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日本渔业的兴衰与变化：1946—2016(下)

王 茜， 缪圣赐， 李励年， 肖 黎， 熊敏思， 高 凌， 余丽萍， 陆亚男

(农业部远洋与极地渔业创新重点实验室，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东海水产研究所， 上海 200090)

研究日本渔业的兴衰变化趋势及经验教训对于制定我国渔业发展战略具有重要借鉴意义，此前，我们已经介绍了日本的渔业概况和海洋捕捞业的变化趋势[1]，本文将继续对日本的海水养殖业、栽培渔业与内陆渔业进行介绍。

1 日本海水养殖业发展情况

日本是一个群岛国家，海岸线漫长曲折，形成不少优良港湾，尤其是日本太平洋一侧沿岸从东京湾向西到濑户内海和在九州大岛西、南岸一带，天然港湾竟达百处，加之在日本太平洋一侧沿海有一支黑潮暖流流经，在九州大岛西岸有一支黑潮暖流分支的对马暖流流经，海上温度适宜，有利于发展海水养殖[2]。

1.1 日本海水养殖产量变化

1945年8月二战结束后，日本用了10年时间在1955年把国内的海水养殖产量提升到15.4×104t，其后稳步地直线上升，到1983年时突破100×104t大关，其后继续稳步地上升，到1994年时增至134.4×104t(创历史最高记录) 。进入本世纪后的2003～2009年日本的海水养殖产量略有下降，稳定在114×104t～125×104t之间，产量较为稳定[3]。2010～2015年，日本的海水养殖渔业产量如图1[4]。

1.2 日本海水养殖种类

日本海水养殖的主要鱼类有鰤鱼(Seriolaquinqueraiata)、真鲷(Pagrosomusmajor)、银大马哈鱼(Ocorhynchuskisutch)、鲆鲽类(Flounder)、马鲛鱼(Scomberomorusniphonius)、红鳍东方鲀(Takifugurubripes)等，都是体型大、经济价值高的鱼类。其中特别是鰤鱼是养殖的主要鱼类。养殖的虾类主要是日本对虾。养殖的贝类主要有扇贝(Pectinidae)、牡蛎(Ostreagigastnunb)等。养殖的海藻主要有海带、裙带菜、紫菜等。此外，还养殖经济价值高的刺参[5]。

进入21本世纪以来，随着蓝鳍金枪鱼全人工繁殖技术的突破，蓝鳍金枪鱼的养殖得到迅速发展，到2014年，产量已接近1.5×104t[6]。

表1 2002～2015年日本养殖蓝鳍金枪鱼的产量(单位：104 t)Tab.1 Aquaculture production of Pacific Bluefin Tuna during 2002-2015 (unit: 104 t)

1.3 日本的金枪鱼养殖

在日本，金枪鱼(Tuna)是广受欢迎的鱼种，用于制作刺身、寿司等食物，价格较为昂贵。早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日本已开始酝酿养殖蓝鳍金枪鱼(Thunnusthynnus)。日本本州岛西南部太平洋一侧沿、近海和本州岛西北部日本海一侧沿、近海以及九州岛东海一侧沿、近海都是太平洋蓝鳍金枪鱼洄游必经之地，有蓝鳍金枪鱼分布。在日本西部周边海域还有两个蓝鳍金枪鱼的产卵场，一个在日本海西南部，产卵期为7～8月；另一个在九州岛南方的冲绳诸岛一带(即东海的中东部)，产卵期为4～7月。无论是采捕用于人工繁育的亲鱼还是用于人工养殖的幼苗都较为方便，为开展蓝鳍金枪鱼的人工养殖创造了条件[7]。

在这样的背景下，日本近畿大学水产研究所从上世纪70年初开始研究蓝鳍金枪鱼养殖，经过30多年的努力，于2002年完成了世界上首例蓝鳍金枪鱼的全人工养殖。这一研究成果不但解决了蓝鳍金枪鱼养殖中最为关键性的苗种问题，确保持续地向养殖业稳定地提供人工苗种；同时，也为国际上的蓝鳍金枪鱼资源保护做出了贡献。到2007年12月时，近畿大学水产研究所又成功培育出第3代全人工养殖的稚鱼(平均每尾为1.2 kg，体长为44 cm)，并首次将这样的稚鱼1 500尾作为养殖用苗种上市销售。现在，近畿大学水产研究所已实现了全人工养殖蓝鳍金枪鱼稚鱼的批量生产，并向着产业化迈出了坚实的一步[7]。

