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花》诗集的女性形象分析

2018-03-08 03:03张玮瑜
文化产业 2018年20期
关键词:波德莱尔老太婆诗集

◎张玮瑜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6)

1857年,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出版诗集《恶之花》。“恶”(Mal)在法语中有邪恶、丑恶、罪恶、疾病、痛苦等义,在诗集的献词中,波德莱尔称诗集为“病态之花”,这种病就是“世纪病”,是当时的年轻人在腐朽黑暗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享受物质生活的同时,无聊空虚、忧郁孤独,而又无力挣扎的心灵困境。

在《恶之花》诗集中,波德莱尔描绘了很多女性形象,如情人、女妖、社会中不同地位的女性等等。诗人作诗就是要“审丑”,通过描写丑恶的事物以抒发对美的向往与追求。

一、对女性形象的描写及其内涵

波德莱尔在生活上纵情声色,从他自己记录的诗歌中可见,他的性生活混乱放肆,“他蔑视世俗,蔑视功利,终日呼朋引类,冶游滥饮,宣泄生命,以求麻醉和解脱。”[1]波德莱尔一面是“恶”的批判者,一面却也是“恶”的感染者,这既是诗人感染“世纪病”的病症,也是他寻求精神自由,希望能从孤独忧郁中解脱的冒险。但与庸碌世人不同的是,波德莱尔没有在“恶”中沉溺,与之相反,当他“作恶”时,他一边享受着快感,一边又陷入清醒的痛苦之中,试图在自我毁灭中得到真正的精神自由。

(一)对情人(爱情诗)

波德莱尔的爱情诗主要是写给他的三个情人:娜·迪瓦尔、萨巴蒂埃夫人和玛丽·迪布朗。

娜·迪瓦尔是一个黑白混血美人,是诗人肉体之爱的代表。曾被法院判决删削的六首禁诗中,《首饰》《忘川》所描写的就是娜·迪瓦尔。波德莱尔经常在诗歌中生动地描述他与爱人的热烈缠绵,“她随后就肉体横陈,让我抚爱/从沙发高处露出舒适的微笑/见我如此情深意绵,就像大海/升向悬崖那样,向她步步升高。”[2]这种暴露直接的描写,充溢着诗人在肉欲狂欢中的满足。

当热情消退,诗人便重回冰冷丑恶的现实中。于是,波德莱尔转而追求精神的爱情,以缓解狂欢之后带来的更大的失落与无聊。波德莱尔追求萨巴蒂埃夫人——一位银行家夫人。由于两人的身份相差太多,诗人只能通过写信的方式表达他的爱恋。《给一位太快活的女郎》写道:“然后,真是无比的甘美/再通过你那过分晶莹/分外美丽的新的双唇/输我的毒液,我的姐妹!”萨巴蒂埃夫人是医治他痛苦与孤独之存在,为他带来快乐与光明,因此应该是“纯洁”的。

玛丽·迪布朗则是诗人情与欲的中和品。《秋之歌》题名献给M.D(即玛丽·迪布朗),堪称诗人爱情诗的绝唱。诗中写道:“时间不长!坟墓等着;它真贪婪/啊,请让我把头枕在你的膝上/一面惋惜那炎炎的白夏,一面/欣赏晚秋的柔和的黄色的光!”该诗流露出脉脉温情,体现出诗人在追求爱情的路上变得成熟平和。

(二)对女妖

《恶之花》中不乏对恶魔的描写。诗人以为,恶魔引人沉沦,是死亡与黑暗的象征,而女妖或女恶魔的形象则通常与阴暗、纵欲相关。《两个好姐妹》中写道:“充满亵渎之气的这种卧室与棺材/仿佛有一对好姐妹,轮流地给予我们/无数恐怖的快乐以及可怕的温存。”诗中提及的两姐妹,可以理解为淫神和死神,诗人借此表达自己在放荡中等死的心境,短暂的生之快乐后将是长久的死之恐怖的矛盾。

