱动下逐渐显露出性格的暴

烈，②他走向悲剧结局的过程正是他自我毁灭的过程。

注释：

①王化学.《西方文学经典导论》[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5年，35页

②颜学军.作为悲剧主人公的麦克白[J].戏剧，2000年03期，45页

（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