日本从2000年开始首次进行了蓝鳍金枪鱼的试养，养殖场所主要分布于日本本州岛中部名古屋以西太平洋一侧有暖流流经的沿海。2000年试养的蓝鳍金枪鱼产量为500 t，2001年试养的产量为300 t，虽然产量不高，但表明名古屋以西太平洋一侧有暖流流经的沿海都可实施蓝鳍金枪鱼的养殖。从2002年开始，日本国内掀起了蓝鳍金枪鱼的养殖热，其后短短的几年间，养殖蓝鳍金枪鱼的产量从2002年的517 t猛增10倍至2008年的5 630 t。2009年，日本计划养殖蓝鳍金枪鱼7 230 t，但由于部分养殖地区发生了赤潮，使养殖产量受到影响，实际产量只有近6 000 t。这是自2002年掀起蓝鳍金枪鱼养殖热以来首次受到影响。因此，在蓝鳍金枪鱼的养殖中要关注赤潮的发生，并相应做好预防赤潮的工作。

自2012年起，日本开始向FAO(联合国粮农组织)报告蓝鳍金枪鱼的养殖年产量。在FAO于2017年3月10日公布的《2015年世界养殖金枪鱼产量》中，显示日本自2013年起，太平洋蓝鳍金枪鱼养殖产量超过万t大关，达到10 396 t，2014年更是达到14 713 t。据FAO统计，2014年世界太平洋蓝鳍金枪鱼捕捞产量为15 600 t，日本养殖太平洋蓝鳍金枪鱼产量已经接近世界蓝鳍金枪鱼的捕捞产量。日本实施的太平洋蓝鳍金枪鱼养殖策略无疑是非常成功的[8]。

图1 2010～2015年日本海水养殖渔业产量Fig.1 Marine aquaculture production during 2010-2015 of Japan

2 日本的“栽培渔业”

早在上世纪60年代，日本就已经意识到了海洋捕捞渔业与海洋渔业资源的矛盾，提出了“栽培渔业”的概念，即海洋牧场。“栽培渔业”既不同于养殖业，也不同于捕捞业，而是资源培养、增殖和捕捞三位一体的生产方式。其方式是在适宜海域或海湾中，运用现代科学知识和技术装备，采取人工授精、孵化、育苗、放流、人工渔礁等手段，栽培海藻，增殖和养殖鱼类、蟹类、虾类和贝类等。栽培渔业采用类似畜牧业和农业生产方式进行海洋渔业生产，是海洋捕捞业和海水养殖业相结合的海洋生物资源开发、利用和管理的新系统，对渔业资源的繁殖保护、提高水域生产力，保持生态平衡有重要意义。

日本农林水产省水产厅为了在国内推广栽培渔业，于1963年在日本本州岛西部濑户内海(由本州岛、九州岛、四国岛包围的一个内海)和濑户内海周围的12个县(山口县、广岛县、冈山县、兵库县等)政府一起联合各有关民间渔业团体组建了濑户内海栽培渔业协会。其后，各有关县相继成立了栽培渔业中心，栽培渔业规模不断扩大。到1979年时，日本根据事业发展的需要，将濑户内海栽培渔业协会改组为“日本栽培渔业协会”，会址移至东京都，直接接受日本农林水产省(部)水产厅的领导，在全国范围内从事苗种生产和放流技术的开发，大规模地增殖日本沿海、近海的水产资源。使得栽培渔业在日本初步形成了合理布局。

截止上世纪80年代末，日本经过20多年的栽培渔业实践，确认了栽培渔业技术确实能突破自然资源再生能力的制约，促进海洋渔业生产的迅速发展。特别是新海洋法确定200海里专属经济区的今天，更有利于栽培渔业的发展。