而在《被冒犯的月神》一诗中,诗人写道:“披着你的黄袍,举步轻轻悄悄/你还要像从前,从夜晚到拂晓/去吻恩底弥翁的过时的玉貌?”月神爱上俊美的恩底弥翁,每晚都会去亲吻他,而恩底弥翁作为一个凡人,生命有限,早已衰老化为枯骨。诗人对月神亲吻枯骨的调侃,实际上是想表达美好总是短暂、幸福不能长存,间接地反映出诗人内心的空虚与孤独。

(三)对其他女性形象

诗人在《恶之花》诗集中还描写了很多其他女性形象,如诗人的母亲、养女、社会下层女性和老太婆等等。

在诗集的第一篇《祝福》中,诗人描写他的母亲:“她亲手堆积在那焦热地狱里面/为惩治母罪而准备的火葬柴薪。”[3]波德莱尔和他的母亲一直都有矛盾,这令诗人感到不被理解,同时他又将这种孤独和烦恼当作是一种精神考验和祝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就是挖掘丑恶、批判丑恶。

波德莱尔对老太婆充满同情,他在《小老太婆》中写道:“我的复杂的心品味你们的一切罪恶/你们的一切美德使我的灵魂发出光芒!”那些街上佝偻蹒跚的老太婆们曾经也是美丽动人,可是一旦年老色衰,则变得卑贱无助,诗人借此批评世人肤浅忘本、喜新厌旧的本性。雨果在给波德莱尔的致谢函中写道:“你给艺术的天空带来说不清的阴森可怕的光线。你创造出新的战栗。”那种道不清说不明却撼动人心的东西,就是丑恶,更是丑恶背后诗人想要追寻的美好。

二、女性形象与审“丑”

1857年,巴黎法院判定《恶之花》违反侮辱公共道德罪,因为“被指控的诗篇中,这些画面由于一种粗俗的、有损于廉耻的现实主义手法而必然会去刺激读者的感官”。诗集中惊世骇俗的诗句在当时并不被人们普遍接受,但真正读懂波德莱尔的人,他们都知道诗人内心的孤独与挣扎。戈蒂耶在《环球导报》中说:“他(波德莱尔)正是罪恶,但把它视为他非常了解的一位敌人,并与之斗争。”[4]丑恶的内容为现实主义不容,但“审丑求美”的精神则成了象征主义的先河。

波德莱尔笔下被赋予浓烈感情与深刻内涵的女性形象,往往都是“丑恶”的女性。这些扭曲、变态的女性形象,是诗人在告诉世人,“他只会遇到不可避免的罪孽,也就是说,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的目光或在煤气灯下闪光的梅萨琳的肩膀;他只会遇到纯粹的艺术,也就是说,恶的特殊美,丑恶中的美。”[5]这就是说,诗人尽情地描写“丑”,是因为“丑恶”与“美好”一样,都来自于现实生活,都是一种艺术的表达。

大量丑恶的女性形象的描写,是波德莱尔刻意的“审丑”的艺术创作,主要原因归为三点:一是因为他见到的资本主义社会处于腐朽糜烂的氛围中,“丑”就是一种在全社会弥漫的病;二是因为诗人尽管能够发现问题,却依然无法挣脱“世纪病”带给他的忧郁、无聊、空虚、孤独和痛苦——肉欲与激情只能带来短暂的欢愉,却无法使他真正解脱;三是因为诗人要在这种压抑与绝望中反抗,通过描写“丑”以揭露、批判现实社会的空虚黑暗,表达对美好与光明的追求[7]。

戈蒂耶曾评价道:“我们找不到比波德莱尔的诗篇更加强烈和热诚地反映对纯净的空气、对洁白无暇的喜马拉雅山霰雪、对一碧如洗的苍天、对永不暗淡的光明的渴求了。”[8]这是对波德莱尔《恶之花》很高的评价。诗集描写的是极致的“丑”与病态的生活,但正是极丑之中,孕育着至美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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