3 日本的内陆渔业

日本内陆渔业分为捕捞与养殖两部分，淡水捕捞的主要捕捞对象有香鱼、鲑鳟鱼、鳗鲡、鲤鱼、鲫鱼和淡水虾等；淡水养殖的主要对象有尼罗罗非鱼、鳗鲡、香鱼、鳟鱼和鲤鱼等，养殖与捕捞的产量基本相当。日本内陆水域渔业产量很低，在渔业总产量中所占的比重只有2%左右。1960年，日本的内陆渔业产量为9×104t， 1970～2000年时，内陆水域渔业产量在15.1×104t ～23.1×104t之间变化，其中1979年最高，为23.1×104t。进入本世纪之后，2003～2009年在11.3×104t ～7.3×104t之间，2014年减至6.5×104t(其中，捕捞产量为3.1×104t，养殖产量为3.4×104t)。表明日本内陆水域渔业产量也和海洋渔业产量一样趋于减少[9]。

4 日本渔业现状和走向

4.1 日本渔业发展趋势与世界渔业发展趋势不同步

据日本水产厅于2016年出版的《2015年度水产白皮书》中指出，2014年日本渔业总产量从2003年的608.3×104t减至479.3×104t，近10年间减少了129×104t，而世界各国的渔业总产量几乎都在增加；日本全国年间水产品的消费量在减少，而世界年间水产品消费量在增加；日本水产品年间的需求量从持平趋于减少，而世界年间水产品的需求量却在猛增。

4.2 日本渔业存在的主要问题

当前影响日本渔业发展的最大因素就是陈旧渔船的更新问题。目前，日本近海渔业和远洋渔业的生产作业船共约1 400艘，其中，船龄超过20年的陈旧渔船约占60%，这些陈旧渔船亟待更新，否则在国内外渔场作业时将失去竞争力。

渔业从业人员的流失也是影响日本渔业发展的重要因素。在日本，每年新投入水产业的求职者不多，约为2 000人，占渔业总人口20万人的1%左右，特别是取得渔船船长、大副、轮机长、副轮机长执照的人员甚少。现下，日本全国各地共有46所水产高等学校，每年毕业生约3 000人，其中，选择上船工作仅有300人，约占10%；而在上船工作的300人中，选择商船工作的人占三分之二，实际从事渔船工作只有100人左右[10]。

另一困扰渔业发展的因素是渔业资源。对渔业从业者而言，今后最为重要的任务是妥善保护渔业资源，担负起渔业资源可持续发展、利用以及持续稳定地提供水产品的重要责任，因此日本致力于推广渔业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当前，日本有24种渔业种类通过海洋理事会(MSC)进行资源评估。凡通过可持续利用渔业认证的水产品，在零售时可贴上MSC的认证标签，以表示该水产品无损于可持续发展。然而，现下可贴上MSC标签的水产品数量仍然较少，需要增加。

4.3 重振日本水产业的主要措施

日本的渔业总产量曾经是世界第1位。1984年日本的渔业总产量曾达1 281.6×104t，然而，到2014年剧减至479.3×104t，与1984年相比减少近三分之二。为此，日本渔业界有关人士提出，重整旗鼓，尽最大努力重振日本水产业，并提出了重振日本水产业的几条主要措施[10]。

一是切实开展重振沿岸渔业(包括浅滩渔业和滩涂渔业等)的规划。该规划的主要内容有，利用公共渔业设施与渔村地区合作，打造收益性高、可持续性的作业体制，有效运用地方资源开展旅游业等增加收益。

二是加强渔业资源的管理和调查。在充分开展日本周边水域资源和国际资源调查的同时，试行实施IQ方式(个体可转让捕捞配额方式)和正确地运用TAC(总容许渔获量)制度，推进资源管理计划的科学化。

三是加强水产品加工、流通和出口。日本积极推动水产品出口，计划到2020年时，水产品的出口金额从2015年时的2 750亿日元增至3 500亿日元。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要促进HACCP(危害分析与关键控制点)的认定，大规模整顿渔港，同时还要加强在海外的推广活动，力求进一步扩大水产品的出口。

四是针对消费者需要量高的对象鱼种，开发苗种生产技术，通过水产养殖满足市场需求；通过加强水产基础设施建设推进渔业资源的恢复和提高防灾、减灾能力。

五是积极推动国内水产品消费。为了在广大儿童中培养水产品消费的习惯，日本水产学会于2012年设置了“鱼食普及推广中心”，五年来，通过各地鱼市场及水产公司等渠道，在1 000所小学校举办了“鱼类学习会”，并计划在未来5年内在2 000所小学校举办该项活动，希望通过这一活动培养未来的水产品消费群体。

5 日本渔业发展趋势对我国渔业的启示

5.1 加强水产养殖新品种的培育

蓝鳍金枪鱼在日本是非常受欢迎的高值鱼类，在20世纪90年代日本捕捞业发展的高峰时期，年捕捞量超过1.1×104t(1994年)，在满足市场需求的同时，也给蓝鳍金枪鱼资源带来巨大的压力。开展蓝鳍金枪鱼的人工养殖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途径。但蓝鳍金枪鱼属于高度洄游性鱼类，其人工养殖曾被认为是不可攻克的难题。日本自20世纪70年代初开展研究，用了30余年才攻克其全人工养殖难题，又花费十余年时间达到规模化养殖。其产品不仅满足国内市场需求，也开始销往海外市场，由于其对自然资源没有威胁，受到美国等消费市场的欢迎，实现从产品到技术的全面出口，具有极高的产业价值。

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预计，2026年全球渔业产量有望达到2×108t ，其中养殖水产品产量达到1.02×108t[11]。日本蓝鳍金枪鱼养殖的成功经验提示，开发优质、高值水产养殖新品种是转变渔业发展方式、满足蛋白需求、提升渔业产业效益的有效途径。我国应加强对东海、南海等海域具有较高开发利用价值渔业种质资源的调查、保护与研究，做好相关技术储备，开发新型优质养殖品种，推进渔业转方式、调结构。

5.2 加强渔业资源养护与管理

日本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实行栽培渔业，是世界上较早关注并实行渔业可持续利用计划的国家，通过五十多年的实践，取得了丰富的经验和较好的效果。与之相比，我国在海洋渔业资源的保护与可持续利用方面起步较晚。渔船双控、设置禁渔期、加强增殖放流、设置海洋牧场、促进渔民转产转业等政策措施，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保护渔业资源的作用，但仍然存在着管理方式较为粗放、科技支撑不足等问题。今后，我国仍需加强对渔业资源可持续利用的研究，在科学调查和研究的基础上，针对不同海区的不同特点，采取有针对性的保护和管理措施，方能提高资源保护与利用的效率。

5.3 加强水产品消费习惯的培养

中国传统水产品消费方式以鲜活水产品为主，加工产品所占比例较低。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的今天，鲜活水产品的处理与烹饪较为费时费力，难以吸引年轻消费群体的关注。因此，一方面应当大力发展水产品加工技术，提高水产加工品的比例；另一方面，还应当向日本学习，加强对青年一代水产品消费习惯的培养，从健康、美味、方便等多角度吸引年轻消费群体的关注，培养消费习惯，从而不断扩大水产品消费市场。

日本曾经是一个超级水产大国，然而经过若干年高速发展，其发展重心正在由“量”向“质”转变，并已经走在世界前列。我国渔业当前正处于转型时期，学习日本的先进经验可以避免我们多走弯路，加快我国渔业转型升级步伐。

[1] 陆亚男，王茜，缪圣赐，等. 战后日本渔业的兴衰与变化：1946-2016(上)[J]. 渔业信息与战略, 2017, 32(4): 295-301.

[2] 李励年，周雨思，缪圣赐. 日本渔业概况[J].渔业信息与战略，2012, 27(2): 157-165.

[3] Fishery and Aquaculture Statistics[R]. FAO Year Books, 2014.

[4] 世界渔业和水产养殖状况[R]. FAO,2016.

[5] 2007～2016年日本渔业总产量及各类渔业产量的变迁[N]．日刊水产经济新闻，2017-04-27.

[6] 世界养殖金枪鱼的产量[N]．日刊水产经济新闻，2017-03-16.

[7] 日本近畿大学水产研究所在世界上首次进行全人工养殖蓝鳍金枪鱼幼鱼的放流实验[N]．日刊水产经济新闻，2012-12-17.

[8] 2015年世界养殖金枪鱼产量[R].FAO, 2017.

[9] 日本水产学会会长在2017年年头召开的招待会上作的回顾与展望讲话[N]．日刊水产经济新闻，2017-01-10.

[10] 日本重整旗鼓力求复活日本海洋渔业生产[N]．日刊水产经济新闻，2017-01-06.

[11] 李励年编译. FAO预测：2026年全球渔业产量有望达到2×108t[J].渔业信息与战略，2017, 32(4